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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勝文沉定心思,看著李淑儀:「你真的……是在連雲宮找到太初的?」
李淑儀面露懼色:「……是……」
聽她的聲音,不難聽出是帶有一絲隱藏的。
朱勝文想了想,放低聲音:「朕是為了把事情查清楚才把你叫來的,你大可以將你所看到的,知道的盡數說出來。」
李淑儀又強調了一句:「臣妾……真的是在連雲宮附近看到太初的。」
朱勝文不悅了道:「看在太初人小不會說話,你就忍心捏造事實嗎?」
「臣妾……」李淑儀見朱勝文瞬間變得陰沉,變得結巴起來,「臣妾不敢。」
「那你就把你所遇見的事實,都說出來。」
李淑儀見瞞不過,只得托盤而出:「那……那天……臣妾趕著去太液湖,途中看見有孩子的哭聲,便覺得十分驚訝,正好與孫淑容碰著了面。當時她渾身濕漉漉的,手上還抱著太初,看見臣妾連忙要臣妾把太初送回連雲宮。當時皇上和文妃已經趕去太液湖,臣妾尋思著這就將太初送到太液湖,但是孫淑容神色很是慌張,說怕皇上會怪罪,非要臣妾先將太初送回連雲宮。」
朱勝文的眉頭越鎖越深:「你的意思是……你先是遇到了孫淑容,是她將太初交給你,你再送回連雲宮,最後再派人向朕稟告的?」
李淑儀怔怔地點了點頭:「嗯。」
竟扯上了孫淑容?
原本覺得是李淑儀救了太初,現在聽她說起來,似乎還得牽扯上孫淑容?
朱勝文稍稍一想,對外吩咐:「來人!宣孫淑容前來乾寧宮。」
李淑儀忙道:「有一事,皇上或許不知。孫淑容自那次以後就一直病著,到今天還沒緩過來。」
朱勝文「噢」了一聲:「有這事?怎麼沒人通知朕?」
李淑儀笑得謙遜:「皇上這幾日一直在忙,想必孫淑容體諒皇上才沒稟報的。」
「如此說來,朕倒是輕視了你們幾個。」朱勝文倒是有些歉疚,他只對珺婉有心,但身為一國君王,畢竟要善待後宮每一個女人。
不分由說,他站起來:「那你先回去,朕去看看孫淑容再說。」
李淑儀這才行禮退下。
朱勝文去看孫淑容,她卻是病了,略有些咳嗽,見御駕親臨,強撐著身子覲見聖顏:「臣妾不知皇上親臨,有失遠迎,還望皇上恕罪。」
「你身子虛著,就不要行禮了,坐下吧。」朱勝文示意她坐下,「朕還是聽李淑儀的話才知道你病了。」
「咳咳……」孫淑容清咳了一陣,「臣妾沒什麼大礙,勞煩皇上了。」
朱勝文見她說話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問道:「請太醫看過了沒?」
「看過了。」孫淑容回答道,「臣妾也在吃著藥。」
朱勝文看著她,覺得孫昭儀也是長得一副差不多辦的模樣,只是孫淑容的臉盤更要小一些,反倒顯得楚楚動人。
不知為何,對於孫昭儀,朱勝文終有些說不出來的意味。
畢竟她的死,是德妃一手策劃的,就連死後都不能為其正身。
朱勝文看著孫淑容,只當她是那個孫昭儀,不由問道:「朕聽說前幾天,是你先救了太初再將她交給李淑儀的?」
孫淑容神色剎然:「臣妾……」
「你不必驚慌,只要回答朕,是或者不是。」
孫淑容的嘴唇有些發白,她舔了舔,猶豫須臾,方道:「是。」
「你怎麼救的她?」
聞言,孫淑容的臉色變得惶然,恐懼:「臣妾……不敢說。」
朱勝文耐著性子安慰她:「你知道什麼,儘管說出來,有朕在,你不必怕。」
孫淑容似乎驚魂未定,小心翼翼地說道:「那天晚上,臣妾正在經過太液湖,看見遠處有宮人在尋找太初,心想太初又在做什麼事了,也沒放在心上。後來聽到有孩子的哭聲,隨即傳來「噗通」一聲,臣妾忙順著聲音看去,只見……」
朱勝文一根弦緊繃著:「你看到什麼?」
孫淑容戰戰兢兢地說道:「臣妾看到有個人站在岸邊,太初在水裡撲騰著,一下子就要沉下去似的。」
「那個人是誰?」朱勝文緊跟著問,「你看清楚了嗎?」
「當時天太黑,臣妾心裡又慌,沒敢看。而且眼看太初沉下去了,臣妾下了水急著救她。」孫淑容舒了口氣,「幸虧救得及時,太初才沒出什麼事。」
「你……真的沒看清是誰將太初扔在了湖裡?」朱勝文怕她怕惹事,下了保證,「只要你說出來,朕自然是會保你周全的。」
孫淑容緊蹙著眉頭,搖了搖頭:「臣妾真的沒有看清。」
她這番言語,說得倒是很俱全。
