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發感覺奇怪,抬頭看去,天空中落葉依舊不停,小六皺眉說道:「怎麼這麼邪乎,現在是春天啊,哪裡來的枯葉?」他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來,剛抓住一片枯葉,立馬哎呀大叫一聲,猛地將落葉扔到一邊,我回頭看去,他手指上血流如注,竟然被那枯葉割傷了一大道口子,鮮血淋漓,刺人眼球。我吃了一驚,喝道:「都別碰葉子,到一邊去!」
身後眾人全都閃到兩邊去,小六從包裡掏出一個準備好的創可貼,一貼到手指上,頓時疼得直咧嘴。我們閃到道路兩邊,看著落葉如雨,下了好一陣才停下。我低頭一看,忍不住眉頭皺起來。那些飄飄揚揚的落葉,鋪滿了小道,但又很有規律,落葉鋪出一個大大的「死」字來,只需要低頭一看,就能清楚看到這個駭人大字。
小六嘿了一聲,說:「原本還準備悄悄上山,給這群妖怪一個驚喜呢,看來他們也是有備而來,已經準備好迎接我們了啊,不錯不錯,這一下倒是亮亮堂堂的,沒耍什麼陰謀詭計。不過,這個枯葉有些意思,嘿嘿。」我笑了笑,說:「這是妖怪們給我們下馬威呢,這些小畜生,見了爺爺們就是這麼招待的,真是讓人心寒,不給他們露兩招的話,還真把我們當軟柿子捏了,來來來,讓我也給小畜生們玩兒的魔術助助興!」
我哈哈大笑,左手伸出,右手也緩緩推出,雄渾無比的鬼力衝了出去,直接將地上落葉激得飛揚四射,但那些落葉並非亂飛,而是被我鬼力裹住,轉了一圈,好似一道小型龍捲風,轉了兩圈,最後緩緩落下。身後幾個人探頭看去,忍不住笑起來。金新嘿了一聲,說:「張驍,你算是找到第二職業了,原來鬼力還能用來變魔術呢,不錯不錯。」
地上的落葉已經變化成大大的四個字:「爺爺來了」,一溜排開,整齊的很,而且最後一個字還是勾起來的,空檔處正好在我們的腳下,我們順著空檔處往前走,順利地走出了枯葉堆。剛走出去,燕若溪伸手拍我一下,笑道:「真是的,張驍,不要這麼粗俗好嗎,我還是個女孩子呢,你總是這個爺爺,那個老子的,我都聽不下去了,再說了,你是妖怪的爺爺,那你也不成妖怪了麼,自貶身份,多不吉利呀,這幅字也不好。」
小六在旁邊作出噁心嘔吐狀,燕若溪瞪他一眼,伸手就要打。我一邊順著山道往山上走,一邊笑著說:「我說是爺爺,是有根據的,你想啊,這個世界本身就是我們人類做主導的,我們是這個世界的主人,那些妖魔鬼怪,不過是蟄伏在黑暗裡的骯髒物種,它們血腥殘暴,貪婪不足,總想著顛覆我們人類世界,統治這個世界,小東西想要顛覆大人的世界,這不是不聽話的小孫子麼?我們是有道理教育教育這群傢伙的,沒事,我是爺爺,你是奶奶!」
小六哈哈大笑,柳七仙也是忍俊不禁,雲白和尚雙手合十,歎道:「我佛慈悲,張鬼師這一番話雖然荒誕不經,但卻命中要害。妖怪永遠只是躲在黑暗裡,伺機害人,的確不是什麼好作為。」他的聲音渾厚悠揚,在這一片山林裡震得簌簌發抖。
話音剛落,兩道人影自樹頂射出,轉了個圈,同時落下,一左一右,穩穩落在身前。我斜了一眼,笑道:「你們兩個跟屁蟲,終於肯露出頭了麼?我還在想你們能憋到什麼時候呢。」
