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49愛的岔路口(3)
顧曉楠幾乎是衝到客廳,找到了自己的包包,打開燈在裡面翻找著那份請柬。
奇怪了,怎麼不在?
她將包裡的東西都倒了出來,那份請柬竟然不翼而飛!
怎麼回事?她明明記得有,明明記得自己為了那個意外而傷心了好久,明明看到了他和聶瑾的名字。怎麼睡了一覺就找不見了?
江毓仁從來都不會翻她的包,所以,應該不是他拿走了。那就只有一個可能,請柬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她呆呆地坐在沙發上回想著一切,一遍又一遍把相關的情形在腦子裡過電影,疑問卻越來越多。
江毓仁躺在床上,好久都不見她回去,心中難免擔憂,便穿上衣服找了出去。
「怎麼了?你這是丟東西了嗎?」他一看堆在茶几上的小零碎,走過去問道。
顧曉楠艱難地轉過頭,盯著他,表情卻極其怪異,似乎是在盯著什麼極為陌生的東西一樣。
「哎,你到底怎麼回事?大晚上的想嚇死我?」他坐在她身邊,不置可否地笑問。
事情真的很奇怪。現在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請柬的事只不過是她的想像,根本沒有存在過。否則,一切都解釋不通。
顧曉楠長長地歎了口氣,將茶几上的東西裝回到自己包裡。
江毓仁看她,越看越奇怪,他覺得她一定是有什麼事情,可為什麼不願說呢?
「楠楠,到底怎麼了?」他問。
顧曉楠看了他一眼,把包包放到一旁,靠在他的懷裡。
「我夢見你和聶瑾結婚了——」她說。
江毓仁一驚,卻很快說道:「你這個傢伙,什麼時候能想一點靠譜的事?」
「難道不可能嗎?」她仰起臉,問道。
「你就這麼不相信我嗎?」他盯著她的眼睛,問。
他那俊逸的臉龐近在咫尺,溫熱的呼吸籠罩著她。
「對不起,我只是,只是很害怕。」她緊緊抱住他,低聲道,「很多時候,我都覺得自己現在的生活非常不真實,好像有種看著別人生活的樣子。一切都太美好了,我,真的很害怕自己會失去這一切,失去你。人可能就是這個樣子,好日子過的太久了,就很難再回到過去的艱難生活中去。我不敢想像,沒有你的話,我該怎麼辦!」說著,她抬起頭望著他,「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沒出息?」
他低頭,輕輕地親了下她的唇瓣,說:「沒出息的又何止你一個人!」
事實上,他很想將前陣子發生的事告訴她,將自己和聶瑾的事說給她聽。可是,他深知,很多事情是不需要解釋的,越是解釋,麻煩越多。而且,他擔心自己的解釋會讓她在未來很長的時間裡失去自信,那樣的話,真的就是不能接受的事。
「好了,我們去睡吧,你這麼一驚一乍的,我都快被折騰死了。」他說道。
關於夢境,顧曉楠從來都是相信一點,那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句話在生物學上也可以解釋的通。難道說,她這些日子又在想聶瑾和他的事?可問題是,這大半年的時間裡,她都沒有將思緒往這方面移動過,怎麼就好端端地夢到這個了?
躺在床上,顧曉楠很快就睡著了,江毓仁卻難以入眠。
這兩天去省裡開會,會議間隙,他跟常書記約了下,準備單獨見面,解釋一下。可是,常書記沒有見他,韓秘記太忙了,以後再說。這讓江毓仁的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常書記是很忙,可是,也不至於沒有空見他。以前,他只要提出來,常書記都會安排見面。現在——看來,那件事還是有影響的。而現在要想彌補關係,看來真是很難。
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他只有拼了命往前走了。
至於顧曉楠的這個夢,他還是覺得有些後怕,局勢在瞬息之間千變萬化,看似無關的人,總是被牽扯其中。是不是該把之前的種種告訴她?唉,還是不要說了,反正事情都過去了,和聶瑾是再也沒有可能性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這麼順其自然吧!
