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自創佛法,豈非……我們也成了佛祖!」
大德威嚴和尚未說完此話,李半仙卻是將之補充完整。
逸曦定定的看著兩人,連忙雙手合十,口中不斷念誦著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菠蘿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
藉著這滾滾佛音經之聲,逸曦才緩緩沉靜下心神,原本變得一片煞白的臉色,也緩緩恢復了原狀……可在他瞳孔深處,卻有諸多複雜光輝湧現,終究是難以完全平息心中震驚。逸曦緩緩站起身來,認為李半仙與大德威嚴和尚兩人所說的話語太過離經叛道。
在佛家弟子看來,這兩人口中所說,可謂是妖言惑眾。
若是太上魔道諸多高手在此,定然要朝著大德威嚴和尚與逸曦和尚兩人出手,將這兩個佛門妖孽就此誅殺在當場。可就算是太上魔道諸多僧人在此,也未必真的能鬥得過李半仙與大德威嚴和尚。而在逸曦和尚看來,這兩個僧人發出此等言論,雖算得上是實實在在的妖僧,可終究顧及到圓真大宗魂魄所化的舍利子,在寒潭中那一朵白蓮之上,這才在往後退了幾步之後,又盤膝坐了下來。
似是與李半仙與大德威嚴和尚隔得遠了,就能不受到這兩人口中言論的干擾。
「半仙道友,你這寒山寺中收納了諸多華夏弟子,可否也讓貧僧在你寒山寺中,與半仙道友一起開壇講道,將佛法經義,傳授給華夏族人?」
滿臉佛光端坐在白蓮之上,大德威嚴和尚對逸曦的舉動毫不介懷。
「不知道友開壇講道,是要傳授華夏族人那一種佛法經義?」
李半仙隨口問出一句,繼而指著遠處山巒,道:「我自神宵兄弟之處得了一顆佛門不滅金身種子,雖有著長生的修為,遲早也能修煉出不滅金身。可我李半仙資質,卻遠遠比不上我兄弟李神宵那般卓絕於世,就算是要傳授華夏族人妙法神通,傳授的也只是八百佛祖的妙法而已,只怕耽誤了他們……」
「罪過,罪過……」
聞言,逸曦和尚連連搖頭。
而大德威嚴和尚眼神一瞥,從逸曦那顆光溜溜的腦袋上掃過,「有何罪過,小和尚不妨速速說來!」
「貧僧逸曦,是圓真大宗門下弟子,雖進入佛門修行不到二千年,卻也知曉佛門經義深奧無比,萬古之前八百佛祖大慈大悲,而我等僧人修行的功法,也莫不是正大光明的功訣神通,如何會耽誤了寒山寺中華夏族人?」
逸曦已然是閉上了眼睛,只因這年輕僧人覺得大德威嚴和尚眼神當中,似是有無限威能釋放出來,令他不敢輕易與大德威嚴和尚對視。此刻反駁了幾句之後,眼神悄然從大德威嚴和尚與李半仙身上一掃而過,再道:「兩位前輩本也是佛門子弟,身上佛光普照,為何卻要在寒山寺這佛門寺院中,說出這等對八百佛祖大不敬的話語?」
「敬他又如何?不敬他又如何?」
大德威嚴和尚冷然一笑,伸手朝著東面大海方向一指,口中轟然有言:「萬古之前天下眾生中,有諸多生靈景仰八百佛祖……可那八百佛祖卻與神魔並無不同,神魔要以天下眾生為食糧,八百佛祖卻要天下眾生都供奉著他們,若不皈依佛門,便是妖孽!就算是有諸多眾生侍奉佛祖,可萬古之前無數修士與神魔死戰,八百佛祖可曾真正普度的眾生?他們只知曉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可曾幾何時這等佛祖,就真的將天地之間無數眾生,救得脫離了苦海?」
「上古之時,貧僧知曉不多。」
逸曦道:「至於上古八百佛祖到底功過如何,貧僧也難以論斷,難道閣下就經歷了萬古之前那些爭鬥麼?」
「哈哈哈哈哈……」
轟然一陣笑聲,從大德威嚴和尚口中響起,「貧僧雖沒有經歷過萬古之前諸多大戰,可貧僧卻知曉當年之事,若非是我天下眾生計謀深遠,在萬古之時求得了一線生機,只怕這無數年來我等都只是神魔的食糧而已,怎能像現在這麼安逸!你這小和尚若是不信,大可去尋那些萬古之前存活至今的修士,只看他們是如何敘說此事……」
「大師!」
聽此話語,李半仙心神一震,生出幾許一縷,問道:「大師既然來到了寒山寺,說要與我一起傳授華夏族人功法神通。可我一身佛法卻全都源於八百佛祖,大師先前也是太上道僧人,一身修為也是源於佛門,不知如何才能脫離八百佛所創的佛法?」
「若是教義不同,自然佛法不同!」
大德威嚴和尚衣袖一揮,指著寒潭水深之處,道:「貧僧從魔域深淵中來此,在魔域深淵中整整靜思了三千餘年,想出了一門與八百佛祖全然不同的教義!……八百佛祖傳下佛門,只想要將天下眾生普度入佛門當中,若不如佛門,就是冥頑不靈,與他佛法無緣,此等生靈就成了妖孽!半仙道友可知他佛門七寶,指的是金、銀、琉璃、水鏡、硨磲、赤珠,瑪瑙……這七樣東西中大多都是堅硬之物,而其中所謂琉璃,實則就是指青玉。尋常美玉尚且不能入佛家七寶,只因佛教度人,不入佛門就是妖孽,定當要斬草除根。青玉雖質軟xing柔,卻終究色澤肅穆,故而其他玉石都入不了他佛門七寶,只因不能勝任他佛門斬妖除魔的行徑!」
「大師所言不錯,半仙我平日裡參禪佛法,多少也知道這個道理……」
隨手自懷中掏出一方黃玉,李半仙將之拿在手中不斷把玩,再道:「貧僧一直在疑惑為何美玉都成不了佛門七寶,未想到根源竟在此處!」
「善哉!善哉!」
大德威嚴和尚雙手合十,頭頂猛然間衝出一道佛光,佛光黃雲中裹著三顆斗大的舍利子!