「嘿,好小子,竟然敢侮辱我蒙山妖怪,真是不想活了麼?」沙啞聲音傳來,左邊站著個瘦高個,渾身黝黑發亮,瘦窄的臉頰上只有一隻小小眼睛,嘴巴張開老大,猩紅的舌頭露了出來,幾乎碰到地了。另外一邊的人卻恰恰相反,長的渾圓,好似一顆大球,分不清楚腦袋和身體,頂上露出一隻圓圓亮光,應該是個眼睛了。總的來說,一個比一個長的怪。
我聳了聳肩膀,笑道:「真不是我侮辱你們,是你們就是這麼做的啊,我們可是你們蒙山妖怪的老大請來的,參加她的壽誕,你們不出來歡迎就算了,還裝神弄鬼,有你們這麼招待客人的麼?趕緊進去通報,就說爺爺們來了,準備好酒菜。」
那瘦高個左腳一抬,怒道:「你還真是找死沒地方麼?奶奶說了,今天是她老人家的壽誕,誰要是能送上你們的人頭做為賀禮,那就是真正的大禮了,奶奶一定會大大的賞賜。嘿嘿,虧得輪到我們兄弟二人今天看守山門,正好將你們全都殺了,送給奶奶!」
瘦高個說完,胖妖怪轉動身子,粗聲粗氣地說:「對極!對極!」
「你看,彼此之間連個相互尊重都做不到,你還說我們侮辱你們妖怪?」金新往前一步,歪著頭看了看兩個妖怪。那瘦高個一愣,哼道:「是你們自投羅網,誰侮辱你們了?」胖妖怪立馬轉動身子,說:「對極!對極!」
金新哈哈大笑:「爺爺們來了,你們就該讓那些真正的高手來招待,你們兩個看門狗,也敢口出狂言,說什麼殺了我們,這不只是侮辱我了,還是給我講了個天大的笑話。好了好了,回去繼續看門吧,把真正的高手給我叫出來。」
瘦高個勃然大怒,腳下一點,地面忽的傾斜,我腳下一個不穩,往旁邊跳了兩步,正要出手,金新笑道:「你別急,讓我鍛煉鍛煉!」他說著衝了出去,伸手抓向瘦高個,胖妖怪圓滾滾轉了過來,攔在瘦高個身前。金新伸手抓住胖妖怪胸口,好像打中彈性棉花一樣,整個人後退一些,剛落地上,瘦高個身子一轉,地面好像蹺蹺板一般,又朝著另外一邊翻倒,金新嘿嘿一笑,身子一轉,手指上金光閃耀,一指戳向瘦高個。
瘦高個站在原地不動,那個胖妖怪像是陀螺圍著瘦高個轉了一圈,正好攔在金新身前,金新又是一指頭戳在胖妖怪身上,這一次卻沒有彈射出去,反而一戳到底,直接洞穿那胖妖怪身體,氣貫長虹,金光閃耀,龐妖怪好似一隻洩了氣的皮球,瞬間癟了下去,眼看著就死了。瘦高個嚇了一跳,伸手搖晃了兩下,驚道:「你,你殺了他?」
金新嘿嘿一笑,手上去勢不減,金光跟著插入瘦高個的身體,瘦高個哀鳴一聲,睜大眼睛看著這一幕,眼中全都是震驚神色,好像不相信金新會有這樣的實力一樣。金新抽回手,笑著說:「不只是他,我連你也要殺,這樣你們一路上,就不會那麼寂寞了。不用謝我,我就是這麼好心。」
我心裡微微一歎,這一趟蒙山之行人命關天,一旦稍有不慎,就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剛才如果是我出手的話,就會留下活口,只會露了行蹤,讓後面的妖怪早有準備。所以這種事情還是要像金新學習,狠下心來,下手無情,這一次,容不得心軟。
一想到這裡,我心腸復硬,金新走了回來,那兩隻妖怪已經死去,屍體中露出兩隻黑色鬼魂,剛剛成型就朝著山道上衝去,我笑道:「小六,還等什麼?」小六應聲而出,鎮魂瓶甩出,直接將這兩隻鬼魂給裝了起來,我瞄了一眼,那鎮魂瓶底部,鋪著一層厚厚的金剛鼎香灰,那些小鬼魂怎麼忍受得了?看來小六這個傢伙,也是早早做了準備啊。
