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189師的首戰
方家溝地區是淮河北岸第25集團軍防禦陣地上的一塊突出部，它就像顆釘子一樣楔入了對面的日軍13師團防線當中。方家溝陣地除了北面和99師536團的陣地相連，其餘東西南三面都是日軍的陣地。13師團師團長獲洲立兵中將也是看中了方家溝易攻難守，所以每次「攻防演練」13師團都會在方家溝地區下點功夫！
在189師上來之前，方家溝陣地上已經換過了好幾撥防守部隊，121師和187師先後都有一部在這裡駐守過。現在，輪到了張靜的部隊。
兵力不足的189師還是組建了4個步兵團，按照沈元龍從黃浩然那裡學來的花招，每個團都是先從4營開始組建，然後是3營、2營，最後才是1營，現在189師的4個團裡面，除了709團這個主力團是滿編4個營建制，710、711和712團都只有3營和4營。
根據之前駐防在方家溝地區的187師701團建議，張靜在第一線陣地上放了兩個營，709團4營和710團3營。709團團長孫萬泉是從139師調過來的軍官，他手下的幾個營長也都是他在139師的老部下。710團團長吳常貴則是何大如從胡宗南的第1軍帶到25集團軍的老部下，139師和第1軍好歹都屬於中央軍系統，所以孫萬泉和吳常貴這兩個團的關係還算比較融洽。
709團4營和710團3營也是189師現在最有戰鬥力的兩個營。張靜一上來就將自己的精銳排在最前面，就是希望給189師開個好頭。
新兵多的部隊就怕吃敗仗！要是這個頭開得不好，189師很有可能會從此一蹶不振！在黃浩然的部隊裡面，不管是補充兵力還是物資分配一切都得看你的軍功！張靜可不希望他的189師一上來就落到墊底的位置上！
第25集團軍內部的競爭注定會十分激烈！這要是輸在了起跑線上，想要後程發力追上來，那可是比登天還難！
為了打好這一仗，張靜將他手中最好的裝備都加強給了這兩個營！現在在189師裡面，也只有這兩個營的武器裝備都完成了制式化。
709團4營裝備的是58師歸還給99軍的英國貨，710團3營手裡面拿得則是清一色的日本貨，看著710團3營陣地上的那些九二式重機槍還有歪把子和擲彈筒，張靜這心裡面還真的有些彆扭
張靜預計拂曉的時候，日本人應該會發動一次攻擊，他命令一線陣地上的兩個營抓緊時間休息，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血戰！
方家溝陣地對面的日軍是第13師團116聯隊。
添田孚聯隊長此刻正在用電話向他的旅團長澤田德重少將匯報著他的最新發現，拿著電話的添田孚聯隊長情緒顯得有些興奮，在他的身邊，則站著116聯隊的三位大隊長，鬼見、鳩山和三井中佐。
添田孚聯隊長的新發現和方家溝陣地的中國守軍有關。在這兩天的試探攻擊中，添田孚聯隊長發覺對面的中國守軍戰鬥力起伏的很厲害，完全沒有了一開始和116聯隊交戰的那股氣勢，昨天傍晚的一次進攻中，添田孚聯隊長排出的一個中隊差點就衝進了中**隊的戰壕，要不是夜幕的突然降臨和中**隊的瘋狂反擊，也許現在，添田孚聯隊長就可以站在方家溝的土地上向澤田德重旅團長匯報他的戰果了！
遂於中國守軍的這種反常表現，添田孚聯隊長做出了他的推斷，他認為中**隊的王牌99軍在南京戰場中損失慘重！在補充新兵擴編為第25集團軍之後，99軍的戰鬥力又遭到了嚴重的稀釋！這就是第25集團軍的部隊會表現出戰鬥力參差不齊的原因所在！
