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無塵將視線移向窗外.想要避開這一室的伊人殘影.可是窗外的一草一木.也都與那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看到前面的湖水.眼前就會出現無明放舟湖上採摘蓮蓬的歡快身影；看到院中的花草.就會看到無明穿梭在花叢中.不時朝坐在書房裡看她摘花的他招手微笑的樣子；看到那滿樹素雪繁花的梨樹.眼前就又自然地浮現出無明捧著本書.躺在虯曲粗壯的樹幹上.悠閒的翻書或是懶散的小憩的模樣……
雪無塵閉上眼睛.面上現出疲憊之色.
這裡有太多太多關於無明的記憶.平日裡從未在意過的事情.甚至是已經過了很久的事情.都記得很清晰.記憶裡那一張張或開心大笑.或難過生氣.或認真專注.或迷糊疲倦的臉.是那麼的鮮活.
好像與無明相處的每一天.每一刻.他都記得清清楚楚.那點點滴滴的小事.甚至細枝微末都清清楚楚地在此刻翻湧上來.
原來在很早很早的時候.他的目光就不由自主的開始一直追隨著她的身影.並且成為了習慣.不知不覺中就將她每一刻的樣子.都深深地牢牢地刻印在了心底深處……
玄清子到崇天閣時.透過書房敞開的軒窗.看到的就是雪無塵孤寂清冷的側影.
以前他就覺得尊上給人的感覺太過遙遠.總是然人敬畏而又覺得高不可攀.若是說這仙界有誰最接近神的.恐怕在沒有比無塵仙尊更適合的.只是若是神祇是無慾無求.亦沒有半點感情.那樣的神.也是讓人害怕的吧……
自從無明來了歸雲.拜尊上為師.尊上才終於臉上多了些表情.多了幾分生氣.此刻再看.只覺得此刻的無塵仙尊又恢復了那多年前的清冷孤寂.而且於那清冷孤寂中又多了幾分悲傷落寞.還有更加拒人於千里的冷漠.
「來此何事.」
玄清子正欲拜見.室內的雪無塵已先開了口.似乎是不想讓他進內.
玄清子就站在院子裡.對著窗內的人行了禮.
「弟子玄清拜見尊上.師尊讓弟子來給尊上說一聲.魔界剛剛送來了戰帖.帖子上說十日之後便要帶兵攻打仙界.」
窗內人沒有回話.依舊保持這那側坐的姿勢.也未看玄清子一眼.玄清子想了想.又道：「戰帖各門派均有收到.帖子上的署名.是魔界少君.」
玄清子說完抬頭看過去.窗內的人似乎依舊是沒什麼反應.玄清子便依舊保持著躬身行禮的姿勢.等著雪無塵發話.
「你回去吧.我知道了.」
良久.清冷的聲音才從窗內傳來.
玄清子心內歎了口氣.依舊恭敬的行了禮.告退下去.待走出兩步.忽然又想起些事情來.便又折身回來.
「尊上.弟子想起以前無明小師妹曾囑托我.說是您若是回來了.就將酒窖裡的藥酒啟出來給您嘗嘗.不知……」
「她何時說的.」
玄清子這次抬頭.正對上雪無塵轉過來的臉.兩人視線相對.看到雪無塵的目光.玄清子心底微驚.急忙低下頭回道：「是在無明小師妹被罰囚禁崑崙冰牢的前天.」
聽到崑崙冰牢四字.雪無塵心中一痛.復又轉回臉.眼中現出痛苦之色.
深深地閉上眼睛.聲音裡也多了可察的頹然與倦意：「你且去吧.」
玄清子話已帶到.雖然有些為無明不平.但是他們師徒之間的事情.他也不便再說些什麼.當即便行了禮下山去了.
雪無塵在窗下又坐了一會.因為想著無明被囚崑崙冰牢的事情.心裡再靜不下來.起身出了門.
因為並不知道無明什麼時候開始釀酒的.所以也不知到無明的酒窖在哪裡.雪無塵喚了聲飛羽.面前便立即出現一個白衣小童.
飛羽一直呆在晴雪峰上.雖然山下發生的那些事情她也從來看她的青鱗那裡聽到過一些（青鱗就是崇天閣前面那個湖裡.對飛羽思慕已久的鯉魚精）.但是並不是很清楚.因為青鱗也是知之甚少.
飛羽知道的是.尊上一回來就變得奇怪的很.似乎很不高興.也有些讓人覺得比以前還要難以接近了.雖然飛羽擔心著無明小師妹.但是一看到尊上那陰雲密佈的臉.她也就不敢開口了.只能等著下次青鱗再來時向他打探了.
「尊上.這邊請.」
飛羽剛剛就在院子裡的樹上呆著.所以玄清子和雪無塵的話她都聽到了.在雪無塵面前落地化形之後.行了禮便帶著雪無塵往無明放酒的房間走.
飛羽帶著雪無塵走到後面一間放雜物的房間門口.便行了禮退下了.雪無塵在門口站定.頓了頓.推門進去.
雪無塵記得面前這間屋子是放雜物的.打開門之後.入眼的便是放著一層層竹筐的木架.竹筐裡放著的都是無明採來釀酒或者是做茶的藥材等物.
雪無塵順著木架之間的空隙往前走.那些竹筐裡還有許多晾曬著的茶葉.應該是無明那時打算要炒制的新茶.可是現在.都已經枯黃的不成樣子了.可見當日事情發生的突然.之後這些茶葉也被人遺忘.
雪無塵望著那竹筐看了一會.因為已近申時.屋子又是背陰.所以有些昏暗.雪無塵的臉隱在陰影裡.讓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繼續往裡走.就看到了靠牆放著的上百個酒罈子.都用紅布和黃泥密封著.封口的紅布顏色已經有些黯淡.酒罈上面也落了一層灰塵.
那時.她在刑台之上素衣染血.他終是發現了自己對她的心意.他為她受那四十九仗.也是對自己的懲罰.因為心底的動搖.所以他選擇了暫時遠離她.卻不想.自那次一別.也是兩人今日終成陌路的開始……
他不在的日子.她是怎麼過的.看著那大大小小的上百個酒罈.還有那一架架的藥草茶葉.雪無塵甚至可以想像得到.無明一定是每日用忙碌來分散心神.一邊想著他飲酒品茶的樣子.一邊等著他回來吧.那時的她.定然眼中也是落寞的吧.
一如此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