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腦門開始冒出細密的汗珠，盯著耿紹東的眼神。強硬著頭皮開口：「耿總，新一季度的規劃還在完善中。明年的kpi考核也正在跟技術部討論。我們會盡快把規劃制定出來。」
「那你這份ppt，有什麼用？」耿紹東一向認為，沒有結果的討論。以及無休止的會議，就是在浪費參會人員的寶貴時間。
他起身，不再聽下去。作為一個企業的決策者，他並不是來聽他們的預演。他只需要知道結果！
今天踏進辦公室，李平就嗅到了空氣裡一絲不易察覺的反常。他心中警鈴打響，難道老闆的感情又出問題了？
又？他為什麼會覺得是又呢姣？
回到辦公室，李平端著秘書室小姑娘泡的正宗高山茶進去。耿紹東的手機響起，他看了看來電顯示。
示意李平把茶杯放在桌子，接起電話秈。
「爸，您真是難得給我打次電話。您老有什麼吩咐？」耿紹東移動著鼠標，查看著今天尚未處理的郵件。
「晚上陪我去應酬，八角胡同。爸一個老朋友來京了。」耿凌驊辦公室的門關著，牆上掛著「公正廉潔」字樣的橫幅。白底黑字威嚴莊重。
「您什麼朋友，還需要我去作陪。不合適吧？」耿紹東肩膀夾著手機，開始回復郵件。似乎對這件事並不怎麼上心。
「合適。我那個朋友有個閨女在北京工作。晚上他那閨女也到，到時候我們老同志敘舊。你們年輕人可以找話題聊一聊嘛。」
「得！您這是賣兒子呢。」
「你這臭小子，怎麼說話呢。要賣早賣了，還等到現在。都砸手裡了。」耿凌驊與耿紹東的父子相處模式，更像是一對無話不談的老朋友。
「是不是親爹啊。我哪不好了。」耿紹東關上電腦，想著似乎很久沒回耿宅了。工作處理完了，他倒是可以先回去一趟。
涼楮不需要他去接，那他晚上準時出現就可以了。
他父親又交待了幾句，就掛電話了。耿凌驊對自己這個兒子是相當有自信。耿紹東三十多一直沒女朋友，他從來都不著急。
男人本就是先立業，再成家。做耿家的男人不易，站不穩腳，結了婚也是白結。這圈子裡多是官官聯姻，商商聯姻，官商聯姻的。他見識過不少，鬧的大的，反目成仇。他很不看好。
出了辦公室，李平要跟著。他沒讓，只讓他在公司待著。若有什麼事給他打電話就可以。
開車離開耿氏，他開始撥打涼楮的手機。從外交公寓出來，他就有點心神不寧。總覺得涼楮跟他父親看起來不是那麼和諧。
手機沒有掛斷，可也沒有接起來。耿紹東撥了兩次，就沒再打了。人家父女團聚，他確實不好打擾。
坐在地板上的涼楮，已經平復了自己的內心。哭過之後，壓抑的內心好了很多。其實這些年，她早看開了。只是心裡壓著一口氣，不甘心。
如今也沒有什麼甘心不甘心了。
褚晟拿著手機擺在她面前，她看著屏幕上的兩個未接，無動於衷。
「感情上，我從來不阻止你。你喜歡什麼樣的，要跟什麼樣的人過一輩子。我都不管，只要你快樂開心。」以前，褚晟收到的照片裡，都是她笑顏逐開，開心快樂的模樣。
那時，她身邊是黎焱戎。
「但是，你跟耿家小子在一起。我並沒有看到你發自內心的快樂，甚至你的眉宇間一直帶著憂愁。我並不覺得他是你一輩子的良人。」
「您沒有資格對我的感情指手畫腳。本身，在感情上，您就是個失敗的人。我自己的感情，我自己看得清。我選擇誰，不一定就是為了開心快樂。也許我也只是喜歡他的錢，他的權。」
