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機場
也許是因為韓復渠很留戀他在濟南渡過的那段歲月，這位山東省主席在帶兵逃跑的時候，並沒有對濟南城的設施進行大規模的破壞。結果讓日本華北方面軍撿了個大便宜。
由於濟南機場設備完善，維護良好，能夠起降比較大型的飛機，於是這裡成為了日本華北方面軍臨時航空兵團第9大隊的駐地。和第9大隊一起進駐濟南機場的還有一個機場勤務兵中隊、一支高炮部隊、一個汽車中隊和一個無線電通信小隊。
第9大隊裝備的飛機是重型轟炸機，這些天落在台兒莊土地上的那些重磅炸彈，至少有三分之二以上都是由第9大隊投下的。第10師團師團長磯谷廉介一遇到攻擊不順利的局面就會頻繁請求航空援助，可把第9大隊的日本飛行員們累的夠嗆。
只有在天氣不適合飛行的日子裡面還有夜間，第9大隊的日本飛行員們才能停止忙碌，返回基地休息。
「命令！命令！緊急任務！飛行員緊急集合！」
第9大隊傳令軍官的呼喊聲和尖利的軍哨聲突然打破了夜晚的寧靜，被驚醒的日本飛行員們趕緊從被窩裡面跳了出來，在確認了自己沒有聽錯之後，他們趕緊整理好自己的裝備衝出了宿舍樓。
早瀨中尉昨天晚上喝了一些酒，所以睡的比較死，要不是同屋的夥伴在離開之間特意將早瀨中尉叫醒，早瀨中尉一定會受到大隊長萩原中佐的嚴厲處罰！
「該死的！怎麼會有夜間的緊急任務？難道要我們轟炸機裝上探照燈嗎？」
早瀨中尉一邊往腳上穿著軍靴一邊蹦跳著來到了走廊上，在剛才的一陣喧鬧之後，飛行員宿舍樓的走廊已經恢復了寂靜，看來早瀨中尉似乎將成為最後一名參加緊急集合的人。
「得快一些了！我可不想惹萩原中佐這個傢伙不高興」
嘴裡一邊抱怨著一邊剛要準備轉身加速跑的早瀨中尉忽然被人從背後推了一把，那人使的力氣很大，早瀨中尉朝前衝了五六米遠才踉踉蹌蹌著穩住了身形。
「八嘎！」
憤怒的早瀨中尉扭頭便罵了一句髒話，可當早瀨中尉看清楚對他下手的人是誰之後，後面的話被早瀨中尉生生嚥了下去！
「遠籐大尉！您辛苦了！「
立正、鞠躬、問候，早瀨中尉這一連串動作只換回對方一句輕飄飄的：「吆！」
遠籐大尉這就算是和早瀨中尉打了招呼。
「遠籐君！我們還是趕快到跑道上去吧！在緊急集合中當最後一個人，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早瀨中尉對待遠籐大尉的態度十分的恭敬，這是因為剛才從背後推了他一把的遠籐大尉是第9大隊的王牌飛行員，甚至就連大隊長萩原中佐的飛行技術也遠不如遠籐大尉，很久以前在飛行員當中就有過流言，說遠籐大尉會在萩原中佐高昇之後坐上第9大隊大隊長的寶座。
「夜間的緊急任務？還真是有趣呢？小傢伙！你上次參加夜間飛行是什麼時候？」
遠籐大尉就像是完全沒有聽見早瀨中尉說的話一樣，飛行員的世界和陸軍完全不同。往往優秀的飛行員總是有著一些獨特的個性。
為了保護好這些「王牌飛行員」，日本航空部隊的大隊長總是會對他們網開一面。總之，這些「王牌飛行員」是一群擁有著特權的人。
這便是遠籐大尉會如此囂張跋扈的原因所在。
但是早瀨中尉並沒有這樣的特權，他只不過是一名普通的副駕駛。
「在實戰中還從來沒有過遠籐君！還是先到跑道上再說吧！「