天黑,心裡又怕,而且急著救太初,沒看清幕後的人,合乎情理。
朱勝文又問:「既然是你救下了太初,後來又怎麼讓李淑儀把孩子帶回連雲宮,還要拖延時間再稟告朕?」
孫淑容一陣心慌,連忙從座椅上站起來又跪下:「皇上恕罪,臣妾如此大費周章,全然……全然是因為臣妾的一顆私心。」
「此話怎講?」
「當時臣妾救了太初,但若就這樣抱著人去了,反倒令人生疑以為是臣妾演的一齣戲。正好遇見了李淑儀,便央求她將太初送回連雲宮,還撒了謊。臣妾這麼做,是臣妾的不是,還望皇上恕罪。」
「你只管抱著太初稟報便是,孰是孰非,朕總會查清楚。」
孫淑容有些委屈:「臣妾是不想惹麻煩,亦不想給皇上添麻煩。」
朱勝文讓她起來,又對她說道:「身為後宮妃嬪,自然要做一個有擔當的女子。孫淑容明哲保身不錯,但事關皇嗣,又豈能只顧自己而不顧大局呢?」
孫淑容點了點頭:「臣妾謹遵皇上旨意。」
他準備走人,但又想到事到如今還沒有真正揭穿德妃的有利證據,便有些猶豫。
既然要自食其果,總得讓她心服口服才行。
「有件事,朕希望孫淑容能夠做到。」
孫淑容見朱勝文一臉鄭重,也不敢懈怠,點了點頭:「但請皇上吩咐。」
朱勝文道:「其實那日推太初落水的是德妃。想必孫淑容是知道的實情的,只是怕惹禍上身才知情不報的……」
孫淑容急了:「皇上恕罪,臣妾真的沒有看清是誰推太初下水的。」
「朕說了,你是因為害怕不敢說,其實是知道的。」朱勝文加重了語氣,「那個人分明就是德妃,真希望孫淑容屆時能夠指證德妃,還太初一個公道。」
孫淑容萬般無奈:「皇上,臣妾真的……」
見朱勝文沉冷的目光,她又下意識地噤聲:「臣妾……遵旨。」
「你身子不好,先養著,等到了時候,朕會讓你出面的。」朱勝文拍了拍孫淑容的肩膀,「孫淑容愛護太初有功,又出面指證德妃,朕一定會給予嘉獎的。」
孫淑容勉強受命:「臣妾謝主隆恩。」
她連大氣都不敢喘,目送朱勝文離去。
德妃被軟禁在碧雲宮,太安和太雙都不在,她幾近陷入瘋狂和絕望。
她知道,任自己做太多,都不會得到朱勝文的半分容諒。
但是她不能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為,明知是死,就更不能承認。
一旦承認,將來太雙又如何面對別人?
就算了為了太雙,她也不會承認的!
朱勝文推門而入,看到德妃伏在桌子上一動不動,聽到聲音,她這才抬起頭來,怔怔地看著他:「皇上……」
「你想通了嗎?」朱勝文自然不會像往常一樣給她好臉色,而是沉鬱,嚴肅的,「朕給你機會,就是希望你能夠自己承認。」
德妃城府頗深,自知自己從未留下什麼蛛絲馬跡,就是不肯承認,她淒淒一笑:「臣妾自問從來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不知道該承認什麼。但是皇上的意思,臣妾明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朱勝文看著她,眼神毫無波瀾:「你若是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朕又怎麼會如此待你?德妃,如果你真的賢德,一定會一直當德妃。」
德妃直勾勾地看著他:「皇上心如明鏡,做過傷天害理的事的,大有人在,文妃所做的事,難道少嗎?只是……」她笑的微苦,「也只有到現在,臣妾才明白玉容的處境。一個男人愛你,便會縱容你,不愛你,就連自私,都是錯的。」
這些道理,聰慧的德妃一直都懂,只是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總是明白地太晚。
「文妃所做的事,都是有原因的。」
德妃看著他,使勁笑著:「那是皇上的想法。臣妾說了,皇上對她有心,才會容諒她的行為。如果,皇上不喜歡她,會留她到現在嗎?」
朱勝文陰沉地問:「朕再問你一次,你究竟是承認還是不承認?」
德妃的眼中充滿痛苦,她凝望著這個她一直深愛著的男人,堅決地搖了搖頭:「臣妾什麼都沒做過。」
她是打定了心思,自己身為庶女已經受盡了委屈,她不要再讓太雙和她一樣,遭受別人的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