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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二十九章舍利鎮佛身2 文 / 錦秋詞

    第二十九章舍利鎮佛身2

    用血畫成的門消失了,牆壁空蕩蕩的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斗室變得空曠起來,所有的鬼魂都離開了,她們身上發出的龐大的怨氣也蕩然無存。

    莫邪緩緩回身,走到金佛面前。明顯有感情變化的佛像,此刻臉上出現了欣慰的神色。

    她未必是什麼都不曉得,不記得呢。

    莫邪低聲念著咒,手指點在金佛的額際,到頸側,到肩,到臂……一路劃過。金佛隨著他手指的動作,開始像是被曬乾的豆子一般,體積縮小起來。

    突然間,莫邪身體一震,悶哼一聲,站立不穩,竟往旁倒去。玉言手疾,衝上前一把扶住,只覺他身體沉重,竟是力氣全失。

    這時地下層周圍唸咒之聲大作,無數誦經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湧入,匯聚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可怕壓力。玉言一時間覺得心都要吐了出來,頭暈無比,手腳發軟,眼前陣陣發黑。

    站在一旁的白秋臉上滿是痛苦的神色,雙手緊緊摀住耳朵,肩胛抽搐,退到牆腳背靠著牆緩緩滑下,在角落裡縮成一團不住顫抖。

    莫邪臉色慘白,唇角留下一道細細的血線,低聲道:「俯頭過來。」

    玉言把耳朵湊近他的嘴,他卻滑了過去,噙住了她的嘴。

    啊!

    體內的空氣被盡數抽空,她腦內一片空白,耳朵嗡嗡作響,小魂兒嗖嗖的往頂上冒,衝出體外,到九天之外遨遊去了。半晌覺得手臂劇痛,神魂歸體,禁不住「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莫邪豎起眉毛,狠狠的在掐她手臂,大怒道:「生死關頭,你竟心不在焉!」

    玉言臉憋成個茄子,扭著臉結巴道:「請……師……師傅……吩咐……」

    莫邪咬牙道:「度你一道真陽涎不是讓你這般……快扶我起來!」

    玉言才發覺被他「親」了一下後,剛才煩悶欲嘔的感覺消失了。連忙收斂心神,壓抑著臉熱心跳,想把著莫邪的腰把他豎起來,不想手一碰他柔韌削瘦的腰身,「轟」的一下,血又倒沖腦門去了,被咬了一口般急忙鬆了手。

    莫邪腿腳發軟站不穩,一頭便往地上栽,見不對路正要開口罵,玉言卻又從下面鑽上來,把他一把扛著。瘦瘦的肩膀正頂著他的胃,他喉嚨一甜,險些沒吐出來。

    他氣得七葷八素,暗恨自己有眼無珠,怎地收了這麼個蠢妖精做徒弟,但當下卻也只能依仗於他。只磨著牙道:「扶我盤坐地上。」

    玉言顫著手扶他坐下。現在她可是什麼都忘了,渾然不覺置身險境,只覺得手腳都不知往那處放,這美師傅可是比世上所有妖怪加上惡尼姑都更讓她心慌慌。

    「坐下!」莫邪冷哼,「給你的那點內氣還在不在?」

    「……在……」

    「我的經絡被那些賊尼封了,你運內氣,從我這裡……」想著這笨徒兒渾渾噩噩,定然聽不懂,倒不如省口氣,便抓著她手往自己身上摸去。

    玉言覺得他引著自己的手沿著背脊一路往下摸,越來越下,越來越下……她不知想到什麼,「唔」的一聲猛的抽手。

    莫邪怒道:「你又做什麼!」

    玉言拿袖子塞著鼻孔,阻止著那湧動的熱流……丟臉啊丟臉,竟然會在這個時候起綺念,她還真不是人啊!!

