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弦錦瑟,悠悠入耳,漫漫觸心。
現實,總與死亡衝撞。流散在歲月之痕的悲痛和哀愁裡,偽裝成堅強與無法言語的心事,流瀉在一首惆悵的曲調裡。
恍惚間,伸手去觸,那是冰冷的充實。
靜默裡!又是滄桑羈絆的消逝。
而那雙令人忌誕的眼,很長時間了,都沒有看朝戰鬥這邊,他對高漸離的後背,似乎比正在進行中的戰鬥還要「關切」。
在蓋聶抽身無暇的戰鬥間,在高漸離指尖停留在琴上的那一刻,一把亂神古劍,意圖將暗淡的劍氣隱藏在了外界感受不到的氣氛裡。
似一陣清風拂過,淡淡地,一絲危險感都沒有。
 ;夜色沁過窗簾。
 ; ; ; ;花草茶漸漸冷卻。
那種被隱藏掉的劍氣,直到亂神劍穿透那個背影,血花飛散,打濕了視野的時候,才恍如從睡夢中驚覺過來。
無聲裡,頭套男嘴角的陰邪笑意被染得越來越濃,逐漸染成嗜血的顏色。
清冽的琴聲充盈著城市的每一處空間。琴聲中彷彿有一個虛幻的精靈在隨風而舞;又好像有一朵朵耀目的子夜花次第開放,飄逸出音律的芳香。
皎潔的光,木劍與旋律共同奏響。
蓋聶的眼神暗烈,正對上了撲爍而來的火光。
靈魂的影子,風的附和,從指間流瀉而出,似絲絲細流淌過心間,柔美恬靜,舒軟安逸。
蓋聶的腳步隨著琴聲前行,步履似在踏著琴聲,依稀聽見碎葉的聲音,和著琴聲的節拍,然後隨風飄散。
琴聲是緊湊的,揪動著的心進入冷凝的畫面,在靜寂中,蓋聶佇立在黑暗的邊緣,眼前卻被明亮的薄膜隔絕,任由他再前進,也只能沉入火光漸漸被吞沒,直到絢爛的火燎雙劍破繭,乍現在眼前。
琴聲如松風吼,又似泉水匆流。
撥動的弦,於指尖徘徊流連,激起道道滄桑,琴聲穿越了歲月,穿越時光,與逝去的靈魂同行,悠揚得像山間的泉水,嘩嘩地流淌著,知道生命除了外表的喧鬧與不安之外,在內裡還有一種安靜和慎重的成長,不會因為時日的推移而消失。
蓋聶揚起木劍,抵上了那道山倒之力,如瀑懸空,砰然萬里。 ;
少年的嘴角似笑非笑,壓在木劍上的雙劍真氣劇烈地翻滾著,漸漸地,他收起了一隻手,離開木劍的那把魍魎劍高高揚起……
強烈的火光!
高高揮起的劍!
手指緊繃充滿了恨意!
窒息——!
在場所有人都屏息望著那把劍。
頭套男游離的心思也赫然收劍過來,他放棄高漸離的背影,陰寒的目光斷然凝聚在了蓋聶的背上。
這一刻,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當嘴角那嗜血的笑意凝固後,亂神出鞘,寒光凜凜。
高高揚起的一把魍魎劍,在少年的手間陡然轉折,鋒頭正對上了蓋聶的頭部。
蓋聶僵直了身體,意識衝撞著自身後躥來的亂神劍,又緊緊地逼視著面前的另一把魍魎劍,就好像一根寒冷尖銳的針,隨時準備紮下來!
天空有暗淡的光穿透了雲層,流水一般瀉在這一片葉子和瓦瓣上,彷彿籠著輕紗的夢。 ; ;
之後……
繁葉落,碧水遠,猶浪浮屠攜盡風聲誅殺。
高漸離霍然睜開眼睛,黑玉般的頭髮被夜風吹得凌亂在額前,一雙眼睛冰冷如破曉時分的寒霧。
而從旁掠過,全神貫注施展偷襲的頭套男尚無一絲回顧。
素指畢,琴音絕,如風語箋淺送逝去黃泉。
桑海城裡,再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 ; ; ;這世上只剩下那偷襲中的漩渦……長嘯出原野,凜然寒風生。
 ; ; ; ;「戕————!!!」
 ; ; ; ;一聲清響!
 ; ; ; ;水寒劍憤怒地撞擊在了頭套男未定的背影上!
 ; ; ; ;空氣中彷彿結了冰。
 ; ; ; ;徹骨的寒意。
 ; ; ; ;從遠處如風雪般席捲過來!
