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隕天聞到的是女人用的胭脂水粉的味道,這味道又香又膩,散在空氣中,讓他的鼻子不太舒服,可顯然對於正值如狼似虎年紀的徐老爺來說,卻是很勾人的,不然的話,一個是老爺,一個是丫鬟,沒有苟且之事,他身上卻怎麼也有這香味兒。
而正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就在徐老爺與莫瀟然交談之時,他那大兒子還與那丫鬟眉來眼去了一把,男的故意斷後,悄悄去抓女的的手,女的扭扭捏捏,又羞澀又嬌嗔……
哎呀呀,黎隕天的眼睛都快被閃到了,他真想跟那丫鬟說:姑娘,眼神裝得那麼純情幹什麼,樣子裝得嬌滴滴地又幹什麼,你可是都跟人父子兩個都滾床單了啦。
這個徐宅可真是烏煙瘴氣,老爺喜歡跟丫鬟搞,生了兒子,老子跟兒子再跟丫鬟一起搞,再看原先的丫鬟呢……黎隕天瞟了瞟之前怒罵徐楚陽的那個女人,也就是徐老爺的二房,也不分分場合就往徐老爺的懷裡扎,渾身上下珠光寶氣……還說人徐楚陽敗家,先拿鏡子照照你自己吧。
徐老爺臉上尷尬非常,勸了幾句,本想讓她快些走,可那女人卻一把甩開了他的手,嚎啕大哭道:「奴家就知道老爺不心疼奴家,奴家被欺負了你也不管。」說著,一指黎隕天道:「老爺,就是他,你今兒如果不把他抓了,奴家就死給你看。」
黎隕天一瞇眼睛,想來今天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啊,那這徐宅平日裡可是沒少上演精彩的宮斗大戲吧。
徐老爺的心底猛然一跳,眼見這女人潑勁兒上來了,一把抓住他指向黎隕天的手,再反手用力一推,那女人就摔倒在地。
「來人,將這丟人現眼的潑婦給我帶走。」徐老爺高聲道,又狠狠瞪了二房一眼,道:「你再膽敢在仙師面前胡鬧,我就休了你。」
徐老爺本意是想提醒她,但是沒辦法,這個年紀大又不受寵的女人,此時就像是腦子被燒壞了一樣,能聽進心裡的只有後半句。
她像是被嚇傻了似的,眼睛瞪圓,嘴唇哆哆嗦嗦。有兩個人上前將她扶起來,她也沒反抗,只是不可置信地看著徐老爺,可突然的,她就爆發了,掙脫束縛,動作敏捷地一竄而起,照著徐老爺的臉就是一氣亂抓。
「你個沒良心的,我就知道,你被嫣雪那個狐狸精給迷了心竅,我求了你多少次你都不答應,你就是想把正房的位置留給她。」
「現在你又想休了我,沒門,我就是死也死在徐家,死也不會讓你好受。」
她這一頓鬼哭狼嚎的,徐老爺的臉被她尖利的指甲刮了幾下,當時臉上就留下了幾道紅印,而同時,被點到名的也就是那個丫鬟的小臉霎時一白,在她旁邊的徐家大公子卻是身體陡然一震。
哎吆吆,大家的臉紅白交錯,真是精彩紛呈啊。黎隕天看得興致勃勃,這也不知道是老子給兒子戴了綠帽子呢,還是兒子給老子戴了綠帽子呢,再討論一下吧。
正在這時,他忽然感到有人嘲諷地瞟了他一眼,一扭頭就看到了莫瀟然。莫瀟然手中折扇輕搖,神情淡漠,一副好似眼前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口中輕輕吐出一個字來,「俗!」
黎隕天一蹙眉,不悅道:「莫師弟,這怎麼能叫俗呢,這可是人間的世事百態,再說了,就算我是俗不可耐,可是莫師弟你,有『公子』的稱號,為何也要留在此地呢?不怕這些人的話污了你的耳麼?」
「啪」,莫瀟然這回猛地將折扇合上,攥著扇柄的指節有些泛白。他這把折扇名叫「流雲影扇」,扇骨用十大妖獸之一的流雲獸的獸骨精細打磨而成,扇面薄如蟬翼,鋒利不比,正是他的法器。
莫瀟然為何不走呢,自然是覺得自己溫爾,而黎隕天惡劣不堪,徐老爺只有把兒子交給他才會放心。可不成想,還未與徐老爺商議,他那邊就亂成了一團,其中的一些污言穢語讓他不齒,也正忍著呢,而此時更是被黎隕天戳穿了心思。
敗類!仙渣!莫瀟然怒氣騰騰,真想不顧門規跟黎隕天打一場。而黎隕天卻一邊顯擺似的摸了摸徐楚陽的頭,一邊裝模作樣地搖頭歎道:「哎,看徐老爺這樣子,恐怕等他料理完家事,這天都黑了,莫師弟,你……」
……莫瀟然氣得都快要吐血了。不行了,實在看不下去了。他猛然轉身,下一瞬,流雲影扇就飛向了空中,嗚嗚旋轉中變大了數十倍,光芒四溢,其上漂浮著雪白的雲朵。
黎隕天卻還皮笑肉不笑道:「莫師弟慢走啊,改日我叫這小子把你一直想要的璇彤丹給你送過去。」
莫瀟然正躍上懸浮在空中的流雲影扇,他的姿態瀟灑俊逸,可是當聽得黎隕天這句話的時候,身形卻在扇上打了個趔趄。呸!人都被你給搶走了,卻還要人來他的洛霞峰寒磣他麼?真是歹毒心腸啊!
