外室?
小妾?
這些稱呼對王學謙來說,還是透著神秘的新鮮感,尤其是在後世,小三是非常厲害的,要是正房的娘家人稍微的勢弱一點,帶著孩子,人老珠黃的離開原本屬於自己的家的也不在少數。
可這個世道?
王學謙無語了,小三竟然比通房丫頭的地位還要低。
外宅,說白了,就是沒有正緊身份,連小妾都不如的女人,小妾還有一抬轎子迎娶進門,少不得擺上幾桌喜酒。要是正妻真要狠心的話,讓手下的家丁,將外室驅趕,甚至心狠一點的,發賣到妓院的也不是沒有。
這才是王鴻榮心中擔憂的地方,要是他的外室,沒有懷孕的話,他也不擔心。畢竟威脅不到王學謙和正妻的地位,即便生下孩子,其實也改變不了什麼,唯獨就是可能在分配家產的時候,有點出入。
但王家家大業大,根本就不在乎這點錢。
深怕的就是王學謙會心有芥蒂,畢竟他要有一個可能比它小6歲的弟弟,或者妹妹。
更讓王鴻榮心中沒底的是,他手中的身契,竟然作廢了。原因很簡單,王家去當地的政府補辦了一張,然後原本捏在王鴻榮手中的文書就不頂用了。更要命的是,這張補辦的文書,正捏在王學謙還未蒙面的母親手中。
聽到這裡,王學謙心中哇涼、哇涼,貌似他的這個母親,不是一般人啊!
「這個……」王學謙看了一眼低眉順眼的,不知所措的女人,心中也有點哀怨,這都是什麼事啊!都趕到了一塊兒了,忍不住對王鴻榮問:「父親,你怎麼不把姨娘帶回去?」
他這句『姨娘』頓時讓王鴻榮心頭一喜,眉開眼笑道:「你同意了?」
什麼『我就同意了』?這事和自己是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只能抬頭看著房梁。心頭裡有點不解,眼前這個女人會不會在生下孩子之後,被王家的正妻給賣掉?
王鴻榮見兒子不表態,心中也是頗為頹喪,他要是有膽子把女人帶回去,能這麼小心不但大的將一個女人放在杭州?
眼巴巴的看著王學謙,最後,王學謙顯然是被熱切過頭的眼神,給弄得心煩意亂,只能硬著頭皮說:「這事我沒法攙和!不過我可以保證。我絕對不會反對你們做出的決定。」
這句不反對。好像是給王鴻榮打了一針興奮劑。但是王鴻榮還是有些失望,畢竟王學謙並沒有吐口。
反倒是杜心武的心頭有點後悔的坐在書房裡,這一刻,他是走也不好。留也不自在。不過表面上看,他事不關己的,悠閒的喝著熱茶,絲毫感覺不到,這個季節喝熱茶有多麼的不合時宜。
目測後面的話,絕對不該聽下去,杜心武裝模作樣的站了起來,東看看,西瞅瞅。不過雙腿還是邁向了門口,發現在廊下站著的王福安,於是乎走了過去,眉頭皺起來,心說:「當年家裡還好。老爹是武將,沒有像王家這樣的,都不成體統了。」
哎……
杜心武一開始還以為是聽錯了,或者是他心裡頭的歎氣聲,卻沒想到王福安在一邊哀聲抬起的,似乎糟心的事都是他的錯一樣。
「王管家?」
「杜先生,您也出來了?」
杜心武心說,爺倆說著小妾的事情,我能再聽下去嗎?「話說你們家老爺似乎在家裡頭……比較民主?」
啥叫,比較民主?不就是一家之主,不能做家裡的主。至於說的這麼隱晦嗎?
王福安也沒往心裡去,歎氣道:「杜先生,你來家裡時間不長,長了你就會知道,其實老爺也是有苦衷的。」
當年,王鴻榮不聽勸,想著英國人故意壓低絲綢的價格,而日本人的絲綢生意一直在蠶食著浙江繅絲業,才站出來和英國人對著幹。但是當年胡雪巖鼎盛時期,面對英國人的時候,也沒有落下什麼好來,王老爺政才是有的,但不是一個生意人。
雖然胡雪巖最後的落敗,有著自身的原因,也有外部的原因。左宗棠的死,對於胡雪巖來說,無疑是失去了朝中最後一個靠山,被李鴻章視為眼中釘的胡家,自然失去了最後支撐下去的能力。
王鴻榮自然無法支撐英日兩國商人的壓力。
不過,這時候,西太后出現了,哦不對,是王學謙的母親出現了,她先是砍掉掉了不掙錢的生意,將幾處茶山賣掉之後,還掉了債,然後用田產作為抵押,投資新型的生意,銀行,船運,都有涉獵,才幾年時間,就更勝從前。
而王鴻榮也正是因為這件事,丟掉了家裡的經濟大權。
對於一個男人,一個心高氣傲的男人來說,本來就夠倒霉的了。更要命的是,他引以為傲的政績,也多半是夫人在背後指點。都這幅樣子了,王鴻榮要是還能在家裡硬氣起來,就出鬼了。
畢竟是一個外人,對於這些鮮為人知的事情,自然無法知道。
不過他也挺奇怪的,王鴻榮怎麼混成這樣,當年不是很厲害的嗎?當初袁世凱病死之後,浙江自治,王鴻榮可是政府中重要的一員啊!要不是盧永祥的動作快,當初連新政府,那個由文人和商人組成的政府,都快把軍隊編練出來了。
不過即便如此,王鴻榮等人當時也給盧永祥留下一個很大的隱患。
盧永祥在進入杭州之後,不得不和浙江財團和解,而和解之後的結果就是,盧永祥最多只能控制一半的浙江軍隊,包括後來組建的第1師,第師,第3師,從師長到手下的軍官,都不受他控制。加上上萬的警察也不是盧永祥的心腹,可謂浙督的身份也是岌岌可危。
盧永祥的浙江總督做的也無比的憋屈,而他的實力,也大部分在湖州嘉興一代,包括上海的駐兵。
總的說起來,浙江財團如果真的想要對盧永祥下手的話,只要出錢。他這個督軍就要被趕出杭州了。
話說,王鴻榮看著王學謙稜角分明的臉,像極了年輕時候的自己。
可是這個兒子?不貼心啊!
