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棺材從天而降之時,李神宵正隨著藏月一起往丞相府走去,二人因為各懷心事,故而並未當空飛行,反倒是踱著步子,像那凡俗世人一樣,一步一步朝著丞相府並行而去。
當青光從天而降,時輪古魔聲音出現之時,李神宵與藏月俱是抬起頭來仰望蒼穹,眼神中精光暴閃。
這道聲音,李神宵當然認識。
先前端正修羅王施展上古邪帝君臨術之時,李神宵便聽過這等聲音,正是來源於時輪古魔。即便在那空中大戰畫面中,時輪古魔對戰邪帝之時,口中只沉吟了一個「死」字,可李神宵卻早已是將之記在了心頭。
不遠處中央高樓之上,練守空見得這一副青銅棺材從天而降,臉色本未有任何變化,可其後聽到時輪古魔的聲音,臉色更是陡然大變,而孤身站立在高樓頂端的身形,傲氣更濃,在心底念想道:「好一個時輪古魔,當年對戰本帝之時,惜字如金,口中只道出了一個死字,絲毫不將本帝放在眼中。而此魔對軒轅皇帝卻如此看重,竟是親自給軒轅送來棺材……莫非我邪帝練守空,就真比不上他軒轅皇帝麼?」
白玉京大街裡頭,李神宵與藏月齊齊轉身,望向皇城。
那裡青光沖天,一座棺材橫躺在皇宮外那片廣場裡頭。棺材長達二十餘米,其上刻有花鳥蟲魚、奇珍異獸、日月星辰、花草樹木,更有男耕女織,殿宇樓台……區區一具棺材中刻畫的圖,似是已將天下萬事萬物,一個不漏,完完整整的表達了出來。
「……姬無常!」
見得這棺材出現,李神宵眼神陡然一條,目光中充盈著數千萬道意志,化作一道璀璨劍鋒,狠狠往青銅棺材之上衝去。
咯吱一聲,棺材被李神宵用意志劍鋒衝開。
但見一道人影從棺材中飄飛而出,渾身頭髮飄散,衣服已是破的不成樣子,週身充盈著無數血腥氣息,渾身鮮紅,眼耳鼻口舌七竅流血,唯有眼神中那一抹清澈,證明此人尚未瘋狂。
此人正是姬無常。
從棺材中一躍而出,姬無常目光往週遭掃視一番,正好與李神宵目光撞在了一處。頓即姬無常眼中滿是欣喜,眼中精光勃發,竟然也充盈了精純意志,只腳步在空中一跨,橫躍上千米,落到李神宵身邊,口中亦是高呼道:「李道友!我被困這段時日,如雪可好?」
好一個至情至性的男子!
姬無常在脫困之後第一個問起的竟然是如雪,由此可見他對如雪用情至深,片刻也不曾忘卻。
李神宵由不得在心裡頭讚歎姬無常,眼中亦是顯現出笑意,回應道:「道友無需擔心,自你我去皇陵中謀取軒轅血之後,青龍大舞回到了岷山當中,將天地人三鬼收拾了一番,更是將如雪收做門下弟子……」
「在下謝過道友!」
姬無常猛然一拱手,竟是不顧身上血污淋漓,只掐指一算確認了一番方位,便要往岷山方向飛去,李神宵當即用意志傳音,提心姬無常渾身帶血,怕是會嚇著如雪。姬無常這才手中打出一道法訣,洗去一身污垢,長髮飄飛疾馳而去,留下一道意志傳音道:「日後姬無常定然偕同如雪,夫妻二人親往玄冥派,向李道友致謝……」
也不知姬無常這幾百年間,在青銅大棺中得了何種機緣,竟然一舉從當年的仙君修為,硬生生突破至長生境界,而今用意志對李神宵傳音,亦是使用的極為熟練。
此刻藏月左手衣袖,陡然間輕輕一顫,讓他神色遽然變化,頓即腳下生出一道雲光,托起他與李神宵二人,急速朝著府中飛馳而去。
丞相府書房中,擺著一道屏風。
其上畫有山川水墨,更有無數楊柳,似是在水墨畫中隨風招展。隨著藏月伸手一點,這水墨畫方式是活了過來,栩栩如生,他當先就走進了重重疊疊的青翠楊柳中,李神宵緊隨其後。
待到進得這屏風裡頭,才發現畫中另有一片天地,在上千株楊柳之間建了一座陵墓,上書軒轅二字。而隨著藏月手中再度打出法訣,那陵墓被他手中施展出的神通摧毀,頃刻間消失不見了。
其後藏月再小心翼翼從衣袖中把軒轅皇帝那道魂魄牽引出來,這道魂魄雖然脆弱,卻有著軒轅皇帝完整的神智,而今見到藏月站在他身邊,軒轅忽地拱手施禮,言道:「本皇見過先生!」
雖只是拱手施禮,可一身皇者之氣,已是盡顯無遺。軒轅身為人皇,卻要尊稱藏月為先生。而練守空身為邪帝,卻也要稱呼藏月為帝師,由此便可以見得,這藏月在軒轅心中的地位,亦或是在上古修士中的地位,定然不凡。
