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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六十章青蛟披金鱗3 文 / 錦秋詞

    第六十章青蛟披金鱗3

    玉言回頭見到樓莫言站在門裡一點點,手裡緊握著剛才她強掙間撕落的一片衣袖,白著臉孑然而立。心中升起一片內疚,回頭向他奔了兩步,到了他面前數尺,生生止步道:「你先回去吧?等我救了人就會回來的。」

    樓莫言抬起頭來,卻是一臉都是茫然了,他瞧著她,動了動嘴唇,想要說話。

    玉言聽得後頭冷楓冷笑一聲,已走進內房,知道今日激怒這神醫,他再不願出手的話,蓮官性命危殆。硬下心來,丟下一句:「情非得已,你走吧。」回身大步追著冷楓去了。

    天花板下面旋飛的黃金蝙蝠見敵人走了,呼嘯著飛下來,要鑽回主人的袖子,爪子上沾染的血珠在樓莫言雪白的袖子上染了點點梅花。

    樓莫言靜立半晌,決然回身,一步步往外走。出得門來,滿目都是茫然。又一次被人拋下,天下之大,他已不知該往哪裡去。他木然的沿著牆往前走,走過叢叢翻捲的磷光葉,走過簇簇星星點點的藻類,走向那沒有光亮的黑。

    玉言跟著冷楓進了內房,見他撲身在在壁上藥架翻找,他體力不支,找一會兒就停下喘氣,不一會就弄翻了一片,藥丸四處亂滾,藥酒味嗆人,一片狼藉。玉言忙過去攔著,問道:「你要找什麼?我幫你。」

    冷楓要推開她,手剛抵她肩膀就沒了力氣,整個人往地下一歪。玉言連忙扶住,讓他靠著自己肩膀歇息。冷楓喘息道:「誰要你這般好心……」玉言苦笑道:「我不是好心,可你要是傷重,沒人幫我診症。」冷楓哼了一聲,冷靜了下來,命令道:「你給我到第三排那裡拿那個藍色的瓷瓶下來。還有,下面數上來第三排那個檀木盒子也拿來。」

    玉言依言一一替他拿來,見他撕破衣服咬開瓶塞,艱難的把裡面的藥粉往肩上傷口倒,連忙把瓶子拿來幫他敷。撕開傷處衣裳,只見十個爪孔都有黃豆般大小,血還在不住往外冒,周圍肌肉烏青僨起,腫成一個大饅頭。

    「有毒哎。」玉言嘀咕,一面小心的把藥粉往上面倒。

    冷楓咬牙,「居然帶著黃金蝙蝠來,是想要我的命嗎……哎喲,疼死我了,你就不會輕些!」剛才趁他說話,玉言一翻手,倒了小半瓶藥粉下去,白色的藥粉把傷口全都糊住,幾乎見不著一點紅色。

    冷楓疼得一把抓住她的手,五指全掐進她手腕。玉言任他抓著,過半晌等他緩過勁來,笑道:「看,血不流了。」把檀木小盒打開,裡面盛著十來顆桂圓大小的黑丸子,「還要吃這個嗎?我去給你倒茶。」冷楓不響,拈起一顆丸子丟進嘴裡,嚼了嚼,苦得冷俊的五官全皺了一塊兒。

    他自己也有好多年沒有服這自己配的解毒藥了,當初為了增強效果,還把黃連也加進去了,早知道……早知道……誰能早知道呢?真能早知道,他就不不去勾搭那個玩不起的實心人岳家小姐,不過是治好了她的小疾,喝了點小酒,一不小心,把她的妖力多要了五年,她竟然就看出他什麼空虛寂寞孤寂,非要陪著他不可……切,怎麼可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種實心眼的良家女,往後還是少招惹好了,要是個個都有個樓四這樣厲害的未婚夫君,他就麻煩大了……唔唔,苦死了,倒杯茶用的著這麼久麼?

    他只靠自己的津液一點點把藥丸化開,現在回過神來,越發覺得嘴裡苦得難受,呸的一聲,把化了一半的藥丸吐在地上,正要罵人。忽然門簾一動,玉言捧著一杯水進來了,熱氣騰騰的,還一邊走一邊吹。

    冷楓瞪著她,誰讓她去燒水了?外頭不是還有半壺冷香沒動麼,多此一舉!

