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62君之天涯(2)
第六十二章
這頓晚飯有點過於正式,顧曉楠即便是反應遲鈍,卻也覺出了一些不尋常的地方。(。純文字)可是,她不明白的是,蕭宇哲何必這樣對她?
仔細想一想,那次她從鷺園8號出來暈倒,是蕭宇哲送她去的醫院,那時,蕭宇哲就知道了她和江毓仁的關係。可後來,他極少聯繫她,偶爾碰到過幾次,也沒什麼說的。
今天,應該也沒什麼問題吧?
她不願去多想,不願把蕭宇哲和一些複雜的事情拉上關係。雖說時過境遷,大家都成長了,可是,回憶是從來都沒有變過的,回憶裡的人,也同樣沒有變過。而且,江毓仁已經從柳城調走了,蕭宇哲和她接近,應該不會有什麼別的目的。雖說,今晚的感覺不太對,可是,只要她自己注意點就不會怎麼樣吧?
因為吃飯的時候一直在想這個問題,顧曉楠幾乎沒怎麼吃,蕭宇哲也不知道該和她說什麼。
事實上,蕭宇哲也覺出她有些心不在焉,難道她是在想江毓仁嗎?難道他真的拋棄了她?
蕭宇哲想問,可是總覺得自己說不出口。
從他對顧曉楠的瞭解,以及對顧曉楠和江毓仁的觀察來看,不管江毓仁是怎麼想的,顧曉楠是在用了真心的。那麼,江毓仁的離開,應該會對顧曉楠造成很大的打擊。
由此,他不禁想,是不是當初自己離開她去美國的時候,她也——
應該不會的,當初是她自己主動放棄了,是她沒有和他約定,那麼一來,她應該不會太傷心才是。這樣也好,至少讓他心裡不會有那麼多愧疚,有的就只是遺憾。
現在,她的心裡未必放得下江毓仁——
出了餐廳,溫度的突然變化,讓顧曉楠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蕭宇哲脫下大衣披在她的肩上。
「不了,沒那麼冷。」顧曉楠忙說。
「女孩子著涼對身體不好。」他說,然後很自然地去拉她的手往車子邊走。
顧曉楠一個激靈,不著痕跡地抽出自己的手。蕭宇哲愣住了,剛邁出的步子又收了回來,望著她。
「謝謝你的晚飯,我,我還要去買點東西,就不打擾你了,你忙吧!」她微笑著說,將身上披著的他的大衣脫下來,搭在他的手上,就朝著他車子的反方向去了。
蕭宇哲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漸漸的混進了來來往往的人群裡,眼中,似乎又浮現出了分離的那個夜晚,自己在那個路口等著她的幻覺。
他快步追上去,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顧曉楠驚愕地回頭。
下雪了,雪花落的很慢很慢,稀稀疏疏地從黑漆漆的夜空裡落下來。
按說,下雪的時候不會很冷,可顧曉楠怎麼就覺得那麼冷呢?
到了年關的時候,商場和餐廳營業時間加長,這個時間點路上還是會有很多人,特別是今天還是週末。因此,時不時地有人從他們身邊走過,也有人會用詫異看看他們。只不過,沒有人會去追問,這兩個人發生了什麼,他們有什麼樣的故事。
顧曉楠盯著蕭宇哲,路邊餐廳的霓虹燈影投射在他的臉上,光影中他的臉龐,比起她記憶中的陽剛了許多、成熟了許多。只是,同樣的一個人,在她的心裡,早就沒有了那樣獨一無二的位置。
她推開他的手,淡淡笑了下,說:「你先回去吧,等會兒雪下大了的話,開車太危險。」
蕭宇哲似乎是在努力給自己勇氣,顧曉楠也能看出來他是有話要對她說,只是她不懂的是,他打算說什麼?她和他,早就沒話了,現在還能見面吃飯,只是因為心底還存著一份對青春的回憶。
「小楠——」他叫了一聲。
顧曉楠望著他,他眼中的深情,絕對不是裝出來的,雖說他和江毓仁有不同的面容,眼中的神情卻是一樣的。
蕭宇哲?怎麼會?顧曉楠在內心裡強迫自己不去思考這個問題。
「蕭宇哲——」在他開口之前,她先奪走了說話的機會。
「什麼?」他愣了下。
「我們都要向前看的,明天,一定比今天更好,對不對?」她的一雙眼睛認真地望著他,雪花落下來,粘在她那彎彎的睫毛上,很快就化成了水滴。
他的眼中,閃過疑惑的神采。
她再次對他微笑,道:「好了,雪下大了,你快點回去吧,我去買東西了。開車當心!」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風吹著她脖子上的圍巾。
明天?
