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血淚江灘
戴之奇這邊跑掉鬼子騎兵的時候103師和鎮江要塞守軍的撤退工作剛剛進行到一半，南岸的要塞部隊除了留下少量的炮兵配合613團斷後其餘的人馬都已經登上了南京來的船隊，士兵和大炮零件將一條條的船隻堆的是滿滿當當，103師的618團的撤退序列就排在要塞官兵的後面，團長萬式炯上校站在江灘上不斷的催促著他的部下，現在時間就是一切，誰也不曉得要塞炮台的「射擊表演」能騙過鬼子多久的時間
「快！快！再快一點！能丟的東西全部丟掉！到南京會給大家發新的!」
萬團長的話收到的效果比他預想的要差得多，經過萬式炯上校身邊的618團官兵聽到了萬團長的話不但沒有丟掉他們攜帶的東西，反而抓得更緊了，今時今日的南京可不是半年前的那個首都了，所有的人都不相信他們到了南京就能逃出鬼子的魔掌，這一路從上海退到江陰，再從江陰撤到鎮江，如今又要後撤，103師的銳氣已經差不多給磨光了。
615團團長周相魁站的遠遠的看著江灘上618團，他手下的幾個營長已經在他跟前說了好幾次把615團也開到江灘上去，結果都被周相魁否決了，雖然現在103師剩下的兵力只有三千多人，但是要一下子都湧到江灘上去難免會造成混亂，那樣登船的速度會更慢，除了這些顧慮之外，周相魁更擔心是鎮江要塞周圍的日軍第16師團，如果他現在就下達登船的命令整個615團就會瞬間解體，一旦16師團的鬼子殺了過來，到時候就是想抵抗這部隊恐怕也聚不起來
周相魁決定等萬式炯的618團撤完了再動。
從613團的伏擊圈裡面逃走的鬼子騎兵回到30旅團之後立刻向旅團長佐佐木到一少將報告了鎮江要塞守軍正在撤退的情況，戴之奇也把這個壞消息告訴了他的師長何知重，現在再守著伏擊點已經失去了作用，何知重命令戴之奇的613團向核心陣地轉移，從現在開始，就看613團能在鬼子面前支撐多久。
佐佐木到一旅團長的動作很快，處於30旅團最前沿的步兵第38聯隊立刻就接到了攻擊的命令，佐佐木到一旅團長在電話裡面很簡單的說了幾句，38聯隊聯隊長助川靜二大佐就像打了雞血一樣帶著他的部下開始了瘋狂的攻擊。
佐佐木到一旅團長的原話如下：
「中國人要跑！撲上去咬死他們！」
助川靜二大佐的38聯隊是佐佐木到一旅團長最心愛的獵犬，現在，這條獵犬被放了出去。
613團立刻趕到了空前的壓力！
103師之前能夠在鎮江和日軍16師團激戰數日的最主要原因是因為他們有鎮江要塞的炮火支援，每次在103師即將動搖的時候，都是要塞炮台上的重型火炮幫他們擊退了日軍，現在4座炮台已經被日軍炸毀了兩座，江北的火炮又被拆掉了裝船，僅僅依靠著江對岸的炮火，613團打的艱苦極了。
夜幕中一隊隊的日軍像潮水一樣撲了上來，助川靜二大佐將38聯隊的三個大隊一次性全部投入，這樣絕對優勢的兵力是他很有信心的向佐佐木到一旅團長匯報，一個小時之內，他的38聯隊就能夠打到江邊，到時候江灘上的中**隊和岸邊的船隻就是16師團的囊中之物，師團長中島今朝吾中將一定會非常的高興！
「戴副師長!你們還可以頂多久？」江邊的103師師長何知重聽著越來越激烈的槍炮聲，他不得不向副師長戴之奇提出了這個問題。
戴之奇也明白現在不是唱高調的時候，如果何知重不能清楚的瞭解103師現在面臨的困境就沒法做出準確的判斷，到時候付出代價的依然是103師！
「師座!鬼子的攻擊很猛烈，我就是拼掉整個613團最多也只能給你們換來一個小時的時間，告訴灘頭上的弟兄們快點走！613團的弟兄實在用鮮血給他們換時間！」
聽了戴之奇的話，何知重明白103師的處境已經危險到了極點，要不了多久日軍的炮兵就會對這段江灘實施覆蓋射擊，上千名官兵和幾十條大船不是一時半刻能夠疏散的了的，南京派來的船隊又沒有軍艦護航，只要16師團壓到了江邊，那就將是一場屠殺！
快！一定要加快速度!
