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過往舊怨
楚泱一怔,驚愕的看著她。
「你看小白是不是精神的多了?」太后如沐春風的摸摸小白的頭,「方丈說是吃的太多,不消化……」
「方丈還說,鬼魂的陰氣太重,有在人間遊蕩,不過秉性善良的人是不會受其傷害的。」太后把護身符綁在楚泱的衣服上,道,「你秉性善良,誰也動不了你。」說罷,把剩下的兩張平安符,一張貼在門上,一張貼在鏡子旁邊。
楚泱把事情搞錯了,原來人家真的去上香了,不是陰謀。小臉一下紅了起來,看著太后的背影,說不出的感動。
「嗯?」這時候,太后看了一眼銅鏡,臉色一換,非常詫異的回頭看著楚泱,「這清則宮桌子上的玉簪,你收起來了麼?」
楚泱直視著太后的臉色,一團黑影逐漸的升起來。
楚泱心一沉,搖了搖頭。
兩天之後,楚泱的手腕好了很多,雖然傷口還在,卻不用綁著那麼大的「芋頭」,能夠輕鬆的活動。
清則宮和慈瑞宮的門外花開的琉璃婉轉,煞是好看。兩宮種著同一種花,樣子很小,卻是三枝同根。大的白花在中央,旁邊有兩個小的,不離不棄,非常惹人喜愛。
「這是什麼花?」楚泱在慈瑞宮裡問太后娘娘。
「不是什麼名貴的種,是野花。」太后娘娘溫和的蹲下來道,「小白當年很喜歡,本宮就種了很多。」
小白喜歡花?楚泱偏頭看了一眼,蜷縮在床上,叼著尾巴的小白大人,撓了撓頭,看不出來這傢伙還有這種高雅的愛好……
楚泱一抬頭,看到宮門外的柳七在和下人吩咐著什麼,接著走進來道:「太后娘娘……」
「怎麼?」
「娘娘,那日的刺客想要見您。」
楚泱一愣,太后已經起來,同樣奇怪的皺起眉頭:「見本宮?」
「是,她說想要把這些年的……」柳七輕咳了一聲,才道,「這些年的帳,好好的算一下……」
楚泱汗顏,柳七還真敢說出來,不會挑一挑把好聽的留下,難聽的過濾。
柳七說完,緊張的也抖,他不是笨,這句是其中最好聽的了……
「這刺客是誰?」太后不記得她和誰結仇。
「屬下不知,她說你見了她自然會認得。」柳七回答。
太后想了一會,才道:「那就帶她來慈瑞宮。」
柳七點點頭,退了下去。
太后起來,臉色很沉,心不在焉的盯著院子裡的小白花,皺起了眉頭。
這勢必是一次很恐怖的對峙。楚泱意識到這一點,想要先回去。況且雲之澈肯定會來,他們兩人之間的冷戰才開頭,見了面難免尷尬。
「娘娘……楚泱是不是先……」
「你去把小白抱來。」太后心不在焉的吩咐。
「嗯。」楚泱拎起昏睡的小白,走到太后的面前,小白準時清醒。
太后抱著胖貓,可能感覺比較有安全感。畢竟是第一次和刺客見面,她既然來殺人,肯定是你壞的離譜了,要先有心理準備。
「到底是誰呢?」太后皺著眉頭想了很久,眼神偏離主線,四十五度角看著天花板。
楚泱沒在贅言。
外面「踏踏」的聲音響起,楚泱抬頭看到門外一隊禁軍分立兩邊。楚泱往旁邊走一走,來到一個花瓶旁邊。
那刺客是練過射箭,誰知道是不是順帶練過暗器……
準備一手,總沒有壞處。
這時候,門外雲之澈和柳七先進來,雲之澈很恭謹的對太后請安,然後回頭吩咐道:「帶進來!」
柳七拿著劍走到太后的左邊,和楚泱相對而立,守住了另一個花瓶。
楚泱瞪他一眼,你有劍,還守什麼花瓶啊?
