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開槍的不行
宋希濂正在感慨的時候，何大如和謝文東找到了他，如今光華門守軍的主力是何大如的特務團，宋希濂和謝文東的兵加在一起也只有6000多人，而何大如一支部隊就有八千人槍，這還是特務團和日軍戰鬥了幾個小時之後的結果。
一萬人的特務團，宋希濂以前也沒見過！
也只有99軍會有這樣奇怪的編制！
黃浩然手底下的部隊都很有戰鬥力！宋希濂知道謝文東的部隊在99軍裡面算是比較弱的，但就是這個獨立47旅，戰鬥力也已經超過了普通的中央軍許多，要是36師還是813抗戰之前的那個36師，宋希濂還有贏過謝文東的把握，現在，恐怕勝負難料
「何團長！謝旅長！怎麼二位一起出現了？是不是城外的鬼子有了新的情況？」
「宋軍長，司令部剛剛下了命令，光華門的防務交由宋師長您指揮，咱們這是報到來了！」
謝文東到底在99軍呆的時間長些，又和宋希濂並肩作戰了這麼多天，說起話來也就沒有什麼顧及。何大如自己還是個「黑戶」，所以言語間就有些拘謹，好在宋希濂現在的心思都在城外的鬼子身上，對於何大如這個有些耳熟的名字宋希濂也沒有太在意。
「有這等事？怎麼我不知道？張科長！趕緊去查查電報！怎麼會連這麼重要的命令都漏掉了？」
宋希濂知道現在沒有人敢拿軍事來開玩笑，99軍的兩位旅長和團長一起到了，那這命令一定是發過了。
「軍座！咱們的電台出了問題，現在正在修理，我也正要向您匯報這個情況」
張科長跑過來給了宋希濂一個很讓他不滿意的答案，36師師部居然和外界斷了通訊！這要是出了事情算誰的？宋希濂很生氣的吼道：
「混帳！怎麼不早說！出了問題怎麼不啟用備用電台？耽誤了軍情我敲了你的腦袋！」
補充旅旅長李欽若趕緊出來解釋，當著謝文東和何大如的面，要是不能讓宋希濂息怒，沒準張科長今晚就得腦袋搬家！
「軍座!十分鐘以前鬼子兩發榴彈打中了機務排，張科長帶著人從磚石堆裡面剛把電台扒出來，所以」
宋希濂這才知道，他的通訊兵已經全部殉了國，想起那些熟悉的面容，宋希濂狠狠的罵了一句：「狗日的小鬼子！」
謝文東立刻表示自己願意借給宋希濂一個機務班，宋希濂明白現在不是客套的時候，於是點點頭接受了，謝文東讓他的衛兵回去傳話，經過了這段小插曲之後宋希濂、謝文東和何大如的話題開始集中到了作戰方面，他們三個人一致認為不能依托明城牆死守，雖然城牆很高很厚，但始終是抵不過日軍的炮彈，城牆上面又是一覽無遺，如果把主力放在上面，那就是給鬼子送菜，用重兵鞏固好護城河前的幾道壕溝，這才是守住光華門的關鍵。
「要是有幾門大炮就好了，居高臨下這麼一轟也夠小鬼子受的，只可惜炮兵早就已經登了船」宋希濂分析了戰場的情況之後表示他的遺憾，由於已經知道南京城內的炮兵沒有了炮彈，日軍的膽子現在越來越大，就在光華門城牆外面不遠處，日軍的運輸車隊大大方方的不斷經過，和城牆的這段距離是日軍經過了精密測算的，鬼子的運輸車隊剛好處於36師裝備的82mm迫擊炮射程之外，宋希濂每回看到這些日軍的軍車都恨的牙癢癢！
「這事我也和上面提起過，如今有了好消息，咱們汪副軍長不知道從哪裡淘換了一批炮彈出來，司令從烏龍山要塞調了幾門山炮下來，有4門正在來光華門的路上！宋軍長，你可真是想什麼來什麼啊！」