黃浩然在一開始的時候動用了他所剩無幾的精銳部隊，將華中方面軍的攻勢壓了下來。這輪兇猛的攻擊也消耗了第25集團軍的最後力量，現在，對面的中國精銳其實只剩下了一些烏合之眾！只要大日本皇軍現在能夠給第25集團軍致命一擊!那麼支那人的「常勝將軍」黃浩然將從此走下神壇！13師團也會獲得比攻佔南京更加偉大的榮譽！
添田孚聯隊長覺得旅團長澤田德重少將根本就不可能否決他的提議！看看日本國內報紙對第3師團普天蓋地的宣傳吧！狂熱的日本人甚至以為南京城是井書宣時一個人打下來！13師團的主力由於遵照松井石根的命令渡過了長江攻擊浦口，居然在攻佔南京的功勞簿上排名墊底！現在變得空前虛弱的第25集團軍送到了13師團面前！這可是讓13師團露臉的絕好機會！
鬼見、鳩山和三井這三位大隊長顯然也和添田孚聯隊長想的一樣，他們的臉上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可是澤田德重旅團長的回答卻讓添田孚聯隊長震驚了！澤田德重旅團長根本就沒有將添田孚聯隊長的「大發現」當做一回事，他在電話裡面說的輕描淡寫：
「添田君！你要明白！黃浩然，狡猾狡猾的！在淞滬！在南京！11師團和114師團也都以為他們抓住了黃浩然的弱點！可是結局怎麼樣？我想你應該清醒一些！」
添田孚聯隊長用力的抓住話筒大聲的申辯著，他的額頭因為血液的快速上湧變成了紅色，可添田孚聯隊長的這番努力顯然沒有被澤田德重旅團長接受，電話聽筒裡面傳來的答案始終是「不行！」、「不予批准！」
添田孚聯隊長忽然想起了一個流言！在松井石根大將被迫調離華中方面軍之後，華中方面軍內部就開始流傳東京打算結束這場戰爭的消息！再聯想到現任華中方面軍司令官畑俊六大將在淮河流域的表現和澤田德重旅團長在電話裡面的態度，添田孚聯隊長開始認定那留言是真的！
日本國內的「反戰派」們要奪走帝**人尋求榮譽的機會！而畑俊六大將，則是這些人的幫兇！
難怪松井石根司令官會被調回國內！這都是「反戰派」的陰謀！
在為自己找到了一個假想中的「敵人」之後，添田孚聯隊長的情緒終於穩定了下來！於是他找個理由結束了這通毫無意義的電話，然後添田孚聯隊長將他的三位大隊長召到了面前，開始給他們分析現在的「危急局勢」!
「諸君！卑鄙的反戰派在試圖控制天皇陛下！他們要我們從支那收兵！帝國勇士的鮮血怎麼可以這樣白流？我們應該要用實際行動來告訴天皇陛下！日本必將征服支那！攻佔方家溝！擊潰支那人的精銳第25集團軍！這是天照大神賦予我們的使命！我們要為搖擺不定的日本，帶來方向！」
「板載！板載！霓虹板載！徹底征服支那！」
添田孚聯隊長的狂熱帶動了鬼見、鳩山和三井這三位大隊長的情緒，116聯隊的聯隊部裡面一片火熱！
「諸君！拂曉的時候！我們將開始行動！三井中佐！你的大隊昨天表現的很好！今天！我還會讓你的大隊成為先鋒！我確信黃浩然的部隊在連續的作戰之後已經變成了一支平庸的軍隊！你要利用好大日本陸軍在射擊精度上的優勢！先壓制住中**隊！然後再發起攻擊！我希望我們可以在方家溝吃午飯！」
獲得了先鋒位置的三井大隊長臉上浮現出了一絲病態的笑容，鬼見中佐和鳩山中佐則是滿臉的嫉妒！
他們的大隊也在這兩天和方家溝的第25集團軍交過手，鬼見中佐和鳩山中佐很清楚添田孚聯隊長的判斷沒有錯！黃浩然的25集團軍已經不再是一支讓日本陸軍心驚膽戰的強軍！鳩山中佐手下的一個中隊很輕易就衝到距離方家溝陣地前面一百米的區域，總共才傷亡了不到二十人!
