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開脫
武漢，珞珈山上。
最高當局又站在官邸的窗邊看東湖的風景了，自打日軍拿下濟南，最高當局就經常站在窗前沉思。他既希望中***隊在台兒莊打一場大勝仗，讓武漢和他的寶貝中央軍能夠得到足夠長的休整時間；又不願意看到他的老對手李德鄰建立功勳，這樣的心理，實在是矛盾的很！
煎熬了很久之後，最高當局放出了兩手「妙棋」：最高當局先是讓黃浩然擔任5戰區的副司令長官兼台兒莊前敵總指揮，去分薄李德鄰可能會獲得的功勳；然後又命令湯恩伯帶著他的第20軍團到5戰區內部去「摻沙子」。
最高當局滿以為只要將這兩顆棋子往5戰區一丟，就能夠掌控住整個徐州會戰的局勢。可隨後事態的發展，卻大大出乎了最高當局的意料。
按照最高當局當初的設想，黃浩然到了徐州之後，應該站在李德鄰的對立面。實際上在最初的一段時間，最高當局也的確是接到了來自「中統」和「軍統」的密報，說黃浩然剛到徐州就和李長官還有徐祖貽吵的不可開交。為此最高當局還很是開心的幾天。
然而事態在板垣師團進攻臨沂的時候突然發生了變化，當黃浩然主動帶著張自忠的第59軍飛奔臨沂解決龐炳勳的消息傳來，最高當局便意識到徐州的事情有些不對勁了！
接下來的滕縣作戰和台兒莊外圍作戰，黃浩然和李長官配合的十分默契，兩人之間一副酒逢知己、將遇良才的樣子。
甚至連香港的報紙都稱讚武漢政府這一次做了最正確的選擇。最後搞的武漢政府裡面的「中央系」官員們都覺得有些看不下去了。最近這些日子最高當局每天都能收到一堆「告發」、「檢舉」黃浩然「勾結地方」的電報和信件。
至於另外一顆棋子湯恩伯，那就更不用要提了！20軍團在滕縣會戰中的拙劣表現，遭到了民眾***的一致口誅筆伐！王銘章的殉國，更是讓川軍將領們喊出了「殺湯恩伯以王師長英靈」的口號！
要不是***部和軍政部下了大力氣做了大量的宣傳和解釋，恐怕現在湯恩伯已經步了韓復渠的後塵！
有了滕縣的「污點」，5戰區的雜牌軍將領們現在對湯恩伯是一百個瞧不上！「摻沙子」已經是不可能了，就連已經吞下肚的第110師也被李長官逼著吐出來交給了孫連仲！要不是後來軍委會後來將李仙洲的一個師調給了20軍團，湯恩伯的臉面就算是徹底丟乾淨了！
更讓最高當局氣憤的是，湯恩伯落到現在的尷尬處境，黃浩然在中間居然還起了一定的作用！難道黃浩然真的是被李德鄰拉攏了？每當想到這些，最高當局的心裡便一陣煩躁！
這時，一名穿著黑色中山裝的男子輕輕的推開最高當局辦公室的屋門走了進來，他的手中拿著一支藍皮的文件夾。由於最高當局站在窗邊看風景沒有注意到黑色中山裝的到來，黑色中山裝只能出聲給予最高當局提醒。
「委座！徐州李長官電報！」
「哦？我曉得了」過了幾秒鐘，最高當局才做出了反應。從窗邊轉身回到辦公桌後面坐下的最高當局臉上掛著意猶未盡的表情，黑色中山裝擔心自己打攪了最高當局的雅興，不免心中有些侷促。
「你念吧！我聽著」
說完這幾個字之後，最高當局瞇起眼睛靠在了椅背上，似乎非常的疲勞，黑色中山裝偷偷的吐了一口氣，暗自慶幸沒有惹惱最高當局，最近幾天最高當局的脾氣一直不太好，錢大鈞去了航空委員會，林蔚去了徐州，想找個人讓最高當局降降火都不容易。
「委座，這上頭寫著絕密，按照規定」
