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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473章 堵門(上) 文 / 有時糊塗

    楚明秋還不知道,他的尿遁居然導致了這樣的結果,他出了會場便哼著今兒真高興上菜店買了菜回家作午飯,飯後守著兩個丫頭片子看書,小靜蕾被他哄到床上睡午覺,小雅芝卻精神頭挺好,含混不清的嘀咕著,他也不管就讓她在嬰兒車裡鬧騰。()

    翻著書頁,他卻沒心思看,心裡想著工作的事,想著給他的那些小兄弟們打聲招呼,讓他們幫忙留心,可想想又不行,讓他們跟著他打架鬧騰可以,幹這事恐怕不行。

    還有就是,找個什麼樣的工作?這個時代的工作,好像除了早八晚六就沒別的工作了,經過近二十年改造,幾乎所有人都被納入體制內,體制外的工作好像除了上車站扛大件,拿點火柴盒糊下,每個賺上幾厘錢,一個月賺上七八塊,要不紡線,這都他媽什麼活。

    「靠!就沖這,還是改革開放好!」楚明秋在心裡罵道,抬頭看看小雅芝,小傢伙正自得其樂的玩著,吭吭唧唧的不知在做什麼。

    楚明秋將煩心事拋到一遍,拿了個搖鼓逗著玩,小雅芝渾身上下包著,黑溜溜的眼珠子盯著搖鼓,小嘴發出嘻嘻的笑聲。

    「你呀,不是睡就是鬧騰,將來呀,肯定是個不安分的小丫頭!」楚明秋在她鼻頭上點了下,將小丫頭抱起來,在院子裡面晃悠。

    楚明秋現在才知道帶小孩的艱難,這小丫頭實在太小了,不能說,不能動,除了哭以外,什麼都不知道,他又不敢全丟給小趙總管,小趙總管六十多了,這要把他再給累壞了,事情就更多了。

    這樣逛了會,小靜蕾也醒了,楚明秋放下小雅芝給她穿上衣服,然後教了她三個字,再讓她將昨天教的唐詩背給他聽。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遠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小靜蕾兩手背在身後,小臉揚著細聲細氣的背著。

    「知道什麼意思嗎?」小靜蕾點點頭,楚明秋又說:「給舅舅說說。」

    「意思就是,草原上的草,每年冬天都會枯萎,第二年春天時,又長起來,」說到這裡,小靜蕾說不下去了,苦惱的看著楚明秋:「豆豆,這遠芳是什麼意思啊?還有,晴翠又是什麼意思?」

    楚明秋兩眼放光,就像發現一顆超新星似的,這小丫頭的悟性不錯,他還沒給她講解過,小丫頭居然能悟到這麼多,她才四歲。

    「這晴翠和遠芳草的意思都是草,這首詩的意思便是,詩人送別一個朋友到遠處去,這萋萋的意思便是很多很茂盛,在這裡呢,詩人是說,他心裡非常悲傷。」

    小靜蕾點點頭認真的說:「嗯,我明白了,要是豆豆和我分開,我也滿萋萋的。」

    楚明秋一下笑了:「我是你舅舅,咱們永遠不分開,去吧,練大字去。」

    一聽練字,小臉便苦下來,小丫頭不喜歡練字,她眼珠轉轉:「豆豆,我去看看趙爺爺,好不好?」

    「不好,聽話,練字去。」楚明秋當然明白這小丫頭的心思,毫不客氣的否決了,小丫頭正繼續糾纏,小趙總管進來了,進來便招呼楚明秋,讓把小雅芝給他,讓楚明秋看書去。

    楚明秋也沒推辭,他和小趙總管輪流照看兩個孩子,他上午,小趙總管便下午;他下午,小趙總管便上午,輪流看孩子,輪流作午飯。

    日子就是這樣平淡的過,楚明秋倒不覺著寂寞,白天很安靜,可以看書,晚上人一回來,百草園變成了演武場,加上娟子的琴聲,大院裡熱鬧非凡。

    楚明秋沒覺著有什麼,第二天,他正抱著小靜蕾滿院子轉,小趙總管帶著尚組長和王主任幾個人進來,他還楞了下,隨即明白過來,他也不說什麼,隨意的打個招呼,帶著他們到自己的院子。

