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怎麼可能?我走的時候她都好好的,也沒有生病!怎麼可能——?」他心裡害怕到極點,只覺惶惶然的一片,不安的情緒早已讓他頻臨失控。
佩弘慢慢收回漫不經心的笑容,低低歎了口氣,有些擔心的說:
「我打聽不到她現在的消息。白臣宇帶著她回白家了,他們根本沒有去醫院。」他能幫的,知道的,都做了,都說了。接下來該怎麼辦,就看他自已的行動了。
任靖東呆愣了片刻,傾身抓起電話,像是有些不信的樣子,忙撥通了家裡的號碼。接電話的,正是慧姨。他不敢讓茉薔回倪家,為了照顧茉薔,他已經接慧姨過來,在任家已經住了好些日子了。
「你好,請問找哪位?」
「慧姨,是我,靖東。」他又急又慌,連嘴唇都有些發白。手上的煙不知被他丟到哪裡去了,他聞到拿著電話的手,沾染了濃重的煙味,竄入鼻息。
「靖東,是你啊?你怎麼還沒回來?」
「慧姨,茉薔回來了嗎?她在哪兒?」
「茉薔?她沒告訴你嗎?靜雅打電話叫她出去喝咖啡,晚上白臣宇又打電話回來,說要接她回白家吃晚飯,或許不回來了。」
任靖東心裡像壓了一塊石頭,直直的下沉,落不到底,只餘下空茫茫的恐懼和不安,教他微微喘不過氣來。
佩弘擔心的看著他,他從未見過任靖東這樣的表情,竟然一張臉都有點發青。
「靖東?你沒事吧?」他抬腳想走過去看他,沒等他有所動作,任靖東突然觸電般的一震,抓了電話便往門口衝過去。
佩弘沒有阻攔,擔憂的目送他離開。
任靖東一路飛車,從金宇大樓下的停車場直殺到白家。
一路上腦子裡想過無數種說辭,到了白家門口,他仍是不知該如何面對。硬著頭皮按響門鈴,來開門的,是芷姨。
「咦?任先生?」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下了電動鐵門的開關。任靖東將車開進去,停在大門口。
跟芷姨打過招呼,便跟在她身後進屋去。客廳裡一個人都沒有,他問:
「芷姨,茉薔在哪裡?」
芷姨望了一眼樓上,轉過身來,略帶責難的看著他,說:
「你怎麼——」她像是想說什麼,卻又突然停了口,沉沉一歎,朝樓上指了指,低低的道:
「去吧,大小姐在樓上。」
任靖東忙點頭道謝,三步並作兩步就衝到樓上去了。輕車熟路的來到她的房間,輕輕推開門,床邊白臣宇和靜雅轉頭望過來。目光裡帶著些許責難和不滿,又似憤怒的神情。
他惶惶然的站在門口,不明所以。白臣宇只看了他一眼,便別過頭去,靜雅終是不忍,朝他點了點頭,拉著白臣宇離開。
「好好照顧她。」靜雅壓低了聲音,只跟他說這樣一句,他便什麼都明白了。原來,她是真的暈倒了,生病了。
床頭那盞光線微弱,迷離朦朧的小燈映入眼簾。淡黃的紗罩將燈光染成薄薄的暈黃,照在她清瘦的臉上,更顯得臘黃沒有顏色。心中刺痛,他握緊門把,血紅的眼裡有痛苦和不捨凝結絞織,紛紛擾擾,拋不開的眷戀糾纏。
床上的茉薔雙眼緊閉,眉心總是不自覺的輕輕凝著,髮際有薄薄的汗珠,在燈光下,一顆顆的像溢彩的流星劃過。他緩步走近,小心翼翼的在床沿上坐下。
她睡得很不安穩,卻是沒有醒來,反而像是累了幾天幾夜,那麼渴睡,那麼貪戀夢境。根本沒有發現身旁還坐著一個人。不知道她夢見了什麼,她的呼吸一直很不平穩,時急時緩,像是被夢魔纏住,怎樣都醒不過來。
他靜靜的坐著,握住她放在被單外的手,冰冷得像是寒冬臘月裡一樣。心裡隱隱的疼,他有些受不住眼眶裡的熱氣,老是眨眼。
