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原形畢露
汪兆銘剛開始說話的時候蔣百里壓根就把沒有把汪主席的話往他的小兄弟黃浩然身上去聯想，中日開戰以來臨陣脫逃，貪生怕死的高級軍官多了去了，華北方面不是已經有好幾個將軍都投降了日本人嗎?蔣百里心裡面滿以為汪主席今天是要譴責一下這些人，雖然蔣百里覺得這和汪主席一貫的表現不太合襯，但是他也沒有多想。
坐在蔣百里對面的李長官和「小諸葛」就沒有蔣百里這麼坦然了，汪主席的話音剛落，李長官和「小諸葛」就全神貫注的盯死了汪主席，他們兩人對這幾句話上了心，國防軍事會議不是談天的地方，既然他汪兆銘能在這樣等級的會議上拋出這樣的話來，那他就一定是抱著什麼目的的！
李長官和「小諸葛」互相對視了一眼，他們都懷疑汪主席今天突然來的這通「發作」是得到了最高當局授意，在李長官和「小諸葛」眼中這是中央系統又在尋找借口打壓他們這樣的地方實力派。
抗戰爆發之後，李長官和「小諸葛」這兩個「桂系」大佬雖然都身在武漢，但他們的廣西政府依然游離在中央的體系之外，對於「桂系」這個僅次於中央軍的強大軍事力量最高當局一直是有想法的，最高當局一直在想方設法削弱地方軍隊的實力。抗戰打了幾個月，地方部隊打得苦仗硬仗不少，但是他們卻從來沒有得到過相應的補充，更讓李長官和「小諸葛」感到氣憤的是最高當局還時不時舉行對地方部隊的問責，這些問責的結果往往是地方部隊的軍官掉了腦袋，部隊被裁撤，在淞滬戰場上傷亡比較大的幾支地方師已經有一半被軍政部取消了部隊番號，最高當局真是時時刻刻不忘給他的老對手們下毒藥啊！
現在汪主席突然跳出來要檢舉什麼貪生怕死的軍官，李長官和「小諸葛」第一反應就是最高當局又要玩花樣！現在他們最擔心的就是「桂系」軍隊會被汪主席拿來開刀，至於其他的事情，暫時是顧不上了
「兆銘，你講，我聽！有什麼就說什麼，不要有顧慮！」
最高當局微笑著發給了汪主席一張「通行證」，看見最高當局那滿是笑意的臉，李長官和「小諸葛」心裡面頓時「咯登」一下！看這架勢最高當局和汪主席沒準還真是要唱一出雙簧啊!
汪主席清了清嗓子，然後開始了他的發言：
「委座！各位！如果我現在說出這個人名字你們大家一定會感到非常的吃驚，恐怕在座的大多數人還會大聲的說怎麼會是他呢？這是不可能的！！」
「其實一開始我何嘗不是這樣想的呢!我也不願意相信這一切！我和在座各位一樣，對這個人立下的赫赫戰功是十分敬佩的！我真的希望是我自己聽錯了！看錯了！可是當越來越多的證據都推到我眼前的時候我又不得不去相信！各位！我已經把材料都整理了出來！鐵證如山！都過過目吧」
汪主席說話的時候明顯帶著一種十分惋惜的情緒，似乎很不願意將所有的事情直接說出來。汪主席越是如此表現，會議桌邊的人們就越想知道汪主席說的人是誰！而且他們已經都從汪主席說的話裡面聽出了汪主席要問責的這個人並不在會議現場，也就是危險已經遠離了他們。既然事不關己又有好戲可以看，何樂而不為呢？於是會場上的氣氛開始變的活躍了起來。
汪主席說的越多，李長官和「小諸葛」的表情就越冷！有戰功，不在現場，汪主席所說的兩個條件「桂系」參加抗戰的幾個軍師長似乎都具備，再聯想到汪主席開會前對他們兩人的不友善，李長官和「小諸葛」越來越覺得今天這場會議是一場陰謀！一場針對他們「桂系」的陰謀！