謝文東樂呵呵的告訴了宋希濂一個好消息，汪煥之手裡面的炮彈就是從黑市商人手裡面抄回來的那一批，本來有炮彈沒大炮也是白搭，結果汪煥之突然想起黃浩然曾給烏龍山炮台調撥過一批各種口徑的山炮，他趕緊派人去了一趟烏龍山，居然真的拖下來幾門大炮，再和手裡面的炮彈一湊，組成了兩個山炮連。
鑒於日軍的主攻方向放在了宋希濂這裡，其中一個75山炮連被黃浩然派到了光華門。
一聽到有大炮送來，宋希濂頓時來了精神！他和謝文東、何大如合計了一下，打算給日軍來個炮火突襲！
半個小時之後4門75山炮被搬上了明城牆
楊莊村，日軍18旅團步兵第19聯隊
人見秀三大佐派出的一個步兵中隊在夜幕中偷偷靠到了光華門前的護城河邊上，在護城河橋的東岸，南京衛戍軍的戰壕形成了一個環形陣地，宋希濂在護城河橋的橋下安放了炸藥，一旦日軍突破東岸的環形陣地他就會下令炸橋，在沒有陷入絕境之前，宋希濂總還想給自己留一條反擊的通道，儘管他知道獲得反擊的的機會非常的渺茫。
東岸的守軍有不但有36師的一個營，還有何大如的一個營和謝文東的兩個連，宋希濂本來是想讓他的36師獨自打頭陣的，但是實際情況已經不允許他這麼做，現在這種混編的安排對三支部隊都很公平。
竹籐少佐藉著月光看了一眼護城河，他覺得他的中隊完全沒有可能涉水而過，除非能夠填平這段水域，否則他的中隊就只有通過護城河橋這一條路。
用一個中隊去攻擊重兵守備的環形工事，只有瘋子才會這麼做！竹籐少佐現在的任務只是製造摩擦，南京衛戍軍的槍炮一響，早就對光華門虎視眈眈的井書宣時旅團長就會帶著大軍一擁而上！連堵塞護城河的材料和雲梯18旅團都偷偷的運到了第一線！竹籐少佐也十分嚮往成為首支攻入南京城的皇軍部隊裡面的一員。
「高木中尉！你帶一個小隊繞到中國人的側面去。十分鐘後擲彈筒會先開火，然後你就立刻帶隊發起攻擊，記住不用攻的太猛，只要裝作陷入重圍撤不下來就可以了，我會立刻來增援你的小隊，然後，井書宣時旅團長就有了出擊的借口！你明白了嗎？」
竹籐少佐十分耐心的用重複了一遍井書宣時旅團長的詭計，他生怕高木中尉會壞了18旅團的大事，要不是高木中尉執行的任務實在是有些危險，竹籐少佐真想親自給井書宣時旅團長鋪平出兵的道路。
高木中尉點了點頭，然後帶著他的小隊離開了竹籐少佐的視線，一陣冷風吹過，竹籐少佐縮了縮脖子，1937年沒剩下幾天了，他希望在新年到來之前結束戰爭，這樣他就可以躺在南京城裡面和漂亮的慰安婦一起歡度新年了，就讓今夜成為征服南京的開始吧！
9連在唐家營陣地上撤下來的時候只剩下了5個人，二狗和他的連長林根生都幸運的成為了其中一員，由於獨立47旅嚴重減員，所以原先的3營和其他的支部隊合併成了現在的獨1營，團級的編制已經沒有了必要，因為現在獨立47旅全部的人馬也只能湊出了一個團，謝文東實際上已經成了一個團長。
林根生沒陞官也沒降職，他還是帶著9連，一個完全不一樣的9連，林根生把他的4個老夥計全部都帶到了這個連，二狗還當了班長。
經歷了唐家營的血戰之後林根生變得更加沉默，會99師的話他沒有再提起過，一心要留住林根生的3營長和團長應該會覺得很開心，如果他們還活著的話
林根生此刻正拎著一支毛瑟步槍在戰壕裡面穿行著，他想努力的記住手下這些士兵的模樣，在老9連他始終有些心不在焉，結果在陣地上丟掉了整個連隊之後他居然記不起那些部下的樣子，林根生發誓以後他會記得他帶過的每一個兵，現在他正在遵守他的誓言。
「連長，你也不抓緊時間休息一下？小鬼子喜歡在拂曉發起攻擊，到時候你不要累的睡著了哦」
