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不要嚇我!」孟雪哭著說道。
「先生……」是王伯和周姨的聲音。
孟偉霆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抖著,片刻間,他臉色煞白如紙,體涼如冰似鐵,氣喘如牛,還伴有聲聲痛苦的呻吟。
景鳳趕緊道:「周姨,拿止痛藥。」
周姨馬上拿來一板子芬必得,摳出兩顆,用白水讓孟偉霆服下,這個藥效很慢,而且還是口服,孟偉霆依舊被一陣陣的絞痛折磨的死去活來。
「家裡沒有其它止痛藥?」許鍾很冷靜的問道。
景鳳這一刻沒有覺得許鍾多餘,在她眼中,孟偉霆還是很重要的,於是,回道:「沒有了,本來我打算開一點杜冷丁的,可是醫生不建議用。」
都這樣了,還管什麼建議不建議的,真是迂腐。心中這般想著,卻不便說出口,他起身走到孟偉霆身後,伸出手在孟偉霆的後背揉了揉,又是一陣掐捏,然後不言不語的回到座位,繼續對付盤子裡的一隻澳洲龍蝦。
孟偉霆突然感覺不痛了,他驚詫的瞪大了眼睛,臉色也逐漸恢復過來,氣息也逐步變得勻定。
「偉霆,你沒事了,藥終於起效了,真得太好了。」
切,頭髮長,見識短,藥能起個屁作用?要不是哥哥我出手……許鍾心中微哂。
孟偉霆搖搖頭,他知道,這種痛苦會愈演愈烈,到了最後,演變到水米難進,就該跟這個世界說拜拜了。
痛苦潮水般的退卻,頭腦也變得清醒起來,這個時候,大家才注意到正在專注地對付龍蝦的許鐘。
看到這一幕,景鳳和周姨眼中的蔑視,足以閹掉許鐘。
孟雪也有些不高興,埋怨道:「哥,你不是……」
許鍾剛剛伸手端起酒杯,嘴裡還塞著一大塊蝦肉,就這樣半抬著頭,同幾個人對視著。
「怎麼?有事?」許鍾含混不清道。
「哥——」孟雪的情緒已經從她的話語中表達的清清楚楚。
景鳳終於發飆了,她「啪」的一聲將銀質筷子拍在黃花梨木質的桌面上,然後冷冷道:「孟雪,咱們家不是普通的人家,以後不要把什麼人都往家裡帶。」
孟雪一聽這話,本想反駁,可是想到會讓病重的父親難做,她紅著眼眶,低下了頭。
孟偉霆到底是一家之主,動靜比景鳳大多了,他在桌面上一拍,怒道:「幹什麼?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景鳳臉色冰冷,站了起來,說了句「我沒胃口,你們慢吃」,便離席而去。
「站住,成何體統!」孟偉霆跟著站了起來,聲色俱厲道,這一刻,家長的威勢一覽無遺。
景鳳立住了腳步,仰起臉,還是沒能阻擋住奪眶而出的淚水,一向溫爾的丈夫,今天居然為了一個外人,兩番對自己惡語相向。
「爸……」孟雪拉了拉父親的胳膊,搖頭讓他不要計較。
孟偉霆搖搖頭:「景鳳,你也算是一個女中豪傑,在商場上勝過無數鬚眉,可是,怎麼連這一點容人之量也沒有?」
「我……」景鳳一下子被問得無言以對,很顯然,今天的她是太主觀了,主觀的認為許鍾是來跟兒子爭搶老婆的,這種先入為主的想法,讓她怎麼看許鐘,是怎麼的不順眼。
到底是商界女強人,善於自省其身,很快就調整了自己的眼光,再觀許鐘,已經發現,他雖然是不通禮儀,可是也那麼面目可憎。
吸了吸鼻子,慢慢轉過身,景鳳看著孟偉霆道:「老孟,不要生氣,這對你身體不好,是我失態了,我向你道歉。」
景鳳的表現讓許鍾頗為佩服,可是,孟偉霆依舊得理不饒人,他腦袋一偏:「你沒有得罪我,無需向我道歉。」
景鳳一下瞪大了眼睛,丈夫什麼意思?不會真讓自己向一個上門混吃騙喝的毛頭小伙道歉吧!而且是眾目睽睽之下的。
孟雪趕緊勸解:「爸,好了,阿姨,趕緊坐下來吃飯。」
許鍾好不容易用一口茅台酒將龍蝦肉灌進去,這才用手抹了抹嘴巴,道:「孟叔叔不要介意,阿姨說的對,可能是我影響了她的食慾,該道歉的是我。」
聽許鍾說的誠懇,景鳳對這小子又改觀了一些,心說:只要你不跟向倫搶媳婦兒,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孟偉霆道:「景鳳,你看看人家小孩子,年齡不大,氣量如海,這種人,將來必非池中之物。」
孟雪低頭一笑,爸爸這話算是說對了一半,哥哥哪裡需要等到將來,現在都鋒芒畢露了。
