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個時候的賈明仁哪裡還有心情管他們?他的心裡還正狂跳著呢。
剛才劉洋的話說的有點狠,但卻更顯出了有底氣。
這個人雖然看上去年輕,橫看豎看怎麼都不像縣長的樣子。但人家既然敢讓自己給上級領導匯報,還說市委領導也在這裡呢,只怕他說的話,還真有幾分是真的……
再說了,憑長相…憑長相能說明什麼問題?誰規定了縣長應該長什麼樣子?如果單從相貌上來看,自己這樣的應該弄個縣長當當才對。可自己現在是什麼?要不是成立了這個管理站,只怕自己連個副科級也弄不上吧?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就打了一個冷戰。這種事情,還是寧願信其有,弄得紮實一點好。
於是,賈明仁根本就看不到那些部下詢問的眼神,只顧著摸出手機,給他哥打了過去:「哥,是我啊!我給你說啊哥,我這裡遇到了一件這麼個事兒……」
交通局局長賈福仁畢竟要比弟弟賈明仁眼價高,一聽他弟弟說了這麼個事情,馬上就知道今天的事情大條了。新縣長來上任,這還沒到縣裡呢,就被弟弟給電了一電棍,他還想當人家劉縣長他爹?這不是作死麼?
你作死沒關係啊,可你別連累我行不行?到時候劉縣長知道我是你親哥,他能饒了我?藉著這麼個事請,人家撤了我都行,就連舅舅都沒話說。賈明仁啊賈明仁,平常看你怪精明,你還真是個假明白人,腦子裡面簡直裝的是漿糊,狗屁不通你……
想到自己的前程,賈福仁對著電話就是一通臭罵:「你說什麼?今天新縣長來上任,市委組織部部長親自送過來,這麼大的事情你不知道啊?孫書.記和舅舅他們都已經到路上去迎接了,這種事情還能錯的了?你見過騙錢的騙色的,有裝縣長玩的麼?你這個混蛋,你這個豬腦子,你讓我說你什麼才好呢?」
「哥、哥,你別嚇我啊,你你你說,我該怎麼辦才好?」賈明仁被潑了一腦門子水,剛被空調吹下去,現在被他哥一嚇,一層白毛汗珠子密密麻麻的又沁了出來。
「怎麼辦,我他娘的知道怎麼辦啊?你瑪麗隔壁的,你給我惹了大禍了……」賈福仁嘴裡罵著,好像是在那邊轉圈子,聽筒裡面很清晰的都能夠聽到他的腳步聲。
賈明仁心說俺娘不是恁娘?你罵我不就是罵你自己?最少也得咱倆平分……
「李善道在幹什麼?這種事情不是應該由他那個站長出頭麼?你只是指導員,這個事情……」那邊轉了半天,賈明仁終於開口說話。
賈明仁馬山就聽出來了,他哥這是想讓李善道把黑鍋背起來,只不過,李善道現在都被人揍得連給豬頭樣了,還不知道傷到了哪裡呢,自己這麼做的話,是不是有點兒……
再說了,李善道和自己做的這些事情,劉縣長可都看著呢.自己也怕被查辦,自己也想把責任都推給別人……但,今天這事兒,自己能推的出去?
「你懂個屁……我給你說啊,今天這個事情,為了顧全新來的劉縣長的面子,必須要有一個人倒霉。不是你就是他,不是有他就是你,你自己可給我想清楚。」電話那邊的賈福仁不能說不聰明,但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劉洋已經盯上了管理站這邊的貪污。要是他知道劉洋還沒上任,就已經準備那管理站當突破口,他絕對不會出這樣的餿主意。
這麼幹,很明顯就是要拿李善道當擋箭牌,大家先就窩裡反,等他明白過來劉洋想幹什麼的時候,再想聯合公安局那邊,抱成團與劉洋對抗已經晚了。
但是,現在賈福仁卻沒想這麼多。再看向來,也不過是管理站的管理出現了漏洞,和一幫子拉煤的司機起了衝突。新來的劉縣長年輕氣盛,出面做工作的時候被李善道和弟弟窩了個灰頭土臉。
現在把李善道推出來,讓劉洋消消氣,遮遮臉,這個事情也就過去了。到時候舅舅和魏書.記再出面說兩句話,就算是李善道那邊也不會怎麼傷筋動骨,大不了換個地方就是。
正是由於他的判斷錯誤,才讓賈明仁幹了一件自亂陣腳的蠢事。
賈明仁在聽了他哥的話之後,收起了電話,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挪動著肥胖的身軀往外跑去。
他剛一出門,就差一點撞到了一個身穿著警服的男人懷裡。
「怎麼回事?」張克軍做為黃莊鎮派出所的所長,在整個黃莊鎮實在是位實權人物。