    玉言不讓他接杯子,叫道:「這杯子燙,我拿著就行……小心點,不要太大口……小心燙著啊……呼呼……你怎麼把藥丸吐了……再吃一個……」絮絮叨叨,囉囉嗦嗦。

    冷楓瞪著她燙得通紅的手指,不知怎地就張嘴又接了個藥丸,嚼了兩下,啜了口水,咕嚕一聲嚥下去,既沒覺得燙也沒覺得苦,反倒還有幾分回甘。

    回頭瞧見玉言一雙眼睛骨碌碌的盯著自己,冷楓皺眉站起,「跟我來。」

    「你不用再歇歇?」

    冷楓愣了下,冷笑道:「要你賣口乖!你肚子裡不是在罵我拖三阻死才怪!」

    玉言暗道這人怎麼這般難侍候,「蓮……棘青在寒玉匣裡睡著了,傷勢沒有惡化,也不急在一時,倒是你的傷口流了很多血,還中了毒,你的身體虛弱……可別療傷中途忽然體力不支。」她的語氣很是認真。

    冷楓擺了擺手,「不要你亂好心!」抬步要走,一陣頭暈,晃了一下,扶住桌子才沒跌倒。旁邊玉言「哧」的一聲撕下一幅衣襟,過來給他包紮。冷楓想說自己抽屜裡滿滿都是乾淨的繃帶,哪裡用你這髒衣服,卻見到她一身青錦衣裳從下擺撕開,晃晃蕩蕩的,若隱若現露出裡面月白的小衣,不知怎地,沒有說出來。任玉言把他肩頭從饅頭纏成包子,才來罵她手藝不佳。

    當下玉言攙著他,跟著他所說,拐進後院。卻見後院有個小小的池塘,中間壘著一座小小的玲瓏石山,上面有小橋流水,青苔處處,倒也精緻。塘裡有些綠萍,星星點點的,清新可愛。

    「把這個握住。」冷楓打開她帶來那個盒子,拿出一顆遺夢珠。「你化龍之後,心性會變,難免也會丟失部分記憶,這珠子可記住你此刻的想法……你要是等會兒忘記了你的承諾,改變了主意……我就會捏碎珠子提醒你了。」

    玉言默默接過遺夢珠,才知道珠子是給她自己用的,她竟還想些有的沒的,拿了全部的過來。她把珠子握在手裡,嘴角露出一絲恍惚的微笑,眼神悠遠,也不知再想些什麼,過了一陣,把珠子交回冷楓,「行了。」

    冷楓見到她臉上有一抹淒惻的溫柔一閃而沒,剩下的只是堅決的漠然,像是把什麼東西生生從心裡挖走,她的心因之缺了一塊似的。他接過珠子,珠子上面漾漾的有抹紫光,顯示已經用過了。他把珠子收進袖子,不動聲色的垂下眼睛,從腰帶處解下一個玉葫蘆,丟給玉言,「把裡面的藥水喝了。」

    今天來時已經見到葫蘆掛在他腰上,因為玲瓏可愛,還以為是一個掛飾,不想竟是藥瓶,可見是早有準備。玉言拔出軟木塞子,毫不遲疑把裡面的藥水喝個精光。

    冷楓目不轉睛瞧著她:「你倒不怕我下毒。」

    玉言拿衣袖抹了下嘴,「你不會的,你不是那種暗地下毒的小人。」

    冷楓不置可否,從頭上拔出根頭簪,擰開來倒出四五根寒光閃閃的銀針。「我要刺你身上穴道。」

    「得疏通血脈,我知道。」玉言乖乖轉身。

    「把上衣寬下。」冷楓命令道。

    玉言乖乖把上衣扒到腰際,裸露出光滑的肩膀和白綢束胸。冷楓走過來,拈著一根針,慢慢從肋下的穴位刺進去。玉言先是覺得一種細細的麻,接著一種刺痛就從那一點處往四周擴散開來,火灼般感覺。她強忍著一動不動,等著冷楓繼續下針。冷楓第二針刺在她腰際,第三針就在尾椎了。這兩處都十分敏感,玉言再是強忍,也忍不住身子微顫,扭了一扭。

    「別動!」冷楓的聲音不知何時變得這般低沉,手腕疾轉,第四針竟刺入她正面下腹。一股極其古怪的感覺瞬間襲來,玉言雖是緊緊咬住嘴唇,仍忍不住逸出一聲短促的嗚咽呻吟。還有第五針,不知要刺在哪處難以忍受的地方?

    玉言等了好久,第五針始終等不到,卻等到了一隻把住她腰的手,手指有點濕冷,手心卻是火熱,在她側腰握了握,帶著一種曖昧。玉言還沒有回過味來,冷楓忽然手起如風,一下子把刺在她身上四根銀針全拔了出來,再使勁一推,把她仰面推倒池塘中。

    「噗通」玉言仰面倒入池裡,拍起一人多高的水花。她想掙扎,手足卻像被無形的鎖鏈束縛住,沒法動作,她緩緩沉入池底,被她的闖入攪得渾濁的池水,把她包圍,封住了她所有的感官。「冷神醫……」她試圖呼救,才啟唇,冰涼的池水就從她唇齒間灌進去,她只好緊緊閉住嘴巴。

    有些暖暖的熱流從下體往外湧,一波一波的,下腹處一陣陣的疼,她擰著眉頭,原來來那個竟這麼疼,冷……她渾身都沒了力氣,覺得四肢發軟,又只能閉著氣,很快就覺得痛苦不堪,難以支撐。這時耳朵裡聽到冷楓的聲音:「試著在水下吸氣。」

