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笑了:「你什麼時候知道我是來殺你的?」
「你不走反而留下來的時候,或者說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如果不是別有目的,憑如意怎麼可能脅迫得了你。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誰派你來的。」
「有必要嗎?」
「沒必要了。」
「我的體質不能修習霸道的武功,內力全靠吸食而來。」
「所有的內力你都能吸收?」
「嗯,但你的內力太多了,我不能一下子吸收,身體負擔不起。」
「自己可以控制麼?」冷月憂心的皺起眉頭。
「非接觸性質的可以控制和選擇。」
「也就是說,凡是直接接觸的,所有力量都會被你吸收?」
「對。」
「沒辦法停下來麼?」
「不接觸自然就停下來了,否則,至死方休。」
冷月伸出手握住他,打了個呵欠又想睡了。
風月凝望她的臉,眼中深邃不可測:「明知道後果,卻仍然願意被我觸碰?」
「我是妖妃,我很強的。」冷月安慰的看著他咧嘴一笑,風月心中猛顫一下。
「為了這世上的魚和雁,你還是少笑一點好。」
冷月愣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反應過來他的調侃,忍不住又笑了。
第二日,聽見冷月醒來,風月放下書卷從案邊抬起頭來。
那迷迷糊糊揉著眼睛的呆模樣,實在是太像一個孩子,他皺皺眉頭,突然很想知道到底發生過什麼,會讓她變的如此漠視一切。
冷月在妝鏡前坐下,風月很自然的拿起梳子溫柔的替她梳著,靜謐而溫馨。冷月怔怔的看著鏡中的風月,心頭如水涼涼浸潤著。真好,要是他可以永遠留在自己身邊,要是這些都是真的而不是做戲……
「我一直很奇怪,來那麼久並沒有發現你對殺戮有什麼興趣或是對其他國家有什麼野心。」
冷月望著鏡中的自己,那張臉真是美到可怕也陌生到可怕,那個女人到底是誰?
「妖妃,一直都不是我的本性,我想要的不是什麼天下,只是一間小屋,一個愛人,一群孩子……」
拿著梳子的手顫了一下,他從來沒想到冷月的的願望竟然是如此的簡單。她說妖妃不是她的本性,可是最後終究成了妖妃,是誰的錯?是誰把她逼上了這條路?
一個念頭,在風月腦中升起,於是他把冷月緊緊抱在懷中,用自己的特殊能力去探尋她內心深處的記憶……
冷月猛的打個寒戰,風月的力量一向是十分強大的,和他在起靠得越近,身體就越不舒服,力量像是被什麼撕扯著,向外翻湧。可是心裡面卻又是極其安穩的,留戀癡迷於他身上的味道。所以還是總忍不住想要靠近他。可是這回……不一樣……
她很快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一把將風月推了開去。
「不要看……」不要看,她那些傷痛的過往。
風月怔住了,半張著嘴看著他,面上寫滿了不可置信。
那個女孩子……那個女孩子是她麼?曾經的冷月?醜陋卻堅強的她,變美後低調的她,為復仇改變的她,為了身邊的人一次又次肝腸寸斷的她……
他終於明白,明白為什麼她的眼神裡有時冰冷,有時茫然,有時悲涼。為什麼她身為太妃卻被允許擁有面首,為什麼她要拒絕所有人走進她的心,為什麼那麼多人甘心為她去死……原來這一切並非是因為她長得美,而是她付出了真心……
追殺,陷害,掠奪……她是怎樣備受煎熬?世間人只會謗她、傷她、欺騙她,原來這個妖妃,竟是陰差陽錯步步被逼出來的。
捫心自問,他一生看盡世態炎涼,雖不至於怨天尤人,但對這世間多少有些冷情。要是遭受冷月那樣的苦,他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冷月見他的神色,輕輕搖了搖頭,無力的癱坐在椅子上。
「很可笑吧,世界因我掀狂瀾,蒼生因我遭塗炭,血流成河海,骸骨積如山。」
「我……」風月有一些茫然又有一些愧疚。他本可以毫不被冷月察覺的,可是窺見那些的瞬間打擊和觸動太大,他失了魂魄。