「叔叔過獎了。」許鍾言不由衷的自謙道。
現場的氣氛終於緩和下來,大家再次落座,可是,吃飯的氣氛已經淡了很多。
孟偉霆吃得很少,而且吃得很精細,飯菜也是單獨的一份兒,大伙吃完了,孟偉霆揉了揉太陽穴,朝許鍾道:「許鐘,我有些累,就不陪你了,王伯、周姨,你們安排好客人休息的地方。許鐘,你到了家裡就不要拘束,一切隨性而為。」
「好的,叔叔。」
孟偉霆點點頭,又朝孟雪說道:「雪兒,跟爸爸上樓聊聊。」
「嗯!」孟雪上前攙扶著父親,扭頭朝許鍾眨了眨眼睛,父女一路向樓上走去,走到半中央,孟偉霆突然停下腳步,問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鳳兒,剛才我發作了多長時間?」
「50秒。」
為什麼會那麼精準呢?因為,自從孟偉霆罹患絕症,又從醫院回到家中之後,醫生就告訴二人,隨著病情的加重,癌細胞的擴散,疼痛發作的頻度會越來越高,痛苦程度也會加劇,每一次發作的時間也會延長。
根據這一點,可以大致瞭解病情的發展程度,所以,每次孟偉霆一發作,景鳳都會在百忙之中用秒錶功能倒計時。
聽到這個數字,孟偉霆只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便向樓上走去。
「50秒,怎麼可能,很久沒有這麼短的時間了。」景鳳自言自語的嘟囔著,無意間看到了許鐘的眼睛,發現那雙眼睛是那麼的明亮而深邃。
傭人收拾了餐桌,其實餐桌很乾淨,因為中途一直有傭人服務,打掃桌面,更換盤碟,但是,他們還是要全部打掃。
景鳳朝白向倫伸出手,白向倫知道母親有話跟自己說,就靜靜地等著。
景鳳路過許鐘的身邊時,深深地看了這個年輕人一眼,然後留下一陣香風,踩著極有韻律的步點,同兒子一起離開。
果然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許鍾吸了吸鼻子,由衷讚歎道。景鳳用的香水許鍾可聞不出來,當然,必非凡品。
「秦先生,請跟我來,我帶你到房間去。」王伯如是道。
「謝謝,給您添麻煩了。」許鍾主動伸出手。
王伯看了看也伸手同許鍾一握,許鍾發覺他的手很熱,很粗糙,很有力。
一觸即分。
王伯不苟言笑,轉身說:「請跟我來。」
在王伯和周姨地引領下,許鍾來到樓上,來到了為他安排的客房。
走進房中,許鍾仍舊驚歎不已,室內的陳設令他歎為觀止,是古典和現代、東方和西方幾種化碰撞出來的一種美。
王伯說了句「好好休息」,便隨手帶上了門。
許鍾瞇著眼睛,掃過套房中的一件件藝術品,當面一副字,是岳武穆的《滿江紅》,雖然是後人臨摹,可依然鐵鉤銀劃,氣勢非凡。
左右兩隻半人高的青花瓷瓷瓶,年代尚且不可考證,以許鐘的目力觀之,暫且沒有瑕疵。
地上鋪著蘇格蘭純羊毛地毯,家俱是木質的,一應黃花梨。
橫幅之下是一座琴台,一張古琴為房間平添幾分致。
左右手靠牆放著兩張黃花梨條桌,上面擺著幾件形狀不同的水晶,有施華洛世奇的標識。
踩著鬆軟的地毯,許鍾撩開珠簾,走入裡間,一張古色古香的床讓許鍾平添了幾分衝動。
床前有榻,如果跟女人那啥時,在這樣一種環境下,會有種時光倒流的感覺。
搖搖頭,許鍾輕輕平復著小兄弟,笑罵道:「你呀,能不能高一點!」
走進足有十平米大的衛生間,入眼是一座金黃色的坐便器。
這讓許鍾想起了不久前在網上看到了一則廣告,說是某高檔酒店,馬桶都是純金的。更有甚者,說是歐洲某公司還生產了一卷黃金廁紙,這當然不是一般的土豪級別能夠享用的,絕對是帝王級的享受。
為什麼呢?當你擦屁股的時候,金粉隨之灑落,然後你一抬屁股,無數金粉會被水沖走,這才叫做真正的視金錢如糞土。
只可惜,據說那個公司僅僅生產了這麼一卷,而且始終沒能賣出去。
搖搖頭,許鍾覺得思緒飄得有些遠了,他又向前走了走,來到一座巨大的玻璃浴缸前。
要走進浴缸,需要走上幾個台階,在衛生間的一角上。浴缸足可容納三個人同時洗浴,而且很顯然,浴缸帶有按摩功能,至於能不能分解什麼正負離子的,許鍾就不得而知了。
總之,富人的生活是無法理解的。最後,許鍾如是感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