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黃浩然七步成文
黃浩然偷偷觀察著最高當局的反應，他很清楚他的小花招最多只能拖延一些時間，根本就不可能騙過最高當局。
有那麼幾秒鐘的時間，他甚至想到帶著部隊去5戰區尋求李長官的庇護，不過黃浩然很快就意識到這種想法很不現實！
先不說他能不能在惹惱了最高當局之後順利的離開廬山帶著部隊去徐州，就算真的讓他將第25集團軍拉到了5戰區，恐怕到時候李長官也得給黃浩然上演一出「變臉」的戲碼。
看看張少帥和韓復渠現在的處境吧這兩位上將一個被拘禁一個被收押，雙雙淪為了階下囚！
黃浩然現在不過是個剛剛升任集團軍司令沒幾天的中將，在政府裡面除了蔣百里這個義兄，幾乎沒有任何的人脈。最高當局要收拾他和他的第25集團軍，那簡直就是易如反掌！
為庇護黃浩然而得罪最高當局，李長官沒有理由做這樣的「傻事」！
黃浩然敢打賭如果最高當局今天解除了他的兵權，那麼李長官明天就會忘掉他和25集團軍之間的交易！然後再去尋找下一個交易對象！
在李長官和最高當局這樣的政治家眼中，又有什麼是不能捨棄的呢
黃浩然的「誠懇回答」讓餐桌上的氣氛變得有些凝固，「夫人」用帶著深意的目光打量了黃浩然一番之後選擇了提前退席，最高當局則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開始用餐巾擦嘴，這是早餐即將結束的訊號。
黃浩然趕緊放下了筷子表示他用餐結束，趁著「美廬」的傭人們收拾餐具的空當，黃浩然又偷偷瞧了幾眼最高當局，可是依然沒有能夠看出什麼來。
「佑臣啊，我們還是到沙發上去坐坐！」
聽到最高當局的吩咐，黃浩然起身在餐桌旁邊立正，然後等最高當局從眼前走過去幾秒鐘之後，才跟了上去。
黃浩然始終和最高當局之間保持著一段恰到好處的距離，這樣的距離既可以讓最高當局很容易就知道黃浩然已經跟了上來，又不會讓最高當局覺得身後黃浩然跟的太緊，從而產生不適。
錢大鈞昨晚在和黃浩然的交談中提到了不少最高當局生活上的小習慣以及他這個侍從室室長的要注意的地方，現在黃浩然照著錢大鈞的作法依樣畫葫蘆，果然收到了不錯的效果！
黃浩然等最高當局在沙發上坐定之後才走到最高當局對面的沙發旁坐了下來。由於「夫人」的主動避嫌，黃浩然現在必須直接面對最高當局。從這一刻起黃浩然在說每句話之前都必須仔細斟酌，這樣才能減少刺激到最高當局的幾率。
錢大鈞昨晚還告訴黃浩然很多其他的事情，其中也包括了最高當局的性格和處事作風。
按照錢大鈞的說法，最高當局很少會在他的將軍們面前將話挑明，大多只是點到為止，讓對方自己去想、去做之後，最高當局再視對方的表現決定後續的處理辦法
的確！以最高當局今時今日的地位，很多事情已經都不需要他親力親為。只要最高當局提出一個想法或者要求，自然會有人搶著來為他賣命！
安插軍官訓練團畢業生到第25集團軍的事情也是如此，最高當局根本不用在黃浩然挑明！他只要向軍委會暗示一下，馬上就會有人對第25集團軍採取行動！
這就是上位者的驕傲！卻也是上位者的最大弱點！
只有在最高當局的這個弱點上做文章，黃浩然才能從廬山全身而退！
絕對不能讓最高當局當面將安插軍官訓練團畢業生到第25集團軍的事情敲定！那樣的話就完全沒有了迴旋餘地，黃浩然只能乖乖認命！
要讓最高當局將事情交給了軍委會去辦，黃浩然才能有可操作的空間！