夢境裡,她模模糊糊的看著自已,挺著大肚子,身邊有沁藍陪著。她坐在白色鞦韆上,沁藍輕輕的推,一晃一晃,陽光很好,很溫暖。她手心裡抓著素白的鞦韆繩,上面纏滿了綠色的籐蔓,她叫不出名字。只是那紫色的小花,迎風搖曳,著實惹人喜愛。
「姐姐,你說,寶寶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沁藍又興奮又好奇,天天都要問這樣一句話。茉薔並不嫌煩,臉上滿是母性的光輝,那樣美麗,那樣溫柔。
「我也不知道,不管他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他總是我們的小寶貝。……」
像是電影片斷,一幕幕在夢境裡閃過,不過轉眼之間,她踩著積水滑倒在地,肚子痛得厲害,只覺得腹中的小生命正一點點的流失。
她好害怕,明明那樣想保住他,留住他,可是卻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離開自已。那一刻,好像心都痛得不是自已的。
「不,不要。寶……寶寶……」她模糊的呢喃,任靖東俯下身去,隱約聽見她在說著什麼。
他以為自已聽錯了,欲直起身來,卻聽她模模糊糊又呻吟了一聲,眉頭微蹙,幾乎微不可聞:
「靖東……」緊閉的眼角沁出微濕的淚,羽睫輕輕一顫,竟似蝴蝶翩然欲飛。
「我疼……」她雙唇輕輕合上,又安靜下來。
他腦子裡轟然一響,心頭絞痛更甚,像是狠狠插進一把刀去,在心窩裡緩緩的剜著,痛得他幾乎直不起腰來。用力咬住唇,將眼裡的淚逼了回去。
「茉薔,哪裡疼?」他幾乎要哽咽了,四下無聲,安靜得只聽得見她與他的呼吸。
她沒有回答,想來是不會回答了。任靖東抬起頭來,望著天花,上面是玫瑰暗花,燈下泛著蜜一樣的潤澤色調,柔和而清冷。
有人說,想哭的時候,只要向上看,眼淚就不會掉下來。他做了,眼角卻仍是流下淚來。他以為,他是不會流淚的,可如今,他所有的堅強自持,在聽到她那樣低低的,零碎的幾個字以後,便如沙牆一般轟然坍塌。
他握住她的手,直覺手心裡生出微微的薄汗,他卻不想鬆開,只因她的手,任他怎樣握緊都沒有一絲溫度。
他害怕了,轉身想要去尋白臣宇,像是意識到他將離開,她的手,握他更緊。
任靖東心頭一痛,難忍憐愛的又坐回她身邊去,安撫的在她額上輕輕印下一吻。喃喃的哄著:
「沒事,我在呢,我在!」
終於讓她又安靜下來。
背後半開的門縫外,白燁跟白臣宇站在那裡。
白燁知道了今天的事情,怒不可抑,推門想要進去,卻被白臣宇猛的一把拉住手臂。目光嚴厲,警告的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靜雅見他又要發火,忙拉了拉兩人的衣袖,朝起居室一指。便拖著他們離開茉薔的房門前。
「你是怎麼回事?幽若那樣子你還要進去鬧,是怕她休息得太好是嗎?」白臣宇終於可以不再隱忍怒氣,一腔怒火不管不顧的朝白燁發出來。
白燁面色陰沉,站在沙發旁邊,不肯坐下,也不肯說話,心裡氣得直冒煙,又不敢發作。要知道白臣宇平日裡溫和淡然,一發起火來,連白家老爺子都會正色三分,嚴謹以待。
靜雅也是半怒半怨的樣子,卻又不好多說什麼,只拉了拉白臣宇的衣袖,輕輕搖頭。示意他不要太過火。白臣宇深深的吸了口氣,壓下心頭的煩躁怒意,又說:
「事情到這一步,咱們誰都別說什麼了,等幽若醒了,要怎麼做,她自已決定吧!」
「若任靖東敢對不起他,我就是豁出整個白氏,也要讓他在茉薔面前俯首認罪。」他咬牙切齒的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