何知重結束了和613團的通話以後立刻開始呼叫江面上的船隊，他決定臨時改變計劃，已經裝船的要塞守軍和618團立刻起航，江灘上的615團不再前往南京，直接橫渡長江撤到江北，等615團過了江，再放船回來接斷後的613團，由於運送615團的船隻不曾離開，那樣的話103師手裡面還有能運送兩個步兵團的船隻，即使是在鬼子的炮擊下損失掉一部分，也有足夠的運力去載613團渡江。
這也是何知重能想到的最好的計劃了，他現在要做的就是要說服運輸船隊的指揮官執行他的計劃，在一連串的呼叫之後，運輸船隊指揮官的聲音終於出現在了電台裡面，何知重用極快的語速告訴了對方他的想法，沒想到運輸船隊指揮官沉默了一會之後告訴何知重，讓618團和要塞守軍現行一步這沒有任何的問題，但是要改變撤往南京的計劃把103師剩下的兩個團撤到江北卻是不能的，運輸船隊只接受南京的汪煥之的調派，來的時候汪煥之吩咐過，一定要把103師運到南京！
在爭論了幾分鐘沒有結果之後，103師的電報直接發到了黃浩然位於第1軍軍部的臨時司令部。
范介看完了103師的意見之後立刻表示了同意，鎮江的情況已經發生了變化，再堅持將103師由水路撤到南京已經很不現實，何知重的計劃可以盡可能多的救出一些部隊，讓103師撤到江北是眼下最理性的選擇。
黃浩然聽范介說完了鎮江的情況之後直接在電文上批了同意兩個字，對運輸船隊指揮官的死板黃浩然是一百個看不上，還是那句話，靠請示打仗，那趟都趕不上！怎麼這些個人就沒有一點隨機應變的意識？
范介立刻讓電訊室給103師和運輸船隊復電，同意了103師的方案，在電報的後面范介還加了幾句話，那就是一定要注意保護好船隻，如果撤不回來也一定要把船炸掉，不能給鬼子渡江的工具！
當103師收到范介電報的時候日軍的第一輪炮火已經落在了江灘上，這是16師團師團長中島今朝吾中將的手筆，中島今朝吾從30旅團得到了鎮江守軍想從水路撤退的消息之後立刻給師團配屬的炮兵下達了射擊命令！
中島今朝吾還特意給松井石根發了一份電報要求空軍提供轟炸支援，中島今朝吾要在鎮江打一個大大的勝仗！
當中島今朝吾的電報送到華中方面軍參謀長塚田攻少將面前的時候，多田駿和松井石根的會談正進行的如火如荼，16師團的這份電報讓塚田攻參謀長喜上眉梢，這也來的太是時候了！
塚田攻參謀長故意當著多田駿的面將16師團的這份電報遞給了松井石根，松井石根看完了以後立刻明白了塚田攻參謀長的用心，他馬上將中島今朝吾的電報交給了多田駿，中島今朝吾的這份電報上說的非常的樂觀，似乎鎮江的中國守軍頃刻之間就將在16師團面前灰飛煙滅，鎮江要塞的攻克也就在今夜了！
多田駿對16師團的表現也非常的滿意，114師團新敗，第10軍和上海派遣軍進攻南京的各路部隊進展也不太順利，這時候16師團上演了這樣一齣好戲實在是及時，明天日本國內的報紙總算有了像樣的題材。
鎮江也算是中**隊的一個重要據點，這樣的戰功還是可以好好宣傳一下的
雖然多田駿臉上表現的非常平靜，但是松井石根還是看到了他這個老朋友心中的喜悅，內閣果然不是什麼好地方，多田駿在各種政治勢力的傾軋中衰老的很明顯，看來東京的「反戰派」最近沒少向多田駿施加壓力，松井石根決定趁熱打鐵，他要為他自己辯護幾句，當然，這話不能說的太直白