藏月道:「人皇無需多禮,此刻你魂魄最是脆弱,不妨將此處靈氣盡數煉化,使得魂魄穩固,其後凝練肉身,恢復實力,還需得徐徐圖之……」
此地位於藏月那道屏風裡頭,屏風本是法寶,不能自行滋生天地靈氣,可藏月卻將那屏風與整個丞相府聯通起來,再在丞相府裡頭擺設了一個聚靈大陣,用以吸納週遭萬里之內的地脈靈氣。
只是這等聚靈大陣是上古陣法,吸納靈氣的功效雖高,可這陣中玄妙,也非是尋常修士所能領悟的,藏月身為上古之時的帝師,又在大楚國做了萬年丞相,建立這區區一個上古聚靈大陣,倒是難不倒他。
「合該如此!」
軒轅只回應一聲,便盤膝坐下不再言語,閉上眼睛之前更是朝李神宵莞爾一笑,這等溫爾的態度,比之佔據青龍大舞的那道意志金光,著實有著天壤之別。
……
自衣袖中掏出兩個酒罈,藏月面帶一縷笑意,將一罈酒放置李神宵手中,再緩緩往楊柳樹林深處走去,口中輕言道:「我猜想你心中肯定有許多疑問,而你有事我妹夫,這些事情本不該瞞你。只是有些話語若在昨日說出,你也未必會肯相信,而今軒轅一縷魂魄從萬古之前重臨,想來我在此刻將這些話語說出,神宵必會相信。」
聞言,李神宵也只將手中酒罈封泥輕輕拍開,緩緩喝著,也不回答藏月話語,只靜靜往林中走去。
絲絲縷縷楊柳,不知被何處吹來的清風揚起,不斷的撫弄在李神宵臉上身上,倒有幾分春風拂面氣氛。
藏月道:「早在今日之前,在我見到朱破竹身邊那人的第一眼之時,就已經看穿了那人的來歷,知曉那人並非是這玄黃大世界中的眾生,必是來自於其他地方……當初神宵在御膳房中與人大戰,我因為被其他事情纏住,未能來助李神宵,可卻也記清楚了那端正修羅王身上的氣息,繼而才發現跟隨在朱破竹身邊,替他出謀劃策獻計讓這楚國皇帝施展上古邪帝君臨術之人,正是這端正修羅王!神宵你雖意志強橫,可卻也未必能看穿端正修羅王身上隱藏氣息的神通,而我能看穿他非是玄黃大世界中眾生,只因此人身上,依舊存有著未受到教化,那種與生俱來的茹毛飲血荒蠻氣息!」
這番言語李神宵亦是不曾反駁,先前在祭壇之上,若非是端正修羅王自己站了出來,指責百戰化血天魔不顧神魔身份認了李神宵為主,只怕李神宵亦是難以察覺到這個做楚國官打扮之人,竟是煉獄空間的惡鬼修羅……
可李神宵卻知曉,若藏月請他來此,只是為了將出端正修羅王的來歷,又何必多此一舉?
藏月此舉定然另有深意。
果不其然,藏月見李神宵看他一眼之後便繼續飲酒,繼而接著又道:「當初朱破竹與我說起上古帝王君臨術之時,我便已是聯想到了上古邪帝君臨術這等神通,此事尋常修士或許不知,可我卻是上古高手,早已知曉那上古邪帝君臨術的來歷。當年邪帝與時輪古魔大戰,戰死之前曾經朝著虛空轟出一拳,那一道拳鋒雖沒有讓練守空魂魄逃出生機,確是承載了一道名作『上古邪帝君臨術』的神通,被其他修士所得,這神通在上古之時名揚天下,我又怎會不知?可笑朱破竹與端正修羅王都以為騙得了我,卻未想到此事我早已瞭然於胸……」
語氣頓了一頓,藏月本以為李神宵會有疑問,可轉而見到李神宵依舊未曾開口,便再接著說道:「這神通在上古之時,已經廣為流傳,眾人都知曉施展這等神通能讓時光回溯,只是上古修士與神魔大戰,本就所剩無幾,又何來的千萬民眾亡魂?而後時隔萬古,我做了楚國國師,雖也曾想過要施展這道神通,來復活軒轅皇帝,可千萬民眾若因此而橫死,我又如何下得了手?先前三魔侵襲天下之時,雖有無數民眾死亡,可玄黃大世界中魂魄精氣,皆被四方高手謀奪,我即便想要借此施展神通,亦是湊不齊千萬亡魂的數量……只是到了今日,我才得知練守空這道神通,雖是要以千萬亡魂為根基才能施展,可這神通的本質,卻是借助了時輪古魔的力量!」
言及此處,李神宵眼神終於生出了變化,念想起時輪古魔刀鋒穿透時光逆流出現在祭壇上,心底亦是有幾分冰冷,言道:「施展這等神通,雖讓邪帝練守空與人皇軒轅重現天下,可卻也讓時輪古魔藉機重臨於天地之間。莫非這道名為上古邪帝君臨術的神通,正是因為截取了時輪古魔的能耐,才得以將時光上溯至萬古之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