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任靖東目光一滯,從屏幕上移開,冷凝的視線定格在透明的玻璃牆上,一道並不熟悉的身影正坐在她的辦公桌前,手忙腳亂的翻動著行事歷。霎時,兩道飛揚的劍眉輕以蹙起,形成一個威嚴冷峻的倒八字。
該死!他怎麼忘了,倪茉薔已經三天沒有來上班了,三天!整整三天!咬了咬牙,沉聲道:
「行程改掉,不就是剪個彩嗎?難道還要我親自出席?叫公關部的人去!」
他嚴厲果斷的決定下來,臉隱忍怒意的表情足已說明此時他的心情非常之差。
「總裁真的決定不出席了嗎?」
李秘書小心翼翼的求證,因為這個新樓盤,是集團內近年最大的一項工程,歷時一年半才打造出的頂級摩天大樓,剪綵活動極為隆重,不僅邀請了商界的諸多知名人士,連政府委員都有列席儀式,所以各項工作一點也馬虎不得。
「李小姐,你在質疑我的決定?」面對秘書的求證,任靖東不耐煩的微擰著雙眉。
「不,總裁,我不是。我馬上安排!」李秘書倉皇的應著,慌忙退出門去。
這兩天,他發現李小姐做事就是太謹慎了。集團秘書課有這樣的秘書其實沒什麼不好,可是對任靖東而言,他要的下屬、工作夥伴是一個不需要他一句話說兩次、一件事情再三叮嚀的那一種,至於她為什麼能被推薦上來,這應該歸功於前陣子新進的秘書沒有一個能像她一樣面對他的厲聲暴喝,還能強忍著心中的恐懼沒有落荒而逃。僅這份勇氣就已十分可佳了。
對於她,他並不想稱呼她為秘書,因為她只是從秘書課抽調上來暫代一下倪茉薔的工作,在他心裡,倪茉薔的位子,也不是任何人就可以頂替的,莫說是總裁秘書這個職位了。
「**!」他狠狠的低咒一聲,將面前的文件夾啪的一聲合上,危險的瞇起眼,瞪著擱置一旁的手機。
她居然就這樣一聲不吭的溜了,她真行!夠膽!難道他就這麼可怕?這麼讓她難以接受?憤憤然的情緒教他心裡難平。好歹他也算是名門閨秀眼中的鑽石王老五吧,難道在她眼裡就這麼一文不值?
她這一走,自已倒是輕鬆了,可他呢?她有沒有想過他會如何?任靖東氣憤的瞪著手機,一想再想,終於繃不住面子,抓起文件夾就將手機遮蓋住。
文件也沒心思看了,他抓起桌上的遙控器,將玻璃牆上方的捲簾放下來,久久未曾動過的捲簾放下來時並不順暢,甚至在中間時卡了一下。
他忽然想到,以往他從沒有想過要將這捲簾放下來,只因平常一抬頭便可以看見她伏在辦公桌上忙碌,或是面對電腦屏幕,十指在鍵盤上飛舞的側影,知性而優雅,卻又暗透著冷漠與疏離。那會讓他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像是極滿足極又安心。
無可否認,自從倪茉薔當了他的秘書以後,他這個總裁當得愈發的順風順水了,工作量遠比往常要少得多,各部門繁雜的事情都在她那裡得到了很好的歸類,盡量以最簡潔最明瞭的單式匯報表向他承報,給予最恰當的分析,讓他在最短的時間,得以發揮出最高的工作效率。
眾人皆知倪茉薔這個總裁秘書做得是十分出色的,以至於這兩天換了人,她們那種跟不上步調的工作效率也連累得他的工作進度也大打折扣。
任靖東閉上眼睛,腦子裡自然而然的浮現出那一晚綺麗的畫面,喉結一滑,下腹立時灼熱起來,他屏住呼吸,收緊雙拳,將那股翻騰的欲意壓下。那張清麗嬌美的臉,在他腦海裡便愈發的清晰了。
忍了又忍,他終於克制不住心中那股一探究竟的**,又將文件夾掀開,抓出手機。看了半天,神色像是有些激動的樣子,按了一串早已爛熟於心的數字鍵,便將聽筒放至耳邊,他突然緊張起來,嚥了嚥口水,豎起耳朵聽著裡面的聲音。
「您好,您撥的號碼是空號——!」他愣了一下,飛快的將手機拿下來,仔細看了看上面的號碼。沒錯啊,怎麼會是空號?
一雙鳳眼裡迸射出駭人的火花,盯著那銀色手機,熾熱的目光幾乎要將那手機燒化。將它丟回桌上,抓起座機聽筒按下內線就說:
「李小姐,叫業務部裴靜雅上來一下,馬上。」還沒等李小姐回話,他啪的一聲,便將電話切斷,力道大得差點沒那部可憐的電話機壽終正寢。
開玩笑,他這輩子到目前為止向來只有他主動拋下女人,還沒有女人敢主動拋下他的記錄,更何況是這樣一夜溫存之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的情況。他如果不找到她問個究竟的話,那他怎麼擔得起任靖東這個響鐺鐺的名字?
