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磯谷師團的危機
余善福甚至都沒能來得及領會一下傳令兵傳達的「最新精神」，陣地前沿的觀察哨就大聲的叫喊了起來。
「團座！鬼子步兵又上來了！足有一個大隊！」
聽到大批日軍來襲的消息，余善福趕緊從地上跳了起來，大聲的喊道：「快！進入陣地！準備戰鬥！」
由於余善福之前在浮土裡面埋的時間比較長有些缺氧，吼完這一嗓子之後，余善福頓時覺得眼前一黑然後就朝前栽了下去。好在站在旁邊的707團官兵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余善福然後將他們的團座架到了戰壕邊上，讓余善福趴在地上恢復體力。
硝煙之中，707團官兵們相互示警的聲音此起彼落，越傳越遠。余善福的部隊一直都是採用這種人力接續的方法來傳達作戰命令，這還是他們從胡宗南的第1軍帶過來的舊習慣。
「團座！受傷了沒有？」
由於1營3連的陣地距離707團團部的所在位置最近，所以3連長韓老四成為了第一個跑到余善福面前的作戰部隊軍官。
韓連長先是看了一眼被日軍炮彈炸毀的團部舊址，然後順著戰壕彎著腰走到了余善福身邊，一屁股坐在地上靠著戰壕壁衝著余善福關切的問道：
「團座！受傷了沒有？」
「閉上你的烏鴉嘴！老子好好的！趕緊讓你的兵去團部那裡扒拉扒拉，看看還有活著的軍官沒有」
暈眩的感覺還沒有消失，余善福現在完全睜不開眼，所以他只能將他的腦袋抵在戰壕邊的黃土上，閉上眼睛回答韓連長的問題。
韓連長扭頭沖被炸成廢墟的團部又瞅了一眼，然後回過頭低聲對余善福說道：「我看算了吧，團座！就算現在能扒出來人也弄不活了，倒不如就這麼埋著，還能省幾張棺材板」
聽了韓連長的這番話，余善福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他猛地直起身子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就是一記老拳，擂的韓連長齜牙咧嘴。
「少說些風涼話！趕緊去挖！團部的參謀們歲數都不大，都是爹娘一泡屎一泡尿拉扯大的！得給個交代！怎麼也得讓他們留些東西給家裡寄去！」
余善福的語速很快，就像是打連發的重機槍一樣，說到激動地地方，余善福睜開眼睛伸出手指衝著韓連長一指，然後大吼道：
「只要你小子不是從石頭縫裡面蹦出來的，家裡還有爹娘，沒準也會有需要人幫著送東西的這麼一天！我不想到時候別人也這麼說你！」
聽完余善福說的話，韓連長顯得有些沉默。幾秒鐘之後，韓連長起身衝著蹲在戰壕裡面的幾名三連官兵一揮手，大聲說道：「挖！把埋在下面的弟兄們都找出來！」
已經見識過中國炮兵厲害的阪本支隊沒有再派出戰車來充當攻擊箭頭。這些往日裡在中國官兵面前稱王稱霸的「鐵王八」現在只能留在遠處充當」活動炮台。
由於***戰車配備的戰車炮口徑都比較小，在射程山和戰防炮相比幾乎沒有任何的優勢，這就注定了不敢進入中國炮兵射程的鬼子戰車發射出來的炮彈全都夠不著目標，只能在707團的陣地前面掀起一些泥土，就像是在放煙幕彈！
恢復了差不多五成氣力的余善福舉起望遠鏡開始觀察敵情。自從***戰車不敢摻和進來之後，端著三八大蓋的***步兵就成為了進攻中的主角。
阪本支隊的這些鬼子大部分都是久經戰陣的老兵，這一點從他們排列的散兵線就可以很容易的分辨出來。
