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司機一直在問她目的地是哪裡,涼楮雙眼無光的看著前方。司機覺得這位乘客真奇怪,叫了好幾聲都不答應他。
「姑娘,你沒事吧?」司機只好停在路邊,伸手在涼楮眼前晃了晃。
涼楮終於收回心神,看著司機。「嗯?」
「我說姑娘你去哪兒,一上車就看手機,也沒告訴我要去哪兒啊?」司機無辜的回答她。
去哪兒,她打算去哪來著?怎麼突然就忘記了呢,早上誰打電話了,病了圍?
「去醫院。後勤總院。」涼楮終於想起來了,早上他媽媽打來電話,耿凌驊突然心臟病發,去了醫院。
司機發動車子往醫院開羿。
她低頭看著手機,頁面還停留在機場的畫面上。耿紹東頎長的身材在人群中很明顯,她看著那位女子挽著他的胳膊。
最後一張竟然是那位女子踮起腳尖吻向他,他竟然緊緊摟著她的腰。涼楮覺得自己早上沒吃飯,手腳都餓得有點顫抖。
報道稱,耿紹東攜神秘女子乘坐飛往洛杉磯的航班,於昨晚十一點從t3航站樓起飛。神秘女子的身份沒有報道出來。
但從背影看,涼楮不認得。他身邊的男性朋友,她見過幾個。女性朋友,她只知道關雅靜和臧潔。
背影看上去,既不是關雅靜也不是臧潔。
到了醫院,涼楮也想不好自己該怎麼處理,但她還是急匆匆的跑去住院部。在大廳等著她的臧潔,看到她的身影,衝上去,拽住她的胳膊。
「你怎麼才來呀?耿伯伯昨晚就送來了,現在還在急診室沒出來呢!」臧潔沒有怪罪她的意思,就是情況緊急,而涼楮與耿紹東都沒有出現。
「現在怎麼樣,很危險麼?」涼楮來不及計較什麼,現在耿紹東不在。她作為兒媳婦,必須支撐起這個家。
臧潔拉著她就往樓上跑,「危險不危險,我也不知道。但是爸爸從凌晨就進去了,到現在也沒有出來。」
看來情況並不樂觀!
三樓手術室的燈一直亮著,涼楮看到初婉秋焦急的絞著手指,在門口走來走去。臉上還有未干的淚痕。
「媽。」涼楮快步走過去。
可她還沒挨到初婉秋的衣服,就被她一手撥開了。
「你們兩個怎麼回事,一個關機,一個不接電話。難道外界傳聞是真的?」初婉秋對涼楮完全沒有之前的好臉色,竟向看陌生人一樣看著她。
涼楮神色慌張的解釋著:「紹東手機沒電,一直沒開機。我昨晚睡著了。」
「他手機為什麼關機,現在公司是什麼情況,他不知道,關機!你呢,你是他妻子,不幫他解決問題就不說了,怎麼不提醒他!」
這就是婆媳之間的問題,不論怎麼樣。當媽的永遠都護著兒子,兒子再錯都是兒媳婦的錯!涼楮低著頭,不再辯解。
初婉秋看著她一副受氣包的樣子,也懶得再數落她。從前看不上她的那個心情又回來了,越來她越覺得後悔!
「怎麼就娶了你!家裡出那麼多事。」
初婉秋小聲的嘀咕著,走廊裡那麼安靜。這話也落進了涼楮與臧潔耳朵裡。涼楮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心裡也不是滋味。
臧潔只能把自己當隱形人,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見。
涼楮站了一會兒,還是走過去,坐在初婉秋旁邊。「媽,您沒吃早飯呢吧?我去給您買早飯。」
初婉秋哼了她一聲,站起身。「不用了!你守著吧,我自己出去吃!」轉身就離開了。
涼楮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突然覺得很累。臧潔小心翼翼的挪過去,握住她的手。「嫂子,別在意。秋伯父的脾氣就這樣,她也是著急。沒事的。」
涼楮感激的回握著臧潔的下手,「我沒事,謝謝你,小潔。」
「那我先去護士站了,有事你直接給我打電話哈。」
「嗯,去吧。好好工作。」
走廊裡只剩下她一個人,她打開手機。新聞的頭條已經換了。
耿氏股票在凌晨跌停,耿氏總裁一夜之間消失。
接著刷,所有的新聞都是跟耿氏有關的。
她無力的靠著椅背,手機攤在手上。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才多久,就這樣?
