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6章小心下面
漆著一層泥土防火的木人無法移動，戰爭的間隙，它們往往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看起來有些滑稽，但臧洪和張超等人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一旦有敵人靠近，木人強悍的攻防屬性便彰顯無遺，它們往往被安置在戰事最激烈的關鍵位置，厚重的軀殼基本無畏敵軍士兵的刀劈槍刺，而勢大力沉的下劈和橫掃是木人最主要的殺敵技能，這兩樣技能已經通過了實戰考驗，在戰場上大放異彩。
木人2號屹立在最前線，不斷地收割著敵軍生命，身前屍骨堆積如山。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木人2號是一面面不易逾越的牆，讓青州軍頭大如斗，但它們還是最讓敵人感覺驚懼的存在，躲避在斷垣殘壁間的鳳翔弩兵才是真正的恐怖分子。先登死士向來以射擊精準犀利著稱，但此役之後，外界對先登死士的評價或許還要加上「詭異惡毒」、「令人髮指」之類的字樣。
這絕非惡意詆毀。
鳳翔正面臨前所未有的艱難局面，領地覆滅的危險正一步步逼近，一個個附屬領地相繼被攻滅便是明證。有鑒於此，鳳翔人的反擊也是無所不用其極，種種常規、非常規戰術悉數用了出來，滿肚子壞水的龐統，就提議道：「用種種手段使敵人恐懼、驚慌、焦慮、絕望……瓦解他們的戰鬥意志，或者使其在戰鬥中無法發揮出正常水準。」
其他人對此並沒有多少感覺，但某城主卻深以為然，龐統的話裡其實包含一個頗具前瞻性的概念：心理戰。
「就按士元說的辦！」
敵人大兵壓境日日狂攻，鳳翔嘗試「心理戰術」的機會實際上非常少，經過一番談論之後，鞠義的先登死士就成了該戰術的先行者。
他們是這樣幹的。
首先，在先登死士隊伍裡組建了多個「精準狙殺小隊」，專挑敵方進攻部隊的頭目下手，領軍武將、百夫長、什夫長都是狙殺小隊的潛在客戶。當獵殺半徑內的以上目標全部被清除後，狙殺小隊還可以根據個人喜好，自由決定對誰下手，這就是所謂的「定點清除」。
先登死士執行任務非常堅決，效果是明顯的：青州軍的臨戰指揮系統陷入混亂，頭目級人物人人自危，一個個淚流滿面地跑到臧洪那裡要求解除職務，「娘咧，我不當官了，當官死得快。」
其次，不斷「恐嚇」青州軍頭目級人物的同時，針對普通士兵的心理施壓同樣在進行。青州軍突然發現，鳳翔弩兵一改以往出手就要命的惡劣習慣，在鳳翔弩兵大黃弩打擊下活著回去的例子不斷增多。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們仁慈，活著撤出戰場的青州軍往往傷勢嚴重卻並不致命，不僅無法很快痊癒再度披掛上陣，反倒還迫使臧洪分派更多人力和物資照顧他們，增加青州軍後勤方面的壓力！
「卑鄙！誰再說鄭阿牛是好人，老子跟他拚命！」
臧洪怒不可遏，明知鳳翔人打的什麼算盤，他還不得不接招，如果不善待傷兵，青州軍的士氣很快將飛流直下。
由於臧洪平日裡善於鼓動人心，對下屬甚厚，青州府直屬部隊裡還是有不少忠於臧洪的勇悍之士。正是因為這些勇士的存在，青州軍才能繼續保持對鳳翔城的攻勢，並一點點蠶食著守軍的陣地。
心理戰的效果貌似不太明顯，鞠義有些不耐，「逼老子用絕招了！」
一箭飛出，準確地命中一名青州軍士兵的身體，綻放的血花中，箭矢重重地插在地上，一名邊沖邊鼓動同伴的青州軍勇士應聲而倒。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中，那名勇士下意識地看了一下傷處，頓時目露絕望之色，那是一種心如死灰的絕望。旁邊一名青州兵立即停下腳步，將身體藏在盾牌後面，飛快地檢查了一下對方的身體，問道：「手、腳、腦袋、肚腹都沒口子，地上這麼多血，你到底傷在哪了？」
受傷的勇士象沒有聽到同伴的詢問，也忘記了身體上的巨大傷痛，目光游離，嘴唇翕張，低聲自言自語，他的同伴好不容易才聽清楚他說的什麼，同伴驚呆了，不敢相信這殘酷的事實，終於明白對方為何那麼絕望。
「命根子！我的命根子！」
是個男人，都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世上敢於慷慨赴義的男兒不少，卻鮮少有人能平靜地接受成為太監！
