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腿一軟,差點兒便倒在地上,為何,她明明防備得那般嚴,究竟是哪兒出了問題?
琴依和淺音連忙扶住雲裳,雲裳咬了咬牙,站起身來,「琴依跟我進宮,淺音在這兒照顧靖王,若是靖王醒了過來,便告訴她母妃出了事,我進宮了。」
兩人連忙點了點頭,雲裳便急急忙忙地出了新房,客人已經幾乎走完了,前廳一片狼藉,下人們正在忙活著打掃,雲裳急著進宮,只抬起頭來掃了一眼,心中閃過一抹奇怪的感覺,總覺得不對勁,卻也無暇顧及,便匆匆出了王府。
雲裳直接騎了靖王送的汗血馬,進了宮,一進宮便急匆匆地朝著棲梧宮走去。
棲梧宮外鄭總管守在外面,見到雲裳愣了愣,目光落在雲裳大紅色的衣裳上,連忙道,「王妃怎麼進宮了?」
雲裳心中焦急,腳下未停,只急急地道,「母妃究竟如何了?」
鄭總管搖了搖頭,「奴才不知道。」
雲裳更是心慌意亂,慌忙衝了進去,朝著錦妃住的偏殿走去。偏殿門緊緊關著,寧帝與元貞皇后都坐在門外,目光落在禁閉的門上。
雲裳便要往裡面衝,卻被人攔了下來,「公主,你不能進去。」
雲裳咬了咬牙,穩住自己有些顫抖的身子,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子望向寧帝,「父皇,母妃究竟如何了?出了什麼事,明明好好的,怎麼會……」
寧帝坐在椅子上,眼中赤紅一片,抓住椅子扶手的手青筋暴起,對雲裳的話恍若未聞,目光死死地盯著那門。
「啊……」裡面突然傳出一聲痛呼聲,雲裳與寧帝同時抖了抖身子,雲裳覺著自己有些腿軟,腦中亂成一片,滿滿徘徊的全是「怎麼會?」「為什麼?」「怎麼樣了?」
現在孩子還不到八月,只怕即便是生下來,也很難養活。明明只還有兩個月,只還有兩個月便可平平安安的生下了。
雲裳一想到此處,便又忍不住想起自己的桓兒,心中更是難受,幾乎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公主,錦妃娘娘只怕還有一會兒,你先坐會兒吧?」琴依只覺得雲裳似乎有些反常,只當她年歲小,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事情,難免慌張。
雲裳幾乎快要將自己的嘴唇咬到出血,才讓自己略略找回一些理智,只覺得汗滴不停地從自己額上滑落。
雲裳站直了身子,不行,她絕不會允許這一世,有任何的意外發生。
雲裳平靜了一下心緒,才緩緩走到寧帝面前蹲了下來道,拉住寧帝的手,強迫他看向自己,「父皇,在寧國寺的時候,裳兒因為身子不好,所以專程學過一些醫術,父皇,讓裳兒進去瞧瞧吧。」
寧帝的目光落在雲裳身上,半晌才道,「學過醫?」
雲裳點了點頭,正欲再說兩句,便聽見皇后的聲音傳了過來,「裳兒還學過醫呢?那為何之前生病了還總是召御醫呢?裳兒不會是隨口胡鄒的吧?這女人生孩子可比不得其他,你可別隨便去搗亂。」
雲裳目光狠狠地望向皇后,皇后似是微微一怔,卻也不甘示弱地冷冷笑了笑,雲裳見狀,也扯出一抹冷得不能再冷的笑容來,「母后這般阻止裳兒是為何?母妃原本在來鳳行宮的時候都一直好好的,怎麼回了宮突然就出事了呢?此前母妃剛懷孕的時候,母后可是答應過父皇,要好好照顧母妃和她肚子裡的孩子的,若是母妃肚子裡的孩子真出了什麼事,母后可是罪責最大的,豈不是應該自罰以謝天下?」
皇后瞇了瞇眼,眼中帶著一抹譏誚。
寧帝轉過眼望向坐在自己身邊的皇后,沉默了半晌,才道,「你進去瞧瞧吧。」
皇后聞言瞪大了眼,眼中是滿滿的難以置信,「皇上,這可關係到皇嗣,裳兒也不過一個半大的孩子,她懂什麼?進去不是搗亂麼?」
「閉嘴!」一聲冷冷的怒斥聲傳來,眾人一驚,轉過頭去便瞧見靖王穿著一身火紅的站在了門口,身後還跟著一個佝僂著腰的老太太。
皇后睜大了眼瞪著靖王,剛才他說什麼,閉嘴?