早飯的時候,他跟顧曉楠說:「我這陣子忙完了,咱們找個週末去附近隨便玩兩天。」
顧曉楠雖然也很想去,可是,對於他這樣的建議,還是感覺到意外的。
「哦,沒問題,我早點把實驗調整下就可以了。」她說,然後看著他面無表情的樣子,忐忑地問,「江毓仁,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啊?」他看了她一眼,道,「沒事,什麼事都沒有。你別擔心。」
她想起昨晚那個夢,想了好一會兒,還是開口道:「要是有什麼麻煩——我知道我幫不了你什麼,可是,至少我可以聽你說說,這樣的話,你心裡的壓力是不是就小一點?」
他無聲笑了下,道:「你這傢伙——」可是,她那認真的樣子,又讓他不能忽視,便說,「嗯,有麻煩的話,我會告訴你的。現在什麼事都沒有!」
她不是個喜歡多嘴的人,和他在一起一年多的時間,除非他主動開口說什麼,否則她絕對不會去打聽他的秘密。可是,這樣子,是不是也不算正常呢?
兩個人一起走出家門,他去了地下停車場開車上班,她走出小區,在大門外的公交車站等車。
寒風瑟瑟,今年的冬天來的特別早,讓人很難適應這樣突然的變化。
站在人群裡,顧曉楠下意識地緊了下領口。
學校裡也同樣是一副肅殺之氣,可是學生們似乎還沒有開始準備期末考試,籃球場裡依舊可以看到光著膀子打球的學生。
辦公樓背後就是籃球場,站在辦公室的窗口就能看見那裡的學生們,他們是這個冬天裡唯一會讓人感覺到熱情的概念。
顧曉楠端著一杯溫水,遠眺著籃球場,心裡只剩下感歎:年輕真好!
而這個籃球場,不正是去年那個夏夜和他玩過籃球,然後又騙了管理員的地方嗎?這麼一想,她就覺得心裡好有成就感。
她每天都要先來辦公室,學校裡的暖氣也沒來,大樓裡的中央空調呼呼的吹著熱風。暖和是暖和了,卻覺得太乾燥,只好重新把地拖一遍。
拖完了地,打開電腦開始一天的工作。
和顧曉楠的工作狀態不同,江毓仁一到辦公室就忙開了。這個匯報那個文件,還要和周市長通電話溝通一些事情。
和趙啟做市委書記的態度不同,江毓仁學會了放權。在他擔任市長時期,周市長就是作為他的副手的常務副市長,兩人交情也還算可以。如今兩人成了柳城市的一二把手,合作起來也算是有些默契,即便有些不同意見,也會盡量採用商量的方法。再加上周市長年紀比較大,工作經驗豐富,給江毓仁分擔了很多的辛勞。而江毓仁,鑒於前任趙啟的教訓,他沒有抓著權利不放、架空市長,而是採取合作方式,這樣的做法,也讓江毓仁在柳城政壇的敵人沒有了用武之地。因此,除了那次曹文康給他添亂之外,他這一年算是過的平穩。
用語言和常書記做解釋是徒勞,江毓仁只能用自己的工作來給常書記一個交代,盡力吧,至於結果怎樣,只能是聽天由命了。就如同競爭團中央書記一職一樣,盡人事聽天命!