    王主任和尚組長他們都是首次進入楚家,進來之後便四下張望,感覺這楚家大院名不符實,院子裡處處都是破敗相,房子舊,花草凋零,牆角爬滿蔓籐,院子裡堆著不少雜物,都沒人收拾。

    讓他們更驚訝的是,楚明秋居然抱著個小孩在滿院子轉,房間裡居然還有個小丫頭爬在那,墨汁淋漓的寫字。

    「自己搬椅子,隨便坐。」楚明秋很隨意,他小心的將小雅芝放在嬰兒車裡,抬頭看到小靜蕾,忍不住搖頭:「你呀,寫字首在坐姿,我是怎麼教你的,要坐如鐘,你這算什麼。」

    小靜蕾從桌上溜下來,抬頭看著楚明秋:「我不寫字!豆豆,不要寫字!」

    楚明秋搖搖頭,把她拉過去,給她洗洗臉和手:「好了,去玩會吧,唉,對了,你娟子姨教你的鋼琴曲彈了嗎?」

    「沒有,」小靜蕾的嘴巴又撅起來:「豆豆,你教我彈吉它好不好。」

    「等你將鋼琴彈好了,舅舅再教你吉它,好不好?」

    小靜蕾很不高興,撅著嘴嘟囔著臭豆豆臭娟子姨,滿臉不高興的出去了,尚組長和王主任都沒有干擾他們,王主任饒有興趣的看著小靜蕾,尚組長沒有坐,在屋裡轉悠,上下打量著屋裡的陳設。屋裡的陳設很簡單,帶著股古味,正面牆上掛著幅**像,下面還有個**的半身陶瓷像,這個陶瓷像比較大,有五十厘米左右高,可製作卻很精良,**神態惟妙惟肖,那雙眼睛睿智而溫和,笑容平靜而大氣,一看便是出自名家之手。

    「這樣大的主席像很少見啊!」尚組長隨口說道,楚明秋露出淡淡的微笑:「這是去年,建國十五週年時買的,就是看到很少見才買的。」

    尚組長沒再說什麼,扭頭看門邊掛著的山水畫,楚明秋心裡鄙夷下,這傢伙看來也是半瓶子,這主席像可不是普通的像,是燕京老字號紫香閣為建國十五週年特製的,是紫香閣老師傅徐錫茂親手所製,總共只作了二十個,楚明秋花了整整三十塊錢才搶到一個。

    「小楚同學,那是你姐姐的女兒?」尚組長問道,楚明秋點頭說是,尚組長好像是無意似的:「我聽說你姐姐不是在台灣嗎?」

    「你說那個姐姐啊,我都沒見過,這是我豆蔻姐的女兒,叫何靜蕾,那個小的,是我穗兒姐的女兒,小雅芝,還不到兩個月。」

    「坐下吧。」尚組長示意楚明秋坐下,楚明秋又感到一種居高臨下的目光,他轉身給他們倒上茶,然後才坐到下首,他的旁邊是那青年人,今天他穿了件灰色的長袖襯衣,袖子捲起來,露出小半截胳膊。

    「今天我們來是想和你談談上山下鄉的事,」王主任開門見山的說,楚明秋含笑的看著她,王主任按照昨天商議好的策略說:「楚明秋同學,大道理我就不講了,我們希望你能帶個頭,以前楚六爺和你媽媽都是積極靠攏黨的,公私合營,捐獻定息,這都是進步行為,我希望你能向你父母學習,積極靠攏黨,在這次上山下鄉中作出表率。」

    楚明秋笑了下:「是啊,老爸老媽都很要求進步,我也在進步,不過,王主任,我家的情況不一樣,你看看,這家裡,少不了我,你看看,這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我若走了,家裡可怎麼辦,你說是不是?」