如果對面還是南京戰場上的那支99軍，鳩山中佐相信他的一個中隊早就被99軍反包圍了，恐怕一個人也跑不出來！
現在的這支第25集團軍戰鬥力估計還不及原來那個99軍的三成！三井大隊長拂曉一定能夠獲得優異的表現！沒準這一仗過後，三井大隊長就能晉陞為陸軍大佐！
又是一個像井書宣時般好運的傢伙！鬼見中佐和鳩山中佐簡直有些羨慕的抓狂！
「籐川君，你是怎麼看對面的那些支那兵的？近籐軍曹認為他們都是些新手！我對他的話有些懷疑！25集團軍的前身不是99軍嗎？那可是支那人的王牌部隊！你也和對面的支那兵交過手！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籐川軍曹正靠在又冷又硬的戰壕壁上給他的手槍上槍油，和籐川軍曹同屬於一個中隊的渡邊軍曹確擠過來問問題，籐川軍曹抬起頭來看了渡邊軍曹一眼，然後低下頭繼續擺弄他的手槍。
籐川軍曹有些看不慣渡邊軍曹這樣的「聰明人」，他們總以為靠著一些經驗和訣竅就可以在戰場上很好的生存下去。籐川軍曹這個老兵很清楚，那些所謂的經驗和訣竅都是騙人的！
在戰場上，你只能依靠你手下的士兵和你手中的武器！人，是無法控制的因素，但是武器，你卻可以掌控！得到良好保養的武器會在戰場上救了你，反之，則會送命
「渡邊！有時間說閒話還不如好好的保養一下你的武器！我知道的東西，並不比近籐軍曹多」
籐川軍曹在丟給渡邊軍曹幾句冷冰冰的話之後，將他的南部手槍拆成零件擺在了地上的毛巾上。
南部手槍，被中國百姓稱為「王八盒子」。南部手槍是日軍裝備的制式手槍，在日軍中裝備的面很廣，從將軍到士官，從陸軍一般的步兵部隊到炮兵、工兵、裝甲兵等各個特種兵部隊，以及海軍和空軍的各部隊各階層，都在使用南部手槍。可以說哪裡有日軍，哪裡就有南部手槍，這種手槍的優點是反應速度快、近距離的殺傷力強，但是它的缺點顯然要更多一些
首先就是故障率太高！
其實任何手槍都會遇到故障，但故障率高到南部手槍的地步還是無法讓人忍受的。
南部手槍的撞針設計有嚴重的缺陷，硬度不夠而且較脆。實戰中頻繁出現撞針擊發無力現象和撞針折斷現象。由於撞針問題頻發，陸軍省給日本陸軍緊急加工了一大批南部手槍的撞針，在南部手槍的槍套上還得意設計了一個地方用來放撞針！現在籐川軍曹在做的，就是給南部手槍更換撞針！
旁邊的渡邊軍曹有著令人稱道的厚臉皮，他並沒有因為籐川軍曹的惡劣態度而選擇離開，他所在的中隊明天也要參與對方家溝地區的攻擊，現在渡邊軍曹迫切需要從籐川軍曹的嘴巴裡面掏出一些有用的東西來！
如果對面的支那人真的都是一些新手，那麼渡邊軍曹明天就可以帶著他的部下勇往直前！若是在籐川軍曹這裡得到了和近籐軍曹相反的答案，那渡邊軍曹明天就會悠著點來
「這手槍的設計師應該切腹！不但很容易卡殼，而且經常會走火！我的那支就在行軍的過程中自己響過！還好是裝在了槍套裡！要是像近籐軍曹那樣別在褲腰上，那可就危險了！」
渡邊軍曹盡量挑一些籐川軍曹有可能會感興趣的話題來說，姿態也放得很低，功夫不負有心人，渡邊軍曹這種套近乎的方式終於收到了效果。
「卡殼的原因主要是因為南部手槍的結構較為複雜！這槍需要比較嚴格的日常保養維護。如果保養不到位，很容易出現第2發子彈上不到位的情況，這樣就會導致射擊時候的卡殼！」
籐川軍曹一邊說一邊用手裡面的南部手槍零件給渡邊軍曹做著演示，由於他的手槍得到了良好的保養，所以運作的十分順暢，渡邊軍曹裝作很讚賞的鼓起了掌，這讓籐川軍曹對他的態度明顯軟化了許多。
「從技術上說，走火的原因主要是因為在退出彈夾以後，槍膛裡面仍然有一發子彈。如果忘記使用手動保險，就非常容易走火傷人。所以在沒有戰鬥的時候，最好還是將子彈全部退出來」