他的行政級別是副科,才和副鎮長一個級別,說起來好像低了鎮長、書.記一頭,但實際上他的權力可不小。有些事情,就算是書.記、鎮長辦不成的,他只要出馬也能辦成。
這人是湖陵縣政法委書.記、公安局局長魏日新的內弟,他親姐姐是縣委常委的老婆,就憑著這一層關係,很多人就得給他面子。
再加上,這兩年黃莊鎮開礦,又是村莊搬遷,又是工程建設的事情不少,黃莊鎮從原來全縣的貧困鎮,一躍而成了全縣最富裕的鎮,黃莊鎮派出所自然也水漲船高。
鎮子裡面不管是搬遷還是工程建設,都少不了派出所的支持,張克軍自然也落了不少的好處。
正因為這樣,張所長也養出了一副雍容華貴的派頭,等閒的小事根本就不必要他親自出手。要不是今天接到110轉過來的指令,說管理站這邊遭到了煤車司機的圍攻,他肯定不會貴腳臨賤地,親自帶著人出警。
這倒不是說管理站這邊每個月的份子錢也有他一份,而是因為他的妹妹嫁給了李善道,那李善道從理論上來說就是他的妹夫。
至於為什麼要加一個「從理論」上說,這個事情頗有一點不足為外人道的意思。但不管怎麼說,李善道總是自己家的親戚。
親戚有難,他自然要過來看看,所以他才帶了人過來,剛一下車就掄開了大棒子。
他奶奶的,不知道李善道是幹嘛的可以,你們這些傢伙成天在林莊礦拉煤,林莊礦可就在老子的轄區,敢動李善道,那就是瞧不起老子。
但是,正在張克軍頤指氣使的讓手下掄著大棒子抓人的時候,猛然就被幾個管理站的臨時工給喊住了。一開始的時候,張克軍還很生氣,心說別以為發給你們一身皮你們就是公安了,他奶奶的,居然敢阻礙老子辦事兒,沒天了吧你們?
可等到他聽明白了事情的原因之後,他心裡也猶豫了。心說怎麼這麼巧啊?這種事情居然會被新來的縣長給看到了?真的假的?
正是帶著這種懷疑的心情,他才讓手下人先把抓來的那些司機帶上車,然後他自己則大搖大擺的走回管理站這邊想問問情況。
張克軍也不認識劉洋,看到他站在管理站辦公室的門口冷眼看著自己,看看這傢伙的穿戴,一點都不像是拉煤的司機,這才完全無視站在房門前空地上的這個年輕人,逕直越過他往管理站辦公室的門口走。
賈明仁帶著一頭冷汗剛走出來,迎頭就撞上了張克軍。
張克軍兜頭問了一句,避開了賈明仁那肥胖的身子,然後又伸著頭往辦公室裡面看了一眼,看到裡面沒人,這才又從後面追著問道:「老賈,不是說新來的劉縣長在你這裡麼?人呢?」
劉洋就在面前三五步遠的地方站著呢,眼神卻一直緊盯著張克軍開過來的那兩輛警車。一幫子穿著制服的公安人員這個時候爭霸抓到的司機往車上趕,有走得慢的,或者說被那些人看著不順眼的,都有人照屁股就是一棒子。
賈明仁平時見到張克軍,早就已經一臉笑容的掏出煙遞上去了。可今天卻有點對他視若無睹的味道。就連張克軍住在後面問他話他也沒聽到一般,邁動兩條小短腿跑到了劉洋的身邊,帶著一臉的忐忑,低聲叫了一嗓子:「劉縣長……」
聽到賈明仁對剛才自己理都沒理一下的那年輕人這麼稱呼,張克軍那還有不明白的?他的身子猛然一震,心說這就是新來的劉縣長,真他娘的好年輕啊!
劉洋沒有搭理賈明仁,而是轉頭問從後面走過來的張克軍:「你是什麼人?你們就是這麼執法的?」
劉洋這個口氣,很明顯是擺出了不滿意的口吻,張克軍哪能聽不出來?他實在是沒想到,這位年輕的縣長居然連頭都沒回,就想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他卻不知道,劉洋同志自從和張益民一家結緣之後,實在是對公安人員沒什麼好感。
張克軍愣了一下,趕緊問好:「這個……劉縣長好!我是黃莊鎮派出所的所長張克軍。我們……我們是根據縣局110指揮中心的指令……」
我是所長,你是縣長,你的官大我的官小。但我是根據縣局指揮中心的指令辦事……再說了,縣局可是垂直管理的單位,雖然說是接受市局和縣委的雙重領導,但近些年一般縣局的公安局局長都兼任了常委、政法委書.記。
所謂接受縣裡的雙重領導,也只是體現在接受政法委書.記一個人身上,縣裡對公安局的人事任免基本上已經沒有了什麼影響力,這個領導權只能是越來越弱。
對於縣裡的領導,公安局這邊只是保持著表面上的尊重。但說到怎麼懼怕,卻也不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