收拾了兩個妖怪,我們繼續往山道上走。山道崎嶇不平,而且越來越窄。蒙山橫貫整個省市東西,有些地方依托著蒙山建造風景區,搞得紅紅火火,而蒙山到了我們這裡,山勢已經平緩很多,沒了那種自然風光,天險嚇人的景色,所以也就沒風景區,漸漸荒廢了,成了一座野山。但此刻走著走著,我卻發現蒙山越發陡峭,不似之前想像那樣。
這一路上又是遇到幾個小妖,全都被小六或金新給出手滅了。走了一陣,金新看著我,笑著說:「怎麼了,張驍,你怎麼這副表情,不會是在想我剛才搶了你風頭吧?」
我啞然失笑,呸了一聲,說:「少埋汰老子,你以為這裡是演戲麼,老子會和你小子搶風頭?我是在想,剛才那兩隻看門妖怪,法力低位,雖然知道我們,但顯然不知道我們的實力了。這樣的妖怪,竟然也想著要殺了我們給那奶奶做為禮物,看來要妖怪奶奶發佈了全山通緝令啊,但為什麼,為什麼沒有跟這些妖怪說清楚我們的實力,反而讓這種等級的小妖怪來送死呢,我們的實力,那妖怪頭子,應該是知道的。」
「八成是想逗逗我們,要是沒很多妖怪在前面打頭陣的話,顯不出自己老大地位的尊貴來。」小六笑道:「電影裡很多老大的出場,不都是這樣麼,前面的小弟全都撲街了,自己才出現,然後三下五除二幹掉我們,正常,正常。」
我搖了搖頭:「雖然和那妖怪奶奶有一面之緣,但卻能感覺到,她不是這麼膚淺的傢伙,應該是另有算計。」
金新嘿了一聲,說:「難道是在安排什麼對付我們的計劃?不過她實力強橫,直接開打不就行了,為什麼會讓一眾小怪攔在前面,自己遲遲不出現?難道,」他說到這裡,頓了一下,說:「她要不是實力大減不敢跟我們正面開打,要不就是有什麼更大的計劃要做,比跟我們開打還重要的計劃。」
雲白和尚歎道:「貧僧以為,我們這一行人的實力,足以讓她重視,即便如此,還是不願意開門見山,而是用這些小妖怪來拖延時間,那她在計劃的大事,只怕是,顛覆人類世界?」
我心頭一震,沉聲說:「不論是哪種原因,都不是什麼好事兒,我們不能這麼一步一步地走下去,一隻隻妖怪滅下去,否則到了那妖怪奶奶面前,我們也該沒力氣開干了。讓我看看,嗯,直接上去吧。」我說著伸手指了指旁邊山壁頂上。
眾人抬頭看看,金新回頭笑道:「好啊,這下要看燕姐姐的本事了。」燕若溪眉眼帶笑,說:「你們一個個厲害得很,還要我幹什麼,我看沒我你們也能上去。」她一邊說著一邊揮動白玉般的手臂,地上隆起一隻巨大石頭手掌,托著我們往上衝去,一時間只覺罡風凌厲,眼不能睜,但覺山頂已經近在眼前了。
就在這個時候,腳下卡嚓一聲,石頭手掌瞬間崩裂,燕若溪驚叫一聲,眾人已經紛紛落下。我吃了一驚,瞬間展開鬼步,踩著山壁轉了兩圈,伸手攀住一塊山壁,回頭看去,雲白和尚身形敏捷,已經抓住一根枯籐,另一隻手挽著柳七仙。小六也趴在山壁上,大口喘著粗氣,動也不敢動。金新一隻手抱著秦怡,一隻手拽著枯籐,晃晃悠悠,倒也沒有掉下去。燕若溪從山壁上召喚出兩隻粗壯青籐,纏住落在後面的金新秦怡二人,剛往上提了一些,山壁上裂開一道縫,正好是在那青籐生長出來的地方,青籐頓時裂掉,金新驟然下落,我反手一轉,尋龍尺化作一道金光射出,後發先至,將金新二人纏住,然後奮力往上一拋,喝道:「你們先上去!」
