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激戰（下）
龐統也發現似乎低估了黃巾軍的狠勁，這樣持續下去，錢進的民兵傷亡恐怕會很大。略一沉吟，運送完箭矢正肅立一旁的武師也被全部派了出去，協同壕溝的防守。
——事實上，在戰前的推演中，鳳翔漏算了黃巾軍居然會用人命填壕溝！這已經不是正常情況下「軍令如山」能做到的了，至少可以表明面前的這些黃巾軍，對太平道的信仰仍然堅定！這是一支不太「正常」的部隊。
最初的計劃中根本沒有考慮到需要對壕溝進行防守，實戰中龐統雖然及時預見了黃巾軍的行動，但計劃卻是被打亂了。原定負責壕溝右側防守的是錢進的民兵，武師作為機動，陷陣營留在最為關鍵的時刻使用。
這一個小小的漏算，使得鳳翔原本近乎完美的計劃出現了一點小小的偏差。龐統的臉色變得有些凝重，雖然剛才已經適時對計劃作了調整，將原本準備留待最後時刻使用的陷陣營派了出去，現在龐統和阿牛身邊只剩下了幾名傳令的武師，以及李進。
雖然現在戰場上的壕溝已經完全消失，但雙方的爭奪依然如火如荼。短短兩分鐘，負責守衛壕溝的鳳翔民兵已經傷亡了五十多人！現在錢進等人已經完全不用「屈身」戰鬥，黃巾軍的屍體越堆越高，後面衝過來的黃巾軍「起點」很高，先登死士可以輕易地找到目標。
龐統又下了一道命令：「鞠義所部退後五十步。」
雖說現在黃巾軍的弓箭手並沒有發揮作用，但先登死士射程達到一百四十步，與敵人保持百步距離，即可脫離黃巾軍可能的遠程攻擊，又不會影響對敵殺傷力，可謂是一舉兩得。
無論是戰略佈局還是戰場指揮，龐統都是超一流的存在！
壕溝前的攻防戰打得正酣，高順的陷陣營和魯漢的部隊也沒能閒著。
百多米長的壕溝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近萬黃巾軍顯然不會滿足只是在壕溝前與鳳翔的民兵糾纏，敵人的弩兵實在太可怕了。分別扼守在兩端的鳳翔部隊很快受到了繞過壕溝的大量黃巾軍圍攻！
壕溝最西端直抵一個三十餘米寬小山丘，再往西則是一片密林，黃巾軍前幾天剛剛在密林裡吃了大虧，此時自然不敢重蹈覆轍輕易入內。魯漢的常規部隊就站在半山坡上，抵禦著黃巾軍潮水般的進攻。常規部隊三百人陣形緊密，前面兩排刀盾手，第三排則是長槍兵藉著地勢便利，居高臨下不斷地刺殺前排的黃巾。
事實上，前兩排的鳳翔部隊，在黃巾軍一窩蜂地衝擊之下，根本已經失去了戰鬥的空間！鳳翔與黃巾的部隊就那麼緊緊地貼在一起，就像玩美式橄欖球一般集體角力，兩方人馬臉對臉、胸挨胸，手腳基本上是動不了的！
魯漢的常規部隊雖然人數處於劣勢，好在可藉著地利，以及後面長槍手不斷地刺殺。在長槍手的努力下，與鳳翔刀盾手貼身的黃巾軍成了優先刺殺對象，也算是為前面的戰友解了燃眉之急。
魯漢身先士卒站在最前沿，「鳳翔軍校」培養出來的優秀將領，在面對黃巾軍時發揮出了強大的戰鬥力。左盾右刀不僅將黃巾軍的攻勢一次次瓦解，還不時能抽身為鄰近的戰士予以幫助。
除了北海戰役未能參加，魯漢經歷了鳳翔本鎮的所有戰鬥，並在歷次的戰鬥中迅速成長了起來，現在已隱隱有了些大家風範。在魯漢的率領下，三百常規部隊憑借地利，將西線防守得十分穩固，短時間內應不至於出現問題。
壕溝最東端卻是一塊平地，相比起魯漢憑借山丘而戰，陷陣營沒有任何地利可供利用，唯一能為高順的陷陣營提供一些幫助的，是部隊堪堪處於武威鎮的箭塔射程之外。黃巾軍如果想繞過陷陣營的防守區域，就將面對十座箭塔的打擊！
