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如墨人生，只道是一副豪邁風景畫。畫中人物，皆有自己刻畫。情之一字，也道是堪比三尺寒霜劍。刺入心肺無法還。
火家院子處，火光沖天。還未歸去，火無情便看得是清清楚楚。心中早已瞭然。當她抉擇的一瞬間，就已經注定。身邊的鉉兒看著院子裡的漫天火光，感到心中有些愧疚。他，終究還是成了毀了火家的幫兇。
「不想去看看嗎？」火無情看著身邊愧疚的鉉兒，眼中意味不明。他的身上，有太多的東西是自己想要的。換句話說，只要他不死，火家，就依然還在自己的手中。
火冷心，何其聰明，怎麼會什麼也不留給他最心愛的兒子？怕是，這火家最珍貴的東西，早就已經歸了他了吧。若是自己不護他周全。怕是火冷心不會原諒她不說，自己也會失去這觸探火家真正核心的秘密機會。火家看似早已衰敗。實則，是有另一群人在掌控罷了。
從火冷心一次次的小心翼翼中，她便知道了。只不過，一直沒有說出來而已。火冷心，一個狡猾比雪傾城的老人，又怎麼會就這麼安分的由著皇家去動？
火家就算是再怎麼沒落，也不至於到現在。所以，毫無疑問的，是有人在背後，命令了他。讓他無法還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火家就此下去。今日之事，怕是也早就預料到了。鉉兒身邊，平日裡保護的人眾多。如果不是他的允許，雪傾城就算是有天大的能力，也是無法動鉉兒分毫。
火無情的眼中，閃過了感動。知道火冷心是想要犧牲他自己，換來她還有鉉兒的安全。火冷心，你當真是好計謀。好到讓我繼續的為你賣命？在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讓我前你的人情。
火家，依舊是火光沖天。絲毫沒有減退的意思。現在，才剛剛天亮，火家又是處在眾人不得靠近的階段。就算是有人看到了，也不會去說救火。因為她的名聲，早就已經讓整個火家被人憤恨。
鉉兒看著這一切，眼中，閃過了不知名的意味。甩開了火無情的手，跑進了火場。
火無炎想要去追，結果被火無情攔下來了。
「讓他去。我想，火老頭一定沒死。等著他親愛的兒子，去和他見最後一面呢。」火無情笑的詭異。一切，好像都在了她的掌握之中。
火無炎見此不語。默默的陪著火無情。站在她的身邊。現在的她，身邊危機重重。還要帶著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年，實在是讓人無法放心。
火月鉉衝入了火海。躲開那想要吞噬他的火焰。輕而易舉的，便找到了火冷心的藏身之地。這裡，是一個地窖。不能保證性命。但是，絕對的可以讓火冷心多活一段時間。
火月鉉很聰明。他知道，自己的父親在等著他。
下了地窖。果然，火冷心面色有些蒼白。躺椅在角落處。眼神，有些渙散。看著自己的兒子終於過來，嘴角牽起慈愛的笑容。
火月鉉看到火冷心的樣子，趕忙的跑了過去。
「爹，你怎麼樣？」火月鉉這一刻，沒有了平時那些單純。而是另一種複雜。那狐狸眼中，竟然是和火冷心一樣的精明。
火冷心看著自己的兒子。搖了搖頭。「傻孩子，我沒事。你終於來了。」火冷心的嗓子，被大火燒的，有些沙啞。
「是，我來了。我終於來了。爹，我帶你出去。」火月鉉扶起了火冷心，想要帶他出去。
卻被火冷心制止了。
看著火冷心的一臉不贊同，火月鉉低下了頭。
「鉉兒，不要白費力氣。你知道的，這周圍，已經有太多的軍隊在看著。若是我能活著出去，他們一定還是要殺了我。
我留在這裡，只是想要告訴你，不要隨便的相信任何人，就算是火無情。也不要知道嗎？」火冷心到了最後一刻，還是不相信火無情的。不是對她的人品。而是，她太過冷血，讓他無法去相信。
火月鉉點了點頭。「爹，我知道了。我不會輕易相信別人的。」
「嗯，那就好。還有你要記住，千萬要按照我給你的吩咐。好好的保存你手中的東西。當有一天，它一定會救你一命的。」火冷心再次的吩咐道。
火月鉉還是點頭。眉頭開始皺起。眼中擔憂的神色明顯。
火冷心看著火月鉉，最後，歎了口氣。「罷了，你走吧。」