「小諸葛」已經有了要發火的衝動，李長官在桌子底下踩住了「小諸葛」的腳，汪兆銘還沒有把劍亮出來，這時候如果沉不住氣，就等於是承認了「桂系」有問題！不能給最高當局這個口實！
汪主席將他帶來的一大堆材料交給了會議室裡面的文職軍官，錢大鈞從這些材料裡面抽了一份送到了最高當局面前，在最高當局點頭許可了之後，汪主席的這些材料被分發到了在座的每一個人面前，李長官和「小諸葛」趕緊認真的看了起來，結果剛掃完了前三行李長官和「小諸葛」就同時發出了訝異的聲音，汪主席說的貪生怕死的軍官居然是黃浩然？這可是有趣的事情！不管怎麼樣，「桂系」看來是沒有麻煩了，這回是中央軍要清理他們自己的門戶！
李長官和「小諸葛」在鬆了一口氣之後才想起蔣百里和黃浩然的那層關係，於是兩人將關切的目光投向了蔣百里。
蔣百里本來對這份材料是沒有什麼興趣的，他只是隨便翻了翻，壓根就沒有注意裡面的內容，在蔣百里的心裡也認為汪主席是在進行一場卑劣的政治遊戲，這份材料裡面控訴的對象無非又是一個倒霉的雜牌軍的高級軍官，蔣百里對這樣「自殘』的行為是看不上眼的，現在都是什麼時候了？南京都要丟了，還在窩裡鬥？真是昏了頭了！
參加會議的人裡面知道蔣百里和黃浩然關係的人不在少數，這些人看完了材料之後第一時間都用目光打量起了蔣百里，他們想看看蔣百里這個最高當局面前的紅人打算怎麼替他的小兄弟辯護！今天的會議，已經注定要演變成蔣百里和汪主席之間的較量！圍繞的重心當然是遠在南京的黃浩然！
幾十個人的目光終於讓蔣百里感覺到了不自在，他抬起頭來忽然發現幾乎所有的人都在盯著他看，蔣百里心想汪主席不會是要問責他蔣百里吧，帶著疑惑，蔣百里開始認真的看起了他手上的這份材料！
結果這一看，蔣百里的手就再也停不下來了！汪主席要針對的軍官居然是黃浩然！蔣百里完全沒有想到汪兆銘居然會對黃浩然開刀！要知道黃浩然現在可是整個民國最炙手可熱的將軍！南京守衛戰正打得如火如荼，黃浩然已經成了南京衛戍軍的主心骨，在這個緊要的關頭問責黃浩然？這不等於是自毀長城嗎！？
哪有這樣自己挖自己牆角的蠢人！？
汪兆銘難道瘋了不成！？
最高當局也裝模作樣的拿著材料翻看著，其實這些東西在幾個小時前最高當局都已經看過了，而且，戴笠的人給最高當局送來的還是日本人交給汪兆銘的那原始版本，汪兆銘不愧是在政界混了多年的老油條，短短的幾個小時時間，就將日本人交給他的東西包改頭換面以後拿了出來，這字裡行間寫的就像是他汪兆銘已經注意黃浩然很久了一樣，原來那個版本上帶著的東洋味全都被掩蓋的乾乾淨淨！難怪汪兆銘今天會帶著兩個黑眼圈出現在會議室，昨晚還真的是辛苦他了！
最高當局依然沒有開口的意思，現在是最能看出這些大員們心思的時候，最高當局當然不願意錯過這個機會！只有在利益面前，人才會完全暴露出本性！日本人沒有給汪兆銘多少的時間，現在他只能孤注一擲！最高當局就是要汪兆銘把他的嘴臉全部露出來，這樣「低調俱樂部」的「和平高調」才會唱不下去！汪兆銘的政治地位才會進一步的降低！
最高當局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打擊政敵的機會！哪怕這個對手拍馬也趕不上他的腳後跟
蔣百里本來就有一目十行的本事，汪兆銘根據日本人提供的材料加工出來的這幾頁紙他很快就看完了，現在蔣百里覺得有股氣他直衝腦門！
汪主席的這份材料裡面羅列了黃浩然的「十大罪狀」，倒賣物資、強搶民女、賣官鬻爵、保存實力、貪生怕死差不多能想到的罪名汪主席全都給黃浩然扣了上去！這是怕黃浩然死的不透啊！