他兀自坐著生悶氣,氣得連股市走勢都不想關注了。李小姐接到他近乎暴喝般的指示,嚇得魂都丟了一半兒,忙不迭的撥通了業務部的內線電話。
靜雅正在統計業務經理交給她的數據,整理著明天季度末業務報告會上要用的資料。忙得焦頭爛額的她,還得分神,隔一段時間就撥一次倪茉薔家的電話,手機是早就打不通了,她唯一能打通的,便是她家裡的座機,可她這樣一直撥一直撥卻始終無人接聽,她不知道,電話線早已被倪茉薔拔掉。
她心急火燎的想要趕緊做完工作去找倪茉薔,正要接近尾聲時,總裁秘書辦又打來了電話,將她的計劃全盤打亂。
「李小姐,總裁又發脾氣了嗎?」靜雅緊張的抓著話筒問,殊不知,李小姐緊張的程度比起她來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裴小姐,總裁找你呢,你趕緊上來一趟吧!」
「找我?什麼事啊?是早上的那份報告有問題嗎?」靜雅直覺的以為是公事,只因公司上下都知道,他們這位總裁先生在工作時間從來不會談任何有關私人的事情,即使她知道總裁這兩天脾氣十分不好,主要原因是因為秘書的『不告而別』嚴重影響了他的工作進度和效率。
李小姐心驚膽顫的說:
「我也不知道,你說話小心一點啊,總裁正發火呢!」
靜雅心裡咯登一跳,嚥了嚥口水,緊張的道:
「好,那,那我馬上上來。」
她丟開電話,只覺得手心裡都要冒汗了。平時的任靖東,她不怕,可他一發起火來,只怕整個金宇都沒人敢跟他直視。
她搭著電梯直上頂樓,一路走一路暗自揣測,如果是報告有問題,總裁應該找業務部經理吧,怎麼會找她這個業務部的小秘書呢?難不成,她真的犯了什麼低級錯誤,以至於讓總裁如此生氣,想要親自教訓她一頓?還是直接將她踢出公司,讓她回家做米蟲?靜雅臉上的表情一變再變,唯一不變的,是那濃濃的不安與緊張。
叮的一聲輕響,電梯門打開了,她深吸了一口氣,握緊拳頭喃喃的說了一聲:加油!毅然決然的抬腳跨出電梯。李小姐早已在外面等著,見她上來,忙迎上去,焦急的道:
「裴小姐,總裁今天好像很生氣,比前兩天還要生氣呢。」
靜雅越聽越緊張,嚥了嚥口水,點頭道:
「好,謝謝你,李小姐。那,那我進去了!」
「嗯!」李小姐用那種同情的目光,將她送進總裁辦公室。
靜雅輕輕扣響房門,任靖東略顯冷凝的聲音從門縫裡傳出來,像嚴冬臘月的寒風,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進來!」
是夠冷的!靜雅挑了挑眉,深吸了一口氣,推門走進。望向旋轉皮椅的後背,面對那辦公桌上的一片狼籍,她驚詫莫名。
任靖東是出了名的愛整潔,即使再忙也不會讓自已的辦公桌有一絲一毫的雜亂,而今天這是怎麼了?怎會把自已的桌面弄得如此慘不忍睹?真的是她犯了很嚴重的錯誤?心一下子懸在了半空,她咬了咬下唇,試探的喚道:
「總裁?」
任靖東沒有轉過來,依舊面朝著身後的落地窗,從這裡望出去,可以看到台北大片的樓海,高低不一,錯落於市。此時已是烏金斜陽的時刻,緋色的流金晚霞如潑散的琉璃錦緞,自窗外傾洩而下,灑落了萬丈光華。而室內卻是有別於外,中央空調發出低低的送風聲,冷清肅然的氣氛,安靜得連兩人輕淺不一的呼吸聲都可以聽得很清楚。
他靜靜的坐著,握緊的拳擱在皮椅的扶手上,靜雅從後面望過去,正好看到那紅光下的拳頭,指節已經泛白。他不吭聲,靜雅也不敢再問,就怕多說多錯,到時候,想要補救,都不知怎樣開口。她絞著手指站在辦公桌前,一動也不敢動。
若是以前的總裁,她是不怎麼害怕的,必竟他也算是一個很得人心的老闆,不會無緣無故的對下屬發脾氣。可是今天她卻有些緊張了,她跟茉薔同時進公司,就從沒見過他像這幾天這樣動不動就大發脾氣。
他突然將皮椅轉過來,一臉陰鬱的表情嚇了靜雅一跳,生生的抽了一口冷氣。水亮的眸底閃過一抹懼意。
任靖東看了她一眼,仍舊緊抿著唇,沒有開口,心裡暗想著:他有恐怖?讓這些人都這麼害怕他?若說不怕他的,大概只有那個叫倪茉薔的女人了。他如是想著,心下又暗自歎息,想來,她也是怕他的,甚至是討厭他的,若非如此,怎麼會一夜之間就如此乾脆的消失掉?
「總裁,李小姐說您找我?」靜雅克制住有些紊亂的心跳,力持平靜的問。
「是。」久久的,他才應了一聲,卻又不說話了,鳳眼裡微微閃爍的眸光,定格在左邊遮住玻璃牆的那幅捲簾上,那是極淡極淡的藍色,暗暗的絲線提花圖案,像柳絮一樣,條條直垂下來,柔美,又不失典雅。
靜雅發現他有些心不在蔫,暗自用眼角順著他的視線瞄了一眼,卻發現那幅從未放下過的捲簾,如今被他放到了最低,已經完全遮住了那面透明的玻璃牆。腦子裡嗡的一響,她臉上閃過詫異的神色,瞭然的望了他一眼,卻不敢吭聲。
「你知道倪秘書去哪兒了嗎?」他沒有看她,只用壓低的磁性嗓音問著她。
靜雅略微放鬆了緊繃的身子,身前緊握的手也鬆了些力道,勉強扯了下唇角,道:
「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昨晚她有叫我轉一封郵件到人事部,我已經照辦,傳給人事部的主管李優了。」
人事部?任靖東心裡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覺。他突然傾身抓起話筒,修長的手指快速的按下內線。兩聲響過,電話便被人接起來。他沒等那邊問話,便冷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