火月鉉轉過頭去，不再看火冷心。聲音，因為悲傷也有些沙啞「爹，聽那些人的話，真的就有這麼重要嗎？甚至，你要放棄你的所有。放棄你的生命。還要放棄我。」
火冷心輕笑。笑的，卻又些蒼白。「鉉兒，你不懂。這是忠誠。當有一天，他們可以完成真正的霸業。火家，早晚還會是當初那般輝煌。我希望，到時候不會再是你姐姐當權。而是你。鉉兒。你才是我最滿意的人。知道嗎？」火冷心的語氣中，是那麼多的期待。
最終，他還是偏心了。偏向自己心愛女人生下的孩子。
「鉉兒，走吧。時間長，她會起疑心的。若是有一天，她向你要火家至寶，那麼就給她。那東西，除了傳說中的靈驗，根本沒有用途。
但是，我後來交給你的，一定要保存好。」火冷心還是不放心。再次的叮囑道。
火月鉉點了點頭。最後看了火冷心一眼。心中一橫。飛身離去。哪裡好像是那沒有武功，柔弱的火月鉉？
外面，火無情依舊笑著等。絲毫不在乎這火月鉉進去多久了。若是當初，或許自己還會擔心。但是，那日她無意中聽到的話，早就已經讓她的心，涼透了，甚至不再有一點點的保護之心。
她要的，不過是那些應該屬於她的東西。對於什麼背後的人，所謂的忠誠，她沒有興趣。也不想要去。忠誠這種事情，只需要別人對她就夠了。
只是，在火無情剛剛想完。就見到，一個黑影，從火家竄了出去。那樣子，不是火月鉉。身影，反倒像是。火無情明白了。笑的無害。
原來，一切都是設計好的。
所謂獻舞，不過是他們的一個局。目的，就是讓裴伊能夠進宮而已。雪傾城，你真是好計謀啊。
竟然讓他來放火燒了火家。當真以為，我會傷心欲絕嗎？背叛了的人，注定了會受到懲罰。火家那麼多的人，被活活燒死，她怎麼能善罷甘休？
火月鉉出來了。臉上，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弄出來了滿臉的灰塵。眼淚，紅了眼圈。樣子，很悲傷。哪裡有剛剛在地窖裡的那般平靜？
火無情看著他的身影。笑意更濃了。
「鉉兒可是見到了父親？」火無情淡淡的問道。知道不會得到什麼答案。不過是希望他不會起疑心罷了。
果真，火月鉉搖了搖頭。那麼的哀傷。「姐姐，都是我的錯。我跑了進去。找了好久好久。可是，卻一直沒有看到父親。」火月鉉滿臉的自責。
「呵呵，沒關係。找不到，就算了吧。」火無情說的隨意。沒有半點的憂傷。
「可是姐姐，那是父親啊。」火月鉉瞪大了那雙狐狸眼。眼中迷茫單純。卻讓人覺得虛假的很。
「父親？那是活著的時候。死了的人，那麼就什麼也不再是了。已經選擇的路，注定了無法回頭。繼續走下去吧。鉉兒，不要再愣著了。我們該走了。」火無情朝著火月鉉，說了一番很讓人聽不懂的話。但是，她知道，火月鉉能聽懂。而且，絕對在思量著怎麼做。火家，真是沒有一個簡單的人了。
火家衰敗。不知道，她那幾個未謀面的哥哥，是不是也該來了？火家未亡人的身份，當真是不錯。披麻戴孝。火冷心，看吧，我是多麼的孝順。
三個人，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整個火家被火燒了。眼睜睜的看著火家那麼多的人，活活燒死。沒有人想要去救。因為，根本救不活。
火無情三人，走到了樹林中。火無炎雖然不知道火無情是為什麼，但是，還是繼續的跟著走。火月鉉自然繼續的充當著單純的孩子。這樣，不需要浪費任何的腦筋。只要，被別人保護起來就好。
走到一半。火無情停了下來。眼中冰冷。嘴角勾起冷漠的弧度。「怎麼，跟了這麼久，還不出來嗎？」火無情的聲音，沒有半點溫度。好像是地獄的惡魔。
火無炎不懂武功，他有的，是錢，他是商人，沒有空閒時間學這個。火月鉉，自然是不會暴露。一臉的迷茫。牽扯在火無情的身邊。
三個人就這樣站著。等待著暗處的人出現。
只聽，樹葉沙沙作響。一根利箭憑空飛向了火無情。速度之快，甚至連想要去躲的時間都沒有。火月鉉眼中一驚。暗道不好。
這個距離，就算是想要去救，也是沒有辦法了。只盼著，這箭，不會射中要害。豈料，就在這時，火無情竟然徒手握住了那來勢洶洶的利箭。手，流出了因為摩擦導致的血跡。
火無情笑的很無害。但是，越是無害，就越代表著她的生氣。