二狗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跑了過來，他半開玩笑的對林根生提著意見，其實他自己從唐家營陣地上撤下來以後也沒有合過眼，一股奇異的力量在支撐著二狗本應該疲憊到了極點的身體，也許，是老9連的兄弟在幫忙。
「合不上眼，不累！」
林根生一共就說了6個字，要不是二狗問他，他連6個字都不想說。
「連長，我想給兄弟們弄個碑，聽特務團的人說浦口有幹這個事情的石匠，你說十塊大洋夠不夠？」
二狗還是不停的說著，他認識的人本來就不多，現在林根生成了他最熟悉的人。
「弄來了你打算立在什麼地方？」林根生的腳步放慢了一些，這回他說的字也多了一些，不過他還是沒有回頭看二狗。
二狗也不在意林根生的態度，他只是想說話，說給一個知道他在說什麼的人聽。
「我尋思著應該放在唐家營，不過那地方現在被小鬼子佔了，咱們還得打回去，連長，你說咱們什麼時候能打回去？」
林根生終於停了下來，他轉過來看著二狗，然後喃喃的說道：「打回去？對打回去」
咻光！!
一發槍榴彈在距離林根生和二狗不到兩米的地方落了下來，飛舞的彈片在二狗的臉蛋上開了道口子，林根生的大腿上像是被蚊子咬了一口，他伸手一摸，結果滿手都是鮮血。
「鬼子!鬼子！」
「進入陣地！進入陣地！注意防炮！」
此起彼落的呼喊聲傳遍了戰壕，林根生和二狗又一次近距離的趴在了一起，二狗問林根生：「要我去搬手榴彈不？」
林根生終於笑了，雖然有些滲人，他一把拉起二狗，然後將二狗丟到射擊的位置上，大聲的說道：
「這回不用你去了！我只要你開槍！開槍！」
二狗聽話的拉動槍栓頂上了子彈，他努力的在夜幕中尋找著日軍的身影。
高木中尉聽到第一聲爆炸之後立刻帶著他的小隊從地上跳了起來往前衝，他希望在中**隊的重機槍開火之前盡可能靠近護城河橋一些，然後他就可以賴在地上等著大隊開上來，只是對射的話，他的小隊傷亡應該不會太大。
從高木中尉發起衝鋒的地方到南京衛戍軍的第一道戰壕大約有三百米，最前面的一百米高木中尉的小隊通過的非常愉快，第二個一百米的前面一半高木中尉開始聽到了步槍的零星射擊聲，進入到後面五十米，清脆的捷克式和沉悶的馬克沁開始發言，高木中尉立刻選擇了趴下！
到目前一切都還算比較順利，兩死一傷，高木中尉簡直有些開始佩服自己的英明，接下來就是無聊的對射環節，竹籐少佐應該已經在路上了吧？
「弟兄們！咱們前面的鬼子人數不多！估計是日本人的偵察兵！別放過他們！上刺刀！」
林根生打了幾發子彈之後發現這伙日軍的火力不強，林根生立刻帶著他的9連衝出了戰壕！由於左右都有友軍，身後的陣地很快就會有部隊來填補，林根生終於可以沒有後顧之憂的出擊了！
雪亮的刺刀舉了起來！9連官兵朝著面前的日軍義無反顧的撲了上去！
林根生這一衝鋒高木中尉的樂子可就大了！他的小隊只有四五十人，歪把子機槍也只有一挺，現在面對100多中**人的攻擊，高木中尉只能帶著他的部下從地上爬起來應戰，原來設想的對射遊戲就這麼提前結束了！
9連的官兵超不多都是兩到三個人合圍一個日軍，由於是倉促應戰，高木中尉的部下連三角隊形都沒有來得及排好，再加上9連官兵一上來就是一頓排槍，高木中尉的小隊一下子減員了一半還多！
現在高木中尉終於不用假裝被困了，他的小隊是真的撤不下來了！
竹籐少佐聽著中**隊陣地前面的射擊聲和喊殺聲心裡面樂開了花！高木中尉不愧是帝**事學院的高材生！一個佯攻都能搞的如此有聲有色，竹籐少佐已經開始考慮進入南京之後自己成了大隊長之後是不是把高木中尉也提拔一下，哦不！到時候應該是高木大尉，也許是高木少佐！