    「師傅……你……你說穴道就成……我……我曉得的。」她幾乎咬著自己舌頭。

    「上仙點!」莫邪咬牙切齒吐出穴位名稱,發誓等今日脫險後,定要把這蠢笨傢伙折磨折磨再折磨,把他的腦筋折騰得開竅才行,不然留他在身邊遲早會被活活氣死。

    上仙點在第五腰椎正下方的凹位,在『臀』線正上面。玉言一面默念不能心猿意馬,一面鼻血不住的流,淒慘萬分也狼狽萬分的運著那點可憐的內氣在莫邪體內走走停停的作巡遊。

    莫邪只覺她輸入的內氣欲進還退,遲遲疑疑,只道她根基不足,未曾學過運氣之道,勉強耐下性子,任那氣流引導,一點點的衝開堵塞的經絡。

    剛才他接通冥界,搭冥橋,耗力極多,為了把金佛縮小,更是冒險動用了壓箱底的真元之力。不想那些尼姑竟窺視在側,卑鄙無比的在旁暗算,他一口真氣逆流,險些沒有走火入魔,雖然知機甚快,僥倖逃過大劫,但也經絡堵塞,離半身不遂差不遠。幸好他神智清明,想起自己還有一點內氣存在玉言那裡,可以借用來疏通經絡,因怕玉言是妖怪之身受不住外頭的金剛伏魔咒,便沉住氣先度一口真元涎給她,好使她暫時支撐,再沉住氣教她把內氣度還自己。再幸好這徒兒笨是笨了些,還算聽話,緊要關頭尚能依靠。當下引著她度來的氣流在身周緩緩遊走,覺得身體一點點的恢復了知覺。

    「成了。」莫邪沉聲道,人已站了起來。

    玉言怔怔仰頭瞧他,只見他走到蜷縮在角落抽搐成一團的白秋面前,伸手拎他起來,然後俯頭下去……

    轟!轟轟轟轟轟!

    她被炸得魂飛魄散面目焦黑。

    師傅竟然也親了他,啊啊啊啊啊!

    師傅,你怎麼可以漠視男女大防,不不,男男大防……啊,我在想些什麼!師傅你怎麼可以隨便親人,不不,親妖怪……啊啊,我又在想些什麼!師傅,你怎麼可以……

    「在做什麼!」莫邪回首瞪她一眼,不怒而威。

    「我……我……」

    「把金像扛起來,我們準備衝出去了!」莫邪見她兩眼發直,臉上髒污,形如白癡,忍無可忍的別轉頭,再也不想瞧她一眼。

    白秋這時大概也得了真陽涎,恢復了正常,走過來說:「我來扛靈卉……」

    玉言已把那縮小到原來三分之一的金像扛到肩上,見他過來,瞪眼道:「師傅讓我來的,你敢跟我搶?你那副小身板的,別說扛起來了,怕一下給壓扁到第九層去。」

    遷怒,絕對是遷怒!

    白秋不解她何以突然發怒,嚇得往旁一縮,很是驚惶。

    莫邪冷笑,「現在倒有力氣發威,剛做什麼去了!」瞥她一眼,見她把金像穩穩扛著,不見吃力,又點點頭說:「倒有幾分蠻力,可見上天還是公平的。」

    他回身,面對著那堵原本開過冥門的牆,微微垂頭,似乎在思考怎樣衝出去。

    外面唸咒的聲音漸漸又大了起來,好像大雨之聲,鋪天蓋地,洶湧而來。白秋身體一顫,臉色又變白了。玉言暗暗運著所剩無幾的內氣跟唸咒聲抗衡,身體也是不由自主的顫抖,危機四伏,她心裡想的卻是另外一回事。

    她緊緊盯著莫邪的背影,心裡默念,師傅你轉過身來啊,徒兒我支撐不住了,嗯,馬上就要暈倒了,你是不是應該過來再度我一口真陽涎?

    她發現自己是入了魔,可又控制不住這些下流邪惡的念頭,她癡癡瞧著莫邪背影,幾乎都要把他一身紫錦道袍給盯出兩個洞來。

    突然,她發現莫邪的身體微動,似乎有所動作,心「撲通,撲通」的狂跳起來,他就要轉過來了,就要……她的身體搖搖欲墜,臉頰卻不受控制的飛上兩朵紅雲。

    莫邪將轉未轉的身體突然猛地一顫,一口血猛的噴在面前的牆上。

    「啊……」

    吐血的是莫邪,叫的卻是玉言,她只覺得心口一疼,那口血活活是從她嘴裡噴出去的,痛得臉都扭了起來。

    莫邪卻不曾回顧,揉身而上,雙手曼妙無比的向十八個方位按下十八掌。

    「破!」

    一聲斷喝之下,面前磚牆,轟然塌下,多出一個大洞。

    玉言恨不得去撞牆,她發現自己竟忘了一件事,就是磚牆總是會被撞破的,雖然這裡的環境詭異了一些,但牆還是磚砌成的,還是可以撞倒的,她實在應該身先士卒,幫助師傅去打牆洞的。要不是她呆呆傻傻的只懂對著他背影流口水,師傅也不用累得吐血了。