還未等皇后反應過來,靖王已經走到了雲裳身邊,伸出手緊緊握住了雲裳的手,轉向皇后道,「本王的王妃不勞煩皇后娘娘勞心。」
說完又轉過頭看向擰著眉頭似乎一直並未注意這邊風起雲湧的寧帝,「皇兄,臣弟請來了寧國最好的穩婆,便讓她跟著雲裳一同進去瞧一瞧吧。」
寧帝這才轉過了目光,望向靖王身後佝僂著身子的老太太,半晌,才點了點頭,「去吧。」
皇后心中焦急,張了張嘴,又想要說什麼,卻被一道冰冷地目光盯著,渾身一個激靈,到了嘴裡的話也只能硬生生的吞了下去。
雲裳聞言,朝著靖王投過去一個感激的目光,拉著那個穩婆便往推開了門,往裡面跑去。
錦妃躺在床上,臉上一臉的痛楚,頭髮被打濕了一大半,臉上也是濕濕的,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床邊站著兩個穩婆和三四個宮女。雲裳心中一痛,便朝著錦妃跑過去,卻被人拉住了胳膊。
雲裳皺了皺眉,回過頭去,便瞧見那佝僂著身子的穩婆朝著她搖了搖頭,「王妃若是想要錦妃娘娘好好的,便不要過去,王妃身上的香味有異。」
雲裳一驚,眼中帶著滿滿的難以置信,她身上的香味?
雲裳卻來不及多加追究,目光落在那幾個穩婆和宮人身上,皺了皺眉,厲聲道,「你們都退下!」
那些宮人並未見過雲裳,只聽見那老太太叫她王妃,卻也不知曉是哪兒來的王妃,面面相覷,不肯離開。
雲裳冷笑一聲,只怕這些人中也有四面八方派來的吧,還真是用心良苦呢,「還不趕緊退下,不然……」雲裳從腿上拔出防身的匕首,笑容愈發的冷了起來,「誰要是不走,我倒是不介意親手解決掉……」
那幾人見狀,渾身抖了抖,連忙躲到了一旁。其中一個穩婆還有些猶豫,「這,錦妃娘娘……」
雲裳卻懶得再聽,拿起匕首便朝著她扔了過去,穩穩地紮在了她的腿上,那人驚叫了一聲。雲裳害怕擾了外面的人,便直接打開門,將她推了出去。
回身之後,才朝著靖王帶來的穩婆道,「你快瞧瞧我母妃究竟如何了?」
那穩婆不疾不徐地走了過去,掀開被子湊近瞧了瞧,才皺了皺眉道,「被用了催產的藥物,引起陰宮收縮,疼得厲害,催產藥物的量沒有用夠,現如今還生不下來,只是會很痛,開些藥吃便可止痛,將養著,孩子還能在母體中戴上一個月左右,雖然也還是會早產,但是基本能夠保住。只是這些個穩婆卻似乎是想要讓錦妃娘娘一直痛著,這痛可難耐的很,這般拖下去,拖個幾個時辰,只怕大的小的都別想保住了。」
雲裳只覺得自己渾身都冷得厲害,不停地顫抖著。瞧著那穩婆有條不紊地幫錦妃處理著,雲裳心中才舒了口氣,穩住自己的身子,打開門讓琴依進來幫忙。目光卻冷冷地望著原本在屋中的那幾個穩婆和宮人,「你們是要我動手請你們出去還是自個兒走?」
那幾個宮人急忙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雲裳深吸了一口氣,抑制住心中的情緒,才跟著走了出去,將方纔那老太太的話原封不動的重複了一遍。
寧帝面色猛地變得煞白了起來,「混賬!」
雲裳鼻尖一酸,便落下了淚來,「若不是裳兒膽大枉為的想要闖進去,若不是皇叔帶了穩婆來,只怕,裳兒便無緣見母妃肚子裡的弟妹了,只怕,連母妃也再也瞧不見了。」