而這件事,似乎沒有江毓仁想像的那麼沒有希望。
首先,江啟華徹底放棄了依靠常書記幫忙的想法,和妻子一同前往北京,見了自己的老領導,談江毓仁的事情。雖說文件還沒有出來,可是已經大體知道了是哪幾個人在競爭。領導跟江啟華說,江毓仁要勝出,變數很大,因為其他的競爭者也都在想辦法活動了。領導說他會想辦法來幫忙,可是結果怎樣,不敢保證。
然而,在江啟華覺得要放棄的時候,領導跟他說:「我聽說常繼山也在活動這件事,去老爺子那裡說了。」
這簡直是讓江啟華要徹底絕望了,他們得罪了常繼山,而常繼山是江毓仁的直接上級,他的意見很關鍵。本來變數就很大的一件事,常繼山再說些不利於江毓仁的話,那江毓仁就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毓仁不是挺受常繼山器重的嗎?既然常繼山能出來幫忙,希望還是很大的。」老領導說。
江啟華失望之餘,便將常繼山如何要求、後來江毓仁又如何拒絕的事告訴了老領導。
「你這個兒子啊,磨練了這麼些年,怎麼還這麼幼稚呢?和常繼山鬧翻了,可不是一件好事!常繼山那個人,你也知道的。」老領導說。
「這也沒辦法。」江啟華道。
「啟華,有件事你想過沒有?」老領導突然說,江啟華問「什麼事」。
「當初是誰暗地裡把你生病的事捅出去的?」老領導問。
江啟華沉默道:「我一直懷疑那個人,可是總覺得不可能。」
「任何事都有可能。」領導說,「把你壓下去,他才能坐穩,你應該知道的。」
見江啟華沉默不語,領導說:「過去的事,咱們都沒有辦法。現在關鍵在毓仁,可別讓他們把毓仁的路斷了。哦,對了,你看這樣好不好,啟華,你讓毓仁來北京,我帶他去見老爺子。老爺子做事有分寸,讓他見見毓仁,即便這次成不了,以後有機會的話也行。」
江啟華也覺得這樣是個好主意,本來他早就想提的,可是沒開口。現在領導提出來了,就正好順水推舟。
於是,接到父親電話的江毓仁,週五晚上連夜趕往北京。
週六下午,江毓仁在老領導的引領下去一所隱秘的住宅見了一位老先生。這位每年在重要大會上身穿中山裝出現在主席台的老先生,看起來比電視上要老很多。江毓仁知道,這位老先生不止掌控著全省的政壇走向,就是對中央也有很大的影響力。父親和常繼山這些人,進入省裡之後的陞遷,都與這位老先生有著極大的關係。之前給常繼山做秘書的時候,江毓仁也陪同他多次來北京,可是因為級別問題,他從未見到過這位。
老先生聽了介紹,面無表情地看著江毓仁,過了幾分鐘,才問了江毓仁幾個簡單的問題。看似簡單的問題,江毓仁卻聽出了其中蘊含的豐富內涵,心中不由感歎,老先生的站位的確不是他們這些人可以想像的。
江毓仁認認真真做了回答。
他知道,絕對不可能憑借一面之緣就得到人家的喜歡,而這種機會,想要再有,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過猶不及,在老先生讓他先去其他房間喝茶的時候,江毓仁就想了很多。他在努力爭取,他知道父親也在為他努力爭取。可這個國家很大,人很多,他在省裡是個出身極好的年輕官員,可放在全國、扔在北京,像他這樣的人恐怕很快就被西客站的人潮淹沒。
身處上位者,絕對不會讓別人看出自己的情緒,因此,江毓仁絲毫不知老先生對他的看法,心中有些期待,有些不安。
他記得很清楚,老領導在和老先生談了十分鐘就出來叫江毓仁了,說是要回去。
北京的冬夜,比柳城冷,也比柳城黑,華燈繁盛的世界,他只不過是匆匆過客。
老領導一路上沒說什麼重要的話,沒有透露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就這樣,江毓仁返回了江家在北京的舊宅。
父母還沒有休息,一直在等著他。見了他,也沒問什麼,只是叮囑他早點睡覺。
舊宅是一處相對安靜的四合院,是爺爺早年買下來的,這裡是奶奶兒時生活的院子,在那個年代,曾經活躍著許多的知識青年。
江毓仁洗浴完畢躺在床上,打開手機看了下,兩個號碼上都有好幾個未接來電。還不到九點半,他便選擇了幾個回了過去。處理完了公事,他才給顧曉楠打了個電話。
