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伊籐中佐的三笑
通道裡面的血腥廝殺極大的震撼了梅營長的神經，他高舉的右手始終沒有落下
1營副營長史文龍見圍在通道末端的2個排遲遲沒有動靜，他將部隊阻擊日軍後隊的指揮權交給了2連長，然後立刻跑到了梅營長的身邊。
梅林的臉色有些泛青，面對這樣的局面，他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
開槍嗎？
現在一發子彈打出去就能打穿好幾個人，雙方的都有
帶著部隊衝上去？
通道的出口已經被小山一樣的屍體堵住了一多半，現在再往擁擠的通道裡面添人，實在不是什麼明智的決定。
「營長！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光知道站在這裡看著啊!鬼子還在不斷的往通道裡面湧，遠處公路上出現了巨大的煙塵，應該是日本人的大部隊到了！營長，你倒是拿個主意啊！」
「主意？是啊，我得拿個主意，老史，你說現在該怎麼辦？」
史副營長聽見自己的營長居然這麼回答自己，腦袋裡面「嗡」的一聲就炸開了！
這個時候史副營長才注意到自己的上司眼神有些散亂，梅營長居然被發生在他眼前的一切攪亂了心智！
大敵當前，主將居然被嚇得失了魂！
史文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梅林，也是和99師一起在淞滬的死人堆裡面滾出來的人物，怎麼今天會變成這副模樣？
史副營長轉過頭朝通道裡面望去，他正好看到一個中國士兵用牙齒將抱住的一個鬼子的肚子咬開，然後把腸子拖了出來，那個日本兵沒有立刻嚥氣，仍舊用力的卡住中國士兵的脖子，想要殺死他的對手。那個中國士兵隨手一把抓起了日本兵的腸子，拉在對方的脖子上繞了一圈，然後雙手用力一拉。
由於受到外力的擠壓，腸子裡面的污濁之物冒了出來，順著中國士兵的雙臂流到地上，一片狼藉
史文龍也看得短時間內失了神，不過他很快恢復了過來，而他的營長卻沒能克服自己的恐懼。
「操他娘的！手榴彈準備！」
史文龍知道自己必須立刻接過梅營長的指揮權，否則的話1營就會不明不白的在這裡崩潰。
營裡面的新兵已經被梅營長的表現影響到了，現在這些新兵的眼神裡面滿是膽怯和恐懼！
再不振奮士氣就來不及了！
「給我扔！告訴3連長，讓他把通道給我炸了！」
史文龍抓起屁股後面的手榴彈拉掉了導火索，這個時候梅營長突然撲了過來，一把抓住了史文龍舉著手榴彈的右手，兩隻眼睛直直的盯著史副營長，口中喃喃的說：
「不能炸不能炸還有自己人還有自己人」
史文龍用另一隻手打在梅營長的脖子上將他擊昏了過去，然後他用盡全力將快要爆炸的手榴彈丟進了通道！
史副營長高聲的喊著：
「對不起了！弟兄們！我史文龍從今天起欠你們一條命！等打跑了小鬼子，我去給你們守墳頭！」
通道出口的1營官兵也跟在史文龍的後面投出了他們的手榴彈。
狹窄的通道裡面，漫天飛舞的彈片殺傷力極大，在連續的爆炸聲中，一對對廝殺的人們倒了下去。
通道裡面的中國士兵似乎聽見了史副營長的呼喊，在爆炸中存活下來的人拉響了他們自己身上的手榴彈，很快，一聲聲悶響在通道深處傳了出來，聽的人心跟著一顫！
兩行熱淚從史文龍的臉頰滾落，打濕了他的軍裝
連續而猛烈的爆炸過後，通道裡面塞滿了中日雙方官兵的屍體……
五島太郎少佐見中**隊居然使出了同歸於盡的戰術，他趕緊帶著自己的部下掉頭就逃。
可是史副營長是不會放過他們的！
1營為了在所有的友軍撤完之後迅速的堵塞公路，他們在關卡和通道的重要位置都埋放了大量的炸藥，現在通道裡面已經沒有了自己人，3連長按下起爆器的手沒有絲毫的猶豫！