先登死士的弩箭已經讓黃巾軍受夠了，顯然現在沒有人願意再去試驗一下箭塔的威力。陷陣營的人數不到百人，在絕大多數黃巾軍的意識中，這樣的一支小部隊，在精銳的黃巾主力部隊面前根本就不堪一擊。千餘名黃巾軍以一往無前地氣勢向陷陣營衝將過來！
但是，很快他們便知道了什麼才是真正地精銳之師！高順和他手下的兒郎，給黃巾軍好好地上了一課！
一色的玄甲鐵盔，每一名陷陣營士兵都有著一種捨我其誰的氣質，屬於陷陣營的氣質！看似隨隨便便地站在那裡，陣形也是最基本的方陣，但竟能給人一種難以逾越的感覺，八十多名陷陣營戰士冷冷地看著黃巾軍向本方陣地衝來，倒好像這裡站著的是八十餘位俯視蒼生的大帝！
高順傲立於陷陣營的最前端，「身先士卒」是鳳翔所有帶兵武將認為天經地義的事情。虎軀如山，眼神如電，只是冷冷地一掃，前面的黃巾軍便生出一種通體冰冷的感覺！事實上不只是高順，他身後的陷陣營士兵莫不是如此，只是程度較高順輕些罷了。
「殺氣……好濃的殺氣！」黃巾軍中有些老兵失聲道。
很多士兵都知道「殺氣」的存在，這純粹是一種感覺，只有真正身經百戰的鐵血之師才能做到使殺氣凝為實質！
陷陣營外放的殺氣，使得正衝過來的黃巾軍開始覺得心慌、壓抑，原本打算以眾凌寡地萬丈豪情頃刻化為烏有！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言的、發自內心的莫名恐懼！
什麼樣的部隊，能讓人生出如此感覺！
不過，戰場不是懦弱者該去的地方，即使畏懼，在隊形中也會被後面的隊友推動著前進。黃巾軍很快便到了陷陣營的面前，激戰開始。
黃巾軍組成的滾滾「黃」流，與陷陣營甫一接觸便被迫停止前進的腳步。任它濁浪滔天，我自巋然不動，陷陣營的超卓硬度，再次禁受住了嚴酷的考驗！
高順手中的鐵槍原本溫馴如羔羊，但在黃巾軍抵達前的瞬間完成了向毒蛇的轉變，將近前的黃巾軍罩於重重槍影之中，隨即盡數絞滅。這些黃巾將士，沒有一人能在歷史武將高順手下走過一合不死！
陷陣營是鳳翔最早建立的部隊，與高順的默契已達到了一個驚人的高度，高順槍一動，陷陣營八十餘名戰士也跟著動了。同一時間，八十餘人以同樣的速度完成了同樣的拔刀應戰動作，整齊地動作使得拔刀聲只響了一次！整個過程渾如天成，沒有一絲拖泥帶水，其效果堪稱震撼！！
時間在那一刻，好像被凝固、凍結。
至少有一半與陷陣營作戰的黃巾軍陷入了短暫的呆滯狀態，強弱高下之分，已是十分明顯。原本戰力、裝備等就處於絕對下風的黃巾軍，現在士氣也被完全壓制，雖然人數十餘倍於陷陣營，但戰況卻呈現出另類的一面倒：所有逼近陷陣營的黃巾軍除了死，沒有別的可能。短短幾分鐘，陷陣營的陣地上已經躺下了三百餘名黃巾！
一時間，千餘名黃巾軍竟不敢再向這支八十餘人的小部隊發起進攻！
在正面戰陣交鋒中，鳳翔沒有任何一支部隊能夠比陷陣營做得更好，即使「暗花」也不能！
兵強！將更勇！
見到黃巾軍有些畏縮不前，高順已有些不耐。單槍向前一指，口中喝道：「擊！」
高順的話音一落，陷陣營立刻有了回應。鳳翔的八十六名精英戰士，開始緩步向黃巾軍進擊！陷陣營畢竟是陷陣營，號稱「每所攻擊無不破者」的陷陣營，攻擊已經成為一種本能。
陷陣營的步伐並不快，但正是因為「不快」，那一步步便好像踏在黃巾軍的心窩上，洶湧的殺氣、澎湃的戰意，使得處在陷陣營進擊方向前的黃巾軍，竟萌生出轉身離開的衝動！能使得敢於拿生命堵壕溝的黃巾軍不期然生出如此感覺，陷陣營的威勢可想而知！