「暗箭傷人，可不是什麼好習慣啊。」火無情的語氣，那麼的伸長。那眼中，那麼的無害。嘴角笑的邪魅。但是，若是你仔細的看，不難發現，在她的眼角處，那顯而易見的冰冷。
「還不出來嗎？」火無情的聲音變得狠歷。手中的箭，向外一拋。只見，一個黑衣人，竟然從樹上，倒了下來。胸口處，赫然插著的，就是剛剛射出來的箭。
火月鉉一驚。她竟然。能夠射的這麼準。甚至，聽風辨影。火無情，她竟然有這樣的本事，爹卻不知道。當真是要好好防備。否則，自己一定會在不經意的時候，被她害死都不知道。
「最後一次，都給我滾出來。」火無情聲音，還是很平淡。這次，樹上的人，再也呆不住了。看到同伴死了。齊刷刷的落在地上。
黑壓壓的一群人。若是放在平時，看得都有些心驚。
火無情倚在身邊的樹幹上。看著離自己遠了些的火月鉉還有火無炎。心中滿意。知道在這種時候保護自己。就算是很好了。
「終於捨得出來了嗎？呵呵，誰派你們來的？」火無情輕輕的問道。很溫柔。看著領頭的黑衣人。眼中閃過了狠歷。因為，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那雙，勾魂的眼眸。
「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不能放你們離開。」男子聲音沙啞。摻雜了些複雜因素。但是，聽起來，還是那麼的熟悉。
火無情眸子一變。「看樣子，雪傾城是下了不少的本錢呢。竟然會讓這麼一群人來抓我。只不過，真是愚蠢。豬一樣的殺手。如何能殺死我？」火無情一臉鄙夷的看著這群黑壓壓的人。沒有半點放在心上。她在乎的，是最前面的領頭人。
只見，領頭的黑衣男子沒有廢話。對著眾人，擺了擺手，然後道一句：「要活的。」說完，便向火無情，發起了進攻。
火無情看著男子那有些拖泥帶水，卻毫不想要認真的態度。笑意更濃。
所有的黑衣人，都向她圍了過來。
火無情眼中神色再次的變了。眼疾手快的將在自己面前打鬥卻不用盡全力的男子。挾持住了。若是說，她自己一個人，那麼就算是想要繼續的打下去沒關係。
但是那邊，還有火無炎，況且，夜殺現在應該已經辦好了事情在等著她。如果現在不離開。怕是時間長了有變。
男子有意要放了她。那麼。何樂不為？
眾多黑衣人一見火無情挾持住了他們的老大。都不敢再動。
「都給我退下。」火無情一隻手，狠狠的掐住了男子的脖子。眼中，是不可侵犯。
黑衣人們面面相覷。最後，只能聽火無情的意思。退下。
眾人退下，火無情依舊沒有放開手中的男子。而是對著火月鉉他們，擺了擺手，示意他們要離開。
火無炎見此，心中不放心。但是，卻也只能是聽她的話，離開。眼中擔憂之色明顯。但是，還是按照她的暗語，向她說的方向逃走了。
等到兩個人已經走遠。心中總算是放下。狠歷如修羅。鬆開了手中的男子。活動著筋骨。看到男子不理解的眼神。輕輕的笑了。語氣冷沉：「想要殺我？今天，你們一個都休想活著離開。」
說完，只見火無情速度如風。身形詭異難辨。甚至，讓人根本看不清。短短的幾分鐘。男子身邊的黑衣人，竟然都活生生的倒在了地上。那脖子處。都是用簪子刺出的血洞。一下，竟然足以致命。沒有一個例外。她掌握穴道的準確，可見非同一般了。
男子震驚的看著火無情。她的長髮因為簪子的拿下。飄落了下來。三千青絲。那麼的邪魅動人。眼中不自覺的閃過了癡迷。
她的手中，拿著的，是一根已經沾了血的白玉簪子。那樣式，分明就是裴伊送給她的一樣。
男子閃了閃神。有些驚喜。她，竟然每天都帶著這根簪子。
「裴伊。放下面紗吧。」火無情輕輕的擦拭了手中的簪子。語氣平靜。沒有激動，沒有所謂的情緒波動。只是靜靜的。等待著男子的反應。
自己臉上的血跡，絲毫沒有管顧。那樣子，和修羅，幾乎是沒有任何的分別。
男子聽到了火無情的話，身子一顫。臉色，也有些蒼白了。她，還是知道了嗎？手，輕輕的拿掉了臉上的面紗。映入火無情眼簾的，正是裴伊那張，乖巧的臉。
蒼白了的臉色，在此刻，是那麼的可笑。
「你，還是知道了。」裴伊的語氣，也沒有太多的波動。不是太過平靜，而是，已經心如死灰。他。終究還是賭輸了。輸在了不知道她竟然有這麼細膩，甚至強大的心思。還有，那身詭異的身手。
「是啊。我知道了呢。裴伊，你說，要怎麼辦才好？」火無情看著裴伊。依舊在笑。