在發現籐川軍曹有滔滔不絕的趨勢之後，渡邊軍曹趕緊回到正題，他真正關心的還是方家溝陣地上的中國守軍實力到底如何，渡邊軍曹可不是來這裡聽籐川軍曹說他的手槍心得的。
「籐川君！你說那些支那兵，真的會是一幫新手嗎？如果是那樣的話，師團長為什麼還不主動發起攻擊？據我所知，拂曉的攻擊只有我們116聯隊參與！這可不像是抓到了支那軍隊弱點的樣子」
渡邊軍曹的這番話總算是說的有些樣子了，籐川軍曹心裡面也有著同樣的疑問。不過身為日本軍人，籐川軍曹只需要遵照上級的命令行動就可以了，管好手下的十幾個士兵才是一個軍曹應該考慮的事情,至於更高的戰術層面，自然會由軍官們去解決。
「聯隊長這樣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我們這些軍曹可沒有那麼大的影響力！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對面的支那兵真的是一些新手！我在之前的攻擊中親眼見到有的支那兵緊張的連槍栓都拉不快，還有那些沒有拉導火索的手榴彈，這些，應該可以解決渡邊君你的疑問了！」
籐川軍曹的這番話讓渡邊軍曹喜上眉梢！沒想到這一次真的讓116聯隊見到了一個大便宜！要知道對面可是第25集團軍！黃浩然的部隊！渡邊軍曹在心裡面暗暗對他自己說，待會出擊的時候得跑的快一些!這樣，才能搶到頭功！
心滿意足的渡邊軍曹留下了一包香煙之後離開了，攻佔南京之後，華中方面軍的後勤補給變得好了許多，一包香煙這樣的禮品，渡邊軍曹還是拿得出來的。
從南京開出來的日軍部隊，哪個人的口袋裡面能沒有些油水？雖然116聯隊沒能進入南京市區，但是他們也分到了不少攻佔南京的「紅利」。
籐川軍曹看了一眼香煙的牌子，然後將香煙丟給他的士兵，戰壕裡面的日軍嬉笑著點燃了香煙，當然，他們沒有忘記在之前找到一個隱蔽的地方。
這樣的夜裡，一根香煙帶來的火光，很有可能就會要了你的命
幾分鐘之後，籐川軍曹手下的士兵陸陸續續的回到了戰壕，那包香煙已經變成了一個皺巴巴的紙團，籐川軍曹已經給過他的兵休息時間了，現在，他們該工作了！
「檢查你們的武器還有彈藥！給步槍上油！磨利你們的刺刀！在我們的對面，至少有一千多支那人！你們，會需要你們的武器！」
一個戴著眼鏡的日本兵剛才聽到了籐川軍曹和渡邊軍曹的全部對話，他有些不解的問他的軍曹：
「籐川軍曹！對面的支那兵不都是一些新手嗎？我們應該很容易取得勝利不是嗎？」
眼鏡的話說中了其他日本兵的心思，他們的眼中都閃爍著獸性的光芒，彷彿接下來他們不是要攻佔一座陣地，而是要再來一次大屠殺！
籐川軍曹的語調再次變得冰冷！他要打破這些士兵的美夢！這樣在拂曉的戰鬥之後，也許籐川軍曹還能見到他們中的大多數！
「新手的子彈一樣可以要了你們的性命！在攻擊開始以後，你們不要跑得太快！記住！對方是新手！他們的射擊會很沒有章法！以前的經驗都不管用了！睜大你們的眼睛！躲開那些子彈！讓渡邊軍曹的人衝在前面！而我們！只需要成為最後的勝利者就可以了！」
能跟隨籐川軍曹這樣的人，也是一種幸運
在116聯隊前進陣地的另外一角，渡邊軍曹揮舞著他的軍刀拚命給他的部下打氣！
「帝國陸軍的勇士們！在我們的對面是一幫支那人的新兵！他們的頭顱，將變成了你們的軍銜和榮譽！衝上去！殺死他們！讓我們在今天結束黃浩然的神話吧！」
「殺啊！殺光那些支那人！」
被渡邊軍曹煽動起來的日本兵瘋狂的嘶吼著，他們的眼睛裡面開始充血！而這個時候渡邊軍曹卻退到了一邊，臉上帶著詭異的微笑！
