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起來似乎很是痛苦。彷彿正經歷著令人無法承受的痛苦。
羅華鑫這時睜開眼睛。見她如此神情,他緩緩的走近她。伸出手,將她的手牽住,又緩緩的放在自己的臉上。莫蘇蘇看到這一幕,不由的打了個寒顫。
她不理解夫子的舉動,這樣的人,即便是看她一眼,渾身都會難受。更何況是摸。
可羅華鑫做的卻絲毫沒有勉強,眼神裡似乎還有鼓勵。或許,果真是受他的眼神影響。那人不再像剛才那般歇斯底里。情緒逐漸的平靜了下來。她被羅華鑫拉著手,在他的臉上摩挲著。眼淚又如斷線的珠子不斷的流了下來。
羅華鑫看著她的眼睛,緩緩的,輕柔的說:「你一定是認識我的,對嗎?
那人眼中的淚水更多。點了點頭。
「那你為何要跑?莫非,我曾經做過什麼……做過什麼傷害……傷害你的事情?因此,才令你如此……如此怨恨於我?」
羅華鑫有些艱難的問。他仔仔細細的將自己以往的過往回憶過一遍,發現自己從來也沒有得罪過什麼人,或者傷害過什麼人。可這人的神情卻又實在令他不得不懷疑自己曾經在不自知的情況下傷害過人家。
那人拚命搖頭……
「那你告訴我?你究竟是誰?好嗎?」
羅華鑫的語氣彷彿帶著一種迷惑人心的感情。令那人不由的抬起頭,看他一眼,又不由的別過頭去。
羅華鑫沒有催她,而是一直看著她。等待著……
許久,直到莫蘇蘇都感覺自己的腿都要站麻了的時候。那人終於將頭轉過來。沙啞著嗓子說:「我……我……我是你……你的母妃。我是麗妃!」
她的嗓音甚是沙啞,彷彿每一個字都用了全身的力氣。眼淚也順著臉頰不住的流淌著。似乎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便像是要了她的命一般的痛苦。
「……」
仿若一顆晴天霹靂。將羅華鑫和莫蘇蘇全都震的愣在了當下。羅華鑫一直堅持站立的姿勢終於被這句話打擊的坐在了地上。
他無法相信這個事實。他的母妃不是早就死了嗎?這是莫丞相告訴自己的。他的弟弟,卓清,那個在皇宮裡長大的弟弟,不是也如此說嗎?甚至……甚至她母妃的墓,莫清輝都帶他去偷偷的拜祭過。可為何突然又冒出來一個母妃?
半晌,他抬起頭,看向眼前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嚥了口唾沫問道:「你……這怎麼可能?我的母妃,我的母妃已經死了!十把年前都已經死了。你……你如此說究竟想要做什麼?」
麗妃搖了搖頭,不住抽搐的肩膀昭示著她在拚命忍著噴湧的淚水。可還是泣不成聲。
羅華鑫也不催她,只是等待著。
半晌,直到她漸漸平靜下來以後,這才沙啞著嗓子說:「不!我沒有死,我……我只是被湘妃,被湘妃害的沒有辦法去找……去找你!當年,我生下你,就在你的身上做了個記號。然後命人將你送了出去。沒過多久,南宮意便將我打入冷宮。這是我早就預料到的。我計劃好了一切。只想著能將清兒養育成人,好殺了南宮意,奪回辰國,為你父王報仇。可後來,湘妃卻不肯放過我,千方百計的設計陷害我。為了報仇,不管被她算計多少次,我一直堅持活著。可後來她居然偷偷將我帶了出去,又不曉得從哪裡找了一個死人冒充我。就這樣,所有的人都以為我死了。可事實上,我卻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湘妃將我關在一個暗無天日的地牢裡,用各種各樣的殘酷的刑罰來折磨我!……」
說道這裡,她伸出自己的手說:「我的手指,腳趾,耳朵,全被她一根根的砍掉。為的,就是要問出辰國藏寶圖的地址。哈哈哈哈……藏寶圖!藏寶圖我又如何會給一個天瑞國的人?即便是她將我折磨致死,我也是不會說的!只有我的清兒,他才有資格拿到那些寶藏。只有他!」
聽到這裡。莫蘇蘇心裡的震驚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她不是懷疑麗妃的話,而是,湘妃這個人給她的印象太好了!溫和的脾氣,嬌媚的相貌。舉手投足的優,還有她對自己說話時的和顏悅色。這樣的一個人,莫蘇蘇無法想像,她居然是這樣一個蛇蠍心腸的人。