「多田君，其實中島今朝吾的的16師團表現的一直很不錯，在淞滬，他的部隊也是戰功赫赫，鎮江這一戰才是上海派遣軍的真實水平，如果不是第10軍的柳川平助司令官太冒進，114師團就不會再溧水遭遇那樣的失敗！」
其實多田駿的心裡面也是覺得東京對待松井石根有些不公平，114師團進攻南京是計劃之外的事情，柳川平助也是做的過分了一點，居然對松井石根這個華中方面軍司令官來了個先斬後奏，又是一個「下治上」的例子，日本就是在這個方面做得很不好，松井石根這個司令官其實是做了柳川平助的替罪羊，想到這裡，多田駿拍了拍松井石根的肩膀，換了種和緩的語氣說到：
「松井君！我明白你的委屈，很多事情，你我都是身不由己啊，不過下一步攻打南京，你可要小心啊，因為南京是中國人的首都，他們是不會輕易放掉的，那個黃浩然也是個狠角色，還有就是南京外圍的山多，地形比較複雜，當心你的牙齒，千萬不要一個小心把你的大門牙丟掉了。」
松井石根眼睛裡面閃過一陣凶光，他充滿信心的對多田駿說到:「多田君，你不要把南京想像得太複雜，在我看來，南京比上海要好打的多！」
「你的話有什麼根據嗎？」多田駿不太喜歡太過自負的人，尤其還是在他剛剛給完忠告不久，他想瞭解松井石根驕傲的本錢是什麼？
「其實這很簡單，中國不是日本，我們都知道南京政府的精銳部隊在上海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他們可沒有我們大日本的兵役制度，這些損失的補充是要花上很長一段時間的，再加上南京是易攻難守之地，北面是滾滾的長江，正是所謂的兵家絕地。我想那位蔣委員長只要稍有一些軍事常識，就不會有固守南京的打算！」
多田駿很贊同松井石根的分析，他又拍了拍松井石根的肩膀，笑著說到:「你說的很有道理，我們的松井君還真是個天才軍事家呢！所以你這個60歲的退役老頭，會被天皇重新授予重任，還這麼快就從上海派遣軍司令官升為華中派遣軍司令官，有才能的人，在什麼地方都不會被淹沒！」
松井石根微笑著什麼話也沒有說，他想要給多田駿留下一個好印象，畢竟現在多田駿是他的上級。
塚田攻參謀長覺得他已經成功的改變了這次會談的氣氛，於是心裡面有些小小的得意，可是他沒想到接下來多田駿的話鋒一轉，又開始給華中方面軍敲起了警鐘。
「但是松井君！你也不要低估了南京政府的能力，據我們的情報機關潛伏在南京政府裡面的人員匯報，那位蔣委員長還是很看重南京城的這一仗的，有時候戰爭不是單純的軍事問題，他還是個政治問題！南京政府為了他們虛無縹緲的未來也許會在南京背水一戰！你千萬不要忘了，中國有句俗語叫做狗急跳牆，而且南京衛戍軍的指揮官是黃浩然！淞滬戰場上的一切，都說明了這個年輕的中國將軍將是大日本皇軍的勁敵！我希望你能夠把這個黃浩然殺死在南京城裡面！這會讓天皇忘掉你犯下的所有錯誤！你覺的呢？」
「哈伊！」
這就是松井石根的回答！
多田駿不愧是身居高位多年的老狐狸，他對氣氛的調節把我的十分出眾，在敲打完之後多田駿又和松井石根開起了玩笑：「松井君！我看你真的需要好好地修飾修飾，你要是這樣進了南京城，中國的老百姓一定會把你當成廚子或者當是撿破爛的窮老頭，這可事關大日本皇軍的形象哦」
「多田君啊」松井石根的眼裡開始透出殺氣，他惡狠狠地說：「別看我只是一個老頭，攻克南京之後，如果中國人膽敢對我稍有不敬，我就會殺光他們！然後把南京燒成一片廢墟！」