急診室的燈終於滅了,護士推著病床走出來。涼楮迎上去,「爸。」
護士推開她的身體,眼神斜了過來。「病人剛手術完,還處於昏迷中。家屬不要吵醒他。」
涼楮點點頭,跟上去。
護士要推著耿凌驊去上次耿奶奶住的那間病房。涼楮堅決反對,在她的堅持下,護士只好找了護士長。
護士長跟涼楮講不通,就通知了院長。
臧偃生才下手術台,還沒休息兩分鐘就接到電話。他顧不上換衣服就去了病房。
涼楮站在病床邊上,阻止護士們搬動耿凌驊的身體。
臧偃生走過去,臉上滿是疲憊。他看著涼楮倔強的模樣,跟當年的褚晟一樣的性情。
「怎麼了,涼楮?」
「爸爸不能住這間,護士不願意給換?」
「為什麼不能住這間?」
「奶奶住過,爸爸不能再住了。院長,爸爸心臟不好,同樣的病房,爸爸會睹物思人,不利於病情恢復。」
醫院裡從來沒有這樣的先例,但她說的似乎也有道理,臧偃生同意了她的請求,調換了病房。
耿凌驊依然昏迷著,涼楮站在窗前。看著窗外的景色,她腦子裡一片空白。只有亂七八糟的新聞,一張圖片接著一張圖片的閃。
她低頭看著手機,打開網頁,開始輸入內容,原來北京與洛杉磯的冬令時相差16個小時。現在他應該還在飛機上。
咦?她是接受了他真的出國了這件事麼?
吃完早飯回來的初婉秋,看著涼楮的背影。她手裡捏著一份報紙,神情複雜的看著涼楮。聽到動靜的涼楮,轉身,看到了初婉秋,她手機捏著報紙。
住院部和診療科之間是一片空地,醫院為了方便病人散步,聊天。特地搭了一個涼亭,中間擺著塑料布花,中間是木製走廊。
涼楮與初婉秋坐在亭子內的廊道上,初婉秋手裡的報紙轉移到涼楮手上。
「你丈夫出國了,你知道麼?」初婉秋選擇下來談,沒有在病房,就是怕耿凌驊醒來聽到,再犯病。
涼楮手指折著報紙一角,都要揉爛了。她緊緊咬著嘴唇。
「不知道,對不對。」初婉秋看著涼楮的樣子,也不像是知道這事。
她歎了口氣,「他任性丟下一攤子出國,你作為妻子要攔住。現在耿氏的股票跌停了,他爸爸躺在病床上。只剩下你和我了。」
涼楮認真聽著,並不發表任何看法。她還在計算著耿紹東在那邊落地的時間,最快到那邊也得晚上了。
「當初你們結婚,我是同意的。這裡面多半的原因,你應該也清楚。我是看在你爸爸的面子上,才贊成。而紹東爸爸,他心裡多半是想到你母親了。」
涼楮理解著她話裡的意思:不是你爸媽,我和紹東他爸都不同意你們結婚。
「你的長相隨了你媽媽多,性格卻完全像你爸爸。紹東跟你的性格一模一樣,你們合不來。」
涼楮心裡再次翻譯著:兩個性格一樣的人,只會兩敗俱傷。
「婚姻走到這一步,丈夫跟別的女人出國。你還蒙在鼓裡,是你做妻子的失敗,而不是丈夫的錯。」
涼楮直接無語了,心說,婆婆,護也不是這樣護的吧!