「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嘛！你們這些人我都是相信地！有人說侍從室裡面有***人的奸細！我認為那是危言聳聽！這麼大的國家，難道連個保密點的地方都沒有了嗎！？文人之言！文人之言！聽這些書生的指揮！是要亡國地！」
黑色中山裝的回答讓最高當局突然爆發了起來，黑色中山裝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麼地方激怒了最高當局，滿臉惶恐的站在原地，兩條大腿輕微的顫動著。
最高當局注意到了黑色中山裝的反應，他有些惱怒的瞪了黑色中山裝一樣，然後氣呼呼的說道：
「慌什麼？我有那麼可怕嗎?或者說，你就是***人的奸細！？電報留下！你！出去吧!」
聽了最高當局的前半截話，黑色中山裝的三魂七魄便不見了一半，好在最高當局後面的半截話又繞了回來，這才讓黑色中山裝飛出體外的那些魂魄歸了位。
得到離開書房許可的黑色中山裝趕緊走到最高當局的書桌前面，彎下腰用雙手恭恭敬敬的將文件夾放在了最高當局面前的桌面上，然後倒退著回到了門口，轉身開門走了出去。
當最高當局書房的屋門關閉之後，黑色中山裝忽然感到後背一陣發冷，他不自覺的扭動了一下背部，結果發現後背的衣服已經濕透了
最高當局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拿起了桌面上的文件夾，黑色中山裝居然沒有將文件夾順著最高當局的視覺方向擺放，現在最高當局還得將手中的文件夾調轉一下方向，要不然的話就得倒著看李德鄰發來的電文了。
「得盡快讓林蔚回到武漢，這些人，連簡單的事情都辦不利索，會誤了大事地」
電報的開頭千篇一律，李長官先是問候了最高當局一番，然後將台兒莊和臨沂今天的戰報複述了一遍，其實5戰區長官部每隔一個小時都會發一封電報給武漢軍委會，李長官說的這些消息，最高當局早就已經知曉了。
跳過沒有營養的部分，最高當局將他的目光投向了電文的後半部分，如果李德鄰在這幾段文字裡面還沒有什麼新鮮的事情要說，這封密電就會失去存在的意義！最高當局不然會李長官此刻會有這樣的閒心，無事不登三寶殿，既然發來了電報，必然是有事情要找最高當局辦的。
果然，在電文的額最後兩段當中，「湯恩伯」和「第20軍團」的這兩個稱呼開始密集的出現，看來這兩段文字才是李長官的「醉翁之意」
「找蔣百里蔣顧問！讓他到我的官邸書房來！」
最高當局看完了李長官發來的電文之後，拿起書桌上的電話說了幾句話，然後他站起身來，又回到了窗邊
蔣百里乘坐的黑色轎車還沒有完全停穩，站在官邸門廊前兩名侍從室人員便衝上來打開了轎車的車門，然後急切的說道：
「蔣顧問，您可總算是來了！委座已經在書房裡面等您半天了!」
蔣百里雖然覺得有些意外，但是卻並沒有表現出來，他從轎車裡面鑽出來後笑著向兩名侍從室的人員點了點頭，然後說道：「既然如此，我馬上去見委座。」
兩名侍從室人員十分高興的在前邊帶路，不一會，蔣百里便走到了最高當局的書房門口。
站在門外的黑色中山裝先揮了揮手示意給蔣百里帶路的兩名侍從室人員退下，然後笑著對蔣百里說道：「蔣顧問，我這就向委座稟報您到了，請您稍候片刻」
蔣百里笑著答道：「好的！有勞！」
黑色中山裝轉身推門進去，立正後朗聲說道：
「報告委座！蔣顧問已經到了，現在就在門外！」
由於屋門沒有關嚴，蔣百里從門縫裡面聽到了最高當局那口浙江味的官話：「是嗎？好的！好的！快將蔣百里先生請進來」
黑色中山裝拉開房門衝著蔣百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口中說道：「蔣顧問，委座有請！」