    王主任爽快的說:「小楚同學,不要被暫時的困難嚇倒,咱們還是要繼續革命,你若下鄉了,這些事,街道可以幫助解決。」

    「那太感謝了,」楚明秋感激的說:「可王主任,街道打算採取那些具體措施?」

    王主任稍稍遲疑下,這個昨天沒有商議,尚組長在邊上補充道:「這個何靜蕾可以去幼兒園,這樣就少了很多事,還有,小雅芝,街道可以幫助請個保姆。」

    楚明秋搖搖頭:「尚組長,這法子要行,家裡早就這樣作了,豆蔻姐收入不高,家裡孩子多,幼兒園的費用無法承擔,同樣,穗兒姐也一樣,付不起這筆錢。」

    「楚家還沒錢?」那青年冷冷的問道,楚明秋搖頭說:「家大事也多,老爸要求進步,臨終放棄了股息,現在我家的收入也就老媽那點工資,你看,我連高中都不上了,就是想早點掙錢養家。」

    說到這裡,楚明秋歎口氣:「楚家在燕京名聲很大,外面的人看楚家很光鮮,可實際上,楚家就像紅樓夢中寧榮二府,早就撐不下去了。」

    小年青露出不信的神情,楚明秋歎口氣:「你還別不信,其實,楚家的衰敗從抗戰時便開始了,不說別的,八年抗戰,楚家三代積蓄幾乎全部花得乾乾淨淨,僅僅給八路軍捐獻的資金和藥品就達百萬之巨,黨念著老爸的貢獻,每年國慶都請他去喝茶。

    好容易,抗戰結束,可國民黨又回來了,那錢就不是錢,楚家藥房那時就快維持不下去了,幸虧解放了,我媽媽告訴,這要晚兩年,不,一年,楚家藥房就得倒閉,楚家真正掙錢,還是解放後,掙了些錢,五五年,老爸一分家,大頭都被大哥二哥拿走了,我就沒幾個,老爸跟著我過,我總不能虧了他吧,總得讓老爸體體面面的過晚年吧,就這樣,分家那點錢,早就沒有了。」

    「王主任,除了下鄉插隊,還有那些工作,你也別藏著掖著的,我知道,街道肯定掌握了不少工作信息,幫我說說,嗯,工資最好高點。」

    「今年的工作機會很少,到處都安排滿了。」王主任上當了,順著他的話說,尚組長卻沒有,他盯著楚明秋開始感覺到這傢伙看上去年齡不大,可很難對付。

    尚組長聽懂了楚明秋那番話的意思,除了說楚家沒有多少錢以外,最主要的意思是告訴他們,楚家不是普通的人家,你們不要想胡亂欺負。

    尚組長覺著楚明秋有些可笑,如果說楚老爺子還在,那他可能還要退避三舍,現在老爺子既然不在了,這楚家就是個空殼,怎麼作由不得你。

    「楚明秋,」尚組長打斷王主任親自上陣了:「今天我們是來動員你下鄉插隊的,我知道你願下鄉,這我理解,你從小錦衣玉食,沒吃過苦,在這資本家的家庭中長大,在思想上,生活上,都受到資產階級的影響,你更應該加強思想改造,到農村去,到艱苦的地方去,改造思想,成為一個合格的社會主義接班人。」

    尚組長這一開口,便讓楚明秋心裡一陣鄙夷,這就沉不住了,這才剛剛開始,嗯,這樣好,省的小爺多費心。他知道這尚組長和王主任,至少工作組的這位尚組長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

    楚明秋不開口了,任憑尚組長在滔滔不絕。

    「我們街道有不少你這樣出身的人,我希望你能作出表率,率先報名,家裡你就不要擔心了,街道一定會作出安排的,沒有錢,街道可以補助嘛。」

    尚組長是大棒加胡羅卜一起上,從楚明秋出身烙印上的資產階級思想,到成為社會主義接班人,楚明秋耐心的看著他表演,這是他首次和學校老師之外的成年人打交道,嚴格的說,他還不瞭解這個時代,現在就是個學習和瞭解的機會。