黎隕天皺起了眉,想了想道:「那莫師弟,要不然師兄我親自給你送過去?」
呸!你來?豈不是要讓洛霞峰人盡皆知,還嫌他丟臉丟得不夠是麼?莫瀟然用內力催發,流雲影扇就朝東邊方向疾馳而去,拖著長長的如煙似霧的痕跡,很快就沒了蹤影。
留下黎隕天莫名地聳了聳肩,難道他又說錯了?天地可鑒,雖然前面他是在針對莫瀟然,可誰叫他非要跟自己搶人呢,但是後面,他可是難得的向他示好了。
其實說來,他還是挺喜歡(不要曲解)莫瀟然的,為什麼?因為他們同病相憐,都是炮灰啊。
莫瀟然怎麼死的?不要太慘啊——被吸乾了血成了乾屍,真是跟他有一拼了。如果莫瀟然會知道自己是這樣一個死法,額,估計在前一秒他就先當場自刎了。
所以說這也就相當於是難兄難弟了,黎隕天還是挺想同
情理解一下莫瀟然的,可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矛盾顯然太深了。
首先從出身上就體現出了兩人的差距,黎隕天是市井,而莫瀟然是名門,兩人一直誰也沒看誰順眼過,後來莫瀟然成了洛霞峰的峰主,他精通陣法和結界,黎隕天成了棲霞峰的峰主,兩人各自打理自己的事務卻也相安無事,可誰叫黎隕天總是無心也辦壞事呢。
有段時間,莫瀟然特別喜歡吃紫霧海的潯龍鱈魚,那潯龍鱈魚肉質鮮嫩細滑,屬於極品的珍饈美味,可再美味的東西到了黎隕天嘴裡也只是「鹹魚一條」。
於是自此之後莫瀟然不但再也不吃魚了,而且一看見魚就反胃。
「仙師……」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徐楚陽開了口,他拉了拉黎隕天的衣袖,用略帶祈求的聲音道:「要不……要不咱們走吧。」
黎隕天掃了他一眼,又看向那邊還在糾纏之中的眾人,情勢儼然越演越烈了,那二姨娘稱得上彪悍,他先抓了徐老爺幾把,又撲過去將嫣雪摁在了地上,又是撕衣服,又是抓頭髮,嘴中還十分不乾淨,「你個狐狸精不是很會發騷麼,我今兒個就讓你騷個夠……」
看這情況,根本就不用他出手了,而且,額……再不走,可就要看免費的春宮了,黎隕天便輕聲道:「好。」
「仙師請等我一會兒。」徐楚陽說完一瘸一拐用盡量快的速度回了剛才的院中,之後那邊就傳來一陣辟里啪啦的聲響,再過了片刻,他回來時雙手抱著一個花瓶。
黎隕天瞇起眼饒有興致地看著他,他的小臉紅通通的,目光異常的平靜而堅毅,他慢慢走到徐老爺那邊,舉起花瓶就砸在了地上。
「砰」的一聲,花瓶碎裂,所有的吵鬧聲都戛然而止。
徐老爺頂著張花貓般的臉,二姨娘和嫣雪在撕扯中早已是頭髮凌亂,衣著不整,而徐大公子在之前就跌坐在地上,像是失了魂一般。
「這個花瓶和我剛才所砸爛的東西原本就是屬於我娘的。」這時候徐楚陽的聲音雖稚嫩卻透著股執拗勁兒,他用清亮的嗓門一字一頓道:「所以……這塊靈石不能給你們。」
然後也不管其他人的反應,就揮手一抹鼻血,轉身邁著大步子朝黎隕天走過來。
黎隕天心中一跳,忽然覺得這孩子還挺……挺有意思的。砸花瓶洩氣只是其次,而它的另一層意義也不言而喻,就是自此之後與徐家一刀兩斷,再無瓜葛。
黎隕天的心思那多靈,他微微一笑,很會做樣子的朝徐楚陽伸出了手。徐楚陽的目光落在他那只白皙乾淨的手上,鼻子酸了酸,眼淚差點就奪眶而出。
他將手放到對方的手心上,等對方輕輕握住,雖然是失去了很多東西,但是他卻沒有絲毫的難受,相反當望著那雙清淺的柔潤眼眸時,他感到無比的安定。
「楚陽……」背後徐老爺喚了他一聲,但是他即便聽見了,也沒有回頭,他目光堅定地注視著前方,他要從徐家踏出去,走向一個完全不一樣的嶄新的開始。
於是兩個人是光明正大的從大門出來的,黎隕天心想戲做得夠足了吧,至於徐家,讓他們自己鬧心去吧,正想召出紫霄幻雲劍飛回寂玄宗,可情勢陡變,徐楚陽「哇」地一聲撲進他懷裡,嚎啕大哭起來,「仙師,除了我娘之外,就你對我最好了,嗚嗚嗚……」
……黎隕天囧了!好?我怎麼對你好了?我根本沒做什麼啊。
你你你你……你往我身上抹的那是什麼?鼻涕?我去去~~~~~~~你個熊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