可能是早瀨中尉那近乎懇求的語氣起了作用，遠籐大尉居然點了點頭，和早瀨中尉一起往宿舍樓的大門走起。
由於是和遠籐大尉一起同行，早瀨中尉不敢走在遠籐大尉的前面，他始終和遠籐大尉保持著半個身位的距離。
幾乎是在踱著步子走路的遠籐大尉注意到了早瀨中尉的焦急，他先是笑了一下，然後開口說道：
「小傢伙！不必如此緊張！即使是收到了陸軍師團長們的強烈要求，德川將軍一般也只是會派一些輕型轟炸機或者是戰鬥機去實施轟炸。在能見度極低的夜晚出動重型轟炸機是極不明智的決定！帝國製造的重磅炸彈不應該被這樣浪費掉!所以今晚應該只是一次理性訓練！我們的萩原大隊長還真是有閒心啊！」
不得不承認遠籐大尉說的話很有道理，自打華北方面軍組建以來，第9大隊就從來沒有在夜間出擊過，這也是早瀨中尉在晚餐時可以喝酒的原因。
心中接受了遠籐大尉的推斷之後，早瀨中尉的腳步也放慢了下來，他現在不太著急了！
為了防止遇到突然襲擊，飛行員的宿舍樓就建在機場的跑道旁邊，從宿舍大門到集合地點只有不到一百米的距離，遠籐大尉和早瀨中尉卻整整走了三分鐘！
大隊長萩原中佐看到遠籐大尉踱著步子慢慢行走的樣子，終於有些不耐煩了。
「快快的！遠籐！這不是演習！是作戰任務！」
膽小的早瀨中尉被萩原中佐這一嗓子嚇得趕緊竄了出去，他也顧不上下任大隊長會不會對他留下壞印象了，畢竟萩原中佐是現任大隊長，可以決定早瀨中尉的前途。
早瀨中尉的動作很快，使用了幾秒鐘的時間，他就完成了衝刺、立正、報告、混入隊列的一系列動作，然後趕緊低下了頭，躲開遠籐大尉那咄咄逼人的視線。
最後的二十米，遠籐大尉到底還是走了十多秒的時間，萩原中佐在心裡面咬牙切齒問自己，他是不是把遠籐大尉寵的太過分了？
「好了！現在開始宣佈命令！先說一句！你們緊急集合的速度非常糟糕！」
萩原中佐最後還是沒有處分他的王牌，今晚的夜間飛行，他需要遠籐大尉這樣的好手。所以萩原中佐只能用一句極其模糊的批評給他自己找台階下。
站在隊列第一排的遠籐大尉露出了囂張的笑容。
「這是航空兵團團長德川好敏中將親自下達的命令！我們第9大隊將前往棗莊執行一項特殊任務！全員出動！地勤人員正在給你們的飛機加油加載，三十分鐘之後起飛！現在抓緊時間標識航圖！解散！」
飛行員解散之後，早瀨中尉想要找遠籐大尉解釋一下，但是卻被大隊長萩原中佐捷足先登了。
「遠籐大尉!今晚你飛在最前面！整個大隊就靠你領航了！天氣不是太好，你要注意一些」
萩原中佐將遠籐大尉的轟炸機放在前面做導航機，的確是最穩妥的安排，整個第9大隊，就數遠籐大尉的夜航經驗最豐富！遠籐大尉日本國內的時候，就是有名的瘋子「飛行員」。
「什麼特殊任務？需要搞的這麼神秘嗎？」
遠籐大尉一上來就拋出了很犯忌諱的問題，既然萩原中佐剛才沒有說明任務的內容，應該就是不能說的絕密。
萩原中佐再次照顧了他的王牌，他先是看了看周圍，在發現沒有人注意他和遠籐大尉之後，萩原中佐壓低聲音說道：
「磯谷廉介的第10師團陷入了中**隊的重圍，已經快要彈盡糧絕了，寺內壽一大將直接找到了德川將軍，要求航空兵出動飛機向棗莊實施空投，今晚飛機上裝的不是炸彈，全都是糧食和彈藥！獨立飛行第3中隊還將給磯谷師團空投200名中下層軍官，這樣的事情，你要我怎麼說的出口？」
