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小諸葛的請求
由於涉及到了對外事務，時任中國外長的王寵惠很快就接到了侍從室室長錢大鈞的電話。
不用問，最高當局一定是看到了拜近衛文磨的那份聲明。王寵惠在得知「近衛聲明」的內容之後，第一時間就開始想應對的辦法，他知道最高當局一定會問他的意見。
自從全面抗戰以來，王寵惠見最高當局的次數開始變得越來越多，受到的責罵也是與日俱增。開戰之前最高當局一直對國際勢力干預中日戰爭抱有希望，可是之後實際情況的發展卻偏偏和最高當局的最初設想南轅北轍，當主子的是不會主動把責任攬上身的，於是外交部成了最高當局的替罪羊。
漸漸的，政府的重要會議上開始沒有了外交部的位置，王寵惠這位外交部部長的日子也開始變的越來越不好過
弱國無外交，這就是中國現在面臨的殘酷現實！王寵惠又能有什麼辦法？再說他這位外交部長實際上就是個擺設，這麼多年來外交部一直都是最高當局的牽線木偶。幾乎所有的大事都是由最高當局先做好指示，然後交給外交部照辦，王寵惠有什麼時候真正拿過主意？
在外國人那裡碰了一鼻子灰，回來又得拿熱臉去貼最高當局的冷屁股，內外受氣的王寵惠活得非常委屈！
一直到1937年8月21日，王寵惠和蘇聯駐華大使鮑格莫洛夫分別代表本國政府在南京簽訂了《中蘇互不侵犯條約》。他的外交部才有在最高當局的眼中有了份量。
王寵惠現在很注意他和最高當局的每一次會面，以及外交部參加的每一次會議。他在試圖號准最高當局的脈，也只有這樣，他的外交部才不會遠離政府的權力中心。
坐冷板凳的日子，王寵惠已經受夠了！
放下電話半個小時之後，王寵惠從外交部趕到了最高當局的官邸。他跟在錢大鈞身後走進了二樓的會議室，此時會議室裡面早已經坐滿了武漢政府的高級官員。見錢大鈞領著王寵惠走了進來，何部長、汪兆銘、「小諸葛」等人都紛紛用關注的目光瞧著王寵惠這位外長。看起來，王寵惠今天還是這場會議的主角之一！
見到眾人這樣的反應，王寵惠心裡已經確定了在官邸召開的這次緊急會議，都是拜近衛文磨的那份聲明所賜。
還好，他已經做足了準備！
最高當局見武漢政府重要的人物都差不多到齊，於是讓錢大鈞宣佈會議開始，在常規的理解和寒暄之後，最高當局將「近衛聲明」的原文扔到了會議桌上，然後厲聲說道：「日本人今天又發了一份聲明！在座的恐怕還有不少人沒有看過這份東西！錢室長！你來給大家念一念！」
「是！委座！」
錢大鈞從最高當局的身後站出來拿起會議桌上的「近衛聲明」原文就開始大聲的念了起來。聽著日本人的挑釁話語，會議桌上的一眾武漢官員神態各異。
在座的大多數人都是頭回聽到這份聲明的內容，他們的第一反應基本都是憤怒。
何部長、「小諸葛」還有王寵惠是已經知道了這份聲明內容的，他們幾個現在都顯得比較鎮定。而汪兆銘的態度就比較搞笑了。
憑著汪兆銘的地位還有他對日本方面消息的關注，不知道這份聲明是絕對不可能的，同樣是知情人士，汪兆銘的表現和何部長、「小諸葛」還有王寵惠卻是相去甚遠！
汪兆銘總認為，中國再戰必亡。近衛文磨的這份強硬聲明顯然已經擊垮了汪兆銘的心理防線，現在的汪兆銘，是一臉的慌亂
本來就看不起汪兆銘的「小諸葛」冷哼了一聲，他的這聲冷哼裡面充滿了對汪兆銘的不屑！
難怪最高當局說汪兆銘是個書生！打仗，果然不能依靠這樣的小白臉！
錢大鈞念完了「近衛聲明」之後，就到了將領們「慷慨呈辭」的惡俗環節了，何部長最先站起來將日本人大罵了一通，然後是王寵惠跟上，接著汪兆銘也極其配合的說了幾句硬氣點的話，三個人的說辭都是大同小異，既沒有給日本人的行為定性，更沒有提及到武漢政府該採取什麼對策。
會議室裡面所有的人都知道，這樣的大事還得最高當局出來拍板，何部長、王寵惠和汪兆銘說的再熱鬧，也不過就是走走過場。
「小諸葛」用力的拉了拉他的衣領，然後將目光轉到了最高當局的臉上，「小諸葛」明白，在最高當局表明他的態度之前，會議桌上發言的人恐怕都是說一些沒有營養的話來搪塞，要解決問題，還得看這位光頭。
全面抗戰的爆發，造就了最高當局如今在政府裡面的超然地位。
凡是有利即有弊，最高當局擁有超然地位帶來的好處就是，四分五裂的中國終於被整合了起來；可同時這種超然地位也帶來了不少的壞處；政府裡面的人不再主動思考辦事，而是整天圍在最高當局身邊察言觀色，就是其中之一。
彷彿被消滅了幾十年的封建王朝，一夜之間又回來了！現在武漢政府裡面這種壓抑的氣氛，已經讓「小諸葛」有些感到喘不過氣來！