蔣百里點了點頭，走進了最高當局的書房，黑色中山裝則一閃身鑽出了門口，然後將書房的房門牢牢的合上了，這一次，沒有絲毫的縫隙。
「百里啊！你來的好快啊！看來你也是沒有休息***人在華北華中鬧個不停，往日那份悠閒，已經好久不曾體會囉」
最高當局的這幾句開場白，倒是十分的新鮮，蔣百里現在還不知道最高當局為什麼要如此急著見他，在最高當局沒有說明意圖之前，蔣百里覺得自己還是不要隨便說話。
於是蔣百里順著最高當局的話把，打起了太平拳。
「是啊！委座！抗戰打了半年多，我們這些軍人，已經忘了和平的樣子了」
「不能忘記！也不應該忘記！抗戰的前景還是樂觀的!***不過是個彈丸小國！想要吞掉我泱泱中華？我看小***是在做夢！用不了幾天，5戰區就會打出一場大勝仗來！到時候我倒想看看，近衛文磨和裕仁能說出什麼樣的話來！」
和之前的情況一樣，最高當局的情緒突然變得***了起來。不過在蔣百里看來，最高當局這樣的表現並沒有什麼太反常的，淞滬、南京、華北，中***隊屢戰屢敗，雖然這中間也有過向「虹口大捷」、「溧水大捷」和「臨沂大捷」這樣的勝仗，但從整個戰役的層面來說，中***隊還從來沒有贏過***人一次！面對著民眾洶湧的抗日激情，最高當局肩上的壓力可想而知！
如果台兒莊會戰能夠圓滿落幕，那將是一場最高當局盼望已久的戰役級別的勝利。正是由於期望值很高，最高當局才會如此害怕失望！現在台兒莊會戰已經進入了關鍵階段，面對著還不知道能不能到手的「勝利果實」，最高當局情緒如此***也是很正常的表現。
「委座說的極是！我們的確不應該忘記和平的樣子，只有這樣，軍隊才會效死，民眾才會奮發！剛才委座說5戰區馬上就要引來一場大勝仗是不是台兒莊又有了新的消息？」
蔣百里的話讓最高當局的情緒恢復了穩定，作為中國抗戰的領袖，最高當局這半年來承受了太多的壓力，也只有在面對著蔣百里、陳佈雷這樣的人時，最高當局才能稍微宣洩一下情緒。
這是因為蔣百里和陳佈雷都是沒有軍事和***前途的人，最高當局對他們不需要太過提防。
「百里啊!李德鄰又來電報控訴湯恩伯不聽調令，5戰區現在想要對磯谷師團實施圍攻，你覺得能夠有幾成勝算？」
其實最高當局找蔣百里來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問這樣的問題，李長官和黃浩然都是有些傑出軍事造詣的將領，如果他們認為時機已到，最高當局根本就不會再表示懷疑，他真正不放心的，還是黃浩然和李長官之間的關係。
「說來也巧，黃佑臣今天給我來過電報，說的也是台兒莊的事情黃佑臣認為現在磯谷師團已經『入甕』，只要孫連仲的第2集團軍能在台兒莊一線再堅持兩天，磯谷師團的戰鬥力就會出現大幅度的下降，到時候，就是5戰區發起總攻的最佳時機！黃佑臣以第25集團軍、第20軍團和第2集團軍的二十餘萬精兵合圍磯谷廉介的三萬疲兵，應該還是比較有把握的！搞的好的話，也許能斬磯谷廉介於臨城！不過這裡面還有一點變數，那就是臨沂的板垣師團！如果板垣征四郎的第5師團突破了臨沂防線和磯谷師團合兵一處那就是完全不同的局面了」