「你從小並不是一個喜歡錢和權的姑娘。你不用拿話激我，涼涼，你是我看著長大的。你的性格那麼善良，做不來那些事。」
「人都是會變的，您別把自己認為的那麼瞭解我。咱們也好多年沒一起生活過了。以前的我連聽別人說髒話，都臉紅。現在我自己說的都無比順口。」涼楮隨手把手機丟在一邊，坐在陽光裡。
她多麼希望陽光可以洗刷乾淨她心底的陰暗，給她照亮一片光明的天地。
「爸餓了，去給我煮碗麵。不要雞蛋就好。」褚晟走過去，拉住涼楮的胳膊。把她提起來，跟她平視著。
「好。」涼楮不願意跟他對視，也不想讓對方從她眼裡看出什麼。
褚晟環視了一圈公寓的擺設。簡單的擺設，看起來讓人有種主人隨時會搬走的錯覺。當初他看好這個公寓就是覺得環境好，治安好。
就算她一個小女孩，只要規規矩矩的，必然不用擔心出什麼事。
可他現在覺得，當年他錯得多麼離譜。明明在她最需要父母之愛的時候，把她一個人扔在這個對她來說完全陌生的城市。
後來，黎焱戎的出現。讓他著實不安了好些年，那時候涼楮上大學。外面誘惑
多，身邊什麼樣的男生都有。
作為一名父親，他切實體會到了那種看著女兒，卻無力保護的蒼茫感。所幸，黎焱戎這個男人靠得住。
涼楮端著面出來時，褚晟看著牆壁的某一處，有些靈魂出竅。她走過去，伸出手指，碰了碰褚晟的胳膊。
「爸，面好了。」
聽到這聲再平常不過的聲音，褚晟的眼角濕潤了。閨女親手給他煮的面，這輩子圓滿了。
涼楮又回到廚房，拿了一盒酸奶出來。她自己的習慣是吃完泡麵，一定要喝一盒酸奶，潤潤腸。
酸奶放在褚晟手邊，她選擇坐在沙發上。拿起手機，開始玩手機。從耿紹東家裡回來的路上，她給商戰發了微信。幸好，她說了下午可能會有事不一定能到。
耿紹東把車子開進院子，老遠就聽到屋裡傳來歡聲笑語。他有些奇怪，這不年不節的誰來了？
剛走進門，就看到沙發上的身影。他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這麼不願踏進這個家門過。沙發上的人還未察覺到自己是多麼的不受待見。依然談笑風生的講著他們過去的那些事。
「奶奶，您看。這是紹東第一天訓練的樣子，現在看起來他當時還是拘謹的。您都不知道當時……」關雅靜拿著相冊，一張張的講解給耿奶奶聽。
從廚房端著果盤出來的馮媽看到門口的耿紹東。即刻笑了起來，「少爺回來了，怎麼就站著啊。快坐沙發上。」
這時，關雅靜才回頭。眼睛裡都是驚訝，似乎對於他的出現很詫異。
耿紹東當做沒看到她的表情，扯了扯領帶，走到初綰秋身邊。「媽，我爸晚上可能會回來的晚。」
「嗯。我知道，他說他一個老朋友來了。唉，這是什麼時候來不好，雅靜剛帶來了關老的請帖。他竟然說下次參加。真是沒規矩。」
「你丈夫這是於情於理之中，雅靜晚了一步。他既然答應別人在先，怎麼能言而無信。」耿奶奶聽不得兒媳對兒子的埋怨。
雖然關老下了請帖，作為下屬和小輩。耿凌驊需要出席，但作為一個一言九鼎的領導。他還是需要以身作則。
「耿叔叔忙的話，就讓紹東代為出席。紹東去參加爺爺的晚宴也可以的。」關雅靜的適時出言，化解了婆媳兩個的矛盾。
初綰秋不免多看了她幾眼，眼裡都是欣慰之色。比耿紹東自己認識的那個什麼涼強多了。
「不好意思，我已經答應了陪同父親出席他與朋友的晚餐。關老的宴席，真是不巧。」耿紹東不動聲色的拒絕著。