在「小諸葛」的殷切期望之下，最高當局終於開了口，和何部長、汪兆銘不同的是，最高當局說話的時候幾乎沒有任何的顧慮，他的超然地位給了他無比強大的話語權，在這個武漢政府裡面，現在根本就沒有人敢去懷疑最高當局說的話。
最高當局環視了一遍會議室，所有的將領在他的目光下都表現的像鵪鶉一樣！這樣的地位，和封建王朝的皇帝又有什麼區別呢？絕對權力帶來的快感，是最高當局最好的補藥！
最高當局清了清嗓子，然後高聲說道：「日本人黔驢技窮！進退維谷之際竟敢出此狂言，日本危矣！」
此話一出，頓時讓整個會議室裡面安靜的就像是座墳墓！
最高當局的這番話，讓王寵惠吃驚不小！而何部長則有些不以為然，他覺得最高當局不過是在硬充好漢，抗戰的局面遠沒有最高當局說的那麼樂觀
身為軍政部長，中**隊在軍事上一連串的失利，何部長瞭解得至為深刻，因而他也對抗戰的前途感到非常的茫然。何部長見最高當局到現在仍然在說一些豪邁之語自我安慰，於是他忍不住開了口：
「委座所言極是。只是眼下日本人對徐州虎視眈眈。委員長以為李德鄰的雜牌部隊能夠頂得住日本人嗎？」
這樣的話不亞於是在捉捉最高當局的痛腳，「小諸葛」最喜歡看這樣的場面，何部長的話一說完，「小諸葛」就緊盯著最高當局的反應，而且現在徐州是由李長官在坐鎮，所以「小諸葛」對何部長的這個問題是格外的關心。
最高當局瞪了何應欽一眼，想說些什麼，可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何部長的這番話話一下子又把最高當局拉回了現實之中。
最高當局並不懼怕這些在中國大地上四處亂竄的這些日軍，他心裡很清楚日本人的底牌，和中國相比，日本畢竟是個小國，面對著擁有遼闊疆土的中國，兵力已經接近枯竭的日本人要想最終打贏這場戰爭，那不過是在癡人說夢！
但這只是長遠的情況，眼前的問題是中國戰場上的日軍還沒有受到什麼嚴重的損失，部隊的戰鬥力還很強，中**隊暫時還不是日軍的對手。
中**隊新敗於京、滬，損兵折將近3o萬，元氣大傷。如果再輕易的丟掉了徐州，日本人就能輕輕鬆鬆地佔領中原，然後揮兵直搗武漢！那樣的話最高當局的中央軍就失去了喘息的機會！
沒有時間，也就沒有翻本的希望！！
徐州會戰打得越久，最高當局的中央軍就能更好的恢復元氣！
想到這些，最高當局看著何部長語氣堅決地說道：「敬之！徐州是一定要守的！而且一定要設法守得長久！須知，今日之津浦路防禦，就是明日武漢之守衛！津浦路守得越久，武漢會戰準備得就越充分！我相信，日本人今年就會進攻武漢的」
最高當局這番話簡直就是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讓剛才就驚訝不已的王寵惠更是徹底的混亂了！剛剛還說日本人進退維谷，現在卻又說日本人很快就要進攻武漢！這局面倒是要好轉還是要惡化啊？
最高當局這種一會兒一個論調的思考方式讓會議室裡面的官員和將領們開始了竊竊私語，王寵惠本來是打算從頭到尾觀望的，可是現在最高當局在這決定又是國家、民族的大事，王寵惠實在忍不住想發表一些他的看法。
掙扎的內心讓王寵惠的體溫繼續升高，他的汗珠子很快滾了下來，經過了一番激烈的內心較量，王寵惠還是決定開口：
「委座，據東京的消息，日本天皇已經頒下聖詔，要求中國戰場上的日軍暫不擴大事態，我認為……」
沒等王寵惠說出他的看法，最高當局便揮手打斷了王寵惠的話，就像是對「天皇」這兩個字感到很不耐煩似的。
「日本人言而無信，裕仁也是日本人。他們的『不擴大』不過是休整部隊而已，不值得我們相信！王外長，你們這些搞外交的就是太容易上當了！才使得我們在國際上步步受制於人！做事情！要多看、多聽、多想！然後再說話！這樣才會少犯錯！」
最高當局說話時候的語氣有些重，王寵惠感到他的後背開始大量的出汗！他真後悔剛才跳出來插了話，當一個泥菩薩一言不發，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最高當局教訓完了王寵惠，開始和「小諸葛」說話：
「健生！你告訴李德鄰，津浦路一定要死守，守得越久越好。我在武漢給他撐腰！」
「小諸葛」點了點頭，表示了同意。雖然「桂系」和最高當局在政見上不合，但是雙方在抗戰的立場上卻是一樣的。堅守徐州，的確是現在唯一的正確選擇！要不是這樣，李長官也不會那麼容易就被最高當局說動，挑起了5戰區的重擔！
「小諸葛」現在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為李長官多爭取一些援軍和助力！