「叮噹叮噹」巨大的聲音響起來,鐵鏈和慈瑞宮大理石地板碰撞在一起,發出不小的聲響。接著一雙光著的腳走進來,轉上紅色的地毯。
隨之而來的,卻是一雙清亮的眼睛。
雖然原來見過一次,但楚泱看到那張臉的時候,胃裡還是忍不住翻滾了一下。
自然,除去那只渾身毛全炸起來的胖貓之外,最驚恐的人是太后。
宮裡的幾個丫鬟奴才轉了轉頭,看著那張觸目驚心的臉,皺起眉頭,魚貫走了出去。
柳七瞪了她一眼:「見了太后,你還不跪下?」
女子似乎在冷笑,褶皺的皮膚擠在一起,擋住了眼睛。
雲之澈在一旁,抬頭看著太后。
「你問問她,我需要跪嗎?」她自信的挑起眉毛,冷傲的看著太后。
柳七一驚,錯愕的看著太后。
太后半晌無言,再抬頭的時候,一滴眼淚流淌下來……
「娘娘……」柳七見這情景有點慌張。
「免了。」太后沉聲道。憂鬱的望著台下的女子,竟然哽咽了半晌,才道:「你是……」
「怎麼,你不認得我了?」女子抬眼,五味雜陳的瞪著太后,「我是清則。」
太后又頓住了。
「我認得,我當然認得,清則,你是清則。」那幾個字似乎是欣喜若狂,眼淚不間斷,小白就可憐了一點,忘了打傘,背上給打濕了一片。
清則哼了一聲,對上太后的淚眼,竟然冷笑出了聲音:「這二十年,你一點沒有變。」
太后垂了眼簾,「老了。」
「你沒有老。」對方打斷了她的話,「你還和以前一樣喜歡偽裝,喜歡哭,喜歡在我面前哭。」
太后沉沉的看著她。
「二十年來,你就是靠這個走到這個位置的吧?」
雲之澈神色一橫,正要開口,卻被太后喝住:「澈兒,不准多言。」
他沉了眼簾,沒再吭聲。
清則繼續道:「我說,怎麼一個被打入冷宮十年的女子,竟然翻身成了太后,你真是厲害。我和雯玲自愧不如。」
太后慘淡的揚了揚嘴角,想要解釋的很多,卻又無從開口,淡淡的問了一句:「你這些年,過的好嗎?」
「我的這張臉上沒有寫著答案嗎?」清則輕聲道,「一個毀容的女子,能過的好到哪裡去?給人唾棄,給人侮辱,給人踐踏。二十年,如果不是仇恨,我活不下來。」
太后似乎是在為清則流淚,神情那樣痛徹心扉:「這些年,辛苦你了。」
清則聞言,不可思議的瞪圓了眼睛:「辛苦?」手腕上的鐵鏈碰撞發出刺耳的聲響,她抬起手,指著太后,「沉香,你到底有沒有人性,如果不是你,我和澤兒能淪落到這種地步,到處去乞討,到處去討吃,我們生不如死的過了二十年,澤兒出宮的時候只有四歲,你不記得,在你入冷宮的那幾年裡,是誰半夜給你送糕點,是誰看見你哭會跪在旁邊陪著你哭,是我的女兒。你害我夠了,她到底是哪裡威脅你了,她哪裡害你了,你當年非要置我們母女兩個為死地。」
「綠澤……」太后恍然大悟,「就是崇茗公主?」
「怎麼?你還想怎樣?」清則繼續道,「我們如今又到了你手裡,你想殺想剮,隨便。只是我奉勸你,這一次最好親手扒了我的皮,別像上次一樣,讓我僥倖逃脫,痛不欲生……」
後面四個字莫名的哽咽了一下。
「清則,那些事情……」太后緩緩道,「那些事情……」
「別在我面前假裝了!」清則怒道,「怎麼,看到你心愛的兒子在這裡,怕丟了你母親的尊嚴麼?」
雲之澈是沒帶著刀,柳七帶著刀,又離他太遠,否則他一刀砍了這個女人的心也有。
那些事情,他怎麼會不知道?
沒有憑據的污蔑母親,他怎能看的下去?
「清則,你聽我說……」太后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