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凡心裡很是不快,板著臉,冷眼看著林槿,卻是沒有言語,就這麼定定的看著他好半響,表面上看著倒還真是怪有氣勢的,看的小蓮和春桃都覺得她挺有種,有點大姐大的意思了,心裡都是佩服。其實她自己卻是在腹誹著:沒事長這麼好看做什麼?害我都不能專心致志的瞪人……
可她那嗔怒的模樣,看在林槿的眼裡卻是變了味道的,只覺得她對自己更是親近了些,心中一喜,爾後才又正了正神色,緩緩的開口,將朱七身上發生事情,以及他和黃浦胤制定的計劃,大概的給她們講述了一遍,一邊說著,一邊聽得她們不斷的發出唏噓之聲。
待林槿說罷,樂凡和小蓮便是同情的看著發怔的春桃,只見她一張小臉慘白,嘴唇翕動著,眼眶紅紅,卻是沒有淚水,手裡還緊緊的攥著那枚玉珮。
一個孤女,突然之間得知自己的親娘原是個名妓,爹爹則是城中富商,最後竟是被陷害的家破人亡,好不容易等到親爹流放期滿,回了城中尋找自己,可又是攤上了人命案,現在更是被人擄走,沒了音信……
這信息量著實太大,再加上春桃又只是一個未經世事的小姑娘,一時之間根本無法消化,以至於都不知道自己該是作何反應,不知是該感到高興,還是難過了。
「你先別想太多,現在能做的就是盡快找到你爹,為他報仇,然後承歡膝下。林大人的計劃確實可行,我們不妨一試。」
「就是就是,你放心吧,我和師傅都會幫你的,一定能把你爹就出來的。」
樂凡拍拍春桃,小蓮則是拉著她冰涼的小手,都希望能給她傳遞些力量。
春桃就這麼愣了一盞茶的功夫,然後又是左右的看了看樂凡和小蓮,終於堅定的點點頭,說道:
「好,我干!」
林槿也不再耽擱,直接帶著她們去了西城,找到奼紫嫣紅苑。
林槿的背影很是好看,有些單薄,但卻是挺拔筆直的,一頭長髮隨風飛揚,傳來陣陣好聞的麝香味道,看的樂凡紅了俏臉。
這個時刻,他的形象在她的心裡是格外高大的,彷彿他的週身都被淡淡的光暈所籠罩,其實早在他把救人的計劃告訴她時,對他的敬意便已經是油然而生了。
她穿越來的時間也不算短,知道天朝開國以來,便是沒有太師這個官職,因此除了皇室之外,頂大的便是太傅和丞相了。
起初聽了春桃的事,她覺得是無望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尤其是在爾虞我詐的官場之中,更可況這要查的又是一樁以下犯上的人命案,饒是個有點心機的,都該知道這個案子是查不得的。
想那珍味居的老闆胡漢山死於心疾突發,而朱七現在又是個沒有身份的乞丐,其實林槿是大可不必理會的,就算是朱七被滅了口,頂多也只不過又多了一個傷心人而已,畢竟這諾大的皇城,沒人會在意一個乞丐的死活。
後來又聽到他說要徹查此案,幫春桃找回朱七,她的心裡先是驚喜,可而後,又是擔憂,驚喜自然是因為春桃的關係,至於擔憂,則是怕林槿會給自己惹上無妄的事端。
她的心裡有他,直到現在也是一樣,而且出了林府之後,這種感覺不但沒有減少,反而還變得更加清晰,雖說她並不指望這段感情能夠開花結果,但至少也是希望他過的好好的,這才不可避免的為他擔憂了起來。
「小廚娘,我們到了。」
林槿停下腳步,回眸,扯唇一笑,玉面紅唇的模樣,說不出的風流不羈,看的三個女子一愣,都是心跳漏了一拍。
樂凡回過神,發現她們竟是已經到了奼紫嫣紅苑的大門口了,只見這青樓的門面確是有些陳舊了,不過倒是透著些底蘊,待走進去一看,覺得這裡倒更是像個琴棋會館,沒有太過刺鼻的胭脂味兒,只有繞樑的絲竹之聲。
小廝見了林槿,先是行了個大禮,再一看到他身後,竟然還跟著兩個女子,心裡就有些疑惑了,但也不好問,只是在退下去找老鴇王姑娘的時候,用怪異的眼光打量了下她們,等他走到春桃身邊的時候,更是突然想起來,那兩個女子,正是之前自己在菜市場見過的,王姑娘還說過,其中的一個姑娘長得很像宛心。
少頃,王姑娘便出來相迎,聽了林槿的計劃後,臉色一沉,知道自己這是攤上大事兒了,心裡暗自叫苦,為何偏偏是那日,鬼使神差了一般非要去菜市場?不然也不會遇見春桃,進而發生了這些事端。
可世上是沒有後悔藥的,她知道,這個忙,她是不幫也得幫的。太傅長孫策,她自然是得罪不起的,可林槿她就更是不敢怠慢了,這跟官職的大小倒是沒多大關係,她忌憚的是林槿在生意場上的能耐,怕他打壓自己。