比如說，被軍委會死死壓在安慶的25集團軍。
最高當局對徐州越重視，「小諸葛」就越好為李長官提要求！
「委座！5戰區的情況，您也知道！缺兵少械，戰區的面積又大！德公在徐州，撐得很不容易！這軍需物資還有援軍的事情，還望委座予以解決！我白建生在這裡代德公先行謝過了」
說完，「小諸葛」站起來就是一鞠躬，最高當局被「小諸葛」的這一手搞的有些措手不及！
徐州還指望著李德鄰去守，「小諸葛」的要求就不能不當一回事，有求於「桂系」的最高當局咬了咬牙，然後鄭重地說道：
「第5戰區的槍械彈藥、軍需物資，軍委會可以提供一部分，至於援軍，也是會有的！健生！你告訴李德鄰，他一定要他們把日軍拖在津浦線上！5戰區的要求我這裡都會盡量去辦！」
要不是必須依靠李宗仁指揮的第5戰區的雜牌部隊把日本人拖在中原，才有時間抽調中央軍出來休整。最高當局才不會願意用軍委會倉庫裡面的武器去壯大那些被他視為眼中釘的地方部隊呢！
撥給5戰區的這些槍械彈藥、軍需物資，原本可是最高當局為他的中央軍準備的！在最高當局的眼中，地方部隊是不需要休整、不予要補充和不需要發軍餉的。能讓他們扛著武漢政府的旗幟站在抗日戰場上都是一種恩典！
這場會議開到這裡，可以說已經是嚴重的跑題了！
本來這場會議的重點是研究該如何應對日本人的「近衛聲明」。可現在最高當局卻把話題轉到了徐州戰場，遲遲不在如何應對「近衛聲明」的事情上表態。
沒有得到最高當局的指示，王寵惠心裡面就沒有！到底該怎麼處理這件事呢？為了避免外交部再次犯錯，王寵惠只能硬著頭皮又站起來發問：「委座，對近衛的這次聲明，咱們應該採取什麼態度呢？」
在王寵惠的提醒之下，最高當局終於想起了今天要討論的問題是什麼。他沉思了片刻，然後吩咐道：「王外長，你回去搞個聲明，措辭要強硬些！日本人要開戰，我也只好應戰。打仗！我是從來不怕的！」
有了最高當局的這句話，外交部的難題終於解決了，今天的會議也算是有了一個結果。最高當局原本還想再多說上幾句，可是當他看到了「小諸葛」臉上的表情之後，卻又打消了這個想法。
剛才最高當局做出的讓步在「小諸葛」看來，還是太小了一些！徐州的李長官現在急需的不僅僅是槍械彈藥和軍需物資，手頭沒有足夠的作戰部隊，才是5戰區最急需解決的問題！
可是在這個問題上，最高當局就是死活不鬆口！
5戰區請調25集團軍赴徐州參戰的申請交到了軍委會之後就石沉大海，連討論都沒有討論過一次！如果說這件事的背後沒有最高當局的影子，「小諸葛」是打死也不會信的！
不趁著今天，政府和軍隊的大員們都在的時候多為5戰區要些部隊，下一次的機會，還不知道得等到什麼時候！
「小諸葛」已經打定了主意，今天要好好的敲詐最高當局一番！
你不是要徐州嗎？那就把你的寶貝中央軍也押上去吧！不出本錢就想分花紅?可沒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最高當局示意錢大鈞宣佈會議到此結束的動作還是慢了一步，「小諸葛」搶先站了起來！他說的話題自然還是徐州！軍委會什麼時候給5戰區派援軍，會派多少援軍！看「小諸葛」這刨根問底的架勢，看來今天「桂系」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了！
何部長和汪兆銘很默契的同時選擇了冷眼旁觀，這個時候，還是不出聲最好！他們打算好好觀賞一下「小諸葛」和最高當局的這場較量
最高當局卻沒有讓何部長如願，他只用一句話便將何部長拖入了戰團：「敬之！你想想還有哪些部隊能夠調到5戰區去幫幫李德鄰？最好是有戰鬥力一些的!離徐州近一些的你這個軍政部部長，說吧」
「哦這這樣啊我想想！想想」
何部長趕緊從椅背上直起了腰板，最高當局這一招順水推舟使的可真漂亮！一下子就把「小諸葛」這個燙手的山芋給丟到了軍政部！
如果何部長真的有權力調動下面的部隊那還好說一些，可實際的情況確是，沒有最高當局的旨意，何部長連個中央軍的師長也叫不動！
之前何部長才幫了「小諸葛」一把，改善了和「桂系」之間的關係。如果他現在轉頭就幫著最高當局回絕了「小諸葛」的請求，那前面的事情不就都白做了嗎？
何部長一邊假裝思考一邊偷偷地打量著最高當局和「小諸葛」，被兩邊夾在中間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何部長忽然有些羨慕起汪兆銘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