他對這些士兵的生死毫不在意！他只需要這些士兵將他送到更高的位置上！即使這十幾人明天一個人也活不下來，只要渡邊軍曹能夠第一個衝上方家溝，少尉的軍銜就會很快掛在他的肩頭上。
多謝了！籐川軍曹！我會讓你好好享受享受渡邊少尉的怒火！
在日軍116聯隊的對面，709團4營和710團3營在他們各自的防區裡面緊張的忙碌著，日軍這幾天的攻擊沒能奏效，卻毀壞了方家溝陣地上的大部分工事！在日本人再次發動攻擊之前，189師先要「演練」一下土工作業。
4營和3營的新兵大部分都是農民。讓他們拿槍桿子或許還差些火候，可是讓這些新兵對著土地賣力氣，那卻是嫻熟的很。
鐵鍬和鎬頭這些工具在戰壕裡面上下飛舞著，按照張靜的命令，4營和3營開上陣地第一件事就是將戰壕在加深一尺！這深度是張靜將明天日軍炮擊造成的破壞也計算在內得出來的數據！
趙水根在139師的時候是個普通士兵，來到709團4營之後，成了一名排長。
現在他的手底下帶著30幾個人，大部分都是新兵。除了幾個班長之外，就再沒有人上過戰場。看著揮舞著鋤頭鐵鍬在戰壕裡面忙得熱火朝天的這幫新兵蛋子們，趙水根是憂心忡忡！
日本人可都是些餓狼！趙水根真怕這些新兵打起來之後就尿了褲子！丟了陣地還在其次，要是震動了全師的部署，那趙水根可就成了罪人了！
對於天亮以後的戰鬥，趙水根早就作了安排，他手下的三個班長會各自帶著幾個膽子比較大的新兵抱著機槍形成支撐點，其他的新兵則等待命令自由射擊和搬運彈藥，至於能不能頂住鬼子的第一輪攻擊，就看三個班長手裡面的輕機槍了！只要打退了鬼子，後面就會有新部隊上來接替他們，這熱身運動要是時間太長，189師的這些新兵可扛不住！
趙水根在戰壕裡面來回穿行著，時不時指出一些新兵土工作業中的錯誤！挖戰壕可不是在自家田里面刨地！要是稍有閃失，可是要用血肉來還的！
當趙水根走到一班的機槍陣地時，他特意停下來和一名新兵說話：
這名叫石柱子的新兵是趙水根這個排裡面訓練成績最好的！趙水根對石柱子可是抱了挺大的期望！這一仗打下來，只要石柱子表現的還過得去，趙水根就打算提拔他當個副班長！要把新兵變成老兵其實也很容易，聞點硝煙，殺幾個鬼子！一個好兵就成了型！
「石柱子！你小子待會得緊緊跟著一班長！你是他的彈藥手！輕機槍能不能獨當一面可就全看你了！」
聽了趙水根的話，石柱子抬起頭來「嘿嘿」直樂，露出了一口的大白牙！他天生膽子就大！一點也不怕趙水根這些軍官。
有著一米八個頭的石柱子體力和身體素質都十分出色，更難得的是，他的射擊水平也不賴！在趙水根眼裡，石柱子簡直就是塊寶貝疙瘩！所以他一向對石柱子都是愛護有加！全排的新兵都知道石柱子早晚是要當軍官的，所以有事也喜歡找石柱子請教，時間一長，石柱子就成了排裡面的「預備班長」。
「你小子在這傻笑什麼呢！？鬼子上來的時候記住給我瞄準了再打！一排子彈至少也得給我放倒一個！現在這子彈可精貴！別埋著頭給老子瞎放!這英國步槍射速快！都給我悠著點！」
「是！排長！」「知道了官長！」「曉得了！」
訓練的時間實在是太短，教官們只顧著教些實用的東西給這些新兵，其他的東西就不顧上了！平時清閒的時候這些新兵還能記著那些規矩，這一忙起來，連對趙水根的稱呼都亂了套！
不到十天的集訓，還能指望些什麼呢？
趙水根在心裡面歎了口氣，嘴上卻沒有放鬆，他拍著巴掌給他的士兵們鼓勁，眼看這天可就要亮了，現在能多挖一寸就能多一份勝算！
「兄弟們！再加把勁！戰壕挖得深，小鬼子的大炮就沒了用處！來！繼續加固工事！」
趙水根見身旁的一個小兵有些脫力，於是一把接過了小兵手中的鐵鍬，卸下身上的武裝帶，親自上陣。
