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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武漢大會戰 第三章:複雜的政局 文 / 負凌雲

    第三章:複雜的政局

    黃浩然在」過早「的時候,何部長帶著行政院副院長張群驅車上了珞珈山。

    自從花園口放水成功之後,日本陸軍前進的腳步便基本上停滯了下來。再加上幾天前日本空軍又在武漢上空被中國空軍擊落了架飛機,所以最近這幾天最高當局的心情不錯,他破例將何部長和張群請到了庭院裡面。

    最高當局走下台階,柱杖立足,然後深吸了幾口氣,一陣愜意翻滾著湧了上來。珞珈山上的空氣象被濾過一般清純。溫暖的陽光透進庭院,將花草和山石照的晶瑩剔透。向北遠眺,長江象條銀鏈,彎延著攔腰穿過城區。各類建築錯落有致,盡收眼底。最讓他留戀注目的,還是隱現在丘崗起伏、層巒疊翠之中的東湖碧波,山湖相映,絢麗多姿。

    「武漢居天下之中,實在是一方寶地啊!」最高當局觸景生情,大發感慨。

    「委員長哦!不!委座說的極是!如此清新、雅致的天氣,武漢也並不多見啊!」

    何部長故意張群搶先拍了馬屁,他見到最高當局陶醉在眼前的風景當中,想說的話忍了忍還是憋回肚裡。

    「岳軍」,最高當局笑著對張群說道,「你同我共事多年,不必如此客氣!委員長也罷,委座也罷,只不過是個稱謂,實在不必拘泥。你隨便怎麼稱呼都好啦!」

    心情好的時候,最高當局對誰都很客氣。論感情,他當然希望人人都能稱他為「委座」,視他為「委座」。這麼些年了,在槍林彈雨中鬥勇,波譎詭秘中鬥智,殫精竭慮,最高當局追求的不就是這個「委座」的位置嗎?

    不過這聲「委座」,又有幾個人喊的是出自真心呢?不要說張群了,就連旁邊的何部長,恐怕也都未必真心!

    「委座您雖然不計小節,我們這些做下屬的,還是應該要注意的!你說是嗎?張副院長?」

    何部長的回答還是像以前一樣,嚴絲合縫,不留任何破綻,最高當局看了一眼自己的這個老對手,笑了笑沒有說話。

    在最高當局的眼中,何部長和張群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對於張群,最高當局是很放心的。而何部長,最高當局雖然要用,但更多的時候還要加以防備!

    張群這種人雖然八面玲瓏,但實際上並沒有什麼大的本事!能夠做到行政院副院長的位置上,全都是靠著巴結最高當局!對於最高當局的吩咐,張群從無異議,而且還會變著法兒幫最高當局將事情變得名正言順,讓別人看不出有刻意的痕跡!

    更讓最高當局覺得難能可貴的是,張群雖然仕途順利,可對自己扮演的角色卻十分清楚。1931年底,張群因為媚日,激起上海市民公憤,最高當局為了平息民怨,只能把張群從上海特別市長的寶座上轟了下來。張群閒居在家。一天在院子裡澆完花回房,在門廳鏡中望著自己身影,搖頭苦歎道:「張群何人?最高當局走狗也!」

    相對同樣隱忍的何部長而言,張群最得最高當局歡心的,便是這份自知之明!

    最高當局對張群的看重,讓張群在仕途上一帆風順,他不但成了政學系的魁首,還成了最高當局的貼身幕僚。張群利用自己廣泛的關係和身後最高當局這面虎皮,四方遊說。拉攏各黨派,撮合各實力派,在英美和日本之中為老蔣斡旋。一時間,張群成了最高當局對內對外不可缺少的人物。許多黨派、團體因為張群的穿針引線,才聚集到南京政府身邊。許多曾橫行一方的軍閥,如陳調元、徐源泉、龍雲等,都靠著張群的疏通,才密切了與最高當局的關係。就連閻錫山、馮玉祥等軍界元老,一度也靠張群牽線搭橋,才與最高當局通了氣。因此,許多武漢政府的軍政要員在背後稱呼張群為「最高當局的懷刀」、「老頭子的漿糊」。這也算是對張群作為最高當局近臣地位的一種肯定吧!

    最高當局向來是不會虧待「聽話」的部下的!有了好事,最高當局自然不會忘記張群!

    年初,劉湘誓師出川抗戰,後來出師未捷身先死,病死漢口。劉湘死後,川軍一時群龍無首,川政更是大亂。見到插手四川的時機已經成熟,最高當局便急不可待地要把四川這塊是非之地摟在手中。很快,他就下令撤消劉湘主持的第七戰區和川康綏靖公署。在考慮川政新人選時,本身就是的張群第一個躍入他的腦中。

    正當張群躊躇滿志地收拾行裝,準備就任四川省主席兼四川保安司令時,川軍不幹了。一撤一任,川軍明顯感到了來自武漢那只巨掌的威脅。川軍資深將領王陵基聯絡起川軍眾將,電告武漢,拒張入川。這一招,既把最高當局晃蕩得下不來台,也把張群羞惱得幾天吃不下飯,覺得沒臉再見人。今天拉著何部長一起上珞珈山,張群實際上是想探探最高當局的口氣。