如果明天比今天好的話,他這些年又在後悔什麼?
顧曉楠不願回頭去看他是否還在那裡,不管她是不是誤解了他的意思,至少,她想給自己一個了結。
漫無目的,一路向前,待走了五六百米,走到了一個十字路口,她越過馬路,去到另一邊,往回家的方向走。
雪花,依舊不停地從天空落下來,越來越密集。
她站在路口,想攔一輛出租車,卻發現來來去去的都是已經載了客的車子,根本沒有一輛停下來。
走回望月小區的路程,其實不是特別遠,如果換做平時,可能也就二十分鐘左右,可現在是下雪的晚上,就不知道要多久了。
她歎了口氣,心想,早知道雪會下的這麼大,是不是就不該自作主張走掉呢?讓蕭宇哲送到樓下的話,起碼可以少受點凍。
唉,算了,想起之前在餐廳的時候,劉玲看她的那個眼神,恨不得要把她吃了,還是別和蕭宇哲有什麼過多的牽扯比較好。
如果沒有遇到江毓仁,或許,蕭宇哲請她吃飯什麼的話,她不會像現在這麼不自在,這麼堅決的拒絕。
只是,如果只是如果。
她慢慢向前走著,偶爾抬手撣一撣劉海上落著的雪花。
身後,一輛車一直慢慢跟著她,直到那個人實在看不下去了,將車子停在路邊,下車追上了她。
「上車吧,我們一起回去。」他說。
顧曉楠故意錯開他那關切的眼神,這才明白,原來他是跟著她的,他根本沒有離開。意識到這一點,她的心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打不到車了。」她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說。
「放心,我不會收你的車費。」他咧開嘴笑了,示意她上車。
雖然只是在雪中站了一會兒,顧曉楠發現他的身上已經落上了雪花。
車子慢慢地向著望月小區的方向駛去,兩個人誰都不說話。
不知不覺間,車子就停到了顧曉楠住的樓下。
「謝謝你!」顧曉楠對他笑了下,伸手去解開自己身上的安全帶,就聽見他深深的歎息。
她覺得自己可以去忽略他的感受,可是,不管怎麼說,他畢竟是自己曾經暗戀的人,哪怕現在對他沒有那種感情了,卻也不希望他心情不好。
「有什麼麻煩的事情嗎?說出來聽聽,哪怕我不能幫你,至少,我是個很不錯的聽眾。」她解開安全帶,卻沒有立即下車,坐在位置上望著他。
車前燈反射過來的光線照著她的臉,蕭宇哲的心頭,一層又一層的波浪湧來,一次又一次衝擊著他的情感之牆。
要是不問一問,這輩子都不會甘心的,是嗎?
「小楠,有件事,其實,我知道現在跟你提,不是很,很合理,可是,要是不說,我——」向來伶牙俐齒的蕭宇哲也語無倫次起來。
「你說吧,我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顧曉楠看著他這樣子,態度不由得認真起來。
「當初,就是我走之前,我給你寫過一封信夾在你的英語書裡,你看見了嗎?」他的眼睛熱切地注視著她。
顧曉楠坐正身子,認真回想著。
過了一會兒,才望著他,說:「我沒有見過你寫的什麼信。我記得我應該是沒有見過的,要是見過了,我看過以後會找你的。」
她的表情,絲毫不像是在隱瞞什麼,而且,他知道,顧曉楠是不會說謊的。
蕭宇哲輕吁一聲,疲憊地靠在車椅上,閉上了眼睛。
「怎麼了?那封信,很重要嗎?」顧曉楠記得這是他第二次問那封信的事情了,再看他的樣子,可能那件事非同小可。
當然即便到了此時,她也沒有把那封信和自己的感情聯繫在一起。
「小楠,那天晚上,我在同州路上等了你一夜,等到夜裡三點鐘,都沒有看見你——」他說。
