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幾萬義軍有一半已退出戰陣的時候,方青卓忽然手一揮,片刻前無聲無息而來的黑衣男子飛馳電掣般離開自己所在的方位,再度無聲無息離去。
那時,所有人都將驚疑的目光集中在莫名其妙忽然撤退的金烏墨身上,所以沒有人注意到,原本守在景門的黑衣男子在離去前不經意地將一塊玉珮掉落在地上,被撤退時經過的一個聖龍將領用腳勾起,握在手中。退到安全處的聖龍將領,原本只是帶著漫不經心的態度欣賞這塊美玉,卻在看清玉上的文字時大驚失色。
金烏墨帶著濃重的疲憊之色走進入己方陣營,所有的高級將領都面色凝重地坐在主帳中似是在等著他。金烏墨揮了揮手,聲音有幾分虛弱:「傳令,休兵。」
「等等!先不忙著休兵,我等有些話想問問元帥。」發話的人叫范德,正是珈藍國的統帥,他此次帶來兩萬精兵,所以,雖然此次大戰金烏墨是主帥,他還是敢以這樣不敬的態度和他說話。
金烏墨儘管無論身體還是心裡上都疲累的虛脫,還是不敢怠慢:「請問。」
范德雙目灼灼看著他,其中有著他看不懂的責備:「方纔你為何要退兵?」
金烏墨一愣:「那是因為,方纔的陣法,如果不退兵……」
金烏墨猶豫的語調,似乎徹底激怒了范德,他拂袖怒道:「方纔衝出的敵軍不過幾百人,就算統統是絕頂高手,也絕不可能勝過我軍幾萬人。請問元帥為什麼要退兵?」
「我……」面對這樣的責問,金烏墨忽然發現竟辯駁不出來。世間能有幾人知道生死陣?世間又能有幾人認得出方纔的陣法是生死陣?他能解釋嗎?又該解釋什麼?
「你是皇后的弟弟,我本還不信那些市井流言,也不信柳風的一面之詞。身為聖龍統帥的你,又豈是那種會為了兒女之情而出賣國家之人?誰知……誰知今日……」
「范德!!」金烏墨震驚地打斷他的話,聲音微微顫抖著,「今日一戰,本帥自知未盡全功。可是,那只是我技不如人,怎可將出賣國家這等重罪扣在我頭上?」
「那麼請問元帥,為何元帥一見冷月昏迷離開就魂不守舍?為何要元帥趁機殲滅群龍無首的義軍元帥卻猶豫不決?為何僅僅只是幾百人的示威卻讓元帥撤走數萬大軍?」
范德的話讓金烏墨全身都顫抖起來,他忽然憶起方青卓抬頭看他時,那無波無瀾的眼神背後所蘊藏的憐憫和志在必得。不!不可能!難道……難道冷月與自己這一戰的用意,根本就不是取勝?難道他們擺出生死陣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毀滅,而是……而是誣陷!
金烏墨的臉色慘白一片,他緩緩看向副將,問:「你也是這麼想?」
副將痛苦地糾緊了眉頭,慢慢低下頭去。
「就憑一場仗!!」金烏墨失控地大吼,聲音尖銳,「就憑一場仗你們就認定我通敵叛國?你們自己抵擋不了義軍,如今被人小小挑撥一下就懷疑我?」
金烏墨的話聲色俱厲,說得營帳中幾人羞慚,幾人惱羞成怒。一個魯莽的年輕將領上千幾步,不屑道:「我們承認元帥厲害。可是,如此厲害的元帥以五萬之師,面對僅率三萬大軍的妖女,為何卻久無建樹?若說沒有私情,誰肯相信?剛剛在戰場上撿到的玉珮,更是清楚說明了元帥的叛國之舉。」
「什麼玉珮?!」
副將從懷中掏出一塊白玉恭敬地遞到范德面前,范德瞇著眼看了一會,忽然驚呼道:「隱龍軍,這玉珮怎麼會在你手裡?!」
副將淡淡道:「此玉珮被方才敵方一黑衣人不慎遺落,蘇將軍恰好拾獲。」頓了一頓,他又說道:「本來被擒獲的隱龍軍竟然一夜之間失蹤,不是元帥放走的又是何人有這麼大本事?不然他們怎麼會又出現在義軍裡?」
金烏墨緊緊握住雙拳,咬緊牙關,卻仍止不住全身的顫抖。他有種預感,冷月所做的一切,在旁人,在他看來匪夷所思的舉動,不過是個前奏。她在織就一張大網,那張網,編織得輕巧精妙,緩緩地無聲無息地向著整個世界延伸……
「元帥,你還有什麼話要說?!」范德憤怒遺憾的聲音打斷了他可怕的想像。
金烏墨沉吟了半晌,高高地傲然地揚起頭:「沒有,我沒什麼可說的了。」
「既然如此!」范德厲聲發令,「來人,奪去金烏墨帥印,交由副將收押,元帥一位,由本帥接任,大家可有異議?」
眾人齊道:「屬下領命!」
金烏墨迷迷糊糊地斜靠在臥榻上,他的身體疲勞已經到達了極限,但他的精神卻得不到片刻的安寧。正在將睡未睡之際,門忽然被推了開來,聽到一個清潤悅耳的男子聲音:「元帥。」
金烏墨豁然驚醒,直起身皺眉看著來人:「副將,你來幹什麼?」
副將俊秀的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在他面前坐下來道:「我來為娘娘傳達幾句話。」
「娘娘?」金烏墨思維滯了滯,「娘娘……娘娘?!冷月!!」他猛地一震,脫口道,「你是義軍的奸細?!」
副將聞言哼了聲,一臉不屑地道:「誰是義軍的奸細?我效忠的只有娘娘一人。」
金烏墨緩緩吐息著,消化今天突如其來多到他承受不了的噩耗:「娘娘……是冷月?」
副將笑著點了點頭:「娘娘曾經救過我一家性命,雖然她還不知道我是誰,但是方青卓是知道的!所以當方青卓來找我的時候我就毫不猶豫的答應他的計劃,否則我怎麼會從鐵騎營調到你的身邊?」
他見金烏墨一臉震驚,微微一哂道:「其實她救過的人她都不記得,可是我們記得她。她美麗的身姿站在被瘟疫折磨的百姓中是那麼的突兀,就如女神一般。」輕柔,甚至帶著愛慕的笑容出現在副將的臉上,讓金烏墨有片刻的怔忪。他仍在說著,笑容全然不似平時的虛假:「娘娘其實是個很好的人,她並非傳聞中的那樣嗜血,她不是妖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