小兵靠著戰壕邊上穿著粗氣，看他那志氣的臉龐，最多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
「小寶子！我的水壺裡面有水，你喝一些」
趙水根一邊用力的挖土一邊和小兵說著話，小寶子的全名叫馬小寶，再過幾天才滿十六歲，也不知道這小傢伙從哪裡聽到了99軍打鬼子的故事，居然從距離安慶還有幾百公里的阜陽跑倒了安慶要投軍！
像馬小寶這樣的娃娃本來是不符合25集團軍的徵兵要求的。可這小傢伙運氣還真好，那時候99軍的徵兵點還掛著25集團軍的招牌，一天也征不到幾個人，於是徵兵點的軍官破例收了謊報年齡的馬小寶。
算起來趙水根的這個排裡面，除了幾個班長，馬小寶的資格居然是最老的！趙水根本來打算將馬小寶送到連部去當通訊員，可這小子死活也不願意去！還說他來25集團軍是要跟著黃司令打鬼子的！絕不當送信的兵！
趙水根擰不過馬小寶，只好把他留在了排裡。
馬小寶的畢竟還是個孩子，身體還沒有完全發育，他的體力是排裡面最差的，訓練成績自然也就上不來。在射擊方面，馬小寶也沒有什麼天賦，一排子彈打出去能有兩發上靶就不錯了，他和石柱子在新兵中間形成了一種鮮明的對比。
趙水根覺得馬小寶還是個娃娃，所以對他也比較愛護，可是倔強的馬小寶卻不領趙水根的情！整天憋著勁要和石柱子比個高下！今天挖戰壕，馬小寶又向石柱子下了戰書，結果就是石柱子還沒怎麼出汗，馬小寶就已經快不行了。
趙水根見馬小寶嘟著個嘴巴不動彈，知道這小傢伙又犯了牛脾氣，於是他放下鐵鍬拿起地上的武裝帶，解下了上面的水壺打開蓋塞到了馬小寶的手裡。
馬小寶不像石柱子，他還是有些怕趙水根的。拿著水壺的馬小寶偷偷地瞄趙水根的臉色，趙水根故意裝出一幅生氣的樣子，馬小寶趕緊低下頭喝水。
其實趙水根又怎麼會去責備一個娃娃，他見馬小寶開始喝水於是轉身拿起鐵鍬開始繼續挖戰壕。
「排長！我我是不是很沒用？」
馬小寶心裡面還是有委屈，今天他又輸給了石柱子，似乎他真的就永遠贏不了石柱子了！馬小寶現在感到有些沮喪。
趙水根衝著馬小寶笑了笑，然後對馬小寶說道：「石柱子的力氣就是比你大！你就是每頓吃十碗飯也很難變得和他一樣！倒不如在其他的地方下功夫！一回鬼子上來之後，你和石柱子比射擊！只要你能打倒兩個鬼子！估計就能贏了他！」
趙水根這話怎麼聽都像是在哄小孩！剛好，馬小寶就是個小孩子
又過了十幾分鐘，趙水根見戰壕的深度達到了他的要求，於是命令他的士兵停止土工作業開始休息，距離鬼子上來的時間不會太長了，是時候該恢復體力了。
「小寶子！我沒有通訊員，鬼子上來以後你就跟著我好嗎？」
趙水根靠在戰壕上檢查他的毛瑟手槍，在139師的時候，趙水根使的是山西造的湯姆遜衝鋒鎗，後來他人調走了，槍留下了。
他奶奶的！也不知道現在是哪個小子在用老子的湯姆遜！便宜他了！
趙水根「惡狠狠」的想著，他臉上猙獰的表情嚇到了對面的馬小寶。
「我我才不給排長當通訊員呢！我說過了!不當送信兵！」
馬小寶回答完以後便低下頭往他的李-恩菲爾德短步槍裡面壓子彈，機匣頂部的兩個5發彈夾很快就被他塞滿了。
李-恩菲爾德短步槍的全槍長度只有1130毫米，簡直就是為馬小寶這樣的娃娃設計的，趙水根這個當排長的也有一支，不過他很少使用。
看著擺弄步槍的馬小寶，趙水根忽然想起他的老師長黃浩然說過這樣的話，當兵的拿起槍去和小鬼子拚命！就是為了讓中國的娃娃們過上好日子！該死的小日本！要不是他們端著刺刀來到中國，像馬小寶這樣的娃娃應該在父母的身邊被寵愛著，可現在，馬小寶卻在趙水根的對面擺弄著一支殺人凶器！
真希望黃司令說的好日子快點到來
正恍惚間，趙水根忽然聽到天空中傳來了隆隆的聲音，他知道，這是日本人開炮了!
