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清談未然的委託細節,季來煊馬上就閉門不出。
如果是頭一次接觸此道的外行人,不一定會怎麼想,興許會以為季來煊想耍賴呢。可談未然是「略通」的半個內行,猜出季來煊是在專心一意的為煉器做思考和準備。
煉器從來不簡單。
此前,季來煊頻頻和談未然交流,是要弄清楚談未然的要求,和所能提供的材料。從而,因地制宜的制定煉製方向。
有些外行人見識淺薄,覺得煉器就是找個地方找個火頭花個三五天工夫就做成了,輕而易舉得很,好賺得很呢。
和季來煊的弟子們一來二去熟悉了,陳陽等人私下紛紛對此類想法表示出惱火,對此頗有怨言。
一個天雷竹能和數千上萬種材料搭配出數十種不同的結果,想做到這點,首先就要知道天雷竹能和這麼多種材料搭配,其次要知道那些材料的特性,需用什麼煉器手法。
想一想就明白其中暗藏多少計算量,多少學識在裡面,又豈會是外人所想的那麼簡單。
季來煊瞭解提供的材料後,沒花多久就計算並推斷出大致結果。像如此厲害的人,放眼三千荒界通常就算不是煉器大師,也相差無幾了。
用陳陽等人的話來說,真要像某些外行所認為的「找個火頭花個幾天就搞定」,那就太美好了。
煉器,在談未然來看就像是書法和作畫。
作畫之前總要有心中有數,有一副景致在思緒裡,成為一個構圖。做到胸有成竹了。才又如同書法一樣一氣呵成。
既然猜出季來煊在思考和準備,談未然就沒去打擾,自然也不願無所事事。乾脆專心一意的在此地修煉,一邊也正好向陳陽等人學一些種地和煉器的相關學問。
儘管把種地和煉器擺在一起來說,好像是個笑話,可其中未必就沒有三分關聯。
種地和煉器都是博大精深的學問。
陳陽等人和談未然熟悉了,也不介意談未然向自己請教相關的東西。坦白說,真不怕偷學,誰要有這本事能在這麼偷學到。估計季來煊會毫不猶豫的不惜大打出手,搶也搶過來收為真傳弟子。
見談未然興致勃勃的請教,陳陽很是不以為然,煉器和煉丹一樣要學會很快,想學精。那就難了。不過,見談未然樂此不彼,他乾脆也拿了幾本書借給談未然看。
書是《靈植圖鑒》、《天下風物》、《遊記》等等,書是極厚的幾本書。談未然乾瞪眼,心算一下得出結論:「這光是看,都得看上一年半載吧?」
關鍵是,這幾本是大肆印製廣泛流傳的讀本。談未然亦曾讀過。陳陽笑道:「師父說,煉器最要緊的是天分,還有就是背下這些書!」
談未然嚥口水,心想幸虧我沒打算學精。不然真要把這些乾巴巴的東西給背下來,大概會少掉半條命吧。
一邊等待,一邊潛心修煉,也是自得其樂。妙在此地風景好。尤是人跡罕至,所以也能安的下心思來修煉。
直到一個來月後。季來煊完成構想找到談未然,細緻的向談未然講述一遍。
談未然一邊細心聆聽,一邊暗暗思量。總的說來,季來煊話中主要有兩個意思,第一個是他認為材料數量和品質都不足,適合煉製六階,而不是七階。
其次是摻入亂流軟金,可能會出現一些未知的風險和好處,可能會令靈器日後的提升餘地變得廣闊,也可能會毀掉這次煉製。
季來煊把煉器的相關構想,盡量以現有材料來完成談未然的要求,當然,免不了可能產生的種種後果,都陸續道來。不能不服,季來煊的確不愧是煉器大師之名。
一一細緻講述明白後,季來煊肅然道:「坦白說,我不看好。不是你的要求多,是準備材料不足。以我的經驗,失敗的可能性在七成往上。如果強煉七階,失敗率將高達九成。」
「煉不煉,你決定。」
說完,季來煊一言不發的等待談未然的決定。
其實談未然明白,自己的準備材料並不齊備。當初收集次要材料之時,那時絕對沒想到,他的金府裡會有無想玉劍和龍象手套兩大靈器。結果就是導致現在,主材天雷竹夠用了,可次要材料不論數量質量都有欠缺。
一窩蜂來求季來煊煉器的人很多,其中包括宗派和世家。從這就能看出煉器大師不是地裡的白菜,不是時時能碰到的,能碰到一個,是真的運氣不錯。
談未然洒然一笑,為何不。
…………