蔣百里現在都懷疑黃浩然是不是挖了汪兆銘的祖墳!是什麼原因讓汪主席要對黃浩然下死手呢？
蔣百里還沒有想出個頭緒，汪主席又開了他的控訴，這回汪主席換了一種低沉的聲音，似乎他是在替黃浩然覺得可惜：
「黃浩然孤身一人守南京，是立了功的！本來我也不想說他什麼的，只要他能在南京為國盡忠，那麼再大的問題我也可以當作沒看見可是他黃浩然的表現讓我失望了！」
「如今日本人都已經快要打到鍾山了！那是先總理的陵寢所在！是不能後退一步的！可是黃浩然依然將他最有戰鬥力的幾個師都佈置在南京和蕪湖之間！他想當逃兵的意圖也太明顯了一些吧！還有那和浦口之間的渡江航線！那是什麼？那就是給他黃浩然給自己留的後路嘛！」
「他的基本部隊99軍到現在都沒有全部押上去！黃浩然這是在保存實力！保存他的本錢！委座要他堅守南京的話他恐怕早就忘了！黃浩然現在已經沒有了在淞滬的銳氣！他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從南京退出去！最高指揮官都這樣！下面的部隊還能有什麼指望？痛心啊！痛心！」
「身為南京的最高軍事長官居然貪生怕死到了這個地步！再不摘掉黃浩然的烏紗，還不知道要出什麼樣的大事！」
汪主席的這一連串話說的是冠冕堂皇，黃浩然在他的口中已經變成了會隨時令南京陷入萬劫不復的罪人，讓他以死謝罪都是政府的寬容了。
蔣百里的眉毛開始了劇烈的跳動！他終於明白汪主席今早為什麼對他態度如此惡劣了，原來那時候汪兆銘就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對黃浩然下手！
汪兆銘的這份材料完全就是在胡說八道！蔣百里覺得誰要是相信這玩意那誰就是白癡！
說黃浩然保存實力？溧水的仗是誰打的?139師121師和獨立47旅是不是99軍的部隊？還有奇襲35旅團旅團部那一仗，黃浩然連他的99師和特務營都用上了，如果這樣還算是保存實力，那胡宗南背著最高當局從第1軍裡面扣下了第1師算什麼？擁兵自重要造反麼？
汪兆銘啊汪兆銘!你這罪名羅織的也太低級了吧！根本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硬要說黃浩然有什麼錯，那恐怕也就是將幾個師教導總隊一直放在了南京和蕪湖之間的走廊地帶，沒有按照最高當局和總參謀部的要求在南京周圍死守，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日本人還沒有打到南京城下，黃浩然總不能主動的斷掉自己的所有退路然後龜縮死守吧？沒有了退路的軍隊雖然有可能會背水一戰超常發揮，但是也有可能會瞬間崩潰！誰也不敢下這個決定要黃浩然全軍收縮防守不要退路，再說最高當局也沒有讓南京的二十萬軍隊為南京城陪葬的打算，只要黃浩然沒有不戰棄城而逃，就不能說他是貪生怕死！
敢在日軍重圍裡面堅守孤城指揮軍隊作戰的黃浩然是貪生怕死的話，那這些退到武漢的將軍們該怎麼辦？豈不是都該自裁？
汪主席終於結束了他「義憤填膺」、口水四濺的發言，瞧汪主席的態度大有不扳倒黃浩然誓不罷休的架勢，讓蔣百里沒想到的是，汪兆銘這些無恥的言論居然也引來了一幫幫他捧臭腳的人！看來汪主席還準備了不少「臨時演員」啊！
