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悲歌
本來已經閉上眼睛的小諸葛重又睜開了眼睛，他也沒想到這戲碼還能有下文，看著面色有些發青的最高當局，小諸葛現在有了看戲的興致。
「夠了！有錯就改嘛！你一個帶兵之人，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遇事需冷靜！這還要我教你嗎？！」
最高當局的這幾句話和剛才的幾句在語氣上有了明顯的不同，顧墨三也知道最高當局是動了怒，可是他要說的事情實在是太緊急了，最高當局看樣子還沒有得到消息。
「是!多謝委座訓示！墨三一定多多管束自己的性子，這情報真的很重要，委座您是不是」
顧墨三承認錯誤讓最高當局的臉色和緩了一些，他接著又聽到顧墨三提到了讓他遲到的那個情報，最高當局對顧墨三是瞭解的，看來還真的有事情發生了，顧墨三沒有給自己編理由。
「今天是作戰會議，來的都是軍隊裡面的高層，沒有什麼需要隱瞞的，墨三，有話就說」
最高當局這幾句話是說給小諸葛聽的，因為在場的就他一個「桂系」人員，顧墨三的猶豫多半是因為小諸葛，最高當局得安撫一下小諸葛的情緒，現在是抗戰的艱難時期，可不能讓「桂系」這麼一支龐大的勢力游離在政府的控制之外。
小諸葛立刻體會到了最高當局的用心，他雖然有些看不上面前這個滿嘴假牙的光頭，可現在是全民族抗戰的大潮，想要和政府保持距離那就會變成了老百姓眼中的叛國，這個罪名小諸葛背不起，廣西也背不起
所以，小諸葛只能微笑著點點頭示意他沒有將顧墨三的話放在心上，最高當局也點了點頭，不過他的微笑比起小諸葛來顯得更加的敷衍。
會場裡面的將領們已經習慣了最高當局和「桂系」之間的這種小遊戲，中央系的將領都選擇了同樣的處理方式，那就是裝作沒有看見。
會場裡面此刻最焦急的人就要數顧墨三了，他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匯報，但他又不想這麼直接的講出來，於是顧墨三向蔣百里和陳辭修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蔣百里看了看小諸葛，又看了看最高當局。再看了看會場裡面假裝木頭的將領們，陳辭修也和蔣百里做著同樣的事情。
就在蔣百里和陳辭修估摸著該怎麼為顧墨三說話的時候，會議室的一扇小門被打開了，進來一個神情嚴肅的黑中山裝將一個文件夾遞到了錢大鈞的手上，看到封面上的「特急」兩個字錢大鈞不敢怠慢，他走到最高當局旁邊彎下腰將文件夾放在了最高當局的手邊上。
顧墨三的眼睛一亮！這個時間送來的文件，還送的這麼急，裡面提到的應該就是自己要說的事情了。
顧墨三的反應被最高當局看在了眼裡，他意識到顧墨三要說的話應該和錢大鈞剛送來的這份文件有關，於是最高當局拿起了這個藍皮文件夾打開來，頓時，最高當局的表情凝固了！
蔣百里和陳辭修還有小諸葛的視線全部聚集在了最高當局的身上，他們也已經明白了顧墨三的反常和最高當局剛剛打開的這個文件夾有著密切的聯繫。
「委座親啟：
濟南已失！韓復矩一槍未放便放棄山東首府濟南，第三集團軍撤到泰安才將情況上報，已於事無補可憐名城濟南！可憐山東百姓！韓復矩該殺！
職第五戰區司令長官李」
最高當局此刻如遭雷擊！濟南就這麼丟了？李長官不是剛剛見過韓復矩嗎？不是說韓復矩對抗戰還是比較堅定的嗎？早上最高當局還給韓復矩發了一封電報，叮囑韓復矩務必死守黃河，絕不可放棄濟南，沒想到才過了幾個小時，這封電報就變成了一個大笑話！
