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海宗?」
是了!就是塗海宗!
談未然心頭一陣豁然,一擊掌,思緒飄飛,立時勾起了某些相關記憶。
樂影為東武侯效力,對宗派不太敏感。
他不是一個特殊個案,大凡為帝王或某國效力的人,通常都這樣。感覺上,和宗派就像是兩個平行線上的人,很少會發生交集。當然,這種不敏感的現象,通常只發生在神照境以下。
修為低的時候,自然很少,甚至沒有交集,是兩根不交錯的平行線。可是,等到修為愈高,就愈可以差距宗派勢力那無所不在的影響力。
見談未然豁然開朗,樂影稍稍尷尬。莫看他提出一個很是點睛的建議,可其實他對塗海宗的瞭解很少,可以說相當膚淺。好在他知道談未然不喜歡兜兜轉轉,索性把這點直言道來。
最後,又才補充說明,他為何能提出這個建議:「八天前,我接到夫人傳來的新指令,令我務必派人與塗海宗的重要人士聯繫上,當面轉告他們一句話……」
「暮血七皇子崔思雎,是星耀宮真傳弟子。」
稍一沉吟,談未然倒吸一口氣,苦笑不已,暗暗思忖:「老娘,這回我是真明白了,為什麼大家都覺得你十分厲害,玩手腕鬥心計更是十二分了得。」
說句不敬的話,是真的很毒!
看似平凡普通的一句話,實則內涵無數。
塗海宗是暮血的鐵桿盟友。是跟東武與天行宗一個類型的戰略盟友。當然,因談未然這個特殊紐帶的存在。東武和天行宗其實非常友好親密,極具信任,塗海宗和暮血肯定達不到這個地步。
按東武現在的規模,撐死能維持一個此類的戰略盟友。換做暮血的話,塗海宗這種規模的盟友,也充其量只能維持得住這麼一個。
為了維持這個盟約,其實雙方每每都會做一些加強關係的事,譬如讓皇子去塗海宗拜師。又譬如讓塗海宗的某某娶皇族的某某為妻妾。
在這個大背景之下,崔思雎是星耀宮真傳弟子,這完全是對盟友關係的顛覆。
塗海宗未必不可接受,暮血新交某個宗派為盟友。但必須得有一個前提:實力和規模必須差塗海宗至少一個層次。
很遺憾,事實是星耀宮的實力和規模比塗海宗強出一個層次!
實際上,縱然星耀宮相對弱小,塗海宗也決計不會允許。
因為。崔思雎是星耀宮的「真傳弟子」。一個皇帝是某個宗派的真傳弟子,這是什麼概念,這意味什麼,用膝蓋都想得到。
不誇大的說,徐若素指示樂影轉述的一句話,絕對能撬動塗海宗和暮血的盟友關係。
哪怕效果最差。塗海宗和暮血的關係和信任絕對受到大影響,沒有個幾十年,是休想再合作。
倘若效果往最好的方向發展,塗海宗和暮血反目成仇都大有可能。
當然,崔思雎是星耀宮真傳弟子這件事。是談未然跟父母說起的。如今想來,也不能不佩服母親的手腕。
想想亦是。東武橫掃天下的幾年,談追在前面統兵打仗,是徐若素跟在後面收拾殘局。又拉又打,又殺又征服的把各個地方勢力給紛紛拾掇下來,少了點手腕和心計,都不可能在幾年裡一統天下。
樂影和談未然的交談,是通過傳音。任老久其實不知道,不過,這時,他卻見談未然神色一變,說道:「咦,不對。此事重大,如不是必要,我娘輕易不會拿此事作章。除非……」
除非,東武戰況十分吃緊!