原來，所謂的「絕密」不過是萩原中佐給自己準備的一塊遮羞布！之前誰會想到，繼南京溧水之後，中國戰場上的日本軍隊這麼快就要再迎來一場慘痛的失敗？
「磯谷師團？軍報上不是說他們不是還在攻擊台兒莊嗎？怎麼現在退到了棗莊，還陷入了中**隊的重圍？靠著華北方面軍的這幾架飛機，怎麼可能供應得了整個第10師團？這簡直就是在開玩笑」
「不要再說了！遠籐大尉!陸軍的事情我們不需要理會！你只要負責好今晚的領航任務就可以了！棗莊的戰況十分複雜，寺內壽一大將不希望空投的物資落到中國人的手中！磯谷師團已經丟盡了大日本皇軍的臉！陸航，絕對不能再丟臉了！」
萩原中佐打斷了遠籐大尉的話，有些事情還是裝在肚子裡面比較好！不管最後磯谷師團能不能突圍而出，台兒莊的這場仗都將成為華北方面軍的傷疤，誰要是擠出了傷疤後面的膿水，陸軍可是會發瘋的！
要知道華中派遣軍到現在都沒有承認114師團在溧水遭到了黃浩然的重創，依然在日本國內的報紙上不斷的污蔑黃浩然，將黃浩然稱為「中國最會撒謊的將軍」。
掩蓋曾經的失敗和犯下的錯誤，是日本的傳統！
「我需要一些照明彈，還有！必須得到磯谷師團的配合！地面必須要有引導信號！」
遠籐大尉終於收起了他那副吊兒郎當的做派，他的囂張只能在第9大隊內部受到容忍，一名小小的陸航大尉去挑戰整個陸軍？只有瘋子才會這麼做！
「沒有問題！第1隊會派出偵察機來配合我們，照明彈安裝在偵察機上面！它們會讓棗莊的天空提前亮起來的！空投區域會有三堆火焰，這是航空兵團和磯谷師團約定的標記！」
萩原中佐早就知道遠籐大尉會問起這些，他回答的很快，很利落。
「還有護航的問題！中國空軍好像已經從死亡的邊緣爬了回來！我們不能掉以輕心」
遠籐大尉的第一項要求剛剛被滿足，他又提出了一項要求，在夜裡突然聽到「中國空軍」這個名字，讓萩原中佐感到有些不太舒服！
對華全面戰爭剛開始沒有多久，中國的天空就成為日本飛行員的後花園！一群群「八八式」、「九四式」、「九六式」機，驕傲地抖動著翅膀，在中國的天空中飛來竄去。
當現代化戰爭突然來臨時，中國空軍能投入作戰的戰機，少的可憐！
中國的決策者們為他們的愚蠢和短視付出了沉重的代價！當的「空軍制勝論」在日本收穫大量支持者之時，中國的軍閥、政客們卻在為一塊塊地盤、一堆堆金錢逼著手下的士兵們廝殺不休。中國的陸軍在畸形地膨脹著。可中國空軍沒有得到相應的發展。
雖然英勇的中國飛行員們用他們視死如歸的精神拉近了一些和日本空軍的差距，出現過輝煌的「八一四」，沈崇海、陳錫純駕機猛撞日軍軍艦這樣的壯舉和像閻海文這樣誓死不降被日軍尊重的勇士，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五顏六色、機型繁雜的霍克、道格拉斯、馬丁頻繁的升上落下，中國戰機的損耗，以無法遏制的勢頭，狂升不止。
日本空軍終於霸佔了中國的天空！他們駕著先進的戰機，掠過樹梢樓頂，飛得更低、炸得更猛、掃得更凶！
在中國的天空飛行、作戰，猶如在一片充滿陽光、令人心曠神怡的綠地上散步。
笨拙的轟炸機甚至無須戰鬥機護航就可以單獨出擊。日本飛行員們從不帶彈回返，反正基地有的是炸彈。轟炸完中國守軍陣地，一堆堆多餘的炸彈便飛向了城市，飛向了手無寸鐵的中國百姓。