如今的軍委會裡面可不是鐵板一塊！想為最高當局辦事的人不少，可看最高當局不順眼的人也有許多！這些人或者沒有能力和最高當局正面搞對抗，可是在最高當局要辦的事情上設點小障礙、扯扯後腿，他們還是能夠辦到的！
只要不是最高當局亮明瞭態度督辦的事情，這些人都有辦法將最高當局交代下來的事情淹沒在軍委會的卷宗海洋裡面！
繁雜的機構不會提高多少辦事效率，卻可以很容易的辦砸一件事情！民國歷史上有那麼多本該被處死的官員拿錢保住了自己的性命，絕對不是偶然！
錯綜複雜的勢力分割，派系的傾軋，已經讓政府機構的辦事效率低下到了極點！和和稀泥就能發財的事情，沒有幾個人會拒絕……
最高當局現在不是想要黃浩然的命，而是覺得軍委會對第25集團軍的控制力太過薄弱一些！這樣的態度和出發點也就決定了最高當局不可能親自督辦安插軍官訓練團畢業生到25集團軍的事情！
黃浩然現在要賭一把！他在賭最高當局還沒有將25集團軍視為異類！他在賭最高當局還需要黃浩然的部隊在抗日戰場上為武漢政府撐門面！
如果這局賭輸了，黃浩然處境將會變得非常的艱難！最後不是他被迫交出第25集團軍的指揮權，就是第25集團軍徹底和最高當局決裂！
這兩個結局都不是黃浩然想要的！他只想打小鬼子！可這該死的政治卻總是不肯放過他！
最高當局吩咐錢大鈞去取今天的報紙，在錢大鈞離開之後，最高當局又一次開始給黃浩然上政治課：「佑臣啊……你讓我把軍官訓練團的畢業生都給你，那其他的部隊怎麼辦？我可以先給你一百五十人！你要好好使用！我知道你有部隊裡面幾個師是地方部隊改編過來的，而且軍官都是原職留用！你這樣的作法很不可取！！即便沒有時間將這些雜牌打散整編，基層的軍官，是一定要換的！現在國家是一個整體，絕不允許軍閥的存在！按照軍委會的方略，三五年之內，所有的部隊都要整編！在這個問題上！沒有商量的餘地！你還年輕，不曉得這裡面的厲害！前些年的軍閥混戰，打掉了多少國家資產！現在日本人侵略我們！難道那些軍閥沒有責任嗎？25集團軍是中央軍！你又是年輕將領裡面最有前途的!位置一定要擺正！聽清楚沒有？」
最高當局現在說的這番話已經比之前做出了比較大的讓步了！原先最高當局是要將25集團軍所有部隊的基層軍官都換掉，現在只是堅持要換掉121師和187師這兩支雜牌軍改變過來的部隊，這說明黃浩然的判斷沒有錯！最高當局對黃浩然和他第25集團軍並沒有大的不滿！黃浩然對待雜牌軍的寬容態度還有與李德鄰的接觸，才是最高當局在廬山上為難黃浩然的主要原因！
「是！謹遵委座教誨！」
黃浩然站起來又是一個立正加軍禮，他說話的聲音十分洪亮，將美廬別墅裡面的悶氣都一掃而空！
「坐下、坐下！不是對你說過嗎？不要搞這些形式的東西，請你到我住的地方來，就是希望可以少些拘謹」
黃浩然剛要坐下，就看見錢大鈞很急切的門口走了過來，錢大鈞手裡面除了報紙還拿著一封電報，黃浩然見錢大鈞的臉色有些不太對勁，立刻意識到這封電報應該是相當重要，於是黃浩然就想找個借口離開，可他還沒來得及出聲，錢大鈞就走到了沙發旁邊將電報遞給了最高當局。
最高當局對錢大鈞的無禮有些惱怒，他本來還想繼續給黃浩然「教誨」一番，現在被錢大鈞打斷了興致。
最高當局打開電報快速的瀏覽了一遍，黃浩然注意到最高當局的臉色越來越黑，到最後簡直就是怒不可遏！最高當局看完電報之後衝著錢大鈞大聲吼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錢室長！你打電話問問王外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一個聲明他到現在也沒有搞出來!？現在倒好！近衛文縻又搞出這麼一個補充聲明！是不是要等到日本人罵得舒服了！外交部才能做出反應？你告訴王外長！要是他辦不了這件事情！我就交給佈雷先生去辦！」
