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的時候,林槿沒有搞特權,開小灶,帶著樂凡走到城外的駐紮地,準備和士兵們一起吃大鍋飯。
見了炊事兵做的大鍋粥和烤紅薯時,林槿不易察覺的皺了下眉頭,那粥看著黑乎乎的,不知裡面是加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看著就覺得反胃,紅薯倒是還可以,可又覺得他們太不講究了,竟然是連洗都沒有洗過,表皮上還帶著土疙瘩,就這麼給烤熟了,再見他們個個都是吃的很香甜,心裡一陣惡寒。
樂凡跟他在的身後,見他面帶難色,垂眼想了下,道:
「要不,我再單獨給你做些吃食吧?那些……確是太粗糙了。」
「不礙事。」
林槿揮了下手,逕自席地而坐,拿起一塊紅薯,撕著表皮,放進嘴裡,感覺實在難以下嚥,不過樣子總是要裝足了的,他必須要服眾!
他明白,這些個士兵,表面上都是以他為首,但心裡都是瞧不起他的,再看了一眼對面坐著的石安之,見他那邊的士兵都是圍著他坐成了一圈,打的火熱,不禁嗤笑一聲,石安之彷彿也感覺到了視線,見了是林槿正盯著他,毫不掩飾的得意一笑,林槿也沒有躲閃,定定的看著他,點了下頭,才轉過臉不再看他。
士兵們確實是瞧不起林槿的,覺得他不過只是個官,卻非要搶兵符,那玩意兒,是他一個白面書生能啃得動的嗎?無不都是在等著看他的笑話,在他們的心裡,只有石安之那樣身經百戰的威猛大將軍,才配得上做他們的首領。
樂凡也多少能感覺到林槿並不受士兵們的歡迎,皺著柳眉,替他焦慮,行軍打仗,最重要的就是士氣,林槿這樣,跟光桿司令又有什麼區別?
「我吃飽了,回去吧。」
林槿說罷,非常自然的把吃了一半的紅薯放到樂凡手中,帶頭轉身走去,樂凡愣了,當下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難道林槿是讓她吃他剩下的?皺著眉頭,想了半響,覺得眼下的情況,也不好浪費糧食,才把半個紅薯拿上了,一路小跑的跟了上去。
林槿回房後,又傳了哈圖過來,也不避諱樂凡,當著她的面,兩人都是面色凝重的不知在商討著什麼,樂凡覺得沒趣,就自己去了外間,和衣躺在榻上小休。
剛一躺下,肚子就覺得餓的難受,她這一天都是沒吃什麼東西,晚膳的時候,也就只是陪著林槿去了外面晃悠了一圈,現在手裡就只有林槿吃剩的那半個烤紅薯了,皺著眉,糾結著,到底該不該吃……
林槿不知何時,站到了她的面前,見她盯著自己吃剩的紅薯發呆,臉上的表情就跟個調色板一樣,一會兒紅一會兒綠的,覺得她是嫌棄自己了,板著臉,沒好氣的道:
「不願吃,就扔了吧。」
樂凡一愣,抬眼對上他不悅的目光,突然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可隨後一想,明明就是他的不對,把吃剩的東西交給自己,才叫自己為難的,這麼想著,就又是勇敢的對上的他的眼,回道:
「林大人帶兵出征,應當懂得糧食得來不易的道理。」
林槿見她難得和自己多話,覺得有趣,挑了下眉,假裝沉下臉,回道:
「大膽!你的膽子倒是不小,是在譴責本大人嗎?」
「……」
樂凡啞口無言,沒想到林槿竟然會這麼說,定定的站了好半響,眼裡有些不可置信。
她知道他位高權重,和自己的身份懸殊,可在自己的面前,他多少是還有著以前在林府的主僕情分的,後來,更是認定了他的心裡有著自己,才義無反顧的跟著他出征,她不指望他能對自己過多的關照,可卻沒想到,剛出征不到兩天,他就變了副模樣,她並沒有犯錯,他卻要拿身上的官威來壓自己,心裡好像是被針紮了一下,爾後冷著臉,雙膝彎曲,直直的跪了下去,道:
「民女知錯,請大人責罰。」
「……」
林槿原本只是想逗逗她,卻不成想,她竟是認真了,而且還給自己下跪,心中不快,寒著一張俊臉:
「既然你這麼喜歡跪,本官就成全你,天不亮,不許起來。」
樂凡跪的直挺挺的身子晃了兩下,眼裡噙著淚光,點點頭,不再發聲,她有些後悔了……
林槿以為她會向自己求饒,可沒想到她竟然倔的像頭牛,簡直就是在向他挑釁,袖中的手掌緊握成拳,咬著牙道:
「好的很,好的很!」
說罷,也不再理會她,轉身回了內間,盤著雙腿,調理著方才被她氣的紊亂的內息。
樂凡感覺時間過得好慢,彷彿能聽到滴答滴答的緩慢流逝的聲音,她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只覺得雙腿已經麻木,沒了感覺,困意不斷的襲來,讓她感覺煎熬,再加上一天未進食,體力也有些跟不上,後背已經冷汗涔涔,只得咬著嘴唇,以疼痛刺激著自己不能倒下,不一會兒,雙唇就已經被鮮血侵染,嘴裡都是鹹澀的腥氣,令她想要嘔吐……
「報~~~!」
外面傳來偵察兵的聲音,林槿睜開眼,起身披了件褂子,前去開門,剛踏過內間的門檻,就被嚇到了,只見樂凡已經昏迷,臉色慘白的像紙一樣,嘴唇被血染得殷紅,眉頭還是緊緊的鎖著,林槿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忙把她抱到了自己的床上,才又去開門,臉色十分難看,寒著聲問道:
「什麼事?」
冰冷的聲音讓偵察兵渾身一冷,打了個哆嗦,吞了下口水,才敢開口:
「林大人,我們捉到一個可疑的男子,有可能是夷國的奸細。」
「先壓著,明天再說。」
士兵退下後,林槿回到床邊,蘸濕了帕子,替樂凡擦拭唇上的血跡,樂凡卻是十分的不配合,總是偏過頭,躲避著他的好意,搞的林槿很是煩悶。
她這樣,是在做給誰看?整個都是個欠琢磨的!
林槿雖然不在皇家出身,但自小到大,也是被人仰望傾慕慣了的,不管何時何地,他的姿態都必須是要高人一等的,!她以為憑著他的心意,就能恣意妄為,讓自己臣服於她了?
翌日天亮,樂凡被外面整齊響亮的操練聲吵醒,揉了下眼睛,發現自己睡在外間的榻上,她不是被罰跪了嗎?難道是暈過去了?樂凡搖搖頭,確實感覺有些頭暈,柳眉輕蹙。
「醒了?你的架子倒是不小,大人讓我給你送粥來了。」
來人是一個小兵,看著樂凡的眼神很是猥瑣不屑,軍營裡好男風並不是什麼新鮮事,他只當樂凡是林槿的男寵。
「……」
樂凡點點頭,沒有說話,她並不想說謝謝,因為這粥是林槿送來的,可卻又是經了他人之手,讓她難以拒絕……
那小兵見她眉清目秀,面帶三分哀愁的模樣,很是惹人憐惜,心裡一動,道:
「你身體不好,還是讓我來餵你吃吧。」
說罷,也不理會樂凡的反應,端著碗上前,一把攬過樂凡的背,來回的輕撫著,想要勾起她的慾念,最好是能讓他配合自己,兔兒爺他見的多了,看著個個都是玲瓏剔透的,可骨子裡卻都是風騷浪蕩的很。
「你要幹什麼?」
樂凡感覺不對勁,全身的汗毛都被他給嚇的豎了起來。
「嘿嘿,幹什麼?大人找你幹什麼,我就找你幹什麼,放心,只要你乖乖的聽話,爺指定叫你舒舒服服,欲仙欲死的,肯定不比大人差。」
小兵說罷,動作更是粗魯了些,一隻手捂著樂凡的嘴,另一隻手想要扯開樂凡的衣襟,樂凡拚命的掙扎,抓著他的手,狠狠的咬了下去,那小兵吃痛,抬手想要打她,卻不成想,打翻了一旁的粥,發出清脆的碎裂聲,兩人皆是愣住了……
溫熱的白米粥濺落在冰涼的地上,頓時擴散出一團團熱氣,那氣味,讓樂凡又是一震,那是林槿親手熬的粥!心裡一疼。
小兵也被嚇的不輕,怕外面的人聽到響動,連忙起身正了下衣裝,還沒來得及清理現場,就見林槿寒著一張臉走了進來。
「怎麼回事?」
「大人,那小子不知好歹,打翻了粥。」
林槿聽後,臉色越發的難看了些,他以為樂凡還在鬧脾氣,心裡氣她的不知好歹。
他為了避嫌,特意趁著天黑時煮了粥給她,一直讓廚房用小火溫著,沒想到她還是這般的不領情,氣的他咬牙。
「不吃就算了,怕是不餓,那他今天都不用再吃了。」
林槿那話是對著小兵說的,眼睛卻是冷冷的盯著樂凡,那小兵見樂凡也沒解釋,連忙歡天喜地的退了出去。
樂凡也不服輸的回望著他,本來剛被溫熱的心,又是讓他那話給潑了一盆冷水,心裡一陣苦澀,她到底是看錯人了嗎?
「小廚娘,不要挑戰我的耐性。」
林槿說罷,不再多看她一眼,拂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