「你說什麼?你等我?你等我幹什麼?」顧曉楠的心,突然不聽話地亂跳起來,他正在一點點揭開那段早就被她深埋於記憶的過往,那段往事,酸澀痛苦的暗戀,她一輩子都不願去回憶。既然是過去了,她也不願重新去計較,不願去猜測他當年是不是和她一樣的心。即便是一樣又如何,過去的事情又更改不了,知道了,也只是給自己增添麻煩而已。
想到這裡,她就不禁暗自懊悔為什麼要提出那樣的問題。
「你不知道我等你為什麼嗎?」他的臉上,那悲傷的表情,毫無掩飾。
這樣一句話,把她堵在了那裡。
曾經,她也想知道他對她,是不是和她對他一樣。可是現在——
她乾笑兩下,掩飾自己內心的無助。
「時間不早了,我還有些東西沒收拾好,明天一大早就要回家了。等過完年,我再請你喝茶!」她說完,就立即逃離這個讓她感覺到尷尬無比的空間。
想要忘記,再也不願去回想那個夏天,因為他的突然離開,她的心裡有多麼難過,又偷偷流了多少的眼淚。
青春時期的愛戀,或許是很美好,純真的一塵不染,可是,這樣純潔的愛戀,一旦給人留下傷痛,那便是徹骨的痛。
顧曉楠用那一個暑假治癒了自己的傷痛,將蕭宇哲埋入了記憶深處,一生都不願打開。可是沒想到他回來了,回來了也罷,就這樣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本來就什麼事都沒有,能有什麼呢?
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他的車子,害怕他追上來,她跑步進了大樓,快跑進入電梯,快速按下樓層號,嘴巴不停地顫抖著,默默念著一些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的話語。
回到家裡,反鎖上家門,整個人靠著門滑坐到了地上。
腦子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她一次又一次地阻止他說過去的事,可是,她的內心裡,難道就沒有一點好奇,就一點都不想知道他的想法嗎?
慢慢地,她站起身,轉身將手放在門把手上,久久不動。
手機在包包裡不停地唱歌,唱了好久,才把她從記憶裡喚醒。
是江毓仁!
她趕忙拿出手機,按下接聽鍵,放在耳邊。
「怎麼老不接電話?」他問。
「哦,沒事,剛剛,剛剛上廁所去了,沒聽見。」這是她極少數對他撒謊的一次,難免心虛。
他似乎覺得有點不對勁,卻又沒再追問。
「楠楠,你究竟什麼時候能過來?」他問。
現在,他最關心的是這個問題。
今天下午在首長那裡,那個神秘的陌生男人跟他說的那些話,總是不能從他的腦海裡離開。他擔心自己的命運又重回過去,又被迫接受各種相親。以前在z市,他還是有些地位和底氣,可以拒絕自己不願意接受的相親安排,甚至可以拒絕常書記的要求,可是現在——北京這個地方,要多複雜有多複雜。從古至今,京官都不好做,人際關係複雜到了極點,誰都不能得罪。得罪了君子還好辦,要是小人的話,小人一旦報復起來,什麼事都能發生。何況他是剛來北京,雖說爺爺在軍委有點根基,可也派不上什麼用場,剩下的就是自己當初結交的幾個朋友——可是這些都不足以保他周全。萬一那個神秘男人給他做主介紹對象,他可怎麼辦?工作方面的麻煩,他會想辦法應對,唯有這個——這個只有顧曉楠才能替他解決。
到了這時,他就對常書記心裡充滿了說不出的怨言,如果不是常書記——唉,算了,這也是他欠人家的。這一年之約,就當是償還常書記對他那麼些年的栽培吧!