靖王原本一直低著頭,聽見雲裳話語中的哽咽之聲才抬起了頭來,雲裳紅著眼滿臉懊惱難過的神情便落入了他眼中,靖王只覺得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拉了一拉,扯得有些疼,便走到了雲裳身邊,伸出手攬住了雲裳,低聲道,「你身子還未恢復,別急,我來處理吧。」
雲裳聞言,才緩緩平息了下來,靠在靖王懷中,只覺得呼吸有些急促,出不了氣,便咬了咬唇,暗自在心中默念了幾聲「冷靜……」
「皇兄,臣弟不知道,究竟是誰竟然膽大妄為到了這般地步,謀害皇嗣,這罪名可不輕,臣弟倒是想要知道,是誰這般大膽,此事關係重大,臣弟自願請命,徹查此事。」靖王朝著寧帝道。
寧帝目光落在那門上,頓了頓,才點了點頭,「好,便由你去查吧。」
雲裳仍舊坐在椅子上的皇后,卻見她面色有些蒼白,雲裳冷冷地笑了笑,此事定然與皇后脫不了干係,只因這些個穩婆宮人的,全是宮中的人,除了皇后,沒有人能夠在宮中一手遮天做出這樣的安排來。
只怕是因為錦妃一直在來鳳行宮中休養,皇后一直沒有機會,好不容易等著錦妃回了宮,卻又害怕雲裳成親之後她又會再次離開,便只得急忙下手。她也是在賭,賭的便是,宮妃生子,沒有人敢貿然衝進去,等到錦妃死了,一切成了定局,她有的是時間消滅證據。
雲裳想到此處,目光便又冷了幾分,皇后,這一次,她絕不會放過她了。
眾人又等了好一會兒,琴依才走了出來,手中拿著一張羊皮紙,朝著眾人行了個禮道,「方纔穩婆用金針刺穴止住了娘娘的痛,娘娘已經緩過來了,許是方才痛得很了,已經睡過去了,穩婆說,這一個多月只怕都得用藥將養著。穩婆已經開了方子,奴婢先去太醫院抓藥去。
雲裳和寧帝都舒了口氣,面色稍稍緩過了一些。
寧帝站起身來,朝著殿內走了進去。
雲裳轉過頭冷冷地望向皇后,「皇后娘娘可知道,你今日的這些作為,會給你,會給華鏡,會給李府帶來什麼樣子的後果?」
皇后強撐著穩定了心神,緩緩抬起眼望向雲裳,輕輕蹙眉,目光淡然,只將恐懼隱藏在心底的最深處,「惠國公主……哦,現在應當叫靖王妃了,靖王妃再說什麼?本宮為何一個字都沒有聽明白?」
雲裳「哈哈」一笑,笑聲越發的冷冽了起來,「皇后娘娘如今不知道不要緊,很快便會知道了,皇后娘娘可知道,華鏡公主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是怎麼懷上的?皇后娘娘可知曉,我那好皇姐是為何在大牢中呆了兩個多月?又是為何落了胎的?聽說李丞相那年僅十多歲的貌美如花的妾室就要進門了?聽說李府如今最受寵的少爺李洛,喜歡上了一個秦樓女子?……」
雲裳每說一句話,皇后的面色便更難看了一分,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打斷了雲裳的話,雲裳冷冷一笑,目光森然地望著皇后,「怎麼?皇后娘娘這便受不住了?皇后娘娘這些年做了多少事情,多少性命毀在了皇后娘娘手中,皇后娘娘又悄悄地替李丞相收受了多少賄賂,這一樁樁一件件,你說,若是父皇都知曉了,結果會如何?」
「寧雲裳,你莫要血口噴人!」皇后怒氣騰騰地指著雲裳,想要大吼,卻怕裡面的寧帝聽見,只得壓低了聲音,卻讓這原本十分有威懾力的話失去了效果。