「謙兒,你放心,琬兒和她未出世的孩子,絕對不會和你爭的。」王鴻榮心知肚明,想爭也沒用,他除了零花錢之外,都在老婆的手中把持著呢。有心也無力。
可王學謙似乎根本不為所動道:「其實我沒打算要家產。」他見父親的眼神透露出一絲懷疑,乾巴巴的說道:「真的。」
這話。誰信啊!王鴻榮從兒子的眼神中看不出一絲的貪念。再說了。這麼大的一分家業,不正是傳給王學謙的嗎?王學謙說的漂亮,但這些東西不是別人想動,就能動的了的。
「謙兒。你不會不知道家裡的情況,這才說的氣話吧?」王鴻榮歎氣道:「你娘手裡有多少錢,我不知道。」說道這裡的時候,他的老臉也不由得紅了起來,看了一眼站在邊上的外室白琬:「你先去休息,可不要老站著,對身體不好。」
白琬顯然想要聽下去,不過在王鴻榮的眼神下,心頭飄過一絲幽怨。卻順從的在老媽子的攙扶下,去了後堂。
見王學謙還是不為所動,王鴻榮這才托底:「你娘的手段,很多人都不知道,但是知道的人。都不是普通人。這些年,支撐起這個家也頗為不容易,根據我的猜測,她手上聚集起萬家產,也不是不可能?我對你的要求不高,只要讓他們娘倆能夠過上小康之家的生活,就可以了。」
很多麼?
王學謙首先想到的是這個問題,對於錢,好吧,他不想談。至少再這樣說下去,有點不像是父子之間的談話了。
正當他想要開口的時候,王福安慌慌張張的從外面跑進來,想要在老爺的耳邊說話,但發現坐在邊上的是大少爺,只好求證似的看向了王鴻榮。
「家裡頭能有什麼秘密?說……」
「老爺,不好了,夏荷姑娘來了。」
夏荷是誰?王學謙不明白,聽著樣子,不過是一個小丫頭,怎麼王福安這個老管家確實一副老鼠見了貓的一樣。當然對於王福安來說,夏荷確實是一個小丫頭片子,可問題是,這個小丫頭片子是大奶奶眼前的紅人。
一言一行都代表著大奶奶的意志,容不得王福安這個老管家淡定。
果然,王鴻榮心頭一顫,手抖的有些不知所措的亂放。心慌道:「她來幹什麼?」
「老爺,大奶奶讓我送東西過來。」
就聽得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傳入耳中,一襲綠衣,飄飄然的帶著一種初夏的清香,唯獨讓人不舒服的是,這個女人說話的口氣,似乎太傲了,甚至連主人王鴻榮的面子都不給。
王學謙心頭不喜,但沒有多說話。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這個小丫頭片子怨氣挺大,竟然杏目一瞪,努嘴對他似乎是下令道:「出去!」
此刻,就是脾氣再好的王學謙,也被氣樂了,目光落在了門口的杜心五,也不看這個已經分不清身份的丫鬟,對杜心武問道:「老杜,如果你家裡發生這種情況,您一般怎麼處理。」
杜家也是世代官宦,杜父是四品將軍,家裡面妻妾成群,後院的女人很多,問他算是問對了人了,杜心武扭頭想了想,這才開口道:「我沒碰到過,不過當年我父親好像處理過家裡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好像是打了四十馬鞭吧,挨打了三十多下,就死了。」
杜心武說的簡單,但是叫夏荷的小丫頭卻憤怒起來,叫嚷道:「你敢?」
「看我敢不敢?」
王學謙眼神在房間裡打量著,看到了一根雞毛撣子倒是合適,隨手拿過來甩給了王福安,對他說道:「你來打,不過不用往死裡打,往肉多的地方下手,這總該會吧?」
王福安臉都嚇白了,回頭看了一眼老爺,王鴻榮顯然平日裡也沒少受夏荷的氣,給了一個鼓勵的眼神,意思就好像再說:「狠狠打,有事我兒子給你擔著。」
手裡拿著雞毛撣子,王福安額頭汗涔涔的往下淌,嘴角抽搐著,似乎有說不盡的委屈,可是……心裡頭哀怨道:「這不是把老奴往火上烤嗎?」
一腳踹在腳窩上,夏荷再厲害,也不過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女孩,不過仗著女人主人在家裡的超然地位,有作威作福的跡象。真要是反抗起來,還不如看門的老頭來的力氣大呢?
杜心武也是心壞,偷偷在王福安的耳邊說道:「打屁股,出不了事。當初宮裡頭的貴人打宮女也是這招。我看你要是個憐香惜玉的主,真要往死裡打,估計下不了手。」
王福安怨氣十足,心說:「我是壓根也不敢下手。」
正當夏荷撒潑哭鬧,王福安為難之極之間,突然一個聲音在門口響起,聲音不大,甚至帶著一種江南的柔和之意,卻威嚴十足:「誰敢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