談未然對煉器的熟知,僅限於做一個嘴炮黨。開始煉器之後,就完全插不上手,像一個局外人。
好在談未然素來認為,專業的事就交給專業的人去辦,自家沒必要充大蒜瓣。當季來煊等人顧不上他的時候,他很淡然的沉住氣,專心一意放在修煉上。
練劍練拳,練秘術,練神通,恨不得每天有十三個時辰。
「如果每天真有十三個時辰……」談未然苦笑攤手:「那也不夠使!」
說來很難堪,他在小秘境潛修的十二年當中,九劫雷音劍不依不饒的卡在五成劍魄,沒有一分一毫的進步。其實也不算什麼,真遇上瓶頸,這時間再大十倍也正常。
在十二年當中,談未然是清清楚楚的認識到,劍魄五成,的的確確是他的瓶頸。
前世今生重疊在一起的瓶頸,帶來更大的壓力,比他設想中還要難衝過去。好在有明空等長輩指點,談未然又多有明悟和心得之後,已洞悉這個攔路虎的由來底細,並不為此焦慮。
此前小秘境十二年的積累,多少為他積蓄了下一次衝刺的底氣,他堅信只要積累夠了,就必能一劍劈碎掉這個瓶頸。
以他對九劫雷音劍的領悟,一旦衝過瓶頸,則必定突飛猛進。
碧綠的竹海隨風而倒,像是在山坡上掀出一層層的綠色波浪,格外令人心曠神怡。
凝視著竹海波濤,談未然眼前宛如出現花開花謝,雲卷雲舒的一幕幕。油然生出一種莫名的砰然心動滋味,像是一種戀愛的感覺,徐徐伸出手五指一舒一收,竟是漸漸契合了某種奇妙的自然律動。
蹉跎手!蹉跎手……
宛如把兩種的頻率強行湊在一起,律動漸漸失去,談未然悵然若失之中感到一絲敏銳靈機。沒錯,蹉跎之中,又怎能與這份律動產生聯繫呢。除非……
霎時間,談未然眼裡精光閃耀,不知不覺中竟給人劍光瀰漫的錯覺。不假思索的挺身而出,腰板筆直的抬手拔劍一氣呵成,劍尖虛斬空氣,凝出一縷淡淡的金色。
斬!斬!斬!
時光似凝固,空氣似凝滯,令得劍尖斬不出,凝聚其上的金光愈來愈是閃亮,愈來愈是耀眼。
噗嗤一聲輕爆,一縷金色終於斬在空氣某一點。金色剎那消失,幾乎同時就裹挾著一種無堅不摧的凌絕氣勢斬中百丈外的山壁!
斬滅律動!
這堪稱劍氣衝霄,銳不可當的一劍,赫然將那份獨特的天地律動斬得生生剝離出去,並如燭火一樣噗的一下熄滅掉!
幾乎同時,充滿讚歎的驚呼響起:「好漂亮的劍法,好大殺氣的劍法!」
霸世劍又怎會差了。就是用好大殺氣來描述,卻有一些不太貼切呢。
可偏偏說來就是如此怪異,同樣的霸世劍,由明空施展,盡顯霸道。相反,由談未然此時施展出來,呈現的卻是一種向簡練演繹的銳,銳利的銳,銳不可當的銳!
不管是霸道,還是銳利,想把霸世劍練到登峰造極,就必定只有一條道路。或者,除非親自開創另一條路!
沉浸其中的談未然回過神來,想起自己凝出霸世劍的九成劍意了,就心情大好,望著吃驚發呆的陳陽哈哈大笑:「陳兄,我以為你在輔助令師煉器呢,莫非有事?」
確實有事,季來煊讓陳陽來請談未然帶上亂流軟金去一趟。
陳陽在前帶路驅散了幾隻妖獸和妖禽,來到一個空氣暖暖令人心生睡意的山谷。只見凝神拂袖轟擊在某處石壁,石壁頓時悄然無息的破爛分解,露出幻象下的一個石窟。
人在外邊尚且不覺,一入石窟,就有一股子磅礡熱浪奔騰起來,彷彿擦一擦就要把空氣給點燃。談未然暗暗點頭:「石窟有結界,所以外面感覺不到熱量。」
愈是深入,就愈是炎熱,熱毒幾乎能從毛孔裡鑽入身體裡。
見到季來煊時,其正操控天雷竹在一團踴躍噴出的地火上煉製。依稀之間,能見天雷竹釋出淡淡的雷光,浮現在其表面,漸漸交融入一絲絲的火焰,變得愈是強大。
季來煊聲線沙啞,一邊還有一個弟子在按他的交代,時不時的把一些材料投入地火之中。再微微扭頭看過來:「亂流軟金帶來了?很好,接下來一定要按我的吩咐來做。」
「找出細紋的方向,再沿著切開!」
亂流軟金並不硬,給人的感覺像是一塊乾巴巴的麵團,表面有一條條很難察覺的細紋。沿著紋路的橫切面切開,猶如切下一片牛肉,露出了些許的紋路的同時,也隱隱有絲絲點點的汁液浸出。
這些金色汁液,便是真正的亂流軟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