    她這卻是搞錯了因果順序。要不是莫邪吐了一口血在上面,這牆哪裡會塌,她非要認為莫邪是因為破牆累得吐血的,只能說,她是有了心障。

    沒來得及懊惱下去,莫邪喝道:「快走!」背後劍匣一聲清鳴,靈劍已飛出,劃出一線碧光,旋轉著在地底挖出一條狹窄的地道。

    玉言忙推著金像跟在莫邪後面爬,白秋殿後。

    三人連滾帶爬,從靈劍開出的地道中爬出,直到頭頂一鬆,新鮮空氣湧進鼻腔,便知道終於是出了那蓮花塔。

    只略站定,便感覺到腳下地層震動,似有一種力量正在蠢蠢欲動,要破土而出。

    原來是這樣!莫邪臉色一變,「不能停留,快走!」招手讓飛劍過來,準備御劍飛行。白秋見狀,忙又化成白羽,落在莫邪手上。

    玉言扛著金像奔來,一腳踩上那劍,「啪」的一聲,那飛劍頓時被她踩塌,緊貼地面,一動也不能動。

    「糟了。」莫邪皺眉。

    「師傅,是不是我太重了?」玉言知道不妙,連忙往旁一步,放開靈劍。「你先帶著金佛和白秋走吧,我先躲一下,你回來再接我就是了。」

    莫邪想不到這種關頭這個傻乎乎的徒弟竟會提出這樣的建議,一時間他打量她的眼神多了幾分況味,搖搖頭說:「不是。」

    「是靈卉太重了。」白秋重又現身,「兩位能帶我和靈卉來到這裡,我已經感激不盡,接下來的路就讓我兩個自己走吧。」

    「一起來的,怎麼可以留下你一個!」玉言首先不肯。

    「不是一個,我還有靈卉。」白秋用手摩挲著金像,臉上悲欣交集,「只要能見到她,我已經很滿足,很滿足了。」

    「不是太重,而是……她身上牽動了整座蓮花塔,她要是離開這寺廟範圍,恐怕塔就要倒了。」

    莫邪這時道:「我早該料到,那些冤魂不會無故集中在塔底,原來是為了吞噬掉這塔頂地層裡的陰氣,等到那群餓死鬼把陰氣吃光了,又會湧出來作亂人間,所以才需要靈卉大師的佛身鎮著。一開始就用了個錯誤的法子,結果一路錯下去。」

    「我誤打誤撞替她們超度了怨魂,這充滿怨氣的地層便空了出來,原本已經白蟻窩一樣,早就被蛀空,但還有些東西在填著,現在裡面的東西都掏空了,這金佛就充當了頂樑柱,要是把金佛也拿走了,這塔非倒不可。」

    白秋道:「靈卉定然是為了眾生慈悲才化佛鎮著那些怨魂,現在怨魂都不在了,她沒有必要再留在這裡。她又不是妖怪,為什麼要被塔鎮著。佛家視眾生平等,那些怨魂和靈卉難道就不算眾生之一!我就算死,也絕不讓靈卉留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

    莫邪想了想,開口道:「我曾聽師傅講過,立地成佛之人,要不是修為已達坐化境界,要不就是體內存留了一些修行至寶,把五臟六腑鎮住。看靈卉大師這副樣子,說不定她體內也有佛門至門鎮壓著,要是能夠把它取出來,塔不會塌倒,她也比較容易離開……」

    「不行的,要是強拿出來,她的金身就會還原成肉身,因為承受不住那靈力迸發散失,這肉身馬上就會碎裂的。」白秋道:「要是那樣做,她不但屍骨無存,便是靈魄也會崩碎,散於三千界之外,找不回來的。」