敢於和同伴保持距離，各自為戰的鬼子多半都是些老兵油子。剛出爐的新兵擔心，進攻的時候總喜歡擠在一起相互壯膽！阪本支隊的攻擊散兵線上的每個鬼子兵之間的距離都拉的很開，這便是最好的說明。
隨著距離707團前沿陣地越來越近，散兵線中的鬼子兵開始三三兩兩的脫離大隊。緊接著，擲彈筒、歪把子、九二式重機槍這「老三樣」紛紛隆重登場。
余善福覺得非常的納悶，這些死板的小***到底是怎麼憑藉著這套一成不變的打法佔領了半個中國的？抗戰都已經打了大半年了，小鬼子還是玩這一套老東西，也不嫌膩得慌？
黃浩然的第25集團軍已經和日軍有過多次交手，對付起日軍的這套常規打法來自然是頗有心得。再加上第25集團軍有著戰後總結戰術經驗的好習慣，第188師雖然組建的時間不久，但也知道該如何和使用這套戰術的鬼子過招。
先集中迫擊炮和擲彈筒對付鬼子放在散兵線後面的歪把子和重機槍，然後用輕重機槍對付端著刺刀的鬼子步兵，同時安排特等射手對付鬼子的擲彈筒兵還隊列裡面的軍官。第25集團軍總結出來的這套極具針對性的反制戰術的原理有些像「田忌賽馬」，走的是下馬對上馬，上馬對中馬，中馬對下馬的路子，也算是對症下藥。
接下來的戰鬥過程和之前那十幾次進攻幾乎完全一樣，阪本支隊的攻勢再次受到了707團的遏制。激戰了十分鐘之後，阪本支隊不得不結束了這場完全看不到勝利希望的戰鬥。看著丟盔棄甲拖著步槍跑回來的***兵，阪本順少將感到有些喪氣！
身為支隊長的阪本順少將尚且如此，阪本支隊的中下級官兵的情緒可想而知已經低落到了怎樣的地步！
士氣這東西非常的奇怪，在它高漲的時候簡直能讓部隊無往不利，有如神助！可它一旦散去，就很難再重新聚集起來。
188師的頑強表現已經讓處於20軍團追擊中的阪本支隊變成了驚弓之鳥！幾乎沒有了再戰之力！
現在，阪本順少將不得不將希望寄托在隔著188師和他的阪本支隊遙遙相對的磯谷師團身上了
成敗，就看磯谷廉介了！
湯恩伯在武漢是有情報關係網的，所以他很清楚眼下最高當局對全殲磯谷師團這一戰果的渴望程度有多高！
如果這個時候湯恩伯的20軍團出了紕漏，導致5戰區最後不能全殲磯谷師團，最高當局是肯定不會放過他的！
如今已經不是抗戰剛開始的那段時期了！在正面戰場上損失了幾十萬軍隊以及淪陷了大片國土之後，最高當局的心腸已經變成了一塊冰！現在為了取得勝利，為了獲得民眾支持保住他的領袖位置，最高當局可以什麼都不在乎！
就連那一向暗淡無光的軍法，也一下子變得鋒利了起來！
38年1月21日，武漢政府軍事委員會向全國發佈了一條重要公告：一方面對佟麟閣、趙登禹、郝夢齡等抗日烈士重申褒揚，同時還處理了40餘名在抗戰中失職的將領和軍官。
放棄雁北天鎮的61軍軍長李服膺、旅長高仰如等8人被軍委會判處了死刑！第19集團軍副總司令香翰屏、師長鄧龍光2人被記大過一次；第39軍軍長劉和鼎和師長李松山、周祖晃、徐啟明、楊國禎以下10人撤職留任，戴罪立功；師長羅霖、巫劍雄、陳萬仞以下10人撤職查辦。另有旅長以下受撤職處分者8人、受撤職永不敘用處分者2人、判處有期徒刑10年者1人。
為了整肅軍紀，一次過處置了42名高級軍官，這在民國的歷史上是極其罕見的！可想而知最高當局已經對中***隊在戰場上的連續失敗痛恨到了什麼樣的程度！
但是直至那時，湯恩伯這樣的中央軍高級將領心中還抱著一絲僥倖，認為他們的「委座」會對他們這些「嫡系」網開一面。