    「楚同學,我們對你是寄予了希望的,我希望你不要作革命的棄兒。」

    尚組長說到這裡才完全停下,坐到楚明秋對面,楚明秋沉默著,好像在作思想鬥爭,那年青人見狀便鼓勵道:「小楚同學,你說說你的想法,暢所欲言,不要有什麼顧慮。」

    楚明秋困難的抬起頭:「尚組長,對於改造思想,我是願意的,不過,我覺著,改造思想不一定非要去農村,到軍隊或工廠也一樣是改造思想,馬克思說,工人階級是領導階級,**說,重要的是改造農民,我是這樣理解**的話,你們看對不對,**的話的意思是,農民現在還沒達到作為社會主義國民的要求,主要是思想上,你們覺著是不是這樣?」

    王主任有些莫名其妙,小年青則皺眉頭,但他沒有開口,尚組長同樣皺起眉頭,這個問題很刁鑽,你不能否定,若是否定了,那就是說**說錯了;可若承認,這就成了一個陷阱。

    尚組長沉凝會選擇了迴避,含糊的說:「我們要按照**的指示去改造思想。」

    楚明秋略微點頭接著說:「改造思想,就是要改造成符合社會主義的思想,農民的思想既然不符合社會主義,我幹嘛去他們那改造,我覺著應該到部隊去,那是革命的大熔爐,尚組長,你也幫我弄個徵兵名額,我到部隊保證成為一個雷鋒叔叔那樣的戰士。」

    尚組長聽出了楚明秋話裡的揶揄,他冷冷的盯著楚明秋,王主任卻搶先說道:「我說楚明秋,你糊弄我們啊,以你的出身,能通過政審嗎?」

    「這不一定啊,我有個侄兒,叫楚寬元,三八年便參加八路軍,他和我的出身一樣,不一樣參加八路軍,為什麼現在就不行了呢?」

    「你這是在胡攪蠻纏,」王主任生氣的斥責道:「現在能和那時比嗎?」

    「為什麼不能和那時比呢?」楚明秋輕輕的反問道。

    「那是戰爭年代,」王主任剛開口,尚組長便打斷她:「我們知道這個情況,楚寬元同志具備了成為八路軍戰士的思想覺悟,楚明秋同學,你不要狡辯,到農村去,是光榮的,留在城市是沒有出路的。」

    這是尚組長首次發出的威脅,楚明秋心說小爺又不是被嚇大的,他驚訝的反問:「尚組長,在咱們社會主義國家還沒有出路?」

    尚組長一愣,隨即明白了,他騰地站起來:「楚明秋,注意你的態度!」

    「我的態度就是,下鄉插隊是自願,非強迫,我不自願,我認為在我們偉大的社會主義祖國,不管在那,都有出路,尚組長,你的思想很危險,你要注意了,你的思想已經走到修正主義的邊沿,只有在蘇修和美帝那樣的國家,人民才沒有出路。」

    「你太囂張了!」小青年跳起來指著楚明秋叫道,楚明秋衝著小青年微微搖頭:「你這人也真是的,怎麼跟我家小雅芝似的,動不動就哇哇大叫。」

    惋惜之情溢於言表,小青年氣得臉色漲紅,渾身上下直哆嗦,楚明秋卻像沒事人一樣,好玩似的看著他,小青年要不是顧忌尚組長在身邊,恐怕已經揮拳撲過去了。

    王主任還想再勸,尚組長卻已經起身告辭,楚明秋也不送。小趙總管在外面看到三人氣鼓鼓的走了,擔心的過來問,楚明秋搖頭說沒什麼,他知道從這三人進門,這個結果便注定了,沒有第二個。

    楚明秋猜到他們會怎樣對付他,最了不起是不給他安排工作,至於強行下戶口,那還不至於,這是嚴重違反黨的政策,如果他們這樣幹,他就敢到國務院信訪辦上訪去,咱現在是燕京人,抬腳便能到信訪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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