他此言一出，耿奶奶不免多看了他幾眼。本來她是打算讓耿紹東代替耿凌驊去關家的晚宴，竟然被她兒子搶先預定了！
「可爺爺說，耿叔和紹東哥，總要出現一個吧。」關雅靜有點為難，又不願失望而歸。她竟然開始怨恨那個莫名其妙的朋友，什麼朋友那麼重要，連關家的晚宴都不參加了！
「雅靜別急，我給你耿叔打電話問問。看他能不能招待完朋友，趕過去。」初綰秋也是經歷過大事的女人，這種情況她還是可以化解。
「媽，您別問了。正好我晚上要跟爸一起過去，我跟爸說吧。爸應該會把時間騰出來參加關爺爺的宴席。」
原本耿紹東沒打算幫關雅靜化解，但他想到關雅靜的目的。不如將計就計，帶著涼楮一起出現。
「這樣就太好了，謝謝紹東哥。」關雅靜臉上頓時就雨過天晴。繼續指著照片給耿奶奶講著曾經他們在一起發生的那些事。
「都是陳年爛谷子的破事了，還提那些幹嘛？給我看看。」耿紹東走過去，不等關雅靜反應，就抽走了她腿上的畫冊。
畫冊裡照片很多，但大多都是關雅靜自己的照片，只有後面幾張是他的各個瞬間，極少有他們的合影。
從照片的角度看，沒有一張是他面對鏡頭的。每一張都是光線柔和下的冷峻面容，敢情這姑娘偷.拍的啊！
關雅靜看著耿紹東越來越黑的面孔，她心知敗露了。她都已經打聽了今天耿紹東不會來，才選擇了這個時間過來的。
誰知他竟然突然出現，她自然沒時間再處理畫冊了。只能硬著頭皮繼續編。
「關雅靜，你說你不當狗仔真是虧才了。這角度，這光線，這背影，選的太美了。這麼美的照片，我都沒有。」耿紹東翻了一頁，發現都是他的獨身照。
翻著照片，他突然想到。這要是讓涼楮知道了，不定怎麼鬧呢？那妞脾氣又擰又倔。他可不敢冒這個險。
他當下就決定抽出所有他的照片，關雅靜看愣了，都忘記阻止他不要拿走了。
「媽，您都沒有我這麼帥的照片，來，這張送你了。奶奶，這張最帥，留給您。晚上睡覺看看您帥氣的孫子。」說著，分別遞給兩人一張照片。
剩下的那一疊照片，他順手放進了西裝口袋。把畫冊丟給了關雅靜。
丟給她一句不痛不癢的話：「你這腦瓜子
，就不能想點正事。」說完，轉身上樓了。
關雅靜聽不出來，他這句話想表達什麼意思。
二樓的臥室，浴室裡響起了嘩啦嘩啦的水聲。雙人大床上，放著耿紹東灰黑色的西裝外套。口袋裡的照片一角漏了出來。
褚晟接到電話時，涼楮剛收拾完廚房。原來不知不覺中，她已經跟褚晟單獨相處了一下午。涼楮站在廚房門口，看著褚晟。
她還記得小時候褚晟不管是出去打牌還是上班，都喜歡帶著她。可是他出去應酬從來都不帶她，這次怎麼非要帶著她去呢？
「快去換一套衣服，待會車就到樓下了。」褚晟看著涼楮身上還掛著圍裙，很不高興的樣子。「別人家姑娘都喜歡把塗塗抹抹化化的，把自己收拾的漂漂亮亮的。你怎麼就不學學呢？」
「我追求自然美。」涼楮大力的關上臥室門，「呯」一聲。嚇了褚晟一大跳。
什麼臭毛病！
八角胡同內裡，虞城後院的招牌明亮晃眼。涼楮穿著嫩黃色的羽絨服跟在褚晟身後，往裡走。
而此時，三樓的包間內。耿家父子已經落座，點了茶點。
在服務員的帶領下，涼楮和父親走進包間。耿凌驊熱情的站起來跟褚晟握手擁抱，耿紹東灼熱的眼神一直盯著涼楮。
「褚晟老兄，得有多少年沒回來了？這次怎麼捨得回來啊？」耿凌驊與褚晟都是年輕時候一起奮鬥認識的老夥計。