「你走的那麼著急,連毛衣都沒有帶,有沒有感冒?」她說道。
「這邊家裡有。」他低沉溫柔的聲音穿越了萬水千山,到達她的耳朵。
「那就好,北京太冷了,風又大,你注意點身體。不過,你爸媽在那裡的話,我好像可以不需要操心了。」她笑了下,說。
「你總不能讓我為了得到你的關心,就把我爸媽趕回z市吧!」江毓仁輕笑道。
「那我可不敢!」顧曉楠笑著說。
兩個人都沉默著,卻沒有誰覺得這樣的安靜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那就這樣吧,你忙你的,我還有點事。」她說。
「楠楠——」她剛準備掛斷電話,他就叫了她一聲。
「還有什麼事?」她問。
「呃,你是不是該把我領回家去見見你父母了?」他似乎有點不自然,問道。
顧曉楠卻是更加意外,幾乎不敢相信他說的這句話,愣了好半天,動也不動。
毫無疑問,他這句話不啻於驚雷一聲。
見父母,那就意味著結婚?即便不是馬上結婚,至少說明他開始考慮他們的婚事了。是不是有點快了?還是——
她說不清楚,一顆小小的心臟撲通亂跳,耳朵裡嗡嗡的,根本聽不清楚。
他們正式交往也有一年多了,如果是別人,談婚論嫁都不早了。她也想過要和他結婚的事,可是因為那麼多的意外和阻礙,讓她根本不敢再有和他結婚的想法。她擔心自己太渴望那件事,卻最終不能完成的話,一定是會痛苦死的。所以,她寧可維持現狀,只要可以和他在一起就好,不管兩人是什麼身份。而那個有關他和聶瑾結婚的夢,在夢裡擊垮了她,幸好那只是一個夢,否則,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進行沒有他的生活。
而現在,他突然提出要見她的父母,這個消息,真的是——
「你,你說什麼?」她回過神,問道。
他微微努努嘴,道:「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樣跟你說這件事,太隨便了?」
「啊,沒有,只是,只是很意外。」她說。
「這件事我想了很久,本來打算跟你當面說的,可是我最近太忙——而且,而且我還有點,有點不自信。萬一你父母不喜歡我怎麼辦呢?萬一他們不願意把你嫁給我怎麼辦呢?」他說道。
顧曉楠忍不住笑了。
他總是很有自信,對於其他的事和其他的人,他總是可以輕易掌控。那樣自信的江毓仁,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你怎麼會這樣想?你們家都沒有答應我們,你卻擔心我爸——」她說道,他卻打斷了她的話,說:「我們家沒答應,可是不見得你爸媽會願意接受我。兩邊的父母,我們兩個都要努力去說服。既然一方面不容易攻破,我們就試著做另一方面的工作。」
顧曉楠沒說話,只是拿著手機傻傻地笑著。
「我的建議,你好好考慮一下,最好你準備準備,讓我早點和你爸媽見個面。」他說,「好了,就這樣吧,我的話說完了。這邊還有事,等我回家再和你聯繫。」
「嗯,你要照顧好自己,別太累了。」她說,等了一會兒,聽他那邊掛了電話。
江毓仁深深吸了口氣。
是時候該走這一步了,既然父親說他的婚姻狀態會影響到他的陞遷,那他就趕緊結婚好了。只不過是遲早的事,該做的準備還有很多——雖然他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可是,要徵得女方家庭的認可也是相當重要的一件事。也不見得顧曉楠的家庭會因為他是市委書記而接納他,他還是很擔心這一點的。
江毓仁升職的事,就這樣沒了下文。
常書記那邊沒動靜,江啟華也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江毓仁本來就只對這件事抱有一絲希望,並非全部,而且,他覺得自己已經盡力去爭取了,實在不能成功的話,也沒有辦法。不管怎麼說,他的本職工作還是必須要抓緊的。於是,自從回到柳城,他就讓自己忘記陞遷的事,努力工作的同時,還要努力讓顧曉楠的父母接受他。
江毓仁對未來充滿了希望,可是顧曉楠覺得困難重重。首先就是,她該怎麼跟爸爸解釋整件事?