「你不說話是什麼意思?」初婉秋看著涼楮一直揉著那張報紙,不高興的推了她胳膊一下。
「啪嗒」涼楮腿上的手機掉到地上,手機殼脫離了手機,她撿起來,屏幕裂了。
「媽,您想說什麼,直接說吧。您說這些,我也聽不懂是什麼意思?」涼楮把手機殼重新套到手機上。
視線對上初婉秋,看不出她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初婉秋抽出她手裡的報紙,站起來。
「離婚吧!」
「我就猜到您會這麼說。離婚不離婚,不是您說了算,我自己說了也不算。」涼楮也站起來,身高高出初婉秋一個頭的她,站在初婉秋眼前。
「別妄想拿我兒子搪塞我,這婚你們離定了!」
涼楮把手機裝進口袋裡,她挺直腰板。臉上重新露出笑容,「其實,我們也從未是夫妻。」
初婉秋有些意外,涼楮接著說。
「我們只辦了婚禮,沒有領證。」
這一點,初婉秋並不知道。耿紹東一向做事有分寸,她以為他們早就把結婚證領了。現在涼楮竟然說他們沒有領證。
「紹東說,領了證,耿氏出現事故,我要負一半的責任。現在好了,沒領證,耿氏的死活跟我毫無關係。」
「你,你們……」初婉秋竟然沒想到涼楮會這樣想。
也不是她這樣想,事實本來就是這樣。她怎麼想都不重要,擺在眼前的選擇就是這樣。
初婉秋氣的手指發抖,她指著涼楮,嘴唇哆嗦著。過了好一會兒,才平復了一下情緒。
「哼,跟你那個跑掉的媽一個德行。甩男人的手段都一樣!」
涼楮突然出手推了初婉秋一下,初婉秋沒站住跌在地上。「說我可以,別說我媽!」
初婉秋愣了一下,反應過來。
「哎喲,你這個賤人!我兒子不要你,你就報復我!」
涼楮冷漠的看著她裝模作樣的哀嚎,劇情逆轉的,她作為當事人之一都不忍直視了。
周圍看的人越來越多,那些抱著看熱鬧的心,嘴上卻不饒人。管閒事的多半都是病人家屬,對著涼楮指指點點的。
涼楮走上前,雖然氣憤,她還是要扶起初婉秋。「您起來吧,您兒子要不要我,是他自己的事。」
「我不用你假情假意,你已經把我們家搞得家破人亡了,還想怎麼樣?」初婉秋扒開涼楮伸在眼前的雙手。
初婉秋自己顫巍巍的站起來,撫平了上衣,彈掉裙子上的灰塵。目光鋒利的盯著涼楮。
「您若真對我有了看法,也得等爸爸醒過來,更得等紹東回來。現在我們孤兒寡母的,兩個男人都不在,你自己怎麼抗?」
看著涼楮突然的轉變,初婉秋愣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此刻站在她眼前的女人,還是那個呆呆的姑娘麼?
涼楮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往住院大樓走。路上她拿出手機又看了一眼,「紹東若是真去了美國,現在還在飛機上。耿氏又是危難之時,我們兩個再鬧起來,耿家就真完了。」
「你……」
涼楮鬆開她的胳膊,站在她跟前,神態也嚴肅了起來。「紹東以前身邊沒有緋聞,連花邊新聞都很少。現在耿氏出了問題,他的負面新聞會越來越多。離不離婚,只要他一句話,我可以。但是,媽,我真的離開耿家了,你一個人要抗住。」
她扭頭,步子也沉重了起來,剛剛的堅強也在瞬間消失不見。「可是我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您可以罵我,請別提我媽媽。您也是做媽媽的人。」
初婉秋現在也拉不下面子,給她道歉。涼楮的話說的有道理,但她心裡就是憋著一股氣。家庭突變的怒氣,兒子丈夫出事的戾氣。
身邊只有涼楮這個兒媳婦,她無人可傾訴,也沒有親人可控訴。也確實如涼楮所言,現在耿家只有他們孤兒寡母。
回到病床,涼楮給初婉秋倒了杯水,又查看了耿凌驊的睡眠狀態。這次,她不會再重蹈耿奶奶的覆轍。
上午十一點,病床的人手指動了一下,涼楮站起來。伏在病床上方,耿凌驊的眼睛顫抖了幾下,終於睜開來。
「媽,爸醒了。」涼楮單手向後招手,初婉秋從沙發上站起來,快步走過來。
耿凌驊睜開眼看到涼楮,他動了動嘴唇,涼楮卻聽不到聲音。這時,初婉秋伏上耳朵,聽他說著。
「耿氏要挺下去,不能倒。」
初婉秋眼睛濕潤了,跟著他一輩子了。前半輩子投身事業,後半輩子事業依然是他的重心。躺在病床上,都不能讓他停止擔心。
下午耿凌驊的身體狀況穩定了下來,涼楮接到商戰的電話。從醫院出來準備打車回公司。
她剛走到醫院大門口,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出來了!