一聲巨響，磚木結構的關卡和通道被炸成了廢墟，五島大隊的鬼子到底沒有跑得出去，被埋在了裡面，倒塌的建築物形成了一座大塚，將上千名中日兩國的官兵埋在了一起。
史副營長帶著1營拖著昏迷的梅營長撤向了國防線主陣地。
支常公路也隨著這一聲巨響被徹底的堵死了！
第9聯隊的另外兩個大隊趕到的時候，關卡的戰鬥已經結束了近半個小時，除了燃燒的廢墟，什麼也沒有留下。
伊籐大隊和佐田大隊遇到了五島大隊的殘部，從這些殘兵的口中伊籐中佐和佐田少佐得知了五島大隊長已經變成了眼前這座大塚裡面的饅頭餡。
暴怒的伊籐中佐拉過一名五島大隊的軍官，咆哮著發問：
「快說！99軍的守軍傷亡情況如何？」
「報告兩位大隊長閣下，中**隊的傷亡估計超過一千人，他們已經放棄了他們的陣地，撤走了！」
傷亡一千人的數字的確沒有錯，可是這一千人幾乎都是40師的人馬，540團1營實際上幾乎毫髮未損。
這個情報極大的誤導了第9聯隊，現在在他們的眼中，99軍駐守在這裡的軍隊已經幾乎損失殆盡，不遠處的國防線現在應該處於極度的空虛之中。
第9聯隊的這兩個大隊立刻朝國防工事群撲了過去。
「范參謀長，各部和日軍的交戰情況如何？」
反問的自然是99軍的軍長黃浩然。
「軍座，公路附近的幾座關卡已經都被日軍突破，鬼子這次可是來勢洶洶啊！從目前出現的日軍番號來看，進犯常熟的不僅是16師團，第3師團也插了一腳進來，一下子要面對2個日軍師團，這可是我們這支部隊從來沒有經歷過的大戰啊！」
范介的言語之間似乎有些抱怨日本人來的太多，不過他的表情還是很輕鬆的。
完備的國防線，就是99軍的最好的底牌!
「的確，我們是第一次面對這麼多的敵人，可是鬼子不也是第一次碰上咱們的工事嗎？老子的國防工事可是經過了好幾輪的加固和修繕，錢袋子空了一大截！現在正好用小鬼子來檢驗一下施工質量！」
「呵呵軍座，我也很期待呢」
發生激戰的幾座關卡都不屬於國防工事的部分，99軍為了防止日軍跟隨淞滬後撤的軍隊突破防線，特意在真正的國防線前面幾公里的地方建造了這些關卡，關卡和關卡之間連接的壕溝都是假的，再擺上幾個假碉堡和假的炮兵陣地，這些日子著實騙了不少日本人的炸彈。
關卡前面設置的雷區也只有靠近公路的部分才是真的，其他的地區都是零散的布了幾顆雷，純粹就是起著路障的作用。
99軍在真正的國防工事上面鋪了厚厚的一層遮蓋物，所有高出地面的設施都經過了偽裝，遠遠望去就是一片綠地和土丘。
黃浩然突然想起剛才在電報裡面看見的一件事情，具體內容他記得不太清楚了，於是他開口向范介詢問：
「聽說王山奎的手下出了個畏戰的營長？還是99師的老人？」
范介連頭也沒抬，繼續處理著他的戰報，順便回答黃浩然的問題：
「的確有這麼回事，540團一個營長剛上陣就尿了，王山奎已經撤了他的職，人在送往軍法處的路上，我覺得槍斃了太浪費，就跟汪副軍長通了氣，把這個營長扔到補充團去回回爐，也許以後還能用」
黃浩然最看不起怕死的軍人，他有些憤然的說：
「當兵的還怕死？真是個丟人玩意！讓補充團的教官好好的調教調教他，別過了幾天就送回部隊了，老子的99軍可不是中央軍！」
「軍座，咱們可就是中央軍啊，軍政部什麼時候把咱們99軍的序列劃到地方了？我這個參謀長怎麼不知道呢？」
范介笑著調侃黃浩然，黃軍長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已經在潛意識已經裡面將自己的部隊和那些聞風遁出三百里的中央軍劃清了界限。
這句話要是落在有心人的耳朵裡面可是一件麻煩的事情，軍統的人能圍繞著這句話做上一篇大大的文章
還好，范介早就完全成為了黃浩然的心腹，現在他和99軍已經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的關係了。