自從去年顧曉楠和那個相親對像談崩了之後,家裡親戚再也沒人主動給她介紹對象了,顧曉楠的耳根子邊倒是清淨了許多,可是因為她一直獨身,父親和繼母這裡一直擔心不少。他們不問她具體的情況,因為知道她就是個悶葫蘆,什麼都不會說,只得乾著急。顧小禾見父母總是這樣對姐姐放心不下,雖說她不知道姐姐和江毓仁書記到底進展到了什麼地步,可是,看姐姐的樣子,應該是沒有分手才對,要是分手的話,姐姐肯定會有表現的。於是,為了安慰父母,顧小禾便偷偷告訴父母說,姐姐真的有一個交往的人,可能現在條件還不成熟,所以不好告訴他們詳情。後面的事,因為顧小禾自己也不知道,就不好亂說了。而且,她也一直隱瞞著姐姐那個「神秘男朋友」的身份。
現在,顧曉楠準備將事情告訴父母,可是她不知道該怎麼開頭說。而且,萬一父母問起江毓仁家的態度,她該如何回答?
在這件事上,顧曉楠沒有江毓仁那麼想的「簡單」。問題很多,最大的就是他家裡的意見。在他家裡沒有明確表示同意的前提下,他們去見她的家人,會不會沒有意義呢?
她也不知道跟誰商量,只好找了已婚的穆玉英來談。
穆玉英一聽這事,簡直是高興的不得了。
「太好了!我說的沒錯吧,毓仁是好人,他絕對不會辜負你的!」穆玉英說道。
「可是,萬一他父母一直扛著不同意怎麼辦?見我爸不是就白見了嗎?」顧曉楠問。
「你這話就不對了,哪裡有白見這一說?毓仁這麼做,就是要跟你表明他的態度,他是想要和你認真交往,然後結婚的。」穆玉英道。
「以前他倒是說過要結婚的話——」
「動動嘴很簡單,關鍵是要有具體行動。你們交往這麼久了,一直都是瞞著別人的,搞得不清不楚的,這樣對你也不好。我想,毓仁可能是怕你胡思亂想,所以就提出見你父母吧!」穆玉英說道。
顧曉楠覺得穆玉英說的也很有道理,點頭。
「小楠,好好和毓仁相處,你們兩個能走這麼久,真的很不容易。不管外界壓力多麼大,你們兩個才是彼此最終的依靠。」穆玉英道。
「我知道了,玉英姐。」顧曉楠望著穆玉英,想了想,又問,「你和嚴政委,你們還好吧?」
穆玉英淺淺一笑,點頭道:「那次你跟我說了那些話之後,我們兩個回去好好談了一次,呃,不應該說是談,是吵架,基本算是。很奇怪,我們好像很久沒有吵架了,那麼吵了一次,反倒是覺得心裡痛快了許多。所以——」穆玉英笑而不語。
「所以,看你這樣子,就是很好嘍?」顧曉楠笑道。
「嗯,可以那麼說吧。這半年,我們兩個人的確都變了很多,這樣的相處,我反倒覺得自在。不管有什麼問題,兩個人開誠佈公的談,說開了之後,想辦法解決。這樣,很好!」穆玉英道。
「七年之癢就這麼過去了?」顧曉楠笑問。
「哪有那麼簡單啊!結婚以後的日子,每天都是考驗,你可不能大意。根本不是什麼幾年之癢的問題!」穆玉英歎道,「唉,等你結婚就知道了。不過,看你和毓仁這樣子,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吧!」
顧曉楠笑了,說:「我就怕他以前的那位台灣同胞!」
「別怕,毓仁能跟你坦白,就說明他的心裡已經沒什麼了,你要是在意的話,反倒是你做人小氣了。小楠,夫妻之間,沒必要把什麼事情都弄的一清二楚。過日子不是算算術,不是一加一等於二的事。有句話不是說嘛,難得糊塗!」穆玉英道。