突然間有股很強烈的衝動,想殺了所有令她難過的人,突然間很恨,自己遲來了那麼些年。如今的冷月,再不是當初淺笑盈盈的女孩子,而只是一具美麗的行屍走肉。
而他,竟然想夥同那些將她一步步逼成如今個樣子的人,將她毀得屍骨無存。何其殘忍——
冷月慢慢站起身來,若是風月什麼也不知道,她尚且還可以和他逢場作戲,相互取暖,相互慰藉。如今,卻是再不能了。她不想赤.裸裸的站於人前。
「月!」風月拉住她的手。
冷月聽他竟和落塵一樣叫她,不由怔了一怔。
「難道事到如今,你還要去做嗎?」
冷月茫然輕歎:「這是我的宿命,每次我稍加反抗就會給身邊的人帶來厄運,所以……沒有退路了。」終究沒有回頭,抽了手慢慢走出門。風月滿面頹然。
不知道冷月是不是出了輝月宮,風月哪裡都找不見她。也知如果她若有心隱藏,這世上無人尋得到。時間一天天過去,冷月始終未再露面。風月一向寡情的性子變得有些焦躁,還有幾日便是珈藍國的反攻,不用說那定是生死之戰。而冷月似乎根本就不在乎勝負,那死水一樣的眼神偶爾透露出來的也只有絕望和疲憊,猶如瀕死之人。其實她也早厭倦了這一切,只想快點有個了結吧。上天讓她去爭,去鬥,那就去吧,不計較結果,若敗了又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亭台小榭,冷月對月獨酌。她本就不善飲酒,光是酒香已熏得她昏昏欲醉。
發覺有人來,抬頭看卻是風月,她有氣無力的趴在案上,笑著咕噥:「你怎麼還沒走,還嫌不夠麼?拿去。」握住風月的手,內力洶湧澎湃的往他身體裡送去。
風月一把把她拖拽起來,帶著一絲心疼又有一絲恨意,不可置信道:「你就這樣看我的?」短短幾天她的內力竟散漫絮亂成這樣?她到底幹什麼了?
冷月妖冶笑著點頭,一臉醉意,一向蒼白的雙頰泛著淡淡的粉紅。
「我好開心啊,很快,一切都結束了。」
風月心如刀絞。他錯了他錯了,他就不應該來,不應該看了她的回憶,讀懂了她,卻除了為她心疼,什麼也做不了。
緊緊握住她雙臂,簡直是在咆哮:「別傻了,沒有人心疼的傷心不值錢。忘了他們,我帶你走,不要再管這狗屁不通的世界,不要再做什麼妖妃了,我帶你走……」
冷月鼻子一酸,卻只能拚命搖頭:「對不起對不起。」
「不要說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是他們對不起你!」
捧著她的臉就狠狠的吻了下去。
冷月怔怔的睜大著眼睛,大腦一片空白,四肢也完全麻痺,只看見眼前那張臉上寫滿痛苦掙扎的神色。想要推開,卻全身酥麻無力,那人的吻如此凶狠如此用力,一向冰冷的身體溫度開始升高,酒精麻醉著她的大腦,眼前那人的臉突然幻化成了落塵。再次心如刀絞的感覺,她被動的回應著,嘴裡喃喃道了句:「落塵……」
風月如被雷擊,渾身顫抖著將她壓入小榭中綿軟的榻上:「該死的!我不是你的落塵!聽見沒有!我不是!你給我看清楚!」硬生生掰過她滿是迷濛茫然的臉,再次吻了下去。花香混合著酒香,滋味如此誘人。
冷月緊繃已久的弦完全崩斷,為何?為何她要如此執著?若自己可以不用愛人,就不會落到今天這一步,不會有這麼多人因她而死。
眼前模糊不清了,她已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落塵還是風月。她只知道她好苦,好累,好孤獨。所有人都拋下她了,死去的心像被剮了個大洞,淅淅瀝瀝的淌著血,她需要填補。伸手緊緊抱住跟前的那一點點溫暖,像拚命抓住救命的稻草。
衣裳從肩頭剝落,那人狠狠的在她脖子上吻著咬著。她呼吸急促起來,任憑陌生的手在身上撫摸著,一處處點燃欲『望,她無力的弓起腰,輕呻細歎。
卻突然之間,周圍溫度冷到極點,冷月醉夢中睜眼,看著遠處那人,心頭猶如帛裂。
猛的翻身推開風月,不顧一切的朝他追了過去。
風月從後面緊緊環住她,聲音幾乎哽咽:「不要去……」
冷月滿面驚慌失措,用力掙開他,仍只是搖頭說對不起。
風月望著她的背影,雙手摀住自己的臉,他已不知自己這樣,到底是為了她還是為了她的內力,苦笑一聲:「是我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