「殺給給！」竹籐少佐帶著他的中隊朝著槍聲最密集的地方衝了過去！這場突襲實在是太完美了，中國人甚至到現在都沒能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環形陣地上的機槍開火率明顯不高！高木中尉幹的真棒！
竹籐少佐在心裡面拚命誇獎高木中尉的時候，高木中尉的小隊已經被林根生的9連消滅的差不多了，剩下的5、6個鬼子兵終於意識到了他們必須馬上開溜！不過高木中尉就沒有這麼好運了，他手裡面的武士刀成功的為他吸引了達到兩位數的敵人，面對著圍成一個圈端著刺刀步步逼近的中**人，高木中尉只能踩著跳大神的步伐左遮右擋，二狗嚴重懷疑面前的這個鬼子軍官是他們村頭神婆的嫡傳弟子，他都有些捨不得下殺手了。
林根生開槍打倒了那幾個逃跑的鬼子兵之後撥開圍攻高木中尉的士兵擠了進去，這時候高木中尉正表演到他的「神經刀法」第十二式，二狗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拉動槍栓頂上了一顆子彈！
高木中尉的出眾聽力在這個時候發揮了作用，他向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然後舉起武士刀盯著二狗說了一句中國話：
「開槍的不行！」
二狗聽傻了！這小鬼子居然還會說中國話？他忍不住答了一句：「你說啥？」
「開槍的不行！」
高木中尉回答的明顯比第一次順溜。
「我這還沒開槍呢！就是上顆子彈！真的!哪有開槍沒聲的啊！」二狗意識腦子沒轉過來，居然和高木中尉吵了起來，林根生那個氣啊，他真想中國去揍二狗一頓！
「開槍的不行！」
高木中尉依然是這一句，二狗還在發愣，林根生卻明白過來了，感情這小鬼子就會這一句啊?
「行！我來陪你玩刀！別說爺爺欺負你！」林根生將手中的步槍立在地上，然後摘下了步槍上的刺刀當短劍使，9連的官兵見他們的連長要親自動手，趕緊閃開了一片空地。
高木中尉見一個中國人拿著刺刀走了過來，他意識到剛才的中國話起了作用，在日本的時候高木中尉認識一個研究中文的教師，他挑著覺得重要的句子跟那位老師學了一些，今天終於派上了用場。
除了「開槍的不行！」之外，高木中尉還學習了「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和「哪裡有花姑娘」這兩句，後面兩句顯然不適合現在的場合
武士刀對刺刀，高木中尉覺的還是有把握的，面前的中國人身材也不是很魁梧，高木中尉決定多拖延一些時間，竹籐少佐裡這裡應該已經不遠了。
於是高木中尉又施展開了他的「神經刀法」，林根生可沒有把高木中尉的刀術放在眼裡，在99師的訓練場上，隨便拉出一個來都能在三招之內解決掉面前的這個鬼子軍官。
兩個回合過後，林根生便擊落了高木中尉的武士刀，而且順便送了高木中尉一個大馬趴，二狗咧著嘴笑了，露出了兩顆大門牙。
高木中尉的手慢慢的伸向了腰間，他想掏槍，就在他拔出他的王八盒子的同時，林根生的刺刀在高木中尉的脖子上劃了個圈，看著血流如注的高木中尉，林根生沉聲說道：
「你自己定的規矩開槍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