「我這人已經很糊塗了,再糊塗下去,還怎麼得了?不就徹底傻了嗎?」顧曉楠笑道。
穆玉英盯著她,好一會兒才說:「你啊,傻人有傻福,看看你和毓仁這一路,也就你這個傻丫頭一直能堅持下來,換了別人,早都歇菜了。」
顧曉楠只是笑著,不說話。
打定主意要把江毓仁帶回家見父母的顧曉楠,在江毓仁回到柳城後,打算找個週末先回家探探情況,江毓仁卻堅持要和她一起去。
「你別那麼急嘛,我先回去說一下,讓他們好有個心理準備。」顧曉楠道。
「再不急啊,就怕你把我給誑了。」江毓仁不悅道,「要帶的禮物,等會我們去鷺園那邊的家裡拿,有現成的。」
他是很著急,可顧曉楠總得給家裡提前打電話說一下,要不然家裡沒人,或者家裡有別人的話,就不太好了。在為人處世上,顧曉楠還是潛意識中受了母親的影響,不是很喜歡熱鬧的。
週六一大早,顧明昌家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顧明昌和李慧珍夫婦從來都是早起的人,一起打掃衛生、做早飯,聊著天。他們沒想到女兒這麼早打電話,而且,顧曉楠上周才回過家,按道理說這周是不會回來的。
「小楠,你爸這會兒在忙,要不我讓他等會兒給你打過去?」繼母李慧珍道。
「啊,沒事,我跟您說就好了。阿姨,等會兒我會帶一個人回來,您和我爸不要出門,等等我們。」顧曉楠看著在一旁監視自己打電話的江毓仁,說道。
帶一個人回家?
啊,不是吧?
李慧珍簡直是興奮死了,還來不及和顧曉楠說話,朝著洗手間方向就大喊:「明昌,小楠的電話,小楠的電話——」
「小楠,我知道了,我們不會出門的。你放心,我們在家等著你們。哦,對了,你那個誰喜歡吃什麼,我這就出門買去!」李慧珍趕忙又和顧曉楠說。
顧曉楠知道,父親和繼母一直都在等著她正式帶一個人回家見面,現在這就在眼前了,繼母的心情可想而知。可是,她又不想他們太忙,便說:「您不用特別準備什麼了,我們——」
「讓我嘗嘗岳母大人的手藝!」江毓仁卻在一旁說。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讓電話那頭的李慧珍聽見。
李慧珍一聽這話,心裡那花已經開的已經不能再開了,忙不迭地說:「一點都不麻煩。小楠,那我這就出門買菜去,你爸來了,你們先聊。」說完,李慧珍將電話交給顧明昌,還悄聲說:「小楠要帶男朋友回來了。」
顧明昌看著妻子一臉滿足的樣子,不禁笑著拍拍她的肩。
「好了,我去買菜去,也不知道人家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唉,我就看著買吧!」李慧珍自言自語著,拿上錢包穿上外套趕緊出了門。
這個時間點,早市還沒散,家裡住的地方又距離菜市場比較近,李慧珍趕忙買去了。
顧明昌聽女兒說了,道:「今天家裡就我和你阿姨,我們在家等著你們。」
「嗯,我知道了,爸,那就先這樣,我們收拾一下就過來。」顧曉楠說完就掛斷了電話,一臉無奈地望著江毓仁。
江毓仁卻是很滿意地笑了,說:「你擔心你爸媽會不喜歡我?」
「總是覺得怪怪的。」顧曉楠道。
「你還怕我給你丟人嗎?」江毓仁道。
「怎麼會?我只是,只是不適應這種事。」顧曉楠道。
他揉著她頭頂的發,笑著說:「總有這麼一天的。」見她不語,便說:「好了,別傻愣著了,再不走的話,讓你爸媽等太久了,我可不想讓我未來岳父岳母覺得我這個人沒教養!」