范介還沒有傻到出賣賞識自己的黃浩然，然後去換那個飄渺的前程
俗話說得好，做生不如做熟嘛。
「我說的是咱們99軍不是一般的中央軍，你聽差了！」
明知道黃浩然是在強詞奪理，范介還是露出了理解的微笑
片桐護郎大佐遇到了一支帶著電台的日軍小部隊，他終於和他的部下取得了聯繫。
沒想到這才過了幾個小時，片桐護郎大佐的3個大隊就只剩下了2個，幸虧也不都是壞消息，至少目前中國部隊的傷亡數字在第9聯隊之上，而且，99軍已經丟掉了他們的第一道防線。
攻擊！決不能讓99軍的守軍得到增援！
這就是片桐護郎大佐得到電台以後下的第一道命令！
第9聯隊的鬼子撒開了他們的小短腿開始努力追趕前面的「99軍殘部」。
第9聯隊的2個大隊經過了半個小時的強行軍，現在他們站在了一座小土丘的上面，伊籐大隊長舉起望遠鏡看了半天，也沒有發現前方有中國部隊的影子。
對自己部隊的行軍速度一直很有自信的伊籐大隊長迷惑了。
難道99軍的守軍長了翅膀？
從這片土丘看過去，幾公里外的景物一覽無遺，實在不像是剛剛有軍隊經過的樣子。
「佐田君，你怎麼看？這些中國人到底都躲到什麼地方去了？」
「伊籐君，中國人的膽子，小小的，他們，男人的不配！真正軍人的不是！」
伊籐中佐有些後悔和這個只知道打打殺殺的佐田少佐商量，這個一根筋的傢伙根本就不會提供什麼有價值的答案。
「佐田君，我們還是停下來休息一下，再仔細的看看地圖吧！」
一心想立下戰功的佐田少佐氣呼呼的答應了，他沒有站在地圖旁邊和伊籐中佐一起商量，而是跑到遠處抽出了他的武士刀在空中亂砍，佐田大隊的鬼子站得遠遠的看著自己的大隊長撒瘋，他們可不想被誤傷。
史副營長知道他一定會有復仇的機會，可是他沒想到這個機會來得這麼快！
日軍現在站立的土丘早就被99軍挖空了，1營的指揮部就在這座土丘的下面，由於擔心被日軍發現，史副營長特意跑到幾百米外的一個碉堡去觀察敵情，他透過射擊孔一看，1千多鬼子完全進入了1營的火力範圍，這簡直就是上門來送死的！
史副營長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殲敵的良機，地下通道裡面1營的官兵立刻開始調整他們的射擊位置。
馬克沁和捷克式被搬到了最適合發揮的射擊點，迫擊炮排也瞄準了日軍的人堆。
這樣的人員密度，一顆炮彈打下去，至少能報銷十幾個鬼子，迫擊炮手樂的後槽牙都露了出來。
「咦！」
伊籐中佐坐在地上向土丘的四周看了看，這個土丘所在的位置極好，如果在這裡設立一個機槍陣地完全可以控制公路附近的很大一片區域，他有些不明白99軍為什麼不在這裡安插一支小部隊阻擊一下。
只要留下2挺重機槍，就能收到很可觀的戰果。
想到這裡伊籐中佐仰天狂笑，把在一邊練刀的佐田少佐都引了過來。
「伊籐君，你在笑些什麼？是不是發現了支那人撤退的方向？」
「不！佐田少佐，我是在笑99軍名不符實，什麼支那王牌！？他們的軍官根本不懂軍事！你看！這個土丘的位置絕佳，如果在這裡放上幾挺重機槍，那麼我們必將付出慘重的代價！只可惜啊！可惜」
佐田少佐在伊籐中佐的指點下看出了其中的奧妙，他也發出了一陣狂笑
「打！」
史副營長不明白這些日本人為什麼要聚在一起傻笑，不過他管不了那麼多了，復仇的子彈射出了槍膛！
密集的彈雨打的土丘上的日軍措手不及，他們還沒有來得及臥倒，迫擊炮彈又從天而降！
「打那個舉刀的鬼子軍官！快！再把那挺九二式重機槍幹掉！」
躲在工事裡面的1營官兵現在是大開殺戒，第9聯隊終於發現他們陷入了99軍的重圍之中！
「四周都是中國人的工事！伊籐君，我們中埋伏了！」
「佐田少佐，咱們帶領各自的大隊從兩個方向衝出去，這樣也能分散中國人的火力！」
「好！就這麼辦！」