    在水下怎麼吸氣?開玩笑!她強忍著,肺快要炸了,倒忘了肚子痛,腦袋開始發暈,剛才被她弄得渾濁的池水漸漸變得清澄,可她的視線越來越模糊,無數陌生的人與事,紛至迭來,鬼影一般連串在眼前掠過,她的雙目捕捉不到任何一個影子,所有幻覺碎裂成片,只留下雜亂無章的片段。

    好難受,意識想要離開身體,好像有另外一個自己,在空中俯視著在池底沉睡的這副身體。瘦弱的,蒼白的身體,睡著了,不能動,流著血,迅速衰弱……會死的……

    她悚然而驚,用盡力氣在水底撐開眼皮,她確然是沉在池底,髮髻在沉下來的時候打散了,絲絲縷縷的長髮飄散在身周,隨著水波蕩漾……連她自己都忘了,自己是龍啊!龍怎麼可能在水底淹死呢!

    隨著這個念頭的侵入,猛然間,所有細胞注入了一股生機,她忽然發現自己能呼吸了,不是從口鼻湧入,甜美的氧氣源源的從她週身的毛孔滲入,滋養著她渾身的細胞。她沉在池底,體內卻有種漂浮的感覺,像是浸泡在浴池裡,脫力的身體飄然若飛。

    有些什麼變化在她身上靜悄悄的發生,她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衝出她的體表,在她皮膚上生長。

    「豁啦」一聲,水花四濺,玉言猛的從水底紮了出來,輕輕甩開黑髮,晶瑩的水珠被她揮灑得四處都是,她半身探出水面,兩腮艷紅,眼角兩抹嫣紅斜飛入鬢,一雙瀲灩的烏眸如被水洗過,清湛墨黑,神光四射。她緩緩抬手觸額,小臂及肋,一串細密瑩白的鱗片,晶瑩剔透,世上最華美的裝飾也莫過於此。「啪」一聲,一條尾端猶如火焰般華麗的大尾巴重重拍下,晶瑩水滴飛珠灑玉,滿池琳琅,一霎驚艷。

    半幻龍形的她眼神清冷,斜飛的雙眸晶瑩秀麗,比起原來略顯天真的樣子,好像眨眼間褪去了所有稚氣,顧盼之間,有一種凜然的威壓之態,令人不自禁起了拜伏的衝動。池邊的冷楓努力克服著,才沒使自己跪下去。

    就是這種真龍之氣,他的滅族之源,他絕不可能認錯,那強大得令地上的小草都要趴伏的王霸之氣,僅僅因為感應到他族內有另一道潛伏的強霸之氣,便要全族盡滅血流千里……要不是他妖力低微,弟弟天生無鱗,均是先天不足之相,也不會留下這一星半點血脈……回想當年血火交融海底地獄的情景,潛藏在血液裡的恐懼頓如海嘯,瞬間攫住他的心臟。

    他緊緊捏住袖裡的遺夢珠,身體蜷縮成盡可能最小的體積,如同當年緊抱著自己把頭埋在膝蓋緊縮在地窖角角的幼童……要是她忘了自己的承諾,發起怒來,眨眼間就能把這裡夷為平地,他毫不懷疑這一點。

    池裡半化成龍身的人微怔之後,目光流轉,盯住池邊的冷楓。忽然如夢初醒的笑了笑,她的聲音也變了,不復原來的尖亮,現在微微帶了些沙啞,聽上去卻讓人有種血脈僨張的感覺。

    「要脫鱗是吧,這裡可好?」她尖長的指甲點著自己上臂內側,玉蔥般的指甲輕敲著那串明晃晃如小鏡子般的玉鱗,叮叮咚咚的如同明珠落玉盤。冷楓深吸了一口氣,她沒忘!她居然沒有忘了她糊里糊塗之下作出的承諾!可他現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要他一點頭,這具毫無瑕疵的身體就會留下畢生難補的缺陷。即使是他,也說不出,轉瞬會讓這天地靈秀之氣盡集才能生出的完美軀體遭受損壞的話來。

    就在他遲疑間,玉言尖利的指甲已戳入了她自己的身體,生生把一串鱗甲挖了出來。血珠飛濺,灑落池塘,一池碧水瞬間變成淡紅。

    玉言不管那冒血冒得反常,淋漓盡致的傷口,只是把五片鱗甲托在手裡,遞給岸上的冷楓。「夠不夠?」她平淡的語氣,似乎在問他吃飽了沒,晚餐的菜夠不夠。

    冷楓無言的吐了口氣,俯頭瞧著她手掌托著那五片鱗甲,雪白的明亮的,沒有沾上一點血,晃晃的比世上所有寶石都更亮更刺眼,他強自一臉冷淡的接了過來,絕對不願承認,現在他的手無法控制的發抖,究竟是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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