淒厲的慘叫，橫飛的血肉，化作了日本飛行員們茶餘飯後殘忍的笑料。日本空軍，就像是握住了一柄沾滿鮮血的利劍，不停歇地在中國人頭頂上揮舞著。他們要把這柄劍揮舞得淋漓盡致、他們要讓中國人癱軟在這柄劍下。
那時候的萩原中佐也是這群暴徒中的一員，在他看來。中國空軍已經被他們徹底消滅了！
在那段愉快時期，日本飛行員們經常壓低機頭，用飛機俯衝時發出的尖厲嘯聲，撕扯著很少見到過飛機的中國士兵和百姓的神經。成噸的炸彈帶著恐怖的嘶鳴，飛向中國守軍陣地，飛向安寧的城市，飛向大路上蜂擁逃難的人群。
地面上的那些中國人只能仰著扭曲變形的臉孔，瞪大著驚駭恐懼的眼睛，透著對這種戰爭利劍的恐怖。
讓萩原中佐沒想到的是，「愉快時期」居然會結束的那麼突然！
在蘇聯人的幫助下，中國空軍被重新組建了起來。1938年2月18日，日本海軍航空隊第26聯隊在南昌再次遭到了中國空軍的挑戰，被譽為日本海航「四大天王」之首的「空中霸王」南鄉茂章大尉在交戰中被擊落！從那一刻開始，中國空軍強勢回歸！
日本海軍航空兵在武漢的「二一八」空戰中大敗而歸，被中國空軍一舉擊落13架戰機，折損了數名王牌飛行員，元氣大傷！之後只能在夜間才敢偶爾偷襲武漢等地，還經常是在中國空軍和地面高炮的聯合攻擊下，胡亂地扔下幾顆炸便倉皇遁去！
就在不久之前，中國空軍甚至主動派出戰機轟炸了津浦路北線的華北方面軍陸軍師團，這也從一個側面說明了中國空軍已經擁有了相當數量的飛機！他們已經不滿足於被動挨打，而是將目光放到了和中**隊交戰中的日本陸軍頭上！
中國的天空，又重新變得危險了起來！
所以遠籐大尉的擔心，是很有道理的！
「陸航第十六聯隊的加籐大隊會為我們第9大隊提供空中掩護！他們在台兒莊和中國空軍交過手，對中國空軍比較熟悉！」
萩原中佐在說這幾句話的時候神情有些不太自然，特別是當他說出「加籐大隊」的番號時，很明顯的加快了語速，想要糊弄過去。
遠籐大尉可不是好對付的主，他無情的揭穿了萩原中佐內心的真實想法。
「加籐大隊？就是那個在歸德上空被中國空軍擊落了6架飛機的加籐大隊？為什麼不讓我們陸航的戰鬥機來為我們提供掩護？海航的那些傢伙！根本就不懂得飛行！根本就是一群十足的蠢貨！」
萩原中佐覺得有些頭疼了，其實他也對航空兵團團長德川好敏中將這個安排感到有些不滿！為了不影響第9大隊的士氣，萩原中佐只好隱瞞了戰鬥機部隊的番號，只在作戰計劃裡面寫到他們第9大隊會得到一個戰鬥機大隊的掩護。
「遠籐大尉！服從命令吧！中國飛行員應該不會在夜間出擊的！加籐大隊不過是去做做樣子！畢竟只有像你這樣的空中精英才能適應這樣艱巨的任務，而中國空軍的飛行員基本上都是些新手」
由於不能提供令遠籐大尉信服的答案，萩原中佐只能說些模模糊糊的話來安撫遠籐大尉，遠籐大尉抬頭看了看漆黑的夜空，他覺得頭頂上這夜色都要比加籐大隊可靠的多！
「知道了！我會執行命令的」
遠籐大尉得話說到一半的時候看見了在不遠處打轉轉的早瀨中尉，由於萩原中佐和遠籐大尉的對話遲遲沒有結束，所以早瀨中尉一直都不敢走過來。
「我給自己找個副駕駛，這沒問題吧？」
萩原中佐雖然不知道遠籐大尉為什麼會這麼說，但出於習慣，萩原中佐還是答應了遠籐大尉的要求。
遠籐大尉咧著嘴衝著早瀨中尉招了招手，大聲的喊道：「小傢伙！你現在可以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