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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九十六章毀卷斷神機3 文 / 錦秋詞

    第九十六章毀卷斷神機3

    天宮的藏書閣在轉眼間燒成半邊焦壁,沉香的香氣瀰漫得整個天宮都嗅得到,三千九百卷記載天上人間種種秘辛玄機的珍貴書籍,化作飛灰,風一吹,都飛到外頭給湖畔的紫花當肥料去了。天宮雖然素來行事豪奢,但這般大手筆的動作還是千萬年來頭一回。

    兩人知道闖下大禍,莫邪拉著玉言,頂著法罩衝出藏書閣,道一聲:「走!」正要撤離,忽見外頭人是景遷,已並非方才仙湖湖畔好景致。天色烏沉,好似倒扣著一口鐵鍋,四下裡一片平地,不見花木建築,混沌之中,呼呼怪風,只要把兩人刮個觔斗。

    莫邪知道已被仙家察覺,一番動靜觸發了什麼法陣,將兩人神識困住了。他用心念對玉言道:「我握緊你,等會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可鬆開我的手。我要移往別處,你且先閉目,待我教你睜開時才睜。」玉言點頭,溫順的閉上雙目。

    莫邪已將雙目一閉,腦中快速掠過天宮各處留存腦中印象,瞬間神光再現,神識穿出法陣去了。

    待到睜眼時,只見已到了一座高峰之上,此山左有青龍丘,右傍白虎嶺,前有明湖鏡,後有屏峰靠。山峰挺立筆削,高挺九霄,山澗曲折深幽,婉接寒江。雲柏覆翠,山花爭艷,端的風光清奇。

    兩人逃至山頂,四顧無人,稍鬆了口氣。莫邪道:「你道前來而來。」語氣微微責備她欺騙自己。玉言卻道:「我剛才覺得……你我以前是認識的?」

    莫邪沉默了一會兒,道:「藏書閣被燒得乾淨,這禍闖得不小,現下天宮定然正在尋找肇事者。你我且在這佛陀成佛處稍待上一時半會兒,瞅得空子才好回去。」已然忘了問罪。

    玉言道:「這裡我也像是來過的。你看,這石頭,我在上面臥過,這不是那凹位麼!還有這歪脖子松樹,好像是有次我尾巴癢,拿它蹭了幾下,它就變成了這樣,往後再也長不直了。」

    「你弄得天宮大亂,為何還是沒事人一般。」莫邪一剔眉毛。

    玉言回頭瞧著他:「那時我好像不是一個人來的,那個陪著我的人,是不是你?」

    兩人完全說不到一塊。

    莫邪沉了下臉,瞧著半山暮靄,只道:「你記錯了。」

    「真的?你為什麼不敢看我?」

    莫邪有點煩躁,「我做什麼要看你?我在思考脫困的法子,你別分我的神。」

    玉言被他數落,也不惱,說不出為何,莫邪的脾氣越壞,在她看來越是正常,他越是惱火,她看在眼裡越是覺得有趣。好像早在好久好久以前,她很無聊的時候,也常這樣逗他生氣取樂。

    她走到那塊有凹位的大石上坐下,過一會兒,以手作枕緩緩躺下。低聲說:「我是存心讓你帶我上來看書的,事前沒有說清楚,我道歉。」

    莫邪靜了靜,「若僅僅只是看,不會觸發書冊上的法咒,你真的只是『看』書而已嗎?」

    玉言笑了笑:「瞞不過你……我看的那本叫《天宮譜》,記載了我龍族上下百萬年的歷史……我也是昨天才知道有這麼一本東西,但今天就聽到它在叫我去看它,你說這是不是注定的?」

    莫邪沒出聲。

    「此冊不但記載了我龍族百萬年風雲,還有,記載了我等將來一個月將要發生的事情。」

    莫邪聽得她聲音一凜,不禁轉目往她瞧去。

    只見她的臉隱在樹蔭之下,光影之中,靜如白玉,微紅雙目卻隱隱冒著火苗,便知她已然怒了。

    玉言沉著臉道:「原來天界就是這樣來操控下界萬物的命運,但想只用幾筆硃砂,就定了我等運命麼?好不狂妄自大!」她冷笑數聲,「我只想手有硃筆,把上面的都給塗了,自寫我想要的命運於上頭。再一想,這般無恥自大之事,只有天界之人方能做出,我玉蜒想要什麼,何須靠這硃筆一揮!於是,我把那後頭幾頁,撕了!」

    此言一出,莫邪渾身一震:「原來如此!」

    玉言仰臉瞧他:「我知道你又想說我,可就算你當時出手阻止我,我還是會這樣做。若是時間足夠,我會把世間百族的族冊一併撕了,哼,世間萬物自生自滅,哪裡輪到這些上界之人指手畫腳了。不過現下全燒了,也是一了百了。」

