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行道上,十幾個面相兇惡,一看就非良善之輩的壯漢,推搡、恐嚇著來不及跑開的人群,揮動著刀片看似狠辣,實則根本就不敢狠下殺手。(23)
更古怪的是,他們現在的表情跟長相絲毫不符,猶豫、害怕,似乎是在怕鬧得太大,一旦被抓到肯定會落得個坐穿牢底的淒慘下場。
但更讓人覺得,他們或許更多的是被他們追殺的人反殺的怕了。
三個年齡不大,最多也就二十歲小年輕,將片刀綁在手上,刀法雖說不咋滴,準確的說,是沒有刀法,只是憑著一股悍勇之氣。
每一個都已經渾身鮮血淋淋,佈滿刀痕,連面容都被血染的看不清,但出手那叫個狠辣,邊退、邊刀刀砍向追上來的人的要害。
那模樣簡直就像是三個殺人如麻的悍匪,更像是三頭稚嫩卻勇猛無懼的幼狼。
最古怪的要屬當前的中年人,看著就屬於那種懦弱膽小,常受欺負型的。
滿頭大汗、氣喘吁吁,似乎還扭了腳,正齜牙咧嘴一瘸一拐的小跑著,表情更是怪異,無比驚恐中卻帶著不惜一切的堅定。
最讓人難以置信的是,他的懷中竟然公主抱著一個七老八十,不知是不是被嚇昏的光頭老人。
穿著睡衣,雖然身上同樣沒有傷痕,但瘦骨嶙峋,如果不是那層薄薄的老皮,真個就像是一骷髏架子。
「這是?拍戲呢?」紋身男扒著車窗來回尋摸著,納悶道:「咋沒攝像機呢?」
李巖白了他一眼道:「瞎?你沒看肉都翻起來了?那血嘩嘩濺的,誰要敢這麼拍戲,賠錢都得賠哭他!」
「那你說是啥,城管不拿刀啊,總不能真是黑社會拚殺吧?」紋身男一臉的困惑。
說是普通的打架鬥毆吧,可那鋒利的片刀,刀刀濺血的照死裡砍,一般人就算被戴了綠帽子也不敢這麼狠。
看上去像極了黑社會拚殺,可一代偉人說過華夏是沒有黑社會滴,所以那就絕對沒有,有也得藏著窩著點兒,敢冒頭就得弄死你。
什麼叫黑社會?在華夏那就必須得像所謂的化妝美女們,卸了妝就得見光死。
這可是大京城,而且還是二環的繁榮地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敢這麼明目張膽?這不是找死的嗎?這幫人簡直太不專業了,城管都不敢這麼做呢!
就算是十大家的子弟敢做,不用別人,家裡的長輩都得先打折腿,脾氣暴點兒的都得驅除出去,丟不起那臉!
這不是出風頭,而是傻逼,嗯,純的不打折。
現在誰還當街砍人啊,幼不幼稚?低不低級?丟不丟人?知不知道什麼叫和諧社會?就沒見過這麼作死的!
所以李巖沉吟半響,忽而道:「強拆,釘子戶,絕對的!」
紋身男呆了,張了張嘴,很想說你還敢不敢再不著調點兒,可看了看那些路人的反應,他又覺得,沒有最不著調,只有更不著調!
現在還不到9點,正值早高峰,唔,錯了,準確的說在燕京,尤其這兒還是二環,絕對是不分地界,不分時段,都是高峰期。
所以,突然冒出十幾個人拿著開了刃的片刀,真正刀刀見血的砍殺,所有的路人們都驚呆了,第一反應就是先慌忙驚呼著四散開來。
第二反應就大不一樣了,那些趕著上班,或真有急事兒的人貓了幾眼後,或驚訝、或可惜、或漠然的匆匆離開。
至於剩下的,無論男女老少都很自覺的遠離拚殺的人,然後表情不一的、或遠或近的保持……圍觀!
不少人都拿出手機,報警?嗯,等會兒吧,街頭砍殺啊,這兩年可是越來越難見到了呢,先看看是不是真的再說唄。
什麼?片刀?多稀罕啊,爺們以前也是混過的,四九城裡什麼沒見過,還怕這點小陣仗?
萬一被砍?姥姥,他們有種砍一下試試,嘿,爺們這暴脾氣,真把爺們惹急了,看爺們不……訛不死他,哼!
嗯,還是再退後一小段吧,爺們這不是怕啊,就是不想影響人家砍人,這叫禮貌懂不懂?
但凡皇城根下的子民,就得有視天下如無物的傲氣,就得有臨危不懼的魄力,就得有看熱鬧,絕對不嫌事兒大的耐性!
於是驚呼聲,歎息聲,讚歎聲,聲聲不絕。
拍手的,瞪眼的,跺腳的,那叫個手舞足蹈、激動亢奮,比當事人還要來勁兒。
「大少,報警不?還有綠燈了,咱走不走了?」
發現那幫打手有退走的趨勢,紋身男便覺得無趣起來,這點陣仗連路人都嚇不住,更別說他,連看的興趣都沒了。
至於管?拜託,他以前可是特務,不對,是特工好不?這點小事兒歸警察管的好不好?