蔣百里從他這個軍事顧問的角度將台兒莊會戰接下來可能發生的變化一一分析了出來。坐在實木書桌後面的最高當局聽的頻頻點頭，心中對台兒莊會戰前景的最後一絲顧慮也慢慢逝去。既然蔣百里能夠設想的如此詳盡，黃浩然又一直和蔣百里有著聯繫，也就是說5戰區現在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即便最後不能殲滅磯谷師團，重創磯谷師團這樣的戰果還是能夠打出來的!這樣一來徐州便可以守的長久一些，中央軍急需的休整時間也就得到了落實。
「好啊！好啊！有百里你在黃佑臣背後幫忙，我便可以放心了！不過我擔心李德鄰會對黃佑臣施加影響，你也知道，德鄰征戰半生，像台兒莊這樣的大仗，想要他不插手，我看不大可能！」
最高當局的話中間轉的很硬，蔣百里馬上便聽出了最高當局的用意！蔣百里早就聽到了武漢政府裡面關於黃浩然和李長官之間的風言風語，為此，他還特意給黃浩然做了提醒，就是為了防止最高當局受到這些言論的影響，對黃浩然進行打壓。
從最高當局最後面說的幾句話看來，這風聲，終究還是傳到了最高當局的耳朵裡面！
蔣百里知道最高當局是想要從他的口中探聽黃浩然對「地方實力派」的態度，這件事情可是非同小可！最高當局很忌諱他的部下和「地方實力派」有所交集，在最高當局看來，遊走在政府和地方之間，是思想不純潔，動搖的表現！
一旦最高當局從心裡給黃浩然扣上了「站錯隊」的帽子，那黃浩然的前途就會變得很坎坷！
必須馬上為黃浩然洗脫掉「勾結地方」的嫌疑！蔣百里在心裡暗暗下了決心！
與私，黃浩然是蔣百里的小兄弟，他們兩人的感情極好，蔣百里實指望黃浩然繼承他的軍事思想，他與黃浩然實際上師亦師亦友的關係。與公：中國好不容易出了黃浩然這麼一位抗戰名將，無論如何，蔣百里也不會讓黃浩然被***傾軋的漩渦吞沒！
「委座！我知道最近這些日子，政府裡面有不少人在說黃佑臣的壞話！這也難怪，佑臣年紀輕輕便坐上了戰區副司令長官的高位，自然會有人眼紅！可這些人也不動腦子想想！如今政府最需要的是什麼？佑臣動身去徐州之前，和我有過一次長談，我提醒他不要和李德鄰走的太近，沾染了軍閥的習氣。委座，您猜佑臣他是怎麼回答的？」
蔣百里的這句反問，勾起了最高當局的好奇心，最高當局猶豫了一兩秒鐘，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了起來：
「黃佑臣他怎麼說？」
蔣百里的嘴角泛起了笑意，他剛才說了那麼一大堆，為的就是讓最高當局接他的話，只要最高當局開了口，也就說明最高當局會將蔣百里接下來說的話都牢牢地記進心裡。
「佑臣他是這樣說的：『徐州是武漢的屏障，一旦讓日軍打通了津浦線，他們定然會直撲武漢！中央軍新敗京滬，已經是元氣大傷，如果不經休整馬上投入戰鬥，極有崩潰的可能！如果丟了武漢，政府就只有退入四川的大山當中！要是***人再扶植出幾個華北聯合政府那樣的組織來，委座豈不是被邊緣化了？到時候地方大員們就會一個接一個的跳出來，宣佈自治，中國，也就徹底沒有了希望！所以我守徐州，實際上是在守武漢，守委座的江山！國之將傾！即便是刀山火海，也只好走一趟了！」
通過蔣百里的嘴巴講出來的這段「黃浩然慷慨呈辭」的戲碼，讓最高當局聽的唏噓不已！黃浩然的話完全說中了最高當局心中的隱優！最高當局不怕***人軍事上的強攻，他最擔心就是***人扶植傀儡政府，降低武漢政府的影響力！
黃浩然能夠為最高當局「設想」的如此細緻，怎麼能讓最高當局不為之感動？
「黃佑臣！真棟樑也！」
最高當局說出了這句極高的評價！蔣百里的心中頓時變的輕鬆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