因此,如今對塗海宗轉述這條消息,最大的可能就是暮血後院起火自顧不暇,能夠緩解東武的局勢。
「這毫無疑問是個大招,娘在這個時候放出這招來釜底抽薪……」談未然念頭轉過,揪心般的痛。臉色已是數番變化:「肯定是因為戰況吃緊,甚至到了快要撐不住的地步!」
就在這時,耳中飄來宗長空的一句話:「來了,就不要想著一無所獲的回去,否則白來一趟事小,浪費機會才可惜。你須得知道,急急忙忙返回東武,你未必能幫得上多少,卻一定會招惹更多更強的敵人。」
談未然深深吸氣,克制一時衝動與焦急:「不錯,聽樂影和任老久提起,暮血漸漸施加壓力的打法,擺明是等爹娘召集人手,最後再一網打盡。何況,我若回去,就等於一家三口全在東武荒界,暮血哪有不趕緊斬草除根的。」
「你要想清楚,錯過今次,下次暮血就有準備了。渡厄境並不能肆無忌憚,為東武出手的事,可一,未必可再。」
「最後,你還漏了一點。」宗長空從黑暗中的某處傳音來提醒:「我雖不懂得打仗的事,不過,從已知的情況來看,這個什麼暮血似乎並沒有快速結束戰爭的理由……」
「我認為,暮血的目的,是拖著對東武的戰爭。同時,把東武荒界和石林荒界之間打出通道。否則,暮血就算擊敗你的父母,也決計拿不下東武荒界。」
「縱然拿下,也等於一塊飛地,萬萬守不住。」
「暮血不需要東武戰場的勝負,只需要拖住,多一天,就贏取多一天的時間來打開通道。」
宗長空不懂戰爭,可眼力卻老辣,他來過東武荒界一帶,知道這裡的地形,也知道東武荒界的非凡戰略價值。從不同角度出發,他這個局外人反而能看到談未然這個當局者所看不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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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話可謂是醍醐灌頂,談未然的紊亂思緒,頓時就一下子就揮掉了眼前迷霧,抓住問題核心。
不錯,東武荒界和暮血國之間,相隔五個世界。不打通這五個世界,就算戰勝了,也只是拿下一個飛地,暮血絕對沒有控制飛地的實力。尤其,在周邊勢力絕對不希望暮血拿下東武的情況下。
問了問樂影二人,一番印證之後,他知道宗長空是對的。打開通道無比重要,這正是暮血出動大量戰兵的原因。
從根子來說,暮血根本沒把談追和徐若素放在眼裡,甚至從頭到尾就沒當成一個正兒八經的對手。
拖著東武戰場,就是最大藐視。
等貫通線索和思緒,談未然知道該怎麼做了。
從塗海宗入手的建議很好,不過並非迫在眉睫。
他維持著均衡的飛馳速度,轉頭對黑夜放聲大喊:「話是這麼說,可我還是忍不住擔心爹娘……我還是打算盡快回東武。」
說著就已殺機四溢:「不過,我不打算就這麼離開。我要去暮血都城幹一票大的!他們在東武欺負我爹娘,我就在這裡欺負回去。打到暮血吃不了兜著走,打到暮血今後再也不敢提東進!」
如果只逗留一天,又要大幹一票,又有宗長空在身邊,談未然的抉擇毋庸置疑。
宗長空微微頜首,拂袖一捲道:「那就走!」
半空驟然飛來一股龍捲風,把在地上飛馳的三人捲上半空,裹挾著化為暗夜之中一道不起眼的光。
發現談未然要去都城「大幹一票」,任老久腿都軟了,心都涼了,後悔得腸子都青了。他就知道,年輕人衝動靠不住,衝動是魔鬼啊!
就這兩三人,去大幹一場的希望他沒見到,去送死的可能就有。
一邊瘋狂腹誹談未然這個小瘋子,小狂人。一邊絞盡腦汁想法子:「世子,去都城也無妨。不過,『大幹一票』到底太冒險了,不如咱們換個法子。不如,不如……不如,除掉三皇子!」
也許真是被嚇著了,任老久生生憋出了靈光一閃:「對,殺三皇子!三皇子一死,東進派就把持不住局勢了,皇族就得重新挑人……」
「三皇子?」談未然疑問。
樂影瞥任老久一眼,點頭道:「世子,如果說當今有什麼方法能最快,最簡單的緩解我們東武的戰場壓力,殺這個三皇子就是最快,最直接,最舉輕若重的法子。」
「這個三皇子,最近突然倒向東進派,又忽然得到崔青川和崔景蘭的支持。很奇怪,暮血北進派經過最初幾天的瘋狂反彈之後,就多數銷聲匿跡,好像默認了。」
談未然轉臉,任老久急忙鄙視樂影:「你這種外人懂什麼,以為來幾個月就看得懂暮血局勢了?世子,三皇子之所以能在短期內得到各方默認,只因為他對比別人,有一個最大的優勢!」
「他修為有限,壽元有限。繼位之後,也當不了多久的皇帝。」
其實,原因很多,譬如修為不行,所以成不了氣候,又缺班底,可以說當了皇帝也缺乏威權。但唯一讓暮血各方一致覺得勉強可以接受的,就只有這一點。
樂影沒反駁,只接著道:「崔彥軻退位在即,殺了這個三皇子,短期內再找不出第二個各方能接受的皇子,暮血必會後院起火!」
任老久條件反射想反駁,可張張嘴卻找不出理由,忽然發現樂影比經驗比其他都有不如,可眼光確實比他高。他心想,如果這次去都城硬闖而不死,這小子會成為他在東武侯麾下的勁敵。
談未然淺淺一抿嘴:「一個崔思雎殺了,多殺一個也無妨!」
反正,他對付世子皇子什麼的很有心得。從楊天琪到崔思雎,不是一個兩個,肯定也不是最後一個。
天色濛濛亮之時,宗長空忽然把裹住的三人往下一放:「去!」
談未然穩穩落在地上,暮血都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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