雖然崇尚進攻，但高順對於命令向來是堅決執行的。陷陣營在黃巾軍人群中只前進了十步，如同推土機一般將阻擋在前面的敵人盡數滅絕，就那麼在眾目睽睽之下，以先前的速度倒退著回到原地，沒有一名黃巾軍敢於追擊！
在這一刻，黃巾軍本能的恐懼，已經壓倒了對於太平道教義的信仰！
陷陣營已成功地震懾住了與之交戰的黃巾軍；常規部隊憑藉著地利與對手戰得勢均力敵；但壕溝的戰鬥則顯得太過慘烈。百餘米的漫長防線，使得這些錢進的民兵損失慘重，即使有百餘名初級武師加入戰場，也仍然守得十分辛苦，先登死士已經分出了兩百人，在鞠義親自帶領之下馳援壕溝，雖然此舉勢必會削弱遠程打擊力度，但也是沒有奈何的事情。
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黃巾軍在前兩天已經被折騰得疲憊不堪，鳳翔在戰場上的這點實力，想守住壕溝是不可能的！承受著疲勞、飢餓雙重折磨的黃巾軍，已經喪失了大半的戰鬥力！
正因如此，整個戰場現在基本處於一種均勢。
先登死士一直在不停地裝填、發射弩箭，很多人剛爬上屍堆準備跳下去與鳳翔的戰士作戰時，一支弩箭就奪去了他的生命。黃巾軍的屍體已經越壘越高，一座血肉長城！
龐統之所以讓部隊不計代價地拒守，並非指望前線的部隊殺傷多少敵人，而是為了先登死士爭取時間！隨著戰鬥時間的延續，先登死士在這場大戰中的宰獲也越來越多。此役中先登的驕人戰績，是建立在其他部隊拚命為其創造的機會上。
龐統將相對難守的右翼交給了人數不滿百的陷陣營，充分體現了龐統有知人之明，阿牛對於高順的表現實在沒有什麼不滿意的。不，應該說，對領地所有出戰的人員表現，阿牛都非常滿意。
到目前為止，此戰中鳳翔各支部隊消滅的黃巾軍已近五千人，其中九成以上由先登死士包辦。鳳翔的損失，主要集中在壕溝一線，錢進的民兵以及初級武師已經戰損了一半，甚至後來加入壕溝防守的兩百先登死士，也已經達到了三十餘人！
看到陷陣營的表現，杜遠的臉色已經開始發白，管亥倒沒有如此丟臉，只是忍不住嚥了一口唾沫。
「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鄭阿牛手上所有的部隊都已經投入了戰場，鳳翔已經沒有後備軍。我們帶著後軍上去，徹底將他們擊潰，只有以雷霆萬鈞之勢衝破他們的防線，才能將威脅最大的弩軍消滅！」杜遠說道。
「也罷，全軍出動吧。那支數十人的小部隊怎地如此厲害？我親自去會會那員武將！」說著，管亥已拍馬上前。
黃巾，終於全軍出動了，最後的決戰即將到來！
杜遠不由得一陣欣慰：雖然付出了慘重地代價，但現在鳳翔的所有力量都在戰場上，並且可以預見要不了多久就會在黃巾將士的怒火中灰飛煙滅。立此大功，自己「通敵」的嫌疑算是可以洗掉了。
管亥已經率領人馬向高順的陷陣營殺去，杜遠發出全軍出擊的命令之後，自帶人向魯漢方向殺去。
見到主將管亥和杜遠親自出戰之後，黃巾軍氣勢頓時盛了起來，向鳳翔軍狂攻不止。就連最初為陷陣營氣勢所奪的黃巾，此時也紛紛魂魄歸位，趁著管亥與高順鏖戰的時候，高聲吶喊著向陷陣營展開圍攻。戰場上的士氣在某些時候足以改變戰鬥的結果！
鳳翔的防線頓時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