「炮擊！進入防炮洞！縮好你們的身體！護住腦袋！不想死的就別動！這玩意挨上了就得完蛋！」
趙水根的話音剛落，第一枚炮彈就在陣地上炸開了！硝煙的的味道迅速蔓延開來，大地在輕微的晃動著。接下來，是第二顆、第三顆很快，陣地就被炮火完全覆蓋了！
馬小寶抱住腦袋拚命的咬住了嘴唇，李-恩菲爾德短步槍被他丟在了腳邊，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場面的馬小寶心裡面只剩下了恐懼！
趙水根的視線被硝煙徹底的擋住了，他看不到馬小寶現在的樣子,可是趙水根卻感覺到馬小寶現在一定很害怕，於是趙水根扯著嗓子喊道：
「小寶子！你要是害怕就哭吧！但是你得記著！炮聲一停你就不能再害怕！要不然小鬼子就會打中你！如果你不敢從防炮洞裡面爬出來朝著鬼子開槍！我也會殺了你！這是你選的路！就得一直走下去！」
趙水根不知道馬小寶聽到了沒有，也不知道馬小寶現在是否還活著，他的這些話即是喊給馬小寶聽的，也是喊給他排裡的幾十號新兵聽的！
25集團軍軍規！畏戰者！殺無赦！
「很好！讓炮兵繼續射擊！十分鐘後炮火延伸!三井君！你很快就會成為13師團的驕傲！」
添田孚大佐為了見證他的116聯隊這場偉大的勝利，特地趕到了三井中佐的大隊，和他一起出現在三井中佐面前的還有鬼見中佐和鳩山中佐。
對於添田孚聯隊長給炮兵的命令，鬼見中佐和鳩山中佐都有些不屑！聯隊長這也太偏袒三井大隊了吧？既然已經知道方家溝的而中**隊實力不濟，還讓炮兵使用如此猛烈的炮火為三井大隊開路！這不是在送戰功給三井中佐嗎？
支那軍隊的精銳也很忌憚大日本皇軍的炮火，更何況現在對面的25集團軍還不是支那人的精銳，要是黃浩然的部隊在炮兵的火力下散了架，三井大隊就等於是直接上去接收方家溝地區！下搞好關係，才是獲得晉陞的最佳途徑啊！
觀看「炮兵表演」的三井中佐心情十分的激動！添田孚聯隊長對三井大隊真是做到了仁至義盡！四十五分鐘的炮火準備！炮兵中隊的炮彈庫存至少被打掉了一半！三井大隊這次必須一舉拿下方家溝，這樣才能報答添田孚聯隊長閣下！
「聯隊長閣下！我已經做了周密的部署！炮火開始伸延之後，我的大隊就會立刻出擊！三個中隊梯次配置！輪番攻擊！我相信！116聯隊的帝國精英們一定可以在方家溝吃早飯！然後是曹老集！再然後是固鎮！徐州！很快就會插上我們13師團的旗幟！」
「很好！」添田孚聯隊長用手摸了摸他的仁丹胡，然後給了三井中佐一個鼓勵的眼神，鬼見中佐和鳩山中佐也很虛偽的說了幾句恭維話。
幾分鐘過後，進攻的命令被下達，籐川、渡邊、近籐這幾位軍曹從他們各自的小隊長那裡得到了出擊命令！
渡邊軍曹和近籐軍曹的小組幾乎是同時跳出了戰壕，端著刺刀直撲他們對面的陣地，籐川軍曹表現的則沒有那麼著急，他的小組既沒有衝在最前面，也沒有拖在最後面，而是夾雜在了中間。
籐川軍曹手下的士兵排成鬆散的隊形，步槍上也沒有安裝刺刀，他們的步子顯得很有頻率，當渡邊軍曹和近籐軍曹的小組前進到距離189師陣地不到200米的地方，籐川軍曹才前進了一般的路程！
要不是籐川軍曹的中隊長熟悉他的這種作戰風格，籐川軍曹一定會被扣上畏戰不前的帽子。
「輕機槍！到前面的彈坑裡面去！擲彈筒！再向前運動50米隱蔽下來，其他的人找好射擊位置！我們要準備開火了！」
籐川軍曹的眼神很好，他已經看到了中**隊的陣地上有人頭不時的露出來，這就說明日本炮兵沒能解決到對面的中國人！看來中**隊的戰壕挖的不錯！
一座堅固的戰壕，就意味著進攻方要付出很多鮮血！有渡邊軍曹和近籐軍曹在前面探路，籐川軍曹的心情還挺不錯！
「聰明人」？還不只是個稱呼而已！至少現在渡邊軍曹的表現和他的稱號完全配不上！
在最前面舉著軍刀上躥下跳的那個矮子應該就是渡邊軍曹吧？難道他不知道那樣做很容易成為靶子嗎？
這個可愛的白癡！
進到了150米區域，方家溝陣地上的中**隊還沒有開火，幾乎是同時，渡邊軍曹和近籐軍曹都下令讓他們的士兵放慢了腳步！
要麼是陣地上的支那人都逃走了，要麼就是有什麼陰謀！
渡邊軍曹和近籐軍曹都認為他們現在面臨的情況是後者！
「機槍手！去找你們的射擊位置！擲彈筒也一起去！我們慢慢的靠上去！」