多田駿以為松井石根實在說一些發洩的話，也就沒有太在意，在場所有的人包括松井石根的參謀長塚田攻少將也沒有想到，在這一刻松井石根說的是他的心裡話！在松井石根的胸膛裡面住著一隻野獸！
江灘上毫無遮攔，炮火中的103師官兵根本無處躲藏，日軍的炮擊給103師帶來了巨大的損失，不過好在16師團並沒有準確的的射擊座標，再加上又是夜間，過了一會這輪炮火就漸漸遠離了江灘，何知重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鬼子是在用炮火一片一片的覆蓋要塞守軍的區域，這也算是一種賭博。
不過這種情況不會持續太久，隨著613團的防線被日軍一層層的突破，鬼子的炮兵觀察員也會跟上來，到時候落在103師頭上的就將是精確的炮火了。
何知重趕緊組織江灘上的615團繼續登船，這時候他才發現鬼子的炮彈擊中了兩條大木船，破碎的船體飛的到處都是，而且這兩條船還堵死了一段江灘，這樣一來等待在江岸邊的船隻就再也靠不上來了。
「快把這破船推到水裡！趕快啊！」何知重急得大喊了起來，很開就衝過來幾百名615團的官兵開始推船，事關自己的性命，官兵們自然是格外的賣力，再加上江邊的船隻也用繩索繫在了破船後面拖，沒過多久這段江岸又回復了裝載的能力。
615團的官兵快跑著登上了一艘又一艘的木船，一旦人員擠滿了加班和船艙，船工就立刻駛離南岸，然後一艘空的木船就會上來填補這段江岸。
何知重在焦急的等待中等來了鬼子的第二輪炮火，這一次顯然日軍炮兵是得到了觀察員的引導，三發用來校準座標的炮彈一顆比一顆落得離江灘更近，在第三發炮彈爆炸只後江灘上安靜了一分多鐘，然後就是一陣炮彈雨落了下來。
到處都在爆炸，到處都是奔走的人群，江灘上的615團終於失去了控制，所有人都在爭先恐後的往船上爬！
有人被爆炸送上了天，有人被自己人擠的摔到了江水裡面，也有人試圖游到江邊的船上去，還有人摔倒在地上被踩成了肉泥，何知重眼睜睜的看著他的部下們陷入了萬劫不復的混亂，這段江灘上每一秒都有生命在流逝，鮮血不停的流進長江，何知重的眼前到處都在閃光，要不是他的警衛排死死的護住了他，也許他早就葬身在了這亂軍之中！
「日本飛機！」
不知道是誰發出了一聲絕望的叫喊，所有的人都開始抬頭看著夜空，只見幾個照明彈落了下來，越來越亮，很快將江灘上照成了一片白晝！
更糟糕的時刻到來了！
何知重的警衛排在混亂的人群裡面衝出了一條道路，他和615團團長周相魁登上了同一條船，這條原本只能裝載四五十人的木船已經嚴重的超載，還有人在不斷的往船上爬！
「別上來了！要沉了！會沉的！我的天爺啊！」駕船的船工被眼前的驚險嚇傻了，他不停的呼喊著，可是江灘上逃難的人群又怎麼會聽他的話！
「開船！管不了那麼多了！王排長！鳴槍示警！」何知重一咬牙，他還是決定先保住自己的性命，面對著警衛排黑洞洞的槍口，掛在船邊的人還是退了下去，船舷低的離譜的木船緩緩的離開了江灘，他也帶走了很多人的希望！
615團團長周相魁衝到船邊對著岸上大喊：
「會有船來接你們的！堅持住！」
何知重看著周相魁的背影蜷起了他的身體，船？也許會有吧？
當船駛到江心的時候周相魁突然發現，很多沒有轉載官兵的空船也陸陸續續的離開了北岸，那些駕船的船工被江灘上的場面嚇怕了，他們是不會回到北岸去了！
這一夜過後，103師，只剩下了1700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