兩人驅車前往鷺園8號,拿了些禮品給顧曉楠的父母帶上,主要是幾盒茶葉,信陽毛尖和金駿眉,都是極品的。
一路上,顧曉楠的心裡好像一趟趟過山車呼嘯而來,忽上忽下的,刺激極了,甚至臉頰都有些泛紅,時不時地看著一旁開車的江毓仁傻笑。
「我怎麼覺得你比我還興奮?」他笑問。
「這麼一來,我就不算是嫁不出去的人了。」顧曉楠道。
「有誰說過你是嫁不出去的?」他問。
「我的個性不是很容易和人相處,想要贏得別人的好感不太容易。」她說。
他點頭道:「的確是有點,你的性子,讓人捉摸不透。」看了她一眼,換了個話題,問道,「你繼母,呃,你們關係怎麼樣?」
顧曉楠雙眼平視,望著前方,幽幽地說:「其實,她是個很好的人,個性豁達,為人豪爽,沒那麼多的心眼,心地很善良。對我爸好,對我好,對家裡的親戚們也都好。我外婆去世前住院的時候,她也去醫院陪護了。真的,是個很好的人。」
他「哦」了一聲,看了她一眼。
「可是,再怎麼好,都不是我媽!我媽那個人,在為人處世方面的確是比不得我阿姨那麼通達,活著的時候也沒幾個人覺得她好。」顧曉楠道。
「過了這麼多年,你也長大了,有些事,是不是到時候放下了?我不是叫你忘記你媽媽,只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繼母和你爸結婚這些年,照顧你和你爸,你應該給她一個應得的肯定。人心都是肉長的,由己及人!」他勸道。
顧曉楠笑了下,說:「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只是,自己心裡過不去這個坎。好了,我知道該怎麼辦,你別擔心!」
江毓仁看著顧曉楠臉上的愁容,沒有提及她母親的傳聞。不管對於誰來說,母親都是無可替代的。不管她母親是怎樣的人,在顧曉楠的心裡,卻是那個善良的繼母不能企及的。
兩人到達郾城二中家屬區的時候,正好是九點鐘,週末院子裡停的車多,好不容易才找了個位置停下車,提著東西往顧曉楠家住的樓走去。
昨晚下雪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雪不大,落在地上只有薄薄的一層,院子裡的雪早就被掃乾淨了。
顧曉楠家住在四樓,她走在前面,江毓仁提著東西跟在後面。一路上偶爾碰到幾個鄰居,都是她跟人家打招呼的,江毓仁只是淡淡笑一笑,並不說話。二樓的老奶奶還問她「是不是你男朋友啊」之類的,顧曉楠笑而不語。
走到自家門口,顧曉楠敲了敲門,雖然她帶著鑰匙。
繼母已經買菜回來了,正在廚房洗水果,一聽見敲門聲,便喊著讓顧明昌去開門。
顧明昌擺好茶几上的糖果盤,走到門口。
「爸——」顧曉楠叫了聲。
「快,快進來,外面冷。」顧明昌忙說。
「叔叔好!」江毓仁跟在顧曉楠身後走進來,微笑著問候顧明昌。
顧明昌呆呆地盯著江毓仁,又看看女兒,說不出一個字。
江毓仁沒再說話,將手裡的東西交給顧曉楠,彎腰換鞋。
「小楠來了嗎?水果洗好了,你們過來——」李慧珍端著水果盤,笑盈盈地走出廚房跟顧曉楠說話,而她一看見江毓仁的那刻,和丈夫一樣的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