周圍的人就湧了上來,不時有人在她面前,舉著話筒,轟鳴聲一聲接著一聲,在耳邊響起。
「耿太太,您是耿太太吧?」
「聽說耿先生去了美國,為什麼你作為妻子沒有跟著去?」
「昨天晚上有人看到耿先生攜新歡飛往美國,您知道麼?」
涼楮被圍在中間,身體被擠得撞來撞去,好幾次碰到攝像機上。她捂著頭,沖那些記者擺手,嘴上求饒的想要走出去。
可那些記者那裡那麼容易放過她,整個門口被圍得水洩不通。她看著那些不停蠕動的面孔,脾氣突然就爆發了。
扯過距離她最近的話筒,一把奪過來。朝最近的攝像機砸過去,這一切發生的太快,記者們都沒有反應過來。
扛著攝像機的哥們被涼楮的話筒砸中,他捂著腦袋,不一會兒手指縫裡有血跡流出來。「耿氏兒媳婦打傷人了!」
人群原本因為涼楮的動作,安靜了。結果被打中的攝像師這麼一喊,人群裡炸開了鍋。涼楮被他們圍得更嚴密了。
很快就被人群埋沒,她貓著腰,蹲在地上。一點一點的撥開人群,往外走。她覺得自己可能會突破出去,也可能突破不出去。
一切都只能靠運氣了!
還差一點點就要離開人群時,有人突然發現了她。「不要讓她跑了!」
涼楮被人一推,跪在地上。雙手撐著地,不知是誰的腳狠狠踩在她手上。疼的她眼淚啪嗒掉在地上。
正當她無助的跪在地上,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時。眼前伸出一雙手,她還沒看清,就被人半抱著扶起來。
「誰踩得!」男人單手駕在涼楮臂下,手掌放在她的蝴蝶骨上。另一隻手,指向人群。威嚴的語氣讓人不寒而慄。
即便他站在涼楮身邊,那些記者並不畏懼。沒有人理會,還有些人準備躍躍欲試的想要繼續質問涼楮。
「滾!想要保住飯碗的,立刻滾!」男子再次開口,喝退那些準備行動的狗仔。
被他的氣勢有些嚇到的記者們,沒有再往前走。人群裡開始小聲的議論著。突然有人驚呼了一聲,跟著那些人突然就散開了。
不出五分鐘,之前圍著涼楮的記者全都消失不見了。涼楮的眼角還掛著淚珠,只是她已經沒有眼淚流出來了。
「謝謝。」她往後退了一步,離
開那人的懷抱。低著頭,向對方致謝。
男子看著她低著頭,說話聲音還有些沙啞。關切的問道:「手指有沒有事,去醫院擦點藥吧?」
涼楮搖了搖頭,咬著唇。好一會兒,才開口。「不礙事,一會兒就不疼了。謝謝你的幫助。」
「這是我該做的。」男子的語氣裡透著責任。
涼楮不自覺的抬頭,高大的身軀,俊朗的五官,筆挺的西裝。
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