因此,他現在迫切需要顧曉楠來北京,即便他們不能正式結婚,至少她在他身邊的話,他可以跟別人說,這是他的未婚妻。不管管不管用,至少可以把一些無聊的人給打發掉。
顧曉楠哪裡知道他的這些考慮,聽他這麼問,便以為是他的心裡又是霸權主義滋生。
「我爸這裡,你也知道的,他不同意的話,我怎麼能跟著你去?我就那麼一個親人——」顧曉楠道。
江毓仁在電話那頭深深呼出一口氣,沒說話。
顧曉楠把手機放在鞋櫃上面,快速脫掉鞋子和外衣、圍巾等,拿上手機、穿上拖鞋就走到客廳去了。
「那好吧,等我放假了再去你們家,和你爸爸談一談。」他只得這樣答應她。
「嗯!」她應聲道。
聽到了他的聲音,之前那種種複雜的心情,頓時變得順溜起來,好像他的話可以理順她的心弦一樣。
「這裡下雪了,你那邊呢?」她站在窗邊,手指在窗玻璃上劃著,問道。
「沒有。」
「你的衣服呢?有沒有人幫你洗?」她問。
在柳城的時候,她每天都會給他換洗,他是那麼好乾淨的一個人,現在——
「有些別人可以幫忙,難道我的內衣也要別人洗?我心裡膈應,不乾淨!」他笑著說。
「滾,一天到晚不想點正常的東西。」她說。
他無聲地笑了。
雪花,依舊飄飄灑灑落入人間,顧曉楠望著窗外茫茫的夜色,恨不得立即插翅膀飛到他的身邊。
第二天一大早,顧曉楠將行李準備好,拉著出門了。
好像心裡有種隱隱的感覺,促使她時不時地往周圍看,看有沒有蕭宇哲的車子。確定沒有後,才安心地走向了小區大門,攔了一輛出租車回家。
回到家裡,除了小禾會偷偷地問她的打算之外,爸爸和繼母都沒有問過。顧曉楠知道,爸爸原來還是沒有改變心意的動向,而繼母,萬事隨著爸爸的心思,當然也不會當面提出那件事。
顧小禾是個嘰嘰喳喳耐不住性子的人,本來心裡就巴不得姐姐趕緊和江毓仁結婚,見家裡父母刻意迴避這個話題,她哪裡忍得住,故意當著父母的面問個不停:
「姐,姐夫什麼時候回來?你要不要去接他啊?」
「姐,姐夫會不會做飯啊?你做的菜不好吃,他會不會嫌棄啊?」
「姐,姐夫是不是把存折都給你保管啊?你那麼糊塗的,可別把錢弄丟了。」
「姐,你們什麼時候生小寶寶啊?我想做阿姨了,你們就快點嘛!」
總之是各種各樣的問題,似乎她問問題的目的不是為了從姐姐那裡得到答案,根本不管姐姐回答還是不回答,就不停地問。
「小禾,你有空趕緊把你的衣服洗了,衣櫃裡堆了好幾件,你打算放到什麼時候去?」李慧珍總是會抓這些事情來讓女兒停止提問。
「哎呀,媽,又沒堆多少,我不急不急。」顧小禾敷衍了媽媽,就繼續追問姐姐,「姐,我想去看看你和姐夫的家,哪天你帶我去嘛!」
「他的房子已經交公了。」顧曉楠答道。
「那你現在住哪裡?難道又要回去那又小又冷的宿舍?不要啊,姐姐!」顧小禾故意說道。
「行,哪天我帶你去!」顧曉楠對這個妹妹的糾纏功夫是佩服到姥姥家了。
顧明昌見兩個女兒這樣,心中有說不出的難受。
「爸,團中央給江毓仁分了一套房子,他說想讓我過去幫他收拾收拾,好早點搬過去,他現在還一直在酒店住呢!」顧曉楠央求爸爸說。
「啊,那你趕緊去啊,姐,姐夫一個人在那裡肯定不行的。他工作忙,沒有人在身邊照顧怎麼行呢?」顧小禾一聽這話,趕忙接茬。
「小禾——」李慧珍又叫女兒一聲,顧小禾卻好像完全聽不見。
「爸,您就讓姐姐去北京吧!您也看見了,姐夫長得那麼帥的,去了北京,還不得讓一堆女的包圍啊,萬一,萬一別人把姐夫搶走了怎麼辦?那——」顧小禾拉著顧明昌的胳膊撒嬌道。
誰知顧明昌說:「要是連這點定力都沒有,還談什麼結婚?就算是結了婚,也照樣出事!」
顧曉楠知道,父親的話很有道理。要是她和江毓仁連這一年都扛不過去的話,將來的幾十年怎麼辦?隨著江毓仁職位的陞遷,他面臨的誘惑只會增加不會減少,到時候她怎麼辦?