最高當局的怒火讓錢大鈞跑的飛快，不難想像外長王寵惠將會在電話裡面迎接一個怎樣憤怒的錢大鈞！也怪王寵惠倒霉，錢大鈞正好有氣沒地方出，王寵惠這時候偏偏撞在了槍口上！
黃浩然知道最高當局說的「補充聲明」是指日本首相近衛文縻在首次對華聲明之後搞的一次補充聲明，不過這內容他卻不是很清楚，黃浩然只記得最高當局後來搞了一個對日本近衛內閣的反聲明，由此還引出了一場中日之間的罵戰！
最高當局罵完了王寵惠還有些不解氣，這時最高當局想起他還在和黃浩然談話，於是有些隨意的問想不想看日本人又搞了個什麼玩意出來。本來就很想看個究竟的黃浩然正好如願以償。
黃浩然從最高當局手中接過電報文稿之後仔細的展開，這份電報應該是潛伏在日本國內的中國特工人員發回來的第一手情報，電報的抄收時間距離電報裡面說的近衛內閣發表補充聲明的時間還不到兩個小時。
「所謂「今後不以武漢政府為對手」，較之否認該政府更為強硬。本來，從國際法上來說，為了否認武漢政府，只要承認新政權，就可以達到目的。因此尚未到達正式承認中國臨時政府的時期，這次開國際法上的新例，在否認武漢政府的同時，把它徹底撇開。雖有發佈宣戰佈告的流傳，但帝國對無辜的中國民眾並不敵視。又因為採取不以武漢政府為對手的立場，所以，更不需要發佈宣戰佈告。」
在黃浩然看來，這封補充聲明根本就是近衛文縻嫌在16日的首次對華聲明羞辱武漢政府還不夠狠，現在接茬接續開罵！難怪最高當局在看完了電報之後氣的不行！
最高當局忽然想起黃浩然在淞滬和南京多次戲弄過日本人，於是問道：「佑臣！你看完以後有什麼想法？你講！我聽著！」
黃浩然清了清嗓子，義正言辭的說道：「委座！我認為政府應該趕緊搞個聲明，措辭要強硬一些！日本方面既然讓近衛文縻挑起了這個火頭，恐怕只有委座出面才能壓住日本人的氣焰！若是反應的慢了，小鬼子還真以為我們中華無人了！」
黃浩然的話基本是按照歷史上最高當局的反應來說的，所以極對最高當局的胃口，當即最高當局就連續說了三個好字！
「好！好！好！佑臣你的話甚合我意！外交部的人沒有你我這樣的軍人風骨！連回罵日本人幾句搞了兩天都搞不出來！我看不如你來些這篇聲明！語氣要強硬一些！給日本人一些教訓！」
黃浩然沒有推辭，最高當局立刻讓侍從室的人取來了紙筆，黃浩然看到毛筆之後才想起他的字可是拿不出手的，這時候剛巧林蔚走了過來，於是黃浩然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高聲叫住了林蔚。
林蔚站在原地看了看黃浩然，又看了看最高當局，顯得有些不知所措，黃浩然趕緊對有些詫異的最高當局解釋，他希望能夠在構思聲明的時候心無旁騖，所以要請林蔚幫他代筆，這樣一個說一個寫，也算是一段佳話！
最高當局也是個喜歡雅致的人，聽到黃浩然這樣的提議自然是不會拒絕，得到最高當局的命令，林蔚趕緊走到了擺放紙筆的條案邊。
從江南水師學堂畢業的林蔚寫的一手好毛筆字，他一邊研磨一邊看著喜笑顏開的黃浩然，只以為黃浩然是要送他一個人情，哪裡能想到黃浩然是因為寫字太難看才抓了林蔚的壯丁！
在林蔚準備的時候，黃浩然裝作低頭構思，該怎麼些這份聲明，黃浩然早已是成竹在胸！最高當局後來發佈的那份反聲明黃浩然恰巧記得，從文筆上，八成是出自陳佈雷的手筆！有陳佈雷這位最高當局的「文膽」寫出來的東西在手，黃浩然一點也不擔心最高當局會不滿意。