在渡邊軍曹和近籐軍曹下命令的時候，方家溝陣地上的189師突然開始了猛烈地射擊！4營和3營不可能給日軍調整的時間！既然新兵的槍法不行，那就提高火力的密度吧！
渡邊軍曹這邊的情況也比近籐軍曹的情況糟的多！他們遇上的是709團4營，4營裝備的李-恩菲爾德短步槍射速極快，密集的彈雨讓渡邊軍曹吃了不少苦頭！謝天謝地！中國守軍的槍法還真的是很糟糕！不過頂著這麼密集的火力往上衝還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事情！
渡邊軍曹選擇了原地臥倒和中**隊展開對射，擲彈筒則專門尋找中**隊的機槍火力點，渡邊軍曹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將掌握局面的主動。
710團3營官兵的射擊精度要比709團4營好一些，這和他們裝備的都是三八式步槍有關。
日本人的三八式步槍雖然殺傷力不太理想，但是射擊時產生的後座力卻很小，這對新兵來說是一件好事情！
不過歪把子機槍的使用情況可就不太樂觀了，這種故障率能夠和南部手槍媲美的武器在710團3營的新兵手中更是創下了故障率的紀錄！要不是配備的數量比較多，恐怕早就被日軍衝進了戰壕！
趙水根的這個排所處的位置比較靠前，所以當日軍的炮火剛開始伸延，趙水根就讓他的士兵進入了陣地，按照原定的計劃，三個班長每個人抱著一聽捷克是進入了機槍陣地，趙水根取下了背上的李-恩菲爾德短步槍翻身趴在了戰壕邊上。
馬小寶的表現出乎了趙水根的意料，他的動作只比趙水根慢了半拍，看著抱著李-恩菲爾德短步槍趴在自己身邊的馬小寶，趙水根是又驚又喜！
「好樣的！小寶子！還真有你的！」
馬小寶的全身滿是泥土和灰塵，趙水根的造型要好不到哪裡去，日本人的炮彈雖然沒能傷著他們，卻給他們化了套妝！
直到趙水根壓好子彈，馬小寶也沒有開口說話，趙水根擔心馬小寶受了傷，於是放下步槍爬到了馬小寶身邊關切的問道：「怎麼了？小寶子？是不是被小鬼子的炮彈皮蹭到了？」
「沒沒事！排長！我好好地！就是心跳得厲害」
趙水根怕馬小寶沒說實話，於是將馬小寶一把拖到了戰壕裡頭，想好好檢查一番，誰知道馬小寶居然拚命的掙扎，死活低著頭不讓趙水根看！
難道是傷在了臉上？趙水根急了，用胳膊一把鉗住了馬小寶，然後扭過了他的腦袋！
趙水根仔細的看了一遍，沒發現馬小寶臉上有什麼傷，倒是看到了一雙爛桃般的紅腫眼睛！
馬小寶的臉上還有兩道淚水沖刷出來的痕跡！
這小子原來是怕趙水根知道他哭鼻子啊
趙水根放開了馬小寶，然後笑著告訴馬小寶第一次上戰場能有這樣的表現就不錯了！當年趙水根還有個兄弟直接尿在了褲襠裡面。
誰不怕死？都是讓小鬼子逼到了這個份上！才顧不得了！
馬小寶用袖子在臉上胡亂摸了一把，然後翻身起來抱緊了他的步槍，趙水根也爬到了他的位置上，死死地盯著遠處正一步步接近的日本鬼子。
「排長！排長！」
「什麼事情！？不是讓你們跟著一班長嗎？保護好機槍要緊！到我這裡來做什麼！？」
一串急促的聲音從戰壕深處穿了過來，趙水根扭過頭去，看到是新兵中骨幹正在喊他，趙水根很惱火他的命令沒有得到執行，於是沒有好氣的質問其那個新兵來！
「排長！是一班長讓我來的！石柱子暈了！怎麼整夜整不醒！一班長讓我來問你怎麼辦？！」
「什麼？石柱子負傷了？重不重？還不趕緊往後面送！這事還用的著來問我？！壓低你小子的腦袋！也不怕日本人拿你當了靶子！？」
馬小寶才剛剛沒事，石柱子又出了狀況，趙水根覺得他這一仗的運道可不怎麼樣！
「沒負傷！排長！是石柱子這狗日的嚇暈了！有個兄弟被炮彈炸斷了一條腿，石柱子一看到血就不行了！臉雪白！掐都掐不醒！！這沒負傷的也往後面送？」
趙水根這回挺清楚了！他頓時一個頭變得兩個大！
娘的！居然是個繡花枕頭！這訓練場上的第一名果然做不得數！
趙水根看了眼趴在不遠處的馬小寶，再想到暈倒在戰壕裡面的石柱子，他頓時就火了！
「把那狗日的丟到防炮洞裡面去！等他醒過來讓他給空彈夾裝子彈！抬彈藥箱！老子現在沒人手往後面送他這幅大身板！」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這兩句話應該說的就是趙水根此刻的心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