    玉言在旁邊聽著,覺得那些尼姑為了鎮壓陰氣騙了堆災民來填塔,雖說是為了天下蒼生,但這事做得實在傷天害理,後來把無意破戒的靈卉弄了來鎮鬼,這事辦得更不地道。平心而論,就算自己不認識白秋,這事也不能坐看不理,要是不知道也就算了,現在知道了怎麼還能讓她們繼續將錯就錯胡作非為呢。她是覺得應該把金佛弄走,給這些可惡的佛家弟子一個教訓的,不過要是這樣辦了,不知道會不會造成別的危害,這個還得事先搞清楚。

    「師傅,是不是把靈卉大師帶走,不如問問她本人吧,我覺得大師還是對外界有感覺的。」

    白秋一聽,連忙上前抱著金像,懇求道:「靈卉,你就跟我一起離開吧。現在怨魂們都去投胎了,你也該放下這一切了,過去種種,你在這裡鎮塔三年,早就彌補了過了,你就跟我一起走吧,我一定會想個好法子讓你恢復原身的。」

    金像無語。

    白秋又哭著說:「你要是不答應我一起走,我也不走,就讓那些惡尼把我當著你面害死好了。」

    金像依舊無言。

    白秋咬緊牙關,閉嘴不肯再求了,抖著身子緊緊抱著金像,擺出一副你不答應我就死也不放手的樣子。場面一下子僵了下來。

    莫邪這時道:「要我現在帶著你們兩個還有一尊佛御劍而行,恐怕力有不逮,只能徐圖後計。你若是不願離開,我先替你們作個障眼法陣吧。等我和玉三把惡尼引開,你再乘隙逃脫。」

    言下之意就是現在沒有辦法帶走靈卉,不如你先隨我們離開,下次再想辦法。如果你現在不跟我們一起走,我就要等不及你了,你自己留在這裡等靈卉回心轉意吧。

    原本隱帶勸告威脅之意,白秋卻馬上點了頭。

    莫邪無奈,也知道這障眼法陣不能保護白秋和靈卉多久,但已是現在能採取的最好辦法。他性子條理分明兼且決斷,下了判斷後便難以改變分毫,情知現在再猶豫片刻,等那些惡尼察覺眾人脫困,大家都得死在這裡。當下當斷則斷,當即為白秋與靈卉布法陣。

    這晚他損耗極大,又受惡尼襲擊,幾乎沒走火入魔。這一個法陣布下,腳下搖搖晃晃,已是站都站不穩了。

    玉言心痛不已,也顧不上心猿意馬了,只拿手攬住他腰,讓他靠著自己緩口氣。

    莫邪掙扎幾下,都覺得手足重似千斤,幾乎抬不起來,渾身聚不起一絲力氣。苦笑一下道:「玉三,等下要靠你帶著為師御劍了。」

    「嚇?」這麼快就教她御劍,這課程究竟跳了多少級?

    「聽著:凝神守一,目中無實,聲色俱幻,一馭河山……劍來!」

    莫邪不理她驚駭,只把死馬當活馬醫。他向來不怨天尤人,凡事只靠自己,現在不得不依賴徒弟,心裡真是說不出的彆扭,竟想玉言要是學不會,大家一起送命在這蓮花寺,也算是天意注定了。

    玉言緊要關頭卻不露怯,一下就記著他念的口訣,當下微閉雙眼,大篇法訣燦燦展現眼前。

    「登劍!」莫邪見她模樣,心裡有數,一聲令下。

    玉言心中一震,攬著莫邪便往前一跨,因為閉著眼,竟一腳把那劍給踹飛了。靈劍在地上磕碰了兩下,飛起來就搖頭擺尾,惱怒不已的在空中嗡鳴。

    「你做什麼!」莫邪怒了。他根本就忘了玉言現在還是在冥思的初級階段,一念法訣就得變成瞎子。

    玉言懼他積威,連忙睜眼,應道:「是,是!」跨步再踏飛劍。

    這次她不敢閉眼,死死瞪大眼睛。

    「做什麼還不飛?」

    「是,是,飛,飛吧……」玉言扁著嘴,瞪著眼睛瞧了靈劍一會兒,咬牙默記剛學來的法訣。

    他爺爺的,這該死的法訣,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隨著她怨念漲到高處,腳下飛劍猛的一顫,騰空而起。

    「此間秘密絕不可洩!」

    「不能讓他們逃了!」

    金剛伏魔咒消餌無形,八條灰色人影從寺中電射而出,尾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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