「走個屁,沒看都沒走嗎?一點都不合群!」李巖直接打開車門,看著愈發靠近的幾人,笑瞇瞇道:「我喜歡這小子!」
「啊?」紋身男警惕的看了又看,確定說的不是那種「喜歡」,才鬆了口氣道:「哪個?」
李巖饒有興致道:「看著傷的最重的那個!」
紋身男好奇的瞅過去,很輕鬆的便分辨出是哪個,因為那小子看上去簡直就跟個血人一樣,衣衫襤褸,慘不忍睹。
削瘦的身體上,幾乎二十道以上長短不一的刀痕,甚至腰腹處還有一道被刀捅入,正在汩汩溢著鮮血的傷口,看起來搖搖欲墜,似乎一推就倒。
但是,即便是這樣他依舊擺手阻止兩個相對較好的同伴,獨自落在最後正對著十幾個打手,晃晃悠悠的拖著腳艱難退行。
「看著是挺慘,可也沒啥特別……」剛說道這裡,紋身男忽而露出驚愕之色。
只見一個雄壯的打手雖然面帶猶豫著上前,但依舊揮動著片刀狠辣、快疾的照頭砍下。
那小年輕狀似失血過多、近乎力竭,連躲避的力氣都沒有,只是勉強偏過頭,退了一小步。
「呲拉」一下,從左肩到右胸再度被砍出一道長長的傷痕,血液滋射,一個踉蹌似是就要摔倒。
可接下來,在圍觀者們的驚呼聲中,他猛地掄起胳膊,斜著向上照準一臉驚喜、慶幸的打手的臉就是一刀。
將那人劈的立即血流如注,皮開肉綻,當場丟刀捂臉慘嚎著倒下,嚇得其他人再度警惕著退後。
而他踉蹌幾下,看起來更加虛弱,但竟然又穩穩站住,依舊沉默不語,只是身後的左手使勁晃動兩下。
那兩個一高一矮的小年輕,一咬牙轉身強行托著聽到圍觀者們的驚呼,而焦急停下的中年人,加快向前跑去。
紋身男忍不住讚道:「好一個狡猾的狠崽子!」
雖然在大部分圍觀者看來,這一刀根本就沒有什麼出奇之處,不慢,但也說不上多快,換成他們估計也能躲得開。
也不知道那個打手是不是故意的,傻乎乎的愣在那裡挨刀,這不是有病嗎?簡直遜斃了!
可是,不但紋身男讚歎,連李巖面上的興致也愈發濃郁起來,甚至都露出很少見的欣賞之色。
因為他一眼就看得出來,這小子根本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虛弱、嚇人,除了腰腹上那個傷口比較嚴重,其他都只是淺淺的劃痕,連血都不在流,更不是什麼要害。
尤其是這小子只是一個沒接受過任何專業訓練的普通人,能做到這種程度,大多居然都是靠著對危險的本能反應。
而從他的年齡和身手上看,絕不是身經百戰後煉就,而是一種極為難得的天生的敏銳,更難得的是他很聰明。
這幫打手對於李巖二人來說是不入流,但實際上,從長相、身體素質、劈砍的動作等等方面來看,他們肯定是黑社會性質的團體中的一員。
或者準確的說,他們就是披著層不知什麼皮的幫派人員,受過一些簡單的訓練,有著嚴格的幫規。
按理說,以他們的人數和戰力,拿捏這幾個又老又小的簡直太輕鬆不過了。
可是,這個小年輕居然會先是把他們拖入鬧市,讓他們束手束腳,然後再施以狠辣手段震懾。
最後看似是示之以弱,但實則是為了保證每一次暴起反擊,都必能消滅對方一個戰力,又再次增強威懾力。
想想看,面對一個明明快死了,可每次出手都是自己人倒下的打不死小強,心中自然難免升起難纏,不好對付的感覺。
最讓李巖欣賞的是,在這麼危險的時刻,這個小傢伙居然還能想到留下那兩個生力軍,給敵人再施加還有倆「小強」的壓力。
再加上身處鬧市,越是正式的幫派人員,其實就越會被約束,不敢眾目睽睽之下做的太過分,所以自然難免更加優柔寡斷,不知該如何是好。
種種因素相加,他們到現在還沒跑已經算是心理素質很強,估計也算是幫派中的精銳,沒想到卻被一個差不多算是小孩子的玩弄於手掌。
李巖摩挲著下巴,笑瞇瞇道:「好好打磨一下,應該能弄出來一個智勇雙全的人物!」
沒想到李巖居然會如此讚賞,紋身男試探道:「大少,要不我下去幫幫他?」
「完了,完了……」
正在這時,刺耳的警笛聲響起,剩下的十餘打手終於露出輕鬆加無奈之色,毫不遲疑的架起地上哀嚎的同夥轉身就跑。
而看著那四人居然呆愣在原地,李巖坐直身體,更加有興致道:「再等等,四個人再加上一老頭,這目標太大根本跑不了,你說這小傢伙會選擇怎麼跑?」
話音剛落,紋身男還未來得及誹謗李巖的惡趣味,二人就同時愣住了。
只見被李巖看重的那個小年輕招了招手,率先帶著另一高個同伴跌跌撞撞的跑過來,然後兩把血淋淋的片刀分別伸了進來。
與此同時響起一聲還有點顫抖的惡狠狠的威脅:「下車,你們看到了,老子砍人可厲害了,快點的,最煩你們這種沒眼力價的傻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