    莫邪緩緩道:「我不會說你,只是,你弄錯了一件事。下界萬物的族譜天書,上面所載,並非天人所書,而是自己出現的。你道那一月後即將發生之事,並非別人所書,而是預示玄機,你毀了那譜冊,便再也無法預知族群的未來。」

    玉言呆了呆:「那竟然不是朱批,而是預言?」

    莫邪沉重的點了點頭。

    玉言道:「就算是這樣,我也不後悔,我就是不爽本族之事盡在別人監控之中,這一場火,燒得一點不冤!」

    莫邪道:「拿人家的卷冊撕了洩憤,現在自然快意不冤。」

    「我為何要洩憤?」

    「要不是看到不快意之事,你何必毀了卷冊!」

    玉言別轉頭,半晌說:「那卷冊上記載之事真的會發生麼?」

    「既是玄機,自會發生。」

    玉言冷笑一聲:「可族冊現已給我毀了,就算逆天改命,我也絕不會讓此事發生!」

    莫邪突然神色微動:「有人來了!」

    準確來說,是有仙來了。

    一陣疾風吹過,半山雲霧盡開,半空中金光四射,現出威風赫赫天王百十天兵天將,密密排滿雲頭,兵戈生輝,甲彩盔明,團團圍住,一眼看去,竟覓不到一絲空隙。

    那天王身披金甲,烏髮高挽,手托一座玲瓏寶塔,雙目如電,掃視兩人一眼,冷笑道:「凡人龍妖,竟敢擅闖天庭,先偷窺仙冊,後焚燬書閣,一路潛逃至此,又擾了佛陀成佛清淨地,犯下十惡之罪。本王現領天帝金旨,率眾到此捉拿你們,快盡早皈依,免教神識盡散,不入六道輪迴!」

    兩人現在只得神識上天,威能十分之中沒了九分,但聽得對方如此語氣,如何忍得,玉言只喝道:「藏書閣是我燒的,你要找的人是我,有膽你下來跟我打一場。」一聲叱喝,十指指尖齊齊套上炎煬指套,迸出通紅火焰。

    莫邪卻沉著臉拿手往空一招,一聲清響破空而來,青光閃過,他手裡牢牢執著一柄寶劍,正是那柄「非真」。

    玉言不忘回頭叫道:「我怎麼還記得你以前不是用這把劍的?」

    莫邪喝道:「當心,少廢話!」非真脫手,往空飛去,幻出一道碧瑩瑩的屏風,把才纔天將所投的箭矢都擋了。

    那天王冷笑一聲:「米粒之珠,也放光華!負隅頑抗,看我把你打得神魂盡毀!」口宣法咒,掌中所托寶塔冉冉升起,定在雲頭,旋轉著越變越大,漸漸變得比普通寶塔還要巨大上十倍,塔底只把整座山頭都籠在下面。法咒越宣越響,寶塔旋轉越來越急,到後來,塔底竟然形成龍捲旋風,只要把兩人吸入。

    玉言喝道:「嗟,一個破爛塔,亂兜兜弄個破風,看我把你打個稀爛!」縱身一躍,十指間銀紅絲拋出漫天交錯,把寶塔纏在中間,十指發力猛的一勒。她現在只餘神識,軀體留在下界,不能化身為龍,威能大打折扣,這番發力是怒氣上湧,存了拚命之心。不想全力一勒之下,一股迥異平日的力量突然湧冒出來,源源不絕注入指尖,如有神助,玉言一聲大喝,那具龐然巨塔竟被她十指間銀紅絲網出現裂紋,繼而更轟然傾倒,塵灰四起,被她的銀紅絲勒得片片散碎!

    「小黑!」玉言此刻感知到這是下界小黑支持自己的力量,頓時鬥志昂然,趁著寶塔崩碎,飛身入雲,便要抓住天王當人質。

    突在此時,雲端天王背後突然伸出六條手臂,怒容滿面的頭顱也突然變成了三個,一聲怒吼:「放肆!」

    颶風就此激起。

    就在此刻,雲端三百天將化身三千,手中兵器齊齊飛出,伴著颶風,捲起驚天海嘯。

    刀、槍、劍、杵、流星錘、盤龍棍、狼牙棒、宣花斧、金鑭、銀鞭、飛石……鋪天蓋地,此刻若有人有暇往空一望,看到的定然是精光亂射要把眼睛刺瞎的顏色,殺氣瀰漫四周宛如毒氣令人難以呼吸。刺目光幕中,白色身影宛如入雲之鶴,龍吟清嘯,穿雲而入,一道青光盤旋如電,護住她週身。

    「嗶喇喇!」連串震得耳膜要穿破的刺耳大響中,漫天飛蝗般遮蔽天日的兵器叢中,被玉言殺出一個半月缺口。玉言殺氣騰騰,頭髮激飛,雙目已成白目,回頭往下叫道:「莫邪,跟我殺出去!」話音未落,變成一聲大喝:「莫要傷他!」直直往下衝去。