「我輸了。而且，背叛了你。隨你處置吧。只是希望，你記得我愛你。我做的這一切，不過是希望能夠一直擁有你。而不是，做你的寵物。」裴伊的臉上，落寞的很。當看到了火無情含笑的眼，他知道，再多的解釋，也是蒼白無力。
「用這種方法，告訴我，你愛我？」火無情好笑的看著裴伊。紅唇淡淡的開啟「你覺得，我還會原諒你嗎？」
裴伊搖頭苦笑。「從我離開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如果輸了，你不會原諒我。可是，我還是希望賭一把。至少，贏了的話，我能夠得到你的全部。而不是，做你的寵物。」
火無情笑看他。「不，你錯了。我會原諒你。因為，我沒有什麼恨你的理由。」
裴伊驚訝。
「我和你，從未相識，當然是不能恨你。裴伊，過去的，我只當是形同陌路。從今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今天，我不會殺你。
更不會對你做什麼。這，算是對過去的一個了結。下次再見。我和你，就是陌生人。而且，是有著血海深仇的陌生人。
你殺了火家那麼多的人。我自然是要為他們討回一個公道。
不要以為，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早在去宴會的那一天，我就明白，會有這麼一天。只不過，我沒想到的是，燒了火家的人，會是你。
你要什麼？要那件寶物嗎？真是可笑。我當初，竟然差點忘了。你接近我，最在乎的，就是那件寶物了。給你又何妨？
你何苦去偷呢？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回去，若是能見到雪傾城，就告訴他。他給我的大禮，我收到了。不久，我會還給他一個終身難忘的禮物。到時候，希望他能夠保持個好心情。」火無情冷冷的說完了一切。
結束了她和裴伊所謂的糾結情感。
她不愛，所以，可以說的很輕鬆。心裡，不過是寵物離開那麼一點點的不捨而已。
裴伊的心，卻沒有火無情的那般淡定了。聽著這五雷轟頂的答案。臉色更是蒼白。原來，在她的眼中，自己甚至連恨，都不配被她恨。
形同陌路。這麼久的時間，叫他如何去形同陌路？
「無情。」裴伊語氣哀傷的叫著火無情。
「我們不熟。請叫我火家主。」火無情一臉的冷漠。對於背叛的人，她從來不曾仁慈。
裴伊看著火無情。笑的那麼空洞。「火家主。」這三個字，裴伊說的顫抖。但是，還是強忍著心痛說了出來。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背叛的人，注定了得不到她的原諒不是嗎？自己竟然還妄想，希望能夠向她口中說過的月修一樣，讓她永遠的記住。真是太高估了自己。
她的眼中，寵物根本不配說愛。
「嗯。有事嗎？」火無情聽到裴伊叫了她火家主。這才回話。
「裴伊多謝火家主今日不殺之恩。」
「不必了。我還有事。下次見面，最好做好了被我殺掉的準備。我沒有那麼多仁慈的心思去放了你一次又一次。別忘了，我是火無情，火家的家主。」火無情留下最後一句話。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絲毫不顧後面，撕心裂肺吶喊的裴伊。
犯了不該犯的錯。那是他活該。
這，就是火無情。天下間，最為狠歷的女人。她的眼中，沒有所謂的對與錯。有的，只是背叛與忠誠。就算是一個人，做的對了，有再多的理由。背叛，依舊是背叛。
無法去彌補。等待著的，會是無盡的報復。
她沒有愛。有的，是一顆孤寂，想要找到安慰的心。她沒有恨。有的，是為自己找樂趣的情。火冷心的死，她不傷心。因為，這個人，曾經利用她。甚至到最後還是不相信她。
火家的消亡。在她的眼中，早已經是必然。一個受制於人的家族，就算是留著，也沒有任何的意義。她要的，從來都不是這些虛幻的東西。她要的是真實的，屬於她自己的權利。就算是火家依舊還在。早晚，也注定了被她吞噬。
這，就是火無情。過去如此，將來，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