濟南已失，這樣的消息就是想瞞也瞞不住的，最高當局沒有將這封電報的內容全部公開，他只是說濟南淪陷，雖然心中已經對韓復矩起了殺心，但是最高當局現在還不想表露出來。
第三集團軍畢竟有幾萬人馬，要是把韓復矩逼急了，沒準他能跑去投靠日本人，在韓復矩放棄濟南之前最高當局還不會這麼想，現在，這韓復矩能幹出什麼事來，最高當局還真沒有把握！
濟南淪陷的消息就像一枚重磅炸彈在會議室裡面炸開了！誰也沒想到濟南會丟的這麼快！昨天日軍不是還沒有發動攻城嗎？就聽說濟南遭到了一些轟炸和炮擊，韓復矩的第三集團軍居然連幾個小時都撐不下來？
要知道川軍23軍團還在蕪湖和101師團交戰了好幾天還沒有退卻呢，難道韓復矩養了多年的第三集團軍還不如穿草鞋拿著單打一的川軍？
這裡面一定有名堂！聯想到之前顧墨三的舉動，大部分的將領開始在顧墨三這裡尋求答案。
顧墨三見最高當局故意隱去了韓復矩主動放棄濟南的部分不提，他也就照著最高當局的話重複了幾遍，這樣的答案顯然很難讓他的同僚們滿意，漸漸的，各種各樣的猜測開始登場。
最高當局見會場有變成菜市場的趨勢心中更是不快到了極點，他用茶杯蓋敲了敲桌子，將領們見最高當局面色鐵青，紛紛安靜了下來，蔣百里這時候開了口：
「委座，濟南已失，津浦路門戶向日軍洞開，泰安是萬萬失不得了！不如讓第三軍團立足泰安，反攻濟南，鬼子主力應該不會很快渡過黃河，韓向方只要打得堅決，應該有機會！」
蔣百里的這份判斷是非常適合現在五戰區的局面的，最高當局細細思索了一下，除了按照蔣百里的說法來辦，還真沒有什麼好辦法，於是他馬上命令錢大鈞擬電，要求第三集團軍反攻濟南，五戰區長官部那裡最高當局也去了電報，要求李長官調動兵力填補漏洞，現在是五戰區最虛弱的時候，要是讓鬼子快速推進合擊南京，那黃浩然的南京衛戍軍可就糟了！
想到這裡最高當局向蔣百里和陳辭修說道：「濟南未必能拿的回來，李德鄰手裡面也沒有多少兵力，南京，需早作打算，百里，你和辭修定個方案出來吧，然後送給我看！墨三，你飛一趟徐州，告訴李德鄰，我會把南京撤下來的部隊都交給他指揮，今日的京浦路防禦，便是武漢保衛戰的前奏！民族存亡關頭，還請他務必用心！」
蔣百里、陳辭修和顧墨三連稱遵命，蔣百里雖然早就料到了韓復矩不會在濟南堅守，但是他卻沒有想到韓復矩居然替黃浩然解開了南京的困局，現在最高當局已經發了話，南京衛戍軍可以撤了
李長官前腳離開濟南，韓復矩便召集了廳局長和師長以上的大員開會下令撤退，有人在會上說濟南不能丟，武漢是不會允許棄守濟南的，韓復矩聽到這些話惱火急了，他掏出手槍頂上子彈摔在桌上，大聲吼道：「你們到底是聽老子的還是聽他蔣光頭是我！」
教育廳長何思源忍不住還是頂了一句，他說：「我認為，大敵當前，不能只考慮保存自己的實力。現在是全面抗戰。委座講過，民眾抗戰，一切損失由中央補。今後的地盤不必考慮，還是應該在濟南打一場的。」
韓復矩冷笑了一聲，說：「你太天真了！最高當局的話你也信以為真？誰知道他什麼時候又會和日本妥協？我們就這幾萬人，家底抖落完了，他突然跟日本人來個什麼協議，華北就肯定沒我們的份了。他把首都南京都丟給黃浩然這麼個小傢伙，自己跑到武漢，現在卻讓我們死守濟南！小鬼的厲害大家也見到了，打光了本錢我韓復矩就連個屁都不是！何廳長！你別忘了是誰給的你教育經費！南京，可是沒有給過你半個子！」