    混亂之中,失去寶塔的暴怒天王,現出三頭八臂的真身,手持八件法器,其中三叉戟相向之人,是孤零零留在地上那襲紫袍。

    將靈劍非真指到玉言身周保護,空著雙手,昂然站立的莫邪,護身的金色咒文法罩在玉言出聲那刻被天王罡氣衝破,三叉戟劃出一道炫目的軌跡,深深劃過他的脖頸。

    「不!」玉言暴喝一聲,渾身爆起熾焰怒火,近身兵器及天兵,無不震散激飛,她全力衝下,卻終是遲了一步。

    鮮血從莫邪白玉般的頸側淌下,每一滴都滴落得如此緩慢,宛如百年孤崖上綻開的彼岸之花,三千年一開,再花上三千年,萎盡。

    暴怒之下的天王正要使力將面前人的頭顱挑下,但自看到鮮血的一剎那,他住了手,臉上露出驚駭之色。這不過是一縷神識,怎地可以……流出鮮血?!

    就在遲疑一瞬間,玉言已衝到近前,「哧」的一聲,天王聽到裂帛般聲響從自己胸膛發出,垂頭看時,一段白鱗覆蓋指尖碧光四射的手臂,倏然從他的心窩處收回,只餘一個碗口大血洞。

    竟然能在天庭以神識幻身,這兩人到底是……他雙目已儘是茫然之色,就在這時,他看到傷在他手上那人,頸項處淌落的鮮血,沾地竟開出連串血蓮。雖是一開便即刻被風吹化,隨開隨散,但他看得清楚,這些鮮血開出的花朵,正是地獄紅蓮。

    他雙目流露出極度恐懼之色,瞪視著躺臥於龍王懷中那襲紫袍,「你……你是……」喉頭格格作聲,「蓬」的一聲,胸口血洞血花迸飛,他整個魁梧的身體四分五裂,天王之血化為血霧,灑遍這佛陀成佛的鍾靈山峰。

    玉言一隻手攬著莫邪,一隻血淋淋的手倏然收回,指間銀紅絲猶沾著天王崩碎身軀上的殘餘血肉,「莫……」她情急的喚他,想要抱緊他,見到自己血淋淋的右手,趕緊收在背後抓住袍服拚命拭擦。似乎有另一個稱呼更適合稱呼他,但已掛在嘴邊,她生生喚不出來。

    被頸側鮮血染紅了半身的莫邪徐徐睜開眼睛,亮如星辰的雙眸依舊那般堅定,深深將她的影子印入眸中。他定定凝視著她,似乎這已是最後一眼,緩緩開啟失色的雙唇,說了五個字:「非真,帶她走!」

    靈劍悲鳴著飛來,劍柄一下下戳著她攬著主人的手。玉言咬牙不肯鬆手,「要走一起走!」莫邪的手,緩緩搭上她的手,堅定的,掰開。

    她可以穿金裂石,瞬息摘天王之心的手,只要抓住任何,只要她不肯放,誰也別想讓她放手,可現在微微顫抖著,因為失血而冰冷的,完全使不上力氣還要完成掰開動作的,是他的手……

    在他的堅持之下,她的手指變得無力,一根根被掰得鬆開,她悲憤的大吼:「我不走,誰也別想……」

    她正要再度抱緊他,突然身體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大力拉走……塵世牽魂之香已燃盡,神識歸位!

    她試圖捉緊他,帶他一起走,但神識無論如何不能凝成實體,莫邪的身體浸在血泊中,顯得無比沉重。無數次,他的手從她的手中穿過,她抓不住他,抓不緊任何。

    玉言全力抵抗牽魂香之力,仍被牽引得一點點遠離莫邪。有那麼瞬間,她懸浮在空中,僵持不動,時間彷彿完全靜止。

    她在半空之中,深深凝注地上那襲血泊中的紫衣。

    那日我為誰,在仙湖中催開了萬朵白蓮;那日誰為我,憧憧黑夜中燃起金色神識照亮整個天庭;那日是誰紫袍華盛,高冠入雲,一曲妙音,九天十界仙花繁落,沉睡千年的佛祖睜目第一眼便是向你拈花微笑;那日是誰被囚於十八層地底不見天日六識皆泯領萬載拘禁;那日銷仙台上,天劫之雷劈得誰魂飛魄散血肉飛濺,又是誰的雲屐緩緩踏入滿地血泊,步步生出地獄紅蓮……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為何痛得如此厲害,有滾燙的液體不住從心裡湧冒而出。

    層層往地上之人圍攏的天兵天將們,在那一刻,見到了三界妖神之王的眼淚。

    龍王眼中揮灑而出的淚滴,幻變成火燙的紅雨,天地之間,一瞬盡染碧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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