「還不是這丫頭，讓我.操碎了心。這不上來看看丫頭過的如意不如意。」說著，褚晟錯開神，看著身邊的涼楮。
耿凌驊這才看到站在旁邊的涼楮，這姑娘看上去不胖不瘦，不高也不矮。倒是挺合他的眼緣。
「喲，這是乾女兒吧。都這麼大了，我印象裡她還是2歲的那個樣子。咿咿呀呀的，招人喜歡。」
耿紹東聽出來了，原來小時候他爸就看過涼楮了。怪不得他當年看見她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也是有原因的。
「怎麼這麼沒禮貌，過來跟你耿叔叔問好。」褚晟寵愛的呵責涼楮，眼神裡卻滿滿都是父愛的光輝。
「耿叔叔好。」涼楮乖巧的上前一步，頷首跟耿凌驊問好。
「好，好，好。好姑娘。」說著，突然想起來，自己也帶了兒子來。
於是趕緊招呼耿紹東，「老弟啊，這是我那不成器的兒子。」
「紹東，過來。見過你褚叔叔。」
耿紹東心裡翻了個白眼，這是終於想起他了。真是不受他老爹待見啊！
「褚叔叔，您好。」耿紹東在褚晟面前，一點都不敢怠慢。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是打算今晚就提起他跟涼楮的事情。
「嗯。」褚晟的反應就不如耿凌驊對涼楮那麼熱情了。更多了一些冷漠與疏遠。
涼楮看著他爸爸對耿紹東的態度，覺得不妥當。於是伸手拉了拉褚晟的袖子，卻被褚晟瞬間甩開了。動作快的，她都沒來得及反應。
「哈哈哈哈，看來老弟沒看上我這臭小子啊。來來來，先吃飯。你可是好些年沒吃到虞城的味道了。」耿凌驊也是混跡多年的老.江湖，這點彎彎繞繞，他一眼就察覺到了。
入座之前，褚晟拉著涼楮坐在自己身邊，絲毫不給耿紹東機會。這一切都看在耿凌驊眼裡。
「老弟呀，咱們聊咱們的。年輕人聊年輕人的，我看侄女也跟咱們這些老頭聊不到一起呀。」說完，給耿紹東遞了個眼神。表明，老爹已經盡力了。剩下的看你了！
「是啊。褚叔叔，您跟我爸那麼多年沒見了。你們細細聊，我照顧涼楮吃飯。」耿紹東站起來，端著酒杯。恭敬的樣子，讓人不忍心拒絕。
耿凌驊立刻出言協助，「老弟，你侄子給你敬酒了。看你這地位比我高多了，我把他養這麼大，都沒見他對我這麼好。」
褚晟又不是傻子，心裡暗暗憤恨！這是打算拐走他閨女了，才這麼慇勤吧！
「行了，酒我就不喝了。照顧好涼涼。」說完，看著涼楮。無奈的開口：「坐過去吧，陪著我這個老頭。你心裡也不舒服。」
「我哪有怨言！」涼楮皺眉看著自己的父親，幹嘛當著別人的面，揭他們之間的短。但她還是站起來，挪到了耿紹東身邊。
她剛坐下，耿紹東就從桌子下面，握住了她的手。讓她感覺安心了不少，但是表面上兩個人還是不敢有別的動作。
「想吃什麼，我給你夾。」耿紹東看著涼楮的側臉，有些忍不住想親親她。
「我又不挑食。」涼楮從他手掌中抽出自己的手，拿起筷子開始夾菜吃。時不時的跟耿紹東說些悄悄話。
「涼涼，我打算今晚把我們的事提出來。」耿紹東剝了一隻蝦，蘸了醬料，餵給涼楮。
「有病要吃藥。話不能亂說，飯不能亂吃。」涼楮確實被嚇著了，可她依然能面不改色的坐著繼續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