何思源聽韓復矩這麼說，只能將他的意見給嚥了回去，沒辦法，誰讓韓復矩是教育界的米飯班主呢？
韓復矩主政山東後，很快改組了省政府，提出了「澄清吏治」、「根本清鄉」、「嚴禁毒品」、「普及教育」四項施政計劃。張紹堂、李樹春、何思源等是他的主要幕僚。韓復矩治魯七年，山東教育事業有了很大發展。對教育工作，韓總是放手讓何思源去做，而且沒有向教育界安排過一個私人，這在當時是很難得的。教育界的人都有一個共識，那就是他們的經費主要是靠中國的地方政府。在河南靠馮玉祥，在山東靠韓復矩。
韓復矩訓斥完何思源，第三集團軍裡面的軍官立刻開始大聲鼓噪為撤退造勢，他們紛紛高呼著：「對，不給武漢當炮灰，主席！咱們走吧，不聽這一套！」
韓復矩見撤退的意見佔了上風，高興的說道「有我們這些人馬，到哪裡都可以自立，帶著民生銀行，到哪裡都有吃有花。諸位，不要猶豫了，回去準備吧！」
會議室裡面的人立刻一哄而散，張紹堂、李樹春、何思源幾個人各有心思，卻都沒有再開口
韓復矩在撤出濟南以前，打著「焦土抗戰」的旗號，縱容官兵大肆焚燒搶劫，並向各縣強征「救國捐」，規定一等縣捐二十萬元，二等縣捐十五萬元，三等縣捐十萬元。逾期不交，就拿縣長是問，縣長們不敢違抗，便向百姓勒索。民眾叫苦連天。
韓復矩又給他的心腹軍官下令，把民生銀行和金庫裡的一萬五千兩黃金和三萬兩白銀，全部連夜裝車，運到洛陽。上行下效，他手下的官兵更是變成了土匪。臨走之前，韓復矩又下令焚燒許多重要建築。頃刻間，濃煙滾滾，火光沖天。濟南全城一片混亂，慘不忍睹。
第三集團軍撤退到泰安之後，韓復矩才將他棄守濟南的消息告訴了五戰區司令長官李德鄰，中午時分，最高當局從武漢發來電報，要韓復矩「立足泰安，反攻濟南」。韓復矩閱後冷哼一聲說道：「老子就不反攻，看你能怎麼樣？」
稍後，又接到李德鄰電令：「你部務必死守泰安。」
韓復矩回復道：「南京將失，何守泰安？」對於李長官的電報一樣是置之不理。
之後他的第三集團軍不顧軍令，繼續撤退。日軍長驅直入，山東幾千萬民眾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
27日晚8點，南京城裡面的黃浩然接到了可以撤退的命令，經過一整天的激戰，南京的局勢進一步惡化，中山門於傍晚時分失陷，谷壽夫的第6師團也在稍早的時候攻佔了雨花台，中華門，變成了光華門第二，馮聖法的58師和何大如的部隊依據著城牆死守，鬼子有了攻佔光華門的經驗，一上來就用重炮和炸藥炸塌了一段城牆，要不是何大如帶著部隊趕過去堵在了口子上，也許中華門也將陷落。
白下區的99師依然和日軍的第9師團激戰著，吉佳良輔的部隊還在不斷的獲得增援，而黃浩然能做的只不過是將最後一個新兵團也交給了沈老二。
日軍的炮艇已經出現在了南京的江面上，渡江航線被迫中斷，有了日艦的引導，日本空軍的轟炸越來越精準，碼頭，船隻成了鬼子優先攻擊的目標，黃浩然命令汪煥之用剩下的船隻運走了一批難民和輜重部隊，留守下關的憲兵第二團被抽調到了國際安全區，那裡還有十餘萬百姓沒有離開，他們需要軍隊的保護。
撤退，也是一門大學問，南京衛戍軍經過多日激戰依然還剩下十多萬的軍隊，番號軍種更是繁雜到了極點，黃浩然可不希望他的撤退命令讓這十幾萬軍隊陷入混亂，淞滬大撤退時的慘景還歷歷在目，現在南京衛戍軍全憑最後一股血氣之勇在支撐，如果這個撤退命令處理的不好，那就會演變成一場大潰敗！