可3天之後的1月24日，湯恩伯他們等到的卻是山東省政府主席、第5戰區副司令長官、第3集團軍上將總司令韓復矩以不戰而逃的罪名被武漢政府軍委會高等軍法會判處死刑並執行槍決的消息！
這時候湯恩伯才猛地記起，這位十分溺愛部下的最高當局和當年那個在黃埔帶著學生兵斬殺政敵，殺伐果斷的「校長」其實是同一個人！
韓復矩這位陸軍上將被槍決給了中***隊所有高級將領一個強烈的震懾！以致於如今許多陸軍將領們在上戰場之前都會相互在私下告誡道：
「寧死於戰場，勿死於國法。」
每每聽到這句話，湯恩伯都會覺得頭皮一陣發麻！
死於戰場？不！他不能接受這樣的結局！他湯恩伯還有著大好前途！他的小團體才剛剛起步！他湯恩伯還不想死！
拿著黃浩然發來的回電，湯恩伯搖頭苦笑！
好你個黃浩然！居然能將叫別人赴死的話說的如此慷慨！看來你這位「抗日名將」不但在戰場上非常的厲害，在官場上也很有些手段！
難怪深得最高當局信任的陳辭修都會對黃浩然頗為忌憚！
也罷！本錢本錢，還得有命才能花的出去！現在為了自己的性命，湯恩伯也只能不顧本錢了！
4月12日全天，第20軍團的三個軍和磯谷師團以及阪本支隊展開了殊死搏殺，面對第85軍軍長王仲廉、第4師師長陳大慶、第89師師長張雪中等人的哀求和抱怨，湯恩伯全都用同樣的幾句話堵了回去！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為了我們這些人今後的前程！諸位！還是拼了吧！」
最後這句「還是拼了吧！」道盡了湯恩伯心中的不甘和無奈！
不過「嫡系」到底還是「嫡系」，20軍團真拼起命來還是很厲害的！能夠在一萬多日軍的狂攻之下死守不退，湯恩伯這傢伙也算是個人物了！
只可惜，因為20軍團之前的種種齷齪表現，現在包括李長官在內的雜牌軍將領們根本就不會對湯恩伯有任何的同情！
用「吃力不討好」這五個字來形容湯軍團現在的處境是再合適不過了！
最後，還是黃浩然這位戰區副司令長官兼台兒莊前敵總指揮想起來湯恩伯，發來了一封勉勵的電報。黃浩然在電報裡面表示希望湯軍團能夠再接再厲，和日軍浴血奮戰，保證合圍計劃的順利實施。還表示他一定會為湯恩伯向最高當局請功！
說上幾句便宜話就換來了20軍團三軍用命，黃浩然這買賣做的可是賺大發了！
磯谷師團猛攻第20軍團的時候，第25集團軍的各支部隊也對磯谷師團展開了猛攻！
55軍配合121師、187師跟在從嶧縣撤出的第33旅團後面窮追猛打，逼得瀨谷啟旅團長先後三次分出部分部隊擔任後衛實施阻擊。
曹福林、吳劍平和劉兆慕當然不會跟瀨谷啟客氣，他們也不斷地分出部隊圍攻瀨谷旅團的後衛部隊。通常是瀨谷啟留兩百兵斷後，曹福林他們就留兩千部隊圍攻！十倍的兵力優勢使得這三場殲滅戰結束的都很快，瀨谷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及沒有擺脫掉追兵，又損失了相當一部分的兵力。
與此同時，5戰區阻敵增援的作戰也在同時展開，失去作戰目標的龐炳勳軍團遵照李長官的命令，以有力部隊滲入到兗州以北地區進行遊擊作戰，以配合黃浩然實施的殲滅戰。
12日夜，龐炳勳的40軍夜襲兗州，殲敵一部，並將兗州以北鐵路破壞；纓瀲流的57軍炸毀了大汶口鐵路多處，使得數輛日軍軍列脫軌；同夜，韓德勤的第89軍夜襲大汶口飛機場，炸毀日軍飛機8架。
5戰區的連續動作讓日軍華北方面軍司令寺內壽一大將感到了危險，他一邊命令臨沂方向的磯谷師團不計任何代價向阪本支隊靠攏，一邊命令山西方向的一個日軍師團向徐州戰場轉進！