「小楠,你要想清楚。這是你一輩子的事,你要嫁的人,是要和你一起過一輩子的人。人生幾十年,什麼事都會遇到。」顧明昌望著女兒,認真地說。
父親的意思,她懂。
這年代,一切都變化太快,任何東西都似乎禁不起考驗,感情更加是這樣。
「爸,我相信他,也請您相信他。」顧曉楠懇求道。
顧明昌沒接話,歎了口氣,說:「小楠,你跟我過來。」
顧曉楠不明所以,跟著父親走進父親和繼母的臥室。
「媽,我爸這是——」顧小禾小聲問媽媽。
「小禾,你爸是因為太愛你姐姐了,你要理解。」李慧珍對女兒說。
顧明昌關上臥室門,從衣櫃裡取出一個小木盒子,又從書桌抽屜裡翻出一把鑰匙,全都放在床上。
「這裡面,是你媽媽的日記。她臨走前讓我燒了,我沒有燒。我想,應該把這些交給你。」父親說。
顧曉楠的手,拿著那把鑰匙,不住地顫抖。
「小楠,爸爸知道你想跟著他去北京,你是個聰明的孩子,爸爸的擔心,你該理解。爸爸也看得出來,他是喜歡你的。可是,你要明白,喜歡能夠持續多久,能不能保證你一生的婚姻?爸爸知道你是個重感情的孩子,要不然,也不至於在那個蕭宇哲——」爸爸突然停住了,後面的話沒說出來。
「爸?」顧曉楠不明白,怎麼突然說到蕭宇哲了。
「其實,當年你很喜歡他的,對不對?他離開了,你很傷心,對不對?」父親說。
「爸,您說這個幹什麼?」顧曉楠道。
「爸爸不想你再遭受那樣的經歷!」
顧曉楠低下頭,沉默良久。
「爸,我長大了,我知道自己要什麼,我也能承受得了很多的痛苦。您不要擔心,我沒事的。」顧曉楠道。
父親沒說話,只是看著她。
「我不知道將來萬一哪一天和他分開了會怎樣,我知道現在要是和他分開,我會受不了的。所以——」顧曉楠說著,拉著爸爸的手,「爸,我愛他,他是比我生命還要珍貴的人。我不能拋下他,我要和他在一起,爸——我知道您愛我,您希望我幸福,可是,這個世上,只有他才能給我我想要的幸福。請您支持我們,好嗎?他會好好愛我的,我相信他,他會的!」
顧明昌只是歎息一聲。
「爸,我不說要放棄自己的事業,我不是說要依附於他生活,我不是想要失去自尊,可是,如果我連自己最基本的幸福都得不到的話,我要事業有什麼用?面對著將來嫁給一個我不愛的男人,面對著空蕩蕩的家,我的自尊又能給我帶來什麼?只不過是陪著我的影子而已。」
「爸,求您了,好嗎?我知道您愛我您捨不得我,既然您這樣愛我,就請相信我一次,讓我去為自己的幸福拚搏一次,好嗎?也許將來會發生不好的事情,也許將來他會做什麼事讓我傷心,可是,如果現在就這樣放棄,我真的會後悔的,我這一輩子都不能安心!爸,您就答應我,好不好?」顧曉楠拉著爸爸的胳膊,眼淚止不住地從眼眶裡流出來。
顧明昌看著眼前泣不成聲的女兒,似乎看到了妻子那哀傷的眼神。
如果不拼一次就放棄,這輩子都不會甘心的,是嗎?