圓真大宗身隕之後,能化作一顆碗口大的舍利子,已是極為難得。可不曾料想這大德威嚴和尚三千年不出現在玄黃大世界中,卻能修煉出三顆斗大舍利子,佛家高僧一身修為,多半在體內舍利子之上。而今只單憑這舍利子來對比一番,便知道大德威嚴和尚實力比之圓真大宗,判若雲泥……
大德威嚴和尚道:「三千年前,貧僧在寒山寺中修煉,只為鎮壓人魔魅姬。三千年後,半仙道友卻在寒山寺開宗立派。如此算來,你我二人先後在寒山寺中修行,我在前你在後,而今卻又要一起在寒山寺中開宗立派,共同教導華夏族人修行,不若以師兄弟相稱,如何?」
「善哉!」
李半仙口中讚歎,猛然雙手合十朝大德威嚴和尚施禮道:「李半仙拜見師兄!師兄早我數千年在寒山寺修行,又是多年以前太上道中高僧,理當作我師兄。」
而大德威嚴和尚此刻亦是躬身施禮,與李半仙相對一拜,「大善……我寒山寺自不能與太上魔道中佛門教義相同。太上魔道佛門中教義,只想著普度眾生,繼而為自身謀利,正所謂熙熙攘攘利來利往,便是如此,這八百佛祖傳下的佛門,只想著眾生平等,苦海無邊要度得天下眾生回頭是岸,卻不知天下眾生未必身處於苦海之中,而他佛門也未必就是苦海之岸。貧僧在魔域深淵靜思三千年,已是得出一道與太上魔道不同的教義,當年便在魔域深淵中發下了一道誓言……」
聞言,李半仙疑問道:「不知是何誓言?」
「神魔賊心不死,貧僧誓不成佛!」
聲音宛若是一道天雷,響起在寒潭週遭,大德威嚴和尚長身而起,指著頭頂蒼天,道:「這邊是貧僧的誓言!太上魔道所傳佛法,只想要將終生度出苦海,而貧僧卻認為天地之內,宇宙之間,時空之中,無處不是苦海!我不入苦海,誰入苦海……我等若真是大慈大悲,就理當自行進入苦海之中,了然一切之後,才能知曉何處是極樂。身念處、受念處、心念處、法念處,自依止,法依止,莫異依止……」
當即李半仙眼神猛然一亮,若有所悟。
拱手朝大德威嚴和尚施出大禮,道:「師兄心性圓通,半仙不及師兄遠矣……」
「善哉!善哉!」
大德威嚴和尚雙手合十,慨然言道:「若論佛法歷史淵源,我寒山寺或許比不上太上魔道。可若論慈悲之心,太上魔道卻遠不及我等……故而師兄我將太上魔道中教義,稱作小乘佛教,將我寒山寺中教義,稱作大乘佛教!而且寒山寺中,也另有一部功法,名作大乘佛法,此功法本就是上古之時,佛門高手所創。雖不是源於八百佛祖,功法卻極其玄妙,有大威能,更滋生大神通……」
這一刻間,逸曦和尚也神色一震發冷。
似是明白了一些,似是有不太明白,逸曦只在心底念想道:「佛祖高高在上,就連太上魔道中語韻晨光大宗師伯,亦是翻了貪嗔癡。而大德威嚴和尚的念想,卻與我先前所學佛法迥然不同,亦是另成一派。而貧僧也果真從未聽說過八百佛祖為眾生謀福利之事,難道上古諸多事情,真的一如大德威嚴和尚所說?」
有生以來,逸曦第一次覺得心中信仰有所動搖。
連忙再度盤膝坐下,口中不停誦念《心經》,逸曦修煉多年從未有過魔障心魔生出,今日卻無論如何唸經,都難以安定心神。而李半仙與大德威嚴和尚在他面前說出的那些話語,卻像是一隻猛虎,在不斷噬咬著逸曦和尚那一顆佛心……
此等佛心,卻是源於太上魔道,源於亙古以來高高在上的八百佛祖。
而大德威嚴和尚一身佛xing,卻是源於天下眾生,源於大慈大悲,源於甘願墮入苦海……
大德威嚴和尚與李半仙這幾番話語,看似只是隨口說出,實則卻相當於兩位長生高手一起坐而論佛,坐而論道。李半仙雖修為遠不及大德威嚴和尚,卻有著金身種子,相比之下亦是差不了多少。二人一番言語雖是讓逸曦和尚陷入了迷惘,卻讓寒潭蓮花上那舍利子中圓真大宗的魂魄聽到,當即整個寒山寺中,天地靈氣齊齊湧動,朝寒山寺寒潭所在之處衝擊而來。
卡嚓嚓!
蓮花綻放,花蕊處舍利子金光璀璨。
若是李神宵在此,定能察覺到而今寒山寺靈氣湧動的跡象,與他當年在白玉京中突破境界之時引發的天地異變,極其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