「血口噴人?」雲裳轉過身,「我向來不喜歡血口噴人,沒有證據的話,我從來不會說,不過,即便是沒有證據,我也會製造出證據來的,皇后娘娘儘管放心便是。」
皇后見周圍還有人,也不敢再多說,怕雲裳再說出更多的東西來,便甩了甩大袖,咬牙切齒地道,「寧雲裳,你等著瞧吧……」
「皇后娘娘是要誰等著瞧呢?」靖王微微蹙眉,「皇后娘娘似乎很喜歡以位壓人呀,而且,還很喜歡威脅本王的王妃呀,既然如此,為了讓本王的王妃舒心一些,皇后娘娘這皇后之位,還是不用要了吧。」
皇后被氣得渾身發顫,卻又不敢說出一句話來,靖王她自然是知曉的,是個什麼都不懼怕的,而且靖王戰功赫赫,於寧國的貢獻比她的父親也是不差的,更何況還是個武將,只怕心狠手辣的厲害,自己是無論如何也招惹不得的。
皇后咬了咬牙,寧雲裳還真是運氣好,竟然為自己找了這麼個靠山,皇后強自穩住了身子,才轉身離開了。
「你把這些事都告訴了她,便不怕她有了防備,你應付起來便困難了?」靖王低下頭望著靠在自己身上的女子。
雲裳閉著眼搖了搖頭,「有了防備又如何,我手中的東西也不少,而且,我就怕她不去銷毀證據,我會派人一直盯著她,只要她去銷毀證據,我便有了更多的籌碼。她如今根本不知道我手中都有些什麼,只怕得提心吊膽好些日子了,我便是要讓她帶著恐懼,成日惶惶不可終日。」
說完,卻有些倦了,閉著眼道,「那穩婆說我身上有異常的香味,我瞧她的神情,只怕,母妃便是因為我……」雲裳頓了頓,站直了身子,眼中帶著幾分淚光,「我要回去沐浴。」
靖王點了點頭,「這裡有琴依守著呢,我也會多讓些人看著,有什麼情況我們都能很快知曉,我帶你回王府。」
雲裳一臉疲累的靠著靖王,靖王抱著她出了皇宮。
還未到王府,雲裳便已經睡了過去,許是因為今日成親太過冗長的繁縟節,和十分重的禮服讓她累得厲害,再加上這受到的驚嚇,一鬆開了心底繃著的弦,便撐不住了。
雲裳又夢到了桓兒,桓兒小小的,長得白白的,可愛極了。只是身子卻始終不太好,每日都得喝下許多的藥,每一次餵了桓兒喝藥之後,她總是會一個人默默的哭一場,想著為何這樣的痛楚不能轉移到她的身上來。
突然,夢變了,雲裳瞧見那是一個廚房的模樣,蓮心在熬藥,雲裳聽見蓮心在一個人碎碎念,說著,「應當不會出人命的吧,只讓他身子弱些便好了,可不能一下子便沒了。」
雲裳心中想著,什麼沒了?
還在猜想,便瞧見蓮心從懷中拿出一個紙包,打開來,裡面都是一些細細的粉末,雲裳似是被人扼住了喉嚨一般,總覺著心慌的厲害,卻又說不出為什麼。
雲裳瞧著蓮心攪了攪那放了東西的藥罐子,將藥騰到了碗裡,端著出了廚房,出了廚房,景色卻有些熟悉,是一個小院子,算不得清,院子中的東西極少,卻擺了好些花。那是……那是她在莫府住的院子,雲裳在心中想著,便瞧見蓮心將藥端了進去,屋子裡,雲裳瞧見自己正坐在搖籃邊望著搖籃中的孩子,面色帶著清愁。
「公主,小公子的藥熬好了。」蓮心輕聲道。
雲裳心中一驚,便瞧見自己接了過來,將藥緩緩吹涼了,朝著桓兒的嘴餵了過去。
「不要啊,不要啊,那藥有毒啊……」雲裳在心中喊著,卻似是被人扼住了喉嚨一般,發不出任何聲音,「不要啊,不要給桓兒吃!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