「孩子,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忘了,爸爸還在家裡等著你,我們家的這扇門,永遠都為你敞開!」顧明昌抬起手,擦著女兒臉上的淚,說道。
「爸——」顧曉楠撲在爸爸的懷裡,止不住地哭。
「小楠,阿姨這就去做飯,你想什麼時候走,都可以!去了那邊,經常給你爸打電話!」站在門口的李慧珍,擦著自己眼角的淚,對顧曉楠說。
「阿,阿姨——」顧曉楠轉過頭,淚眼濛濛地望著繼母。
「姐,我們大家都會在家裡等著你的,只要你和姐夫快樂幸福就好了,爸媽這裡,你不用擔心,我還是靠得住的!下學期的實習,我分到咱們市醫院了,可以經常回家的。」顧小禾笑著說。
顧曉楠忙站起身,擦去眼淚,問妹妹:「你昨天不是說還沒定嗎?」
「是啊,我剛剛打電話問我們班主任了,說是把我分到咱們市醫院的。」顧小禾道。
「那工作呢?怎麼辦?」顧曉楠問。
「到時候再。
「你想留在咱們市裡,還是去省城工作?」顧曉楠問。
「姐,你什麼意思?」顧小禾不解。
「姐姐利用一下江毓仁的關係,這點事還是能辦到的!」顧曉楠道。
「姐,不是吧?」顧曉楠張大眼睛,盯著姐姐。
顧曉楠笑了,對繼母說:「阿姨,您和爸爸就別為小禾的工作擔心了。既然小禾來咱們市醫院實習了,這半年就先實習,等她想好去哪裡工作,再告訴我。」
顧明昌夫婦從來都沒想過依靠江毓仁做什麼,顧曉楠這麼一提,倒讓他們有點不能接受。
「姐,那就不客氣啦!我姐夫好歹也當過咱們的市委書記,這點事還不是小菜一碟嗎?」顧小禾樂滋滋地說。
「小禾,你——」李慧珍忙為女兒的行為跟顧曉楠道歉,「小楠,不用麻煩你了,我們自己,自己再——」
顧曉楠走到繼母身邊,第一次抱住繼母的胳膊,說:「阿姨,這件事,您就不用跟我客氣了。大家都是一家人,江毓仁能辦到的,您就不用再去找別人了。」
李慧珍突然眼睛一濕,不是因為別的,就為了顧曉楠這「一家人」三個字!
「好了好了,我趕緊去做飯。時間不早了,你們都報名,想吃什麼?」李慧珍微笑著對父女三人說。
顧曉楠回頭看著父親,心裡快樂極了。
繼母做飯的時候,顧曉楠趕忙上網訂了今天的飛機票,從z市直飛北京。今天是元月十九號,二十一號開始就是春節假期了。她今晚坐飛機,到北京就是早上,還能趕上和江毓仁見面。
於是,這天夜裡,飛機在茫茫夜色之下,將顧曉楠送到了江毓仁的身邊。
下了飛機,外面還是一片漆黑,天根本沒有亮。
她記得江毓仁之前跟她說過,他現在住的地點,她便打了輛車直奔酒店而去。
江毓仁每天都會在六點左右起床,顧曉楠按響他房間門鈴的時候,他剛剛沖了澡走出浴室。
心裡還奇怪怎麼會有人這麼早按門鈴,難免有點不爽,開了門,竟然是——
顧曉楠大口大口喘著氣,手上提著的行李包,在看見他的那一刻也掉落在了地毯上。
江毓仁盯著她,老半天沒反應過來。
難道這是在做夢?他明明已經起床了,還沖澡了,怎麼會是做夢呢?如果這是真的,那這丫頭,豈不是連夜趕來的?
她什麼都不說,一下子撲到他的懷裡,緊緊抱住他。
這下子,江毓仁算是徹底清醒了,一腳將門踢上,打橫抱起她,就往臥室而去。
誰都不說什麼,就是那樣用力地吻著對方,說不清是誰主動誰迎合。
她的手,伸到他的腰間,解開那原本就系的不是很緊的腰帶,將他的身體敞開在自己眼前——儘管她看不到。
他的唇舌,一刻都沒有離開她,尚且滴著水珠的頭髮,在她的臉頰上來回。
她感覺不到他頭髮上的水滴在臉上會涼,因為她的整個身體都裸露在了空氣中。
衣服凌亂地扔在地上、床上,誰都沒有精力再去顧及這些。
好像分別了一個世紀,好像分別了千年萬年,好像是從輪迴中來到對方身邊,此時,那如火的相思點燃了彼此的身體和意志,兩具年輕的身體糾纏在一起。不光是身體的糾纏,就連髮絲、呼吸,甚至血液都纏在了一起。
當他喘著氣趴在她的身上不再動彈時,顧曉楠只覺得自己身體裡的血液,在那一刻變成了晶瑩的湖水,溫潤又清澈,濃密的睫毛撲閃幾下,抖落了一滴滴的水珠——分不清那是他頭髮上的水珠,還是滴下來的汗珠。