    「委座!」張群見何部長還是沒有開口的意思,於是決定先辦好他的事情:「近來外面議論紛紛,說日本人吃不住勁兒了,暗示外交部,有恢復和談的意思。」

    張群在說話的時候,何部長一直從側面緊盯著最高當局的面部表情變化。何部長今天要辦的事情有些棘手,在開口之前,他需要把握住最高當局的心思。

    最高當局聽完了張群的話,轉過身來看了一眼身邊何部長和張群,然後不緊不慢地開了口:「你說的事情我也聽說過幾次不過外交部方面並沒收到日本人明確的意思。話說回來,近衛之前的那兩次聲明本來就不高明!他們以為一兩聲威脅就能叫我讓步?須知,今日之中國已非昔日軍閥混戰之中國!我也不再是20多年前東渡日本時的年輕後生了!。現在人們推舉我為『委座』,以我為抗戰之領袖!日本人想避開我的武漢政府解決中國問題,那是根本行不通的」。

    最高當局頓著手杖,聲音又尖又高,面有得色!卻不無得。他此刻的心情十分的暢快。一年的抗戰打下來,他終於讓日本人認識到他最高當局不是好惹的了!

    張群聽到最高當局對待日本的態度似乎有些不屑,趕緊連聲附和道:「那是、那是!」

    一旁的何部長依舊沒有說話,自打「七七事變」以來,最高當局隔三差五就要這樣亢奮一回,可總是用不了多久,又會因為戰場上的失利而陷入消沉!

    勝不驕敗不餒,最高當局恐怕並不明白這個道理!

    果然被何部長猜中,剛剛才唱完高調的最高當局隨即話鋒一轉,態度來了個180度大轉彎:

    「至於和談,我當然不拒絕,中國並不要打仗。我也希望能與日本人攜起手來,共同防止禍亂,維護東亞之和平。可這種和平,決不能以出賣中國主權為前提」。

    說著說著,最高當局又歎了口氣,「上海丟了,南京丟了,我怎麼會願意看著中國毀於戰禍呢?可如果日本人執意要打,就是再丟個武漢又有什麼呢?」

    張群好不容易適應了最高當局的態度轉變,準備唱幾句「和平」的讚歌,可他還沒有來得及開始表演,最高當局突然又變得激動了起來!

    「娘希匹,日本軍人、政府鼠目寸光,只知道打仗。我看他們那裡根本就沒有戰略家,沒有政治家。要知道,在中國真正要打的不是我!」

    何部長之前的沉默終於得到了回報。最高當局的這幾句話已經透露出了他的真實想法!何部長覺著他已經號准了最高當局的脈搏!

    略一沉思之後,何部長終於開了口:「委座率全國抗戰將滿一載,公心偉績,自然是世人皆知的!我看是不是可以趁現在雙方戰事不多的,和日本方面再談一談?」

    「敬之!這個你就不懂了。言和的前提是必須雙方都有誠意,眼下,他們要價這麼高,我們怎麼答應?!民眾的仇日情緒現在依舊高漲!全中國的老百姓都要我們繼續打下去!日本人偏偏不給我們台階下!我就是想撒也是沒有法撤下來的!而且我還懷疑宇垣這位外相能不能代表日本政府。要知道,日本的一些軍人,財閥都還在極力的擴大戰爭!我看不到他們的誠意!」

    何部長點了點頭,表示他接受了最高當局的分析,一旁的張群已經被最高當局一會一個論調的表現給嚇住了,他決心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還是不要開口比較好!

    過了好一陣,最高當局好像忽然想起了張群的存在,他扭過臉問張群:「岳軍,你今天來到底是有什麼事情?」

    張群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沒能壓住內心的**,他看了一眼旁邊的何部長,在上山之前,他們兩個人在私下有過協議。何部長的幫著張群拿下四川,張群才會幫何部長救他的侄女婿桂永清。

    何部長很隱蔽的點了點頭,示意他已經準備好了說辭。張群這才心中大定,拋出了他醞釀已久的話題:

    「哦,委座,我的確是一點兒小事。前幾天一舊友從成都來漢,說川軍部分將領在四川又搞了紀念王銘章的活動,而且還出言不遜,譭謗政府。說中央軍見死不救,才致王師長騰縣殉國。會後,有人還煽動軍民,靜坐、遊行,弄得個烏七八糟。」

    「王師長?我不是命令褒獎追贈上將,還在碼頭宣讀祭文了嗎?他們究竟想怎麼樣?」最高當局本來看川軍就不順眼,火一煽就竄了上來。

    「他們實際上是想抬高價碼。他們說戰前川軍無人照管,糧彈槍械沒保證,而中央軍卻有專人、專車負責補給。另外,他們說王師長死守騰縣,湯軍團見死不救,是中央在有意削弱地方部隊。看來,川政……」

    何部長乘機在旁邊火上加油,做了最高當局半輩子的馬前卒,何部長明白最高當局最不願意聽的是什麼。

    最高當局可不是省油的燈,何部長不開口還好,這一開口,最高當局立刻感覺到了異樣!從心裡說,張群此次入川受阻,最受刺激的人其實還是最高當局。本來川軍對武漢政府就是陽奉陰違,眼下剛剛挖開花園口,最高當局更是對一切都敏感得不得了。非常時期,川軍的舉動怎能不讓最高當局恨人骨髓。

    但是在最高當局的心目中,他更恨饒舌賣乖討便宜的人,在想明白何部長和張群這是在演雙簧之後,最高當局冷冷說道:

    「岳軍,你要有耐心,我會有辦法讓你進四川的!」

    最高當局的這幾句話等於是點名了張群和何部長之間的關係,而且還暗示張群是出主意的人!