要想在百餘步之外射中快速移動的目標並不容易，何況攻擊的是敵人正面要害，標靶又那麼小，鞫義那一箭命中，有很大的運氣成分在內。但是，效果是顯著的，絕戶箭的威力，被無限放大，青州軍一個個憂心忡忡，最直觀的結果便是，他們衝鋒的時候有些畏首畏尾，再不復先前的氣勢。
「小心下面！」
不得不承認，鳳翔軍使用的心理戰術取得了應有的成效，使青州軍將士背負了沉重的精神壓力，武威鎮、龍虎鎮和舶來鎮現在仍在鳳翔人手裡，固然有守軍頑強抵抗、守城器械先進的關係，但青州軍從上至下都很難以全狀態投入戰鬥，也是很重要的一個因素！
饒是如此，在臧洪不計損失的狂攻下，鳳翔軍的損失也節節攀升，如果不是這三座重要附屬領地都挖好了地道，主城的兵力和物資能源源不斷地通過地道補充過去（滄瀾水師贏得制海權同樣十分重要，地道並不適合搬運最重要的守城武器木人2號，且明裡通過水路運輸兵員和物資，有助於掩飾地道的存在，從而使敵方難以作出針對性佈置），三鎮早就陷落了。
——這便是為何臧洪和張超多次感覺即將攻下某個鄉鎮時，鳳翔守軍卻總能「奇跡」般地迸發出一股潛力，將進攻的部隊趕出去。
儘管如此，鳳翔面臨的形勢仍然非常嚴峻，且有繼續惡化的趨勢。
孫良找到了龐統，憂心如焚的樣子，「先生，我們的作戰物資消耗很大，照現在的情況發展下去，再過幾日，一些重要物資將無以為繼。」
「什麼東西不夠了？木人？」龐統最關心木人，這是守城第一利器。
「木人消耗確實很大，但我們儲備的木料比較充足，舶來鎮為了建造戰船更是堆積了大量木料，再堅持十來日當不成問題，我已讓船塢的木匠從地道返回舶來，就地製造所需的木人。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我們的箭矢消耗太快，頂多還有三天的量！」
「沒箭了？那怎麼行！」龐統瘦削的面龐頓時黑了下來，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箭矢在此役的重要性，兵力處於絕對劣勢的鳳翔城能守到現在，強悍的遠程打擊能力是關鍵。
「我不是說了嗎，讓領地內的鐵匠全力趕造箭矢，難道你都忘了！」
「沒有停過，子龍會那邊也一直在幫我們收購原材料，但消耗太大了，補給不及。青州軍不攻打我們高牆深壘的主城，只是全力圍攻三座易攻難守的附屬領地，將士們要想擋住他們的進攻，最有效的辦法就是用弓弩……再多的箭矢，再高的產量，也架不住這樣消耗啊，我已經把主城守軍配給的箭矢派出去了！」孫良有點委屈地道。
「還能支撐多久？」
「三天左右！最多四天！先生，是不是讓將士們省著點用？」
「怎麼省？就這樣，我們鳳翔已經失去了不少好兒郎，若限制前方將士使用箭矢，我敢保證，三個附屬鄉鎮堅持不過兩天。」龐統瞇縫著眼睛，目中精芒轉瞬即逝，淡淡地道：「看來夠緊迫的……無論如何，我們都要保證前方將士有充足的箭矢可用！三天……有件事情，你一定要辦妥。」
龐統在孫良耳邊低語了幾句，也不理會孫良滿臉的茫然和疑惑，淡淡道：「辦這事的必須是我們自己的人，為了確保不出現紕漏，主公的那些異人朋友沒必要知道。記住，一定要保密！」
儘管一頭霧水，孫良對龐統的智慧不敢有絲毫懷疑。
「先生放心，我親自去辦！」
「去吧，前方將士有沒有箭矢可用，全看你能不能按照完成任務呢。」
鳳翔城外，青州軍前線營帳，臧洪和張超神情肅穆。
「鳳翔城剩下的三個附屬領地，一定有某種投送部隊和物資的方法，否則，就算他們的鄉鎮是鐵打的，也早該被我們拆爛了。」臧洪皺眉道。
「我也覺得奇怪，你這樣一說，我突然明白了，地道，一定有地道！」
張超歎了一口氣，面現憂色緩緩道：「子源，我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
「什麼？」
「每次都只是恰到好處的力量，既化解了我們勢在必得的攻勢，又顯得好像有些運氣，鳳翔軍的指揮者很高明，這與交戰之初他們放棄襲擾、貿然出擊的拙劣大相逕庭！鄭阿牛手頭上既然有更多的力量，為什麼一直隱而不發？為什麼任由我們將他的附屬領地一一攻滅？」
最後，張超道出了自己的擔心，「他們……好像一直在拖延時間。」
臧洪變色道：「果然如此！但是……他們在等什麼？」
一名斥候隊長快步走了進來，高聲道：「急報！兗州刺史曹操率本部人馬進入青州，正快速向齊國靠近，路上已擊潰我軍多支後續部隊！粗略估計，兗州出動的人馬不少於三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