「啊——糟了——」她突然大叫一聲。
江毓仁猛地抬起身望著她。
「我的包還在外面——」她叫道。
江毓仁簡直無語了,還以為是什麼大事,竟然只是,只是——
「好了,不就是個包嗎?放著就放著去。」他從她身上翻下來,躺在她身側抱著她,慵懶地說。
「那裡面裝著人家的——」顧曉楠想到自己的包,就趕忙推他架在自己腰上的胳膊。
「放心,不會丟的,乖乖陪我躺著。」他說。
「你先鬆開嘛,我取回來再——」她央求道。
「好吧,取回來就到床上來!」他鬆開胳膊,還了她一個自由。
只是這話說的,讓人不禁浮想翩翩。
顧曉楠下床,還是覺得自己的腿有點不認識了,撿起他的浴袍裹在自己身上,就打開門將行李包取回來,取的時候還四下看了看,不知道有沒有人發現。
重新爬上床,窩在他的懷裡,抬眼望著他。
他的眼中,滿滿的全是幸福的笑意,攬著她,在她的額頭輕輕印上了一個吻。
「傻瓜——」他說了句。
顧曉楠傻傻地笑著,將自己的臉埋在他的胸前。
「你怎麼突然過來了?」他問。
「明知故問。」她低聲道。
他輕輕抬起她的下巴,視線交織。
「楠楠,我每天都在想你,除了工作的時間,沒有一刻不想你的。你這個小妖精,把我的魂都給勾走了,你說怎麼辦?」他低下頭,柔軟的唇在她的臉上印下一個個吻。
那熾熱的呼吸拂動著她臉上的每一根微小的汗毛,癢癢的,又覺得一陣陣的暈眩。
「我才不是妖精!你想就想,又不是我逼你的!」她嘴上這麼說,心裡卻甜的不得了。
「那你想我了沒有?說——」他說著,舌尖在她的臉頰上輕柔地掠過,一隻手卻握著她胸前的豐盈,時重時輕地揉捏著。
「啊——」她低低叫了一聲。
「說不說?」他又逼問道,舌尖繞著她的耳垂。
他總是那麼輕易地讓她對自己的身體失去控制,好像這身體的主人不是她,而是他一樣。
她緊咬著唇角,不願臣服,倔強地閉著眼。
「小東西,越來越不乖了——」他說著,欺身而上,一隻手伸向她兩腿間的柔嫩之處,執著地分開她的腿,將自己的身體沉了下去。
他的吻,密集地落在她那瑩潤的胸前,靈活的舌尖纏繞著那兩粒小豆,用力吮吸著、啃咬著。
她不可自已地輕喊出聲,兩隻手抓著他那潮濕的頭髮,不知是要將他推遠,還是拉近。
「你的心,亂了。」他啞聲道。
其實,他知道自己又何嘗不是?說她的同時,也是將自己的內心暴露無遺。
她害怕他這樣一點點挑動她敏感的神經,一次次讓她走向崩潰的邊緣,可是,又渴望這樣如醉如火的愛戀,渴望他將自己的身體燃燒,渴望他將自己拖入那無邊無際的地獄。
腳趾,興奮地彎了起來,她卻不知道,如同她的手指一樣,時而彎曲時而伸展,一切,都是因為他。
他儼然是一個技藝高超的琴師,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這把「琴」演奏出最美的音樂,這音樂不止可以讓她沉醉,最先醉了的是身為琴師的他!
火熱的吻,再次落在她的肌膚之上,如畫師一樣,在那潔白的畫布之上,暈染出一朵朵世間最美的花。
她弓起雙腿,難耐地扭動著自己的身軀,細密的汗珠潮濕了髮絲。
突然間,一股溫熱的呼吸,停駐在她腿間那最柔軟的地方。她猛然間睜開雙眼,抬起身,卻見那濃黑的頭髮正埋首於她的腿間。
她夾住雙腿,想要迫使他離開,他卻用力將她的雙腿按下。
「啊——」她大叫一聲,雙手緊緊抓住床單,一股極強的電流以最快的速度在她的身體裡流動。
他的舌尖,撥動著那粒精緻的小點點,陌生的悸動,如波濤一般,席捲了她全部的理智。
「不要——啊——太,太髒了——」她難以承受這樣的激動,更加不能承受他如此的行為。
他抬起頭,翻身壓在她的身上,親著她的唇,低語道:「楠楠一點都不髒,楠楠最香——」
不知是他這醉人的情話,還是他那無節制地挑|逗,當他的唇舌親吻著她那嫩軟的美好時,她徹底失去了思考能力,全身快樂地顫抖著、收縮著。
夜色,漸漸離開天空,太陽的光,穿透了雲層,一點點射向大地。
外面的世界,正是北風呼嘯的寒冬,而這幸福的小屋裡,一片旖旎的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