好不容易將南京城裡面的平民減少到了十幾萬人，黃浩然可不希望自己的南京衛戍軍來湊足那三十萬！
一想到三十萬這個數字，黃浩然的熱血就往上湧！
士兵的歸宿就是戰場！他不允許他的官兵放下武器被日本人砍去腦袋，黃浩然希望他的兵都能死得其所！
這場大撤退必須是各部之間有秩序的相互掩護著徐徐後撤，這樣做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可以順路帶走更多的難民。
每一條中國人的性命都是寶貴的，黃浩然都捨不得！
這些天政治部的人一直在做德國人拉貝的工作，很多難民只相信拉貝，這個德國老頭子不走的話他們也不走，黃浩然真的很想用武力驅趕這些難民，保住他們的性命，但是現在他的手頭上實在是沒有多餘的兵力去執行這項任務，所以，只能讓人去說服拉貝。
南京城現在的局勢決定了這幾十萬軍隊和平民只能從西面沿著江邊撤往蕪湖，南京衛戍軍的戰線需要慢慢的後移，黃浩然決定集中兵力在鍾山到中華門一線繼續死守，然後將鍾山以北到江邊的幾隻地方部隊先撤到中央軍的背後然後交替掩護節節後退，這樣做的原因主要是考慮中央軍的作戰能力比較強，對付起鬼子的第一波追擊更有把握一些，如果剛開始就讓已經損失過半的地方部隊去掩護中央軍，地方部隊的將領一定會有情緒，內部出現了分裂，那接下來的戰鬥就不好打了。
鍾山是南京制高點，是鬼子一旦佔據了這裡，那麼就等於居高臨下控制住了整個南京全城，黃浩然可不希望他的一舉一動都傳到松井石根的耳朵裡面，再說中山陵的意義也非常特殊，不到最後關頭是萬萬不能放棄的，所以87師還得在山上繼續堅持，沈發藻的部隊佔據了地利，鍾山的工事又相當的完備，只要讓66軍在鍾山腳下策應一下87師，沈發藻再打上幾天完全是可以的。
有了中華門和鍾山這兩個支點，再加上各處的阻擊戰線，南京城區的淪陷速度就會相當的緩慢，這場大撤退也就有了足夠的時間。
中華門和鍾山，成為了黃浩然現在最關心的兩個地方。
為了穩定軍心，濟南淪陷的消息黃浩然沒有告訴下面的部隊指揮官，可南京衛戍軍本來就是由各個山頭的部隊臨時拼湊起來的，這些部隊的真正主子都很擔心黃浩然會把他的本錢放在最後面當炮灰，在黃浩然接到武漢的電報之後沒有多久南京城裡面各部隊的無線電通訊一下子變的繁忙了起來，濟南失守的消息很快就傳得滿天飛。
南京衛戍軍的內部很快便出現了各種各樣不同的聲音
羅卓英沒有忘記沈發藻，他從陳辭修那裡得到濟南失守的消息之後立刻便給沈發藻發了電報，他這樣做也許是為了回報沈發藻在南京和他一起倒黃浩然的情，也許是想在黃浩然的南京衛戍軍後院裡面放一把火，羅卓英的這一動作讓很多人浮想聯翩，誰也不知道這個胖子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麼。
接到羅卓英的電報，再看了看黃浩然針對南京防務的最新調整，沈發藻覺得羅卓英說的應該是真的！南京衛戍軍的北面已經開始了收縮，東線的部隊也在後退，黃浩然這是要從蕪湖撤往江西啊，沈發藻發現他的87師成為了少數幾個沒有移動的部隊之一，難道黃浩然在這樣的時刻才實施了沈發藻一直最擔心的報復行動？
北邊的第二軍團一撤，小鬼子就會像潮水一樣湧向鍾山，北、東、南三面受敵，沈發藻覺得他的神經快要繃斷了！
跑吧！
這個念頭從沈發藻的腦海裡面忽然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