佐田少佐帶著他的大隊衝著他們來時的方向撲了過去。
史副營長早就想到日軍會走回頭路，在這個方向他配置了3挺馬克沁，滾燙的黃銅彈殼從重機槍的退彈器裡面飛出來，落在地上辟啪亂響，重機槍手咬著牙不停的掃射！
他們要為自己的友軍報仇！
只有死了的小鬼子才是好鬼子！
1營的官兵已經殺紅了眼！
在親眼看到99軍的機槍手用了足足幾十發子彈將一個舉著手榴彈的日軍士兵打成了篩子之後，佐田少佐意識到這個方向的中國守軍的火力已經強大到了可以浪費的地步。
再繼續一頭撞上去只能是死路一條！
佐田少佐躺在地上朝四周看了一圈，到處都是噴吐著火舌的射擊孔，99軍的機槍似乎多的用不完，在這片陣地上的自動武器至少超過了2百挺。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其實1營的自動武器遠遠沒有這麼多，但是佐田少佐現在已經變成了驚弓之鳥，他覺得周圍到處都是槍口，到處都是陷阱。
今夜過後，第9聯隊還會存在嗎？
佐田少佐心中湧出了這樣一個可怕的念頭！
「給我援兵！給我援兵！媽的！再沒有增援的話，我們就全完了！」
佐田少佐現在能做的只有抱著電台授話器不停的嚎叫著，他身邊的日本兵越來越少，到處都是傷員的哀嚎！
他已經完全忘記了日軍的通訊要求，直接在電台裡面哭喊著求援！
「佐田少佐，注意你的用詞！注意你的用詞！應該是請求作戰指導！是請求作戰指導！你一定要頂住！」
終於連旅團長草場辰己少將也聽不下去了，他出言提醒佐田少佐要注意維護日本軍人的榮譽！
可是電台裡面沒有傳來佐田少佐的道歉，佐田大隊的電台被1營擊中了，草場旅團長只能呼叫其餘的部隊趕快向第9聯隊靠攏。
一定要救出第9聯隊，16師團不能一開戰就面對這樣慘痛的失敗！
伊籐中佐的運氣比佐田少佐要好一些，他非常明智的選擇了和佐田少佐背道而馳，繼續向著常熟方向突破，他的大隊在損失了差不多一半兵力之後漸漸遠離了1營的交叉火力。
感覺到四周的壓力突然開始減小之後，伊籐中佐有了一種死裡逃生的感覺，他回過頭看了看硝煙中的佐田大隊，心中一陣顫抖。
「多虧佐田這個武夫吸引了中國人的注意力，他的部下還真的和他這個指揮官一樣，都是一根筋啊！」
伊籐中佐看了看他汗流浹背的部下們，大笑著說：
「你們應該慶幸自己沒有遇到像佐田那樣糟糕的指揮官，現在我們只要堅持到師團的主力到來，就能夠反敗為勝！只是可惜了武田手下的那些勇士，成了他們蠢貨長官的陪葬品！」
「哈哈哈哈！」
伊籐中佐還沒來得及完成他的慶祝儀式，就發覺他右腳踩上了一個堅硬的物體。
地雷！
伊籐中佐現在一動也不敢動，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衣服。
「八嘎！我踩到地雷了！」
「我也是！怎麼辦啊？」
「天啊！我們跑進了中國人的雷區！」
看來撞大運的不止伊籐中佐一個人，16師團不愧是日軍裡面最訓練有素的師團之一，感到異樣的鬼子兵沒有人繼續移動，所以愣是沒有引爆一顆地雷。
幾十個人都踩在地雷上面卻沒有發生一次爆炸，這算不算也是一個奇跡呢？
「嘿嘿嘿嘿」
伊籐中佐發出了一陣陣苦笑。
他手下的一個中隊長立刻跑過來摀住了伊籐中佐的嘴巴，然後貼在他的耳邊輕聲的說：
「大隊長，你還是不要笑了！你每次一開心，我們就要遭殃！」
「八嘎！哪裡有這樣的事情！混蛋！我偏要笑！你聽著！哈哈哈！」
伊籐中佐咬了自己的部下一口，憤怒的他歇斯底里的吼叫著！
「吁」一聲尖嘯從遠處傳來
伊籐中佐立刻感到全身冰涼！
上過戰場的老兵都知道，這是迫擊炮炮彈劃過天際的聲音。
伊籐大隊的日軍都睜大了恐懼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