但畢竟遠水解不了近渴，處於包圍圈中的磯谷師團和阪本支隊迫切的需要得到有力支持！由於連續的運動作戰，磯谷師團和阪本支隊攜帶的糧食和彈藥被大量的損耗，磯谷廉介師團長已經得到了參謀長堤不夾貴大佐的示警，第10師團的軍糧即將告罄！
「怎麼會這樣！？不是說軍糧還能夠支持五天嗎？」
第10師團師團部裡面的參謀軍官們已經習慣了磯谷廉介的咆哮的樣子了，自打磯谷師團突破滕縣以來，磯谷廉介的心情就沒有好過，有時甚至會打罵下級軍官。
「五日的軍糧是賬面上的數字，其中至少有一半陷在了滕縣，奪回臨城之後，第10聯隊將附近的軍糧都運進城內準備依托城牆死守，結果後來被支那王牌99師破城，幾乎損失殆盡！再加上瀨谷旅團為了突圍拋棄了所有物資。如今剩下來的一個聯隊擁有的軍糧要供應整個師團，恐怕很難不到明天！」
堤不夾貴大佐覺得自己越來越像貓頭鷹了，總是在夜裡帶來不好的消息，他現在也變得有些害怕天黑了。
「那現在怎麼辦？難道要讓我的士兵餓著肚子打仗？戰鬥是需要消耗體力的！」
堤不夾貴大佐完全能夠理解磯谷廉介的焦急。日軍的後勤供應一直都非常的糟糕，總是要求野戰部隊搶掠民間糧食以作軍糧。這便注定了早晚會有一支軍隊在軍糧的問題上付出代價！
就地征發的方法在全面侵華戰爭開始的頭幾個月還算奏效，由於中國百姓還沒有見識到日軍的凶殘，再加上***軍隊總能夠迅速的取得勝利，拿下一座又一座裝滿了糧食的城市和村莊就地獲得補充。所以後勤不力的問題就被隱藏了下來。
甚至有***陸軍師團的師團長對方面軍的後勤軍官狂妄的的說道：「請把運送軍糧的卡車裝滿彈藥！大***陸軍師團的軍糧應該向軍刀討要！」
但是這樣的愉快時期並沒有持續太久的時間，自從松井石根的華中方面軍製造出了南京大***之後，所有的中國人都將***軍隊當做了死敵！在山東的許多地方，當地百姓對日軍實施了堅壁清野，一粒糧食也不出售給日軍。
***陸軍師團的後勤軍官們痛苦的喊道：「中國人現在將皇軍當成了他們的仇敵！在這個即使是拿著金條和銀元也沒辦法從中國人的手中買到足夠的軍糧的時期！軍部提供給我們的，卻依然是如同廢紙一般的軍票！」
無奈之下，華北方面軍的陸軍師團們只能用刺刀和子彈為他們自己征發軍糧，從而導致了當地百姓更加仇視日軍。
這樣的惡性循環，最後使得在中國戰場上的所有***軍隊的軍糧供應都出現了問題！
磯谷師團現在失去了自有的軍糧，他們又該從哪裡獲得糧食呢？
台兒莊的這場大戰，早已使得附近的百姓逃的一乾二淨！而且現在磯谷師團是處在中***隊的包圍圈當中，就是搶都沒地方搶去！
磯谷廉介當然不會認為他能夠帶著餓得手軟腳軟的第10師團擋住周圍那十幾萬如狼似虎的中***隊！如果真的斷了軍糧供應，不出三天，第10師團的戰鬥力就會出現急劇下降！
「師團長閣下，我們只能想華北方面軍司令部救援了！請求陸航給我們空投！」
堤不夾貴大佐給出了一個看起來還算說的過去的建議，雖然他心裡很清楚依靠空投進行補給，是無法滿足1個陸軍師團的需要的！
「不足的部分，就用軍馬補上吧！還可以讓士兵們去找野菜，天皇的勇士們，一定可以克服所有的困難！」
磯谷廉介沒有再為難堤不夾貴大佐，既然很可能沒辦法在物質上滿足第10師團官兵們的需要，就得依靠精神毅力了！
「萬能」的武士道，或許能夠戰勝空空的肚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