麗妃休息了片刻,繼續說:「她將我的臉用刀子一寸一寸的劃開,又在傷口上撒鹽!那種蝕骨的疼痛令人恨不得咬舌自盡。可我沒有咬舌。我要努力的活著,活著看天瑞國的毀滅,看我的清兒將湘妃那個賤人殺死!那一日,她見我已經奄奄一息,便沒有再綁著我,為了逃出去,我將油燈踢滅。牢裡發生了火災,許多人都來救火。也以為我都死了。可是,我沒有死,我趁亂爬了出去,盡量將自己隱藏在陰暗的角落裡,直到所有的人都離去。儘管我已經被燒的面目全非!我爬進一個臭水溝,將自己身上的火熄滅。然後又拚命爬了出來,我渾身疼的抽搐不止,直到暈死過去。下半夜的時候,天上下了雨,將我澆醒。也將我身上被火燒的火辣辣的傷口澆的更加疼。我張著嘴,努力的喝著天上的雨水。拼著一口氣爬到了街上……
那時,我每天昏迷的時間比醒來的時間還要長。醒著的時候,有蟲子什麼的從身邊爬過,我便想辦法將它吃掉。下雨的時候,就張著嘴,喝天上的雨水。所有的人看見我,都像看見怪物一樣跑開。就連我自己都能聞到自己身上散發出來的惡臭。可我還是拚命的想要活著。我在心裡一直告訴自己要堅持下來,一定要活著!只有活著,才能看到希望。只有活著,才有可能見到我的兒子!也許是我的心聲老天爺聽到了。後來,我的身體竟然奇跡般的慢慢的好了起來。白天,我藏在街上陰暗的角落,晚上就撿街上別人扔了的食物吃……」
麗妃一口氣說了這麼多。有些體力不支。她喘息著附在地上。
羅華鑫此時已經泣不成聲。他慢慢的蹲下身子,將麗妃摟在懷裡。此時,他內心澎湃著一種從未有過的,強烈的情緒。這種情緒將他本就虛弱的身體弄的更加不堪一擊。他努力的強迫自己保持著姿勢。不讓自己倒下去。可淚水卻不自覺的一直流淌。
他曾經遇到過多少苦難,遇到過許多常人難以想像的折磨。他以為,他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悲哀的一個人。母親從生下來就不要他了。他歷盡苦難才長大,就連生命都不是自己的。而後來經歷的那些事,讓他對自己這個身份無比的討厭。他甚至想要隱姓埋名,重新開始。直到此刻,他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所受的傷害跟自己的母親比起來簡直是太不值一提了。為了報仇。她是在怎樣的堅持著啊!
他也曾經怪過自己的母妃,怪她生下他,卻不要他,怪她選擇讓卓清留在皇宮,而不是他。可聽到這些,他又開始恨自己,恨自己竟然不曉得自己的母妃受了如此多的苦難而不自知。若不是司馬魎將自己帶了了這裡。或許,他一輩子也不可能和母妃見面了。母妃竟然是如此才活了過來。他不能想像她過的那些非人的日子。即便是如今,她過的也是野人一般的生活。他不敢想像她是如何堅持下來的。
莫蘇蘇也早已經淚流滿面,麗妃的訴說令她不敢相信。那樣非人的折磨她是如何承受過來的。這件事情帶給她的震撼簡直太強烈了。因此,好半晌,她才反應過來。
她緩緩的走了過去。將麗妃扶起。讓她坐在那張黑熊皮毛上。然後才問道:「麗妃娘娘,您又是如何認出夫子就是您的兒子的?」
這是她一直想問出的話。自幼,她就聽說過一句話,母子連心。若是自己的孩子,定然是有某種特殊的感應的。而麗妃剛剛生下夫子和卓清,就別無情的打入冷宮。跟他們基本就沒有呆過。她又是如何能夠在短短的時間內就斷定夫子就是自己的兒子呢?
麗妃抬起淚眼婆娑的臉,看向夫子的左側耳朵。她說:「別怪娘狠心,娘當時還報有一個幻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夠見到我的孩兒。能夠和他相認!因此,在剛剛生下你的時候,就在你的耳朵上咬了一口。你看,這個齒印……」
她伸出手去撫摸羅華新的耳朵。
莫蘇蘇順著她的手看過去,果然在夫子的耳垂上看見兩個很深很深的齒痕。
「還有,你跟你父皇長的是那樣的相像!娘又如何會認不出來呢?」
麗妃接著又哭著說。
莫蘇蘇終於明白了。可她心中還有一個疑問。便接著又問:「可是麗妃娘娘,您又是如何來到這裡的呢?」
麗妃見莫蘇蘇如此問,只得苦笑一聲。說道:「我如此模樣,走到哪兒,所有人都將我當做怪物一般看待,我又如何能夠在人多的地方立足?只能跑進山裡。剛開始,我只是在天瑞國的山裡呆著。直到前一陣子,我聽說我的清兒已經逃了出來,且正在領兵攻打卓肅那個畜生,當時,你不曉得我聽到這個消息有多高興。我只想早早的來辰國,在這裡等著。等他打敗了桌肅,我興許可以偷偷的見一見他!因此,我從那一天開始,便偷偷的向辰國走來。因為怕遇到人,因此,一直都是晚上趕路,白天便躲進深山裡面。一直走到這裡,才定居了下來。這裡距離鳳城近,又不會被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