朝廷若是要處置人,怎麼說也是要有個由頭的,只要她安分守己,他們就不好做的太過火,咬咬牙也就挨過去了。可到了生意場上,就又是另外一回事兒了,那是根本沒有道理可講的,弱肉強食,這是自然法則,她絕對相信林槿可以在吹灰之間,就毀了自己辛苦經營了大半輩子的奼紫嫣紅苑,因此聽了他的話後,是連連的點頭,表示一定會積極地配合。
於正,這日的整個下午,春桃都在努力學習翩躚舞,而樂凡則是埋頭在廚房,學習製作四喜宴,小蓮卻是被林槿給帶了出去,據說是為了準備明日要用的道具。
翩躚舞,顧名思義,舞姿飄逸而輕盈,講究的是舞者在旋轉,跳躍時的輕和穩,再配合上柔美似水的身段,整個人便是宛若在花叢中翩翩飛舞的蝴蝶,充滿了意趣,看的人心裡發癢,只想上去和那跳舞的人兒一起飛舞,一親芳澤。
而四喜宴,則是更有些來頭的,據王姑娘說,奼紫嫣紅苑自開店到現在,也只不過才辦過四次,不常辦四喜宴,倒不是說因為工序複雜,而是因為宛心的關係。
宛心常說,人這一生都是有定數的,走多少路,見多少人,哭過幾回,笑過幾次,都是有數的,她雖出身青樓,但生平最大的願望,卻是嫁作他人婦,洗手做羹湯。因此,她說要把更多的手藝留給自己的丈夫,其實她原本只答應王姑娘做三次四喜宴的,直到後來遇見了朱七,才又破例的做了第四次,從此便是收手,不再下廚。
這四喜宴聽著簡單,實則卻是繁複考究,其中包括了四乾果,四鮮果,四涼菜,四面點,外加十五道熱菜。整個四喜宴做下來,並不比婚宴容易,樂凡的神情緊張,柳眉緊蹙,仔細觀摩著老師傅的操作,雖說明天有他的幫忙,但主力卻還是自己的,眼下又是時間緊迫,沒的讓她反覆練習,因此學的很是專心。
要樂凡親手做四喜宴,這主意自然是林槿出的,據他說是因為女子和男子做出的菜色味道不同,這麼做是為了達到最好的效果,其他的人雖說不是全信的,卻都是點點頭,多少有覺得些道理。可其實真正原因卻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就是他最近餛飩吃的實在是膩了,想吃上樂凡做的其他菜式而已,根本就是在紅果果的假公濟私。
但是可憐的樂凡卻是不知情的,為了這一桌四喜宴,為了保證林槿順利查案,更是為了春桃能夠找回親爹,她可是使出了吃奶的勁頭,棲身在熱火朝天的廚房裡,認真的抄寫操練,全身早已被汗水浸濕。
「今天就到這裡吧,明天還有些時間準備,累壞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王姑娘說罷,看向樂凡做的一桌四喜宴,點點頭,很是滿意,嘗上一口,果然是唇齒留香,絲毫不必宛心做的差,反而更是多了些清香味兒,賣相上也是添彩不少,這四喜宴的菜品分別是:
四乾果:
笑口常開果(開心果),長生不老果(花生),相思愛情果(話梅),吉祥送子果(松子)。
四鮮果:
平平安安果(蘋果),和平如意果(橄欖果),事事順心過(聖女果),多子多福果(提子)。
涼菜四拼:香腸拼辣絲,卷尖拼老醋木耳,板肚拼三色杏仁,松花拼海米凍粉。
十五道熱菜:烏龍賀新歲,紅袍游水蝦,合歡全家福,金雞報春曉,富貴香酥骨,金箱納百寶,翡翠珍珠丸,五穀慶豐登,玉樹搖金錢,一品脆蟄頭,七彩常青蔬,財運條條順,百事皆如意,豐年慶有餘,閤家甜如蜜。
最後是四面點:
元包水餃,芝麻火燒,黃金年糕,鮮味菜合。
看的一眾下人都是垂涎三尺,暗自的叫好開心,只盼著能夠早些開飯。
而那邊,春桃的翩躚舞也是奪得了一片掌聲,就連樂凡都是看的入了迷,想來她應該是遺傳了她母親宛心長袖善舞的基因,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時間裡,跳出專業舞者的味道,當真是優美輕靈的。
待大家將一桌四喜宴消滅乾淨後,王姑娘才說道:
「宛心在二十多年前是苑裡,乃至城裡頂紅的藝妓了,翩躚舞和四喜宴都是她當年的壓軸技藝,而所有的恩客中,有幸品嚐到四喜宴的,也不過只有四人,其中的兩人並非天朝人士,已經無從知曉,在天朝之中吃到的那兩人,一個就是當朝的太傅長孫策,而另一個,則正是春桃的親爹朱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