 ; ; ; ;所有人吃驚地向那邊望去。
一聲清脆刺破血肉,水寒冰屑翻飛。
「你……」
身體起了異樣的顫抖,聲音很啞,喉嚨幹幹地說不出話。
剎時……
 ; ;頭套男如墜冰窟,所有動作在那一刻停止了,他渾身顫抖不止,赫然明白過來,原來他在等待敵人露出破綻的同時,高漸離也在等待羅網露出破綻,只是,對方沉浮得比他更久一些,當他自信滿滿地以為就要拿下蓋聶,心神專注時,貪勝不知輸,竟先一步露出破綻而已,頓時刺痛羞臊難當,再也顧不得許多,眼底充滿懼意,但此刻他只剩一個選擇,如果不想命喪黃泉,那就只有擠出最後餘力,拚命逃脫,將脊背上受到的創傷縮減到最小。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高漸離目光寒似銀針:「像你這種只會背後偷施暗算的貨色,絕對不可饒恕。」
將自己的背後交給可信之人,自己又怎會讓蓋聶的背後留出空擋,當頭套男掠過他坐落的身旁時,瞄準蓋聶後背的他,沉醉在將要得手的餘興裡,卻對背後放鬆了芥蒂,對於這樣一個陰險奸詐,找準別人後背下手的傢伙,在這一刻卻適得其反,反遭重創,真是一種莫大的打擊和諷刺。
頭套男還準備掙扎逃脫,又怎可讓他如願,水寒劍已入體三分,高漸離勁猶未止,繼而窮追直上,運足力道,再進一分,又一分……
 ; ;
 ; ;頭套男一聲悶哼,後背巨涼巨痛。卻發現已無法抽身,他的手指緊緊箍住亂神劍,彷彿它是他沉溺前的最後一塊浮木,哪怕將它嵌進手心也絕不鬆手。
他吃痛地側頭看他,錯愕地發現高漸離的眼底充滿了寒意,除了那種令人心悸的寒意外,還有徹骨的寒冷在背上渲染開來,又有冰封般脆裂的感覺。
 ; ; ; ;「啪——!」
一對孿生姐妹旋轉飛身,兩道細長劍氣交射過來,擊碎了高漸離和頭套男間隔裡的瓦片。
高漸離躲開的同時,絕望裡的頭套男也忍痛逃遠。
蓋聶漸漸地抿緊唇角,五官輪廓是陽剛的,彷彿是用鋼鐵鑄成,卻又剛極近柔,有種近乎窒息的、濃烈的殺氣,彷彿他可以輕易地將任何人與物摧毀。
這是一個冷漠的存在。
危險又陌生。
沒有上上下下不定的憂慮,沒有左右為難的恍惑,沒有瞻前顧後的算計,沒有患得患失的猶疑,那一個心中承載了太多的劍聖,終於得以全身心應付眼前,終於,可以無所顧忌地施展出精妙無雙的鬼谷劍術,配合極速凌厲的身法反守為攻。
一道長虹貫日,在少年魍魎的防守下蕩出無數漣漪,碰在身上的感覺如刀刮一般,少年稍定的身形未穩,蓋聶卻抓住時機,勁透腿骨,搶先殺來。
少年冷哼一聲,
烈轉的雙劍撞擊在木劍上,再一次,產生了那種輕柔的感覺,強橫的力道打在木劍上面竟變得鬆鬆軟軟,力道又被消減大半。
少年怔住的同時,又忌誕隨時會爆發出來的百步飛劍,這次他果斷收手,提前撤出,卻赫然驚覺雙劍如觸磁石,脫離不開,木劍陡然急轉,兩個來回就將魍魎雙劍上的劍氣導出,似泥牛入海般,消逝無蹤。
少年面露詫異,葛聶又揮劍成弧,貼著少年的咽喉劃過。
失之毫釐間,急轉而上的木劍陡然調轉鋒頭,刺向少年的眉心。
冷汗從他的脊背涔涔滲出,片刻錯覺後,他才恍惚過來,蓋聶所使用的招式,不正是自己之前用過的?
瞥見蓋聶的眼睛如同冰冷的大海,平靜無波,然而,那麼深邃,恍若眼底有隱藏得很深很深的暗潮,可以將他一直一直吸進去。
以其人之道,還至其人之身。(沒錯,這廝又受打擊了)
「呲!」
瞳中閃現的鋒芒斜斜擦著躲避的鬢角劃過。
到頭來,只得以僅存的驚覺性狼狽地避過,無聲的,額前的幾縷黑鬢悄然飛散。
冷風狂吼,冷嘲熱諷如夢魘般再次迴旋在他耳邊……
蓋聶乘機追上,跨步轉身時,左手瞬間接過木劍,注入混元功力,毫不留情地點向少年心臟的位置。
 ; ; ;黑色雲團在頭頂翻滾、碰撞、推擁、擠壓著。沒有星月的光芒,只有驚天的呼嘯。
擋在身上的魍魎雙劍突然輕顫起來,殘餘勁氣頹廢流走,摧枯折朽般,手臂被震得發麻,指節卡卡做響。
木劍劍力陡然猛漲,如爆發出暗海波瀾的氣勢,逕直向前,將魍魎雙劍猛地一推,重重擊打在了少年的胸口上。
撕裂般的,少年腦中轟然一聲巨響,眼前金星四冒,胸口氣血翻湧不已心中淒楚難當,彷彿五臟六腑都要一齊絞碎。
半刻的功夫,身體已如疾馳的箭飛掠出去,打破樓閣牆板,淹沒在了一片凌亂的飛灰裡。
(打架不宜,尤其是過年,作者堅決反對暴力)
 ;天空像經歷了一場咆哮的風暴,濃郁的雲海被翻捲著,越捲越遠,只留下一層薄薄的羽紗,宛若輕撫著朦朧月光裡的夢幻。
頭頂一片深邃的孔雀藍一般的天空,露出來的天空清澈如洗,點綴著璀璨的星子和皎潔的明月,向大地投下了神秘的影子。
殘破樓頂撒開浮動不定的光,好像無數的螢火在那裡跳動。
在一片光潔的蒼穹下,背對在一處的蓋聶和高漸離又如同是被濃重的白霧包圍著,時光流轉,他們倨傲如昔,眼神卻倍加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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