兩道人影急速射入雲霧中,我收回尋龍尺,再捲雲白和尚和柳七仙,兩個人也是飛了上去,再是小六,最後伸手一抱,將燕若溪攬入懷中,鬼步陡然展開,踩著山壁,逆流而上,速度迅猛無比,穿過層層雲霧,瞬間飛躍到山頂之上。
我抱著燕若溪落在地上,山頂上是一片空地,其他幾個人都圍了過來,小六一陣後怕,拍著胸口說:「姐姐,你嚇死我的了,別這麼玩兒心跳啊,你們幾個都是高手,我不行啊,要不是我反應快的話,差點摔死啊。」
燕若溪面紅耳赤,急得直跺腳,說:「我,我也不知道怎麼了,那,那岩石忽然就不聽使喚了,而且,而且還攻擊我的岩石,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張驍!」
我將她抱住,笑道:「別嚇唬我女人啊,她肯定不是故意的,這山裡有古怪,肯定又有妖怪作祟。」
燕若溪又氣又急,剛一跺腳,平整地面忽然抖動起來,緊接著轟隆聲不絕於耳,地上裂開一道大縫,從中鑽出一個龐然大物來,竟然是個一塊塊石頭拼接而成的兩人高,三人寬的小巨人來,有手有腳,全都是石塊,腦袋上一塊大圓石,中間鏤空,看上去怪異的很。
那石頭人剛一出現,地上裂痕消失,震動停止。我斜眼看了一眼,哼道:「剛才是你動的手腳?」石頭人動了下手臂,說:「你們終於到了,累得我好等。」聲音隆隆,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傳出來的。
我心中有火,正要動手,燕若溪走到前面來,紅唇緊咬,哼道:「剛才就是你在搞鬼麼,差點害死我們了,你,你真是太可惡!我要親手收拾你!」小六在後面拍著手笑:「哎呀呀,惹到大姐大了,你這石頭妖怪,身上帶了膠水沒?一會兒你可是要被拆了的。」
石頭人沉聲道:「聽說你們中有一個女人,是人類五道之師裡面的地師,最會操縱山石籐木,看來就是你了。哼,我們石頭,也有情感,也會反抗,可不會讓你這個區區女人,操縱在手裡,來來,我正好想看看,你有多厲害!」
「好!來吧!」燕若溪一聲輕叱,腳下一點,雙手土黃色地力湧現,地上衝出一隻怪石嶙峋的石頭龍頭來,直直衝了過去,石頭人腳下一踏,雙臂揮出,正好抓住那石頭龍頭雙角,怒吼一聲,直接將石頭龍給扯裂。石頭龍頭轟然倒地,化作一堆碎土。
我微微皺眉,燕若溪剛才這一招,是燕家石守功之一,當初燕家總管使出來,威力絕倫,她用的也是不差,但卻被那石頭妖怪輕易破了,有些不可思議。燕若溪身形若電,衝了過去,地力裹著手掌,拍在石頭人胸口,他胸口大石頓時碎裂開來。石頭人低頭看看,反手一撲,燕若溪已經跳到一邊,又是一掌,輕飄飄落在石頭人肩膀上,肩膀大石也是碎裂。
哎呀呀呀呀!
石頭人昂首大叫,忽的全身碎裂成細小石頭,如同刺蝟炸毛一般,瞬間散開,一大捧直接射向燕若溪臉龐。燕若溪吃了一驚,連退幾步,回頭看去,四散開來的小石頭又飛了回去,拼成石頭人模樣,每一塊大石都緊湊結實,毫無裂痕。
燕若溪臉色微微發白,石頭人雙拳交擊,猛地錘擊地面,一道細窄裂痕急速射出,燕若溪轉身而走,但還是慢了一步,裂痕將她左腳陷入,然後很快閉合起來。我瞧得眉毛大皺,這些招數,竟然是地師的法術相似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