見到有人來幫著自己料理黃浩然，汪主席顯得非常的高興，這些人裡面的確有幾個是汪主席事先安排的，汪主席之所以這麼做主要是擔心他的發言沒有人響應，現在看到很多和他沒有什麼瓜葛的軍官也站起了倒黃浩然，汪主席覺得日本人說的這些恐怕至少有一半是真的，要不然怎麼會激起這麼大的民憤呢？
汪主席哪裡知道，這些站出來附和他的言論攻擊黃浩然的軍官都是心懷鬼胎的，黃浩然這半年多以來的確是打了不少的勝仗，但是他也得罪了不少人，這些在黃浩然手底下吃過憋的人再加上一些犯紅眼病的嫉妒狂，無時無刻不在盼著有給黃浩然下絆子的機會，現在既然有汪兆銘這個元老人物衝在前面開了第一炮，這些人自然是按捺不住了，紛紛跳出來給汪主席吶喊助威，不得不承認古話說的沒錯，眾口鑠金！蔣百里忽然發現會場上的風向變了！他的小兄弟黃浩然居然已經落到了牆倒眾人推的地步！
蔣百里這個當局者犯了迷糊，李長官和「小諸葛」這兩個局外人卻看得很透徹，雖然汪主席跳出來看似將局面攪的一團亂，其實會議室裡面的局勢現在已經漸漸變得清晰了起來，參加軍事會議的軍官們已經分成了兩派，一派是跟著汪主席起哄要扳倒黃浩然的，一派是暫時選擇了沉默的，再看看這兩派裡面都有些什麼人物吧，汪主席的那幫人裡面都是一些小角色，挑大樑的都是汪主席的幾個老部下，小團體的痕跡很重，而沉默的人裡面包括了蔣百里、陳誠、張治中等重量級人物，更主要是最高當局也在這些沉默的人裡面，李長官和「小諸葛」都注意到最高當局似乎是在縱容汪主席肆意的詆毀黃浩然，而最高當局和他的黃埔系到現在什麼態度都沒有其實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李長官和「小諸葛」當然不會認為黃埔系和最高當局的同時沉默是一個巧合，在汪主席捲起的亂流下面似乎還有著一股暗湧！這才是決定黃浩然命運的力量！
看著心煩意亂的蔣百里，李長官和「小諸葛」都想提醒蔣百里一下，但是他們之間隔著寬大的會議桌，所以李長官和「小諸葛」一直找不到和蔣百里說話的機會！
李長官和「小諸葛」想對蔣百里說：「你的小兄弟現在的位置穩當的很呢！你就放心吧！！」
最高當局一面欣賞著汪兆銘的表演一邊觀察著蔣百里的表情變化，在座的這些人裡面，蔣百里和黃浩然的關係最好，最高當局知道以蔣百里的脾氣一定會站出來給黃浩然解圍，他在等著蔣百里站出來！
「夠了！汪主席！你說的這些罪名哪一條是抓到黃浩然的真憑實據了？你我都不在南京！自然有很多事情都不清楚！黃浩然現在還在和小日本拚命！咱們還要在背後詆毀他！這是我輩軍人該做的嗎？」
蔣百里終於發出了他的怒吼！他這個一向玩世不恭的人發起火來居然也是厲害的很呢！
「蔣顧問！」汪主席將這三個字咬得很重，他這是在提醒蔣百里他不過是最高當局的一個顧問，一個客卿！是沒有資格這樣大聲和他汪主席說話的！
「我知道黃浩然是你的小兄弟！可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容不得徇私！我認為黃浩然不適合再呆在南京城防副司令的位置上！唐將軍不是在南京嗎？應該馬上讓他接過軍隊的指揮權！」
汪兆銘說完這些話最高當局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寒芒！
到底還是將你的心裡話給說了出來！你要得就是讓唐生智取代黃浩然的位置，這也就是日本人對你的要求吧？
可是你還記得你是個中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