林蔚研磨的速度不快，他這是在回報黃浩然的提攜之恩，要當場寫出一份回擊日本人的聲明來，卻比歷史上的「七步成詩」要難得多！詩歌不過是賞玩的東西，只要打動幾個人就可以，這政府的聲明一旦發出去那可是國家的臉面，即便是陳佈雷寫起來也是改了又改，想了又想！那裡是可以一氣呵成的東西！？
這黃浩然可真夠大膽的！
林蔚心裡面的想法黃浩然卻不知道，他好不容易得到了在最高當局面前顯擺一回的機會，自然要搞得圓滿一些，三國時期不是有曹植七步成詩嗎？今天黃浩然就要來個七步成文！
要是哄得最高當局高興了，沒準就能忘了派軍官訓練團去第25集團軍的事情，即便是不能如願，一會蘇聯大使來的時候，黃浩然開口要武器裝備也更容易一些。
黃浩然腦袋裡面胡思亂想著，腳底下不自覺地已經走了五六步。這時候已經得知日本人又發了聲明的「夫人」擔心最高當局生氣傷身，於是從二樓下到了一樓。見黃浩然端著個架子在大廳裡面亂轉悠，「夫人」立刻叫過幾個她的人詢問她離開的這短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在瞭解到最高當局要黃浩然當場寫就給日本人的聲明之後，「夫人」也來了興致，她走到最高當局身邊坐在了沙發的扶手上，等著看黃浩然的表演。
錢大鈞給外長打電話王寵惠打電話之前將日本人又發了聲明的事情告訴了住在美廬旁邊別墅裡面的陳佈雷，最高當局愛陳佈雷之才，文書政令很多都是出自陳佈雷之手，錢大鈞考慮到王寵惠的文筆十有**不能讓最高當局滿意，到最後還是得請陳佈雷捉刀，於是提前作了安排。
陳佈雷是最高當局府上的常客，美廬的侍衛們對他是一路綠燈，當陳佈雷跨進別墅大門的時候，黃浩然覺得氣氛已經渲染的差不多了！
「林科長！準備好了嗎？」
林蔚沒想到黃浩然居然還會嫌他的手腳慢，驚愕之餘只能回答道準備好了，陳佈雷被黃浩然和林蔚的一問一答嚇了一跳，接著他就聽到了黃浩然幾位磁性的男中音：「日本不顧一切，調遣大批陸海空軍，攻擊中國領土，屠殺中國人民，中國迫不得已起而自衛，抵抗暴力，抵抗侵略。數月以來，中國未有一兵一卒侵入日本領土之內……」
黃浩然得到林蔚的回答之後踏出了他的第七步，然後站定不動，開始背書，起先兩句最高當局和「夫人」還有些覺著平常，可聽著聽著，先是最高當局挺起了腰板，接著「夫人」也覺得有些心潮澎湃！
門口的陳佈雷更是差點跌掉了眼睛！這種外交行文陳佈雷也寫過，可要他這麼一氣呵成，怕是也無法做到！
拿著毛筆寫字的林蔚更是心驚！他現在越來越看不透黃浩然了！真沒想到黃浩然除了能打仗居然還有這樣的驚世文才？
文武雙全的稱謂便是為黃浩然準備的吧？
怎麼早沒注意到他呢？看著最高當局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燦爛，林蔚打定主意以後要與黃浩然多多親近！
眾人各懷心思，黃浩然的身上又多出了一道光環，蕩氣迴腸之間，黃浩然的這篇聲明已經到了尾聲!
「中國政府於任何情形之下，必用全力以維護中國主權與行政之完整。任何恢復和平辦法，如不以此原則為基礎，絕非中國所能接受、同時，在日本佔領區域內，如有任何非法組織攢竊政權者，不論對內對外，當然絕對無效!」
全文結束，最高當局帶頭開始鼓掌，很快，美廬裡面掌聲響成一片。
黃浩然朝著四下抱拳回禮，這回這臉可露大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