    張群大驚失色,趕緊上前表白自己:「委座,岳軍現在的工作很順手,決無他圖啊!」

    最高當局此刻也實在是離不開張群這麼個能籠絡四方,尤其能和日本人說得上話的人。當下就給了張群一個台階:

    「那就好!眼下武漢更需要你!」

    說罷,最高當局又講目光投向了何部長,輕聲問道:「敬之,在你看來,眼下政府對日本人採取什麼策略為好呢?」

    「委座,我的意思還是那十四個字:『戰必敗,和必亂,戰而後和,和而後安』。京滬、華北,我們已經跟日本人刀槍相見了,損失也不小。如今宇垣外相想要和談,我認為是個絕好的機會。」說著說著,何部長話鋒突然一轉:「可近來,陳辭修他們一夥大喊大叫速勝不說,還在武漢大搞什麼救亡活動,弄得滿城風雨。這對一今後恢復和談恐怕會帶來不好的影響吧?!」

    最高當局微微一笑,並未表態。他對何部長的一些觀點雖然十分欣賞,可想的、做的卻都比何部長要遠得多。

    不大造輿論,焉能遮人耳目,保證與日本人的接觸順利進行?不高調鼓吹抗日,他又怎麼能被全國擁戴為「委座」?

    再說,陳誠背後站的人其實不是別人,正是最高當局!眼下局勢撲朔迷離,誰能保證日本一定接受武漢政府提出來的條件。把寶都壓在與日本人的和談上,萬一日本人轉身動手打起來,那武漢政府又何以招架?

    一旦民心士氣垮了,日本人倒是真有可能拋開他的武漢政府,去找新的合作對象!政治,畢竟還是要軍事做後盾的!

    在動盪中起家的最高當局,深諳舊中國的統治之道。逢到凶險,他總是跳進池中,先把水攪個混沌不堪,爾後遠交近攻,各個擊破。對手下人的相互之爭,他從不介意,甚至喜歡這樣。他知道這麼些年來,中國再難冒出個與他抗衡的軍政巨頭,這是一個重要的原因。所以對陳誠,他鼓勵打氣。對張群和何部長他也是極力縱容。幾天前,最高當局還授意張群以私人名義給日本外相發去密電,暗送秋波。總之,一切對他有價值,哪怕這價值只存在一時的人,最高當局都不放過!

    「汪兆銘他們最近在忙些什麼?」

    也不知道是因為想到了什麼,最高當局突然把話題轉移到了汪兆銘的身上。汪兆銘是最高當局多年的政敵,資歷非常深厚!眼下雖身居最高當局之下,卻絕非是一個安於現狀之人。汪兆銘現在不過實在韜光養晦,這一點最高當局心裡十分清楚,而且,最高當局還知道,何部長和張群在背後也與汪兆銘勾勾搭搭,關係還相當不錯!

    所以,最高當局想要從和部長和張群的口中更多地瞭解到汪兆銘這幫「主和派」的動向。

    最高當局這輕輕一點,張群立刻就表現的像是個在外面偷情養漢子而被發現了的婦人,縮到了一邊。和張群的不堪表現比起來,何部長就要顯得自然的多了!

    何部長向最高當局說起汪兆銘來簡直就是氣定神閒,就像他從來不認識汪兆銘這個人一般!

    「汪兆銘還是堅持要主和的。只是近來我與他接觸也不多。不過,聽說他把高宗武等人弄到了香港,想與日本人搭上線,具體情況不太瞭解。這事軍統方面似乎也知道了,戴雨農應該更清楚一些!」

    最高當局聽到何部長說出這些,頓時眉頭皺成了一團!沉默了良久之後,最高當局對何部長說道:

    「敬之,你要提醒兆銘他們注意一些。這件事如果讓外界知道了,那他們是要惹麻煩的!」

    「委座,岳軍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張群在一旁萎萎縮縮地插話。

    「你說好了。」

    「總裁。我總以為現在的記者有些活躍得過份,這恐怕會帶來不利的影響。政府對他們還是應該要嚴加限制,必要時關閉幾間報社也不錯!」張群狠狠地說著。

    最高當局擺了擺手,說道:「眼下這時節,民心不可傷!」

    張群也算是夠乖巧的了,他一見到最高當局的意見和他相左,就趕緊閉上了嘴巴!搞的傍邊的何部長都想衝著張群翹大拇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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