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48愛的岔路口(2)
這一夜,江毓仁徹夜難眠。他不願讓顧曉楠知道他的煩惱,等她睡著以後,就起床離開了臥室,一個人坐在書房裡。
下午,他打電話給省委組織部長黃冬林,請黃冬林將其他一些可能的競爭者資料發給他。黃冬林對江毓仁一直都很關愛,一接到電話就讓秘書照辦了。而此時,江毓仁正在對著電腦研究這些人的履歷,從文字上來尋找差距。他要將自己當做一個公正的裁判——不管整件事會不會做到公平公正,起碼他要拋開私心來為自己做個評價——看看在這些人當中,自己究竟能有多大的機會勝出。
他終究是放不下那個誘惑的,只不過,他要衡量一下成功的幾率。
事實上,黃部長接到江毓仁的電話後,並沒有問他的決定,因為江毓仁這樣的行動,就說明他也在做準備。於是,晚上的時候,黃部長將這件事告知了江啟華。而江毓仁,並沒有在最後期限之前將自己的答覆告訴父親。
從他目前拿到的資料來看,他的優勢有兩點:第一,在可能的競爭者當中,他的年紀最輕;第二,他是唯一一個擔任市委書記或者曾經擔任過市委書記的人。這兩點優勢當中,第二點可能更有競爭力。如父親所說,做過市委書記,就說明有獨立的執政能力。而常書記曾經也說過,市長和市委書記是不能相比的,市委書記才是真正的一把手。那麼,這兩點是不是足夠可以讓他成為有價值的備選者?
可是,現在的事,太多灰色地帶了。組織選拔幹部的時候,也並不一定會完全依賴履歷考評,背後有很大的操作空間。
現在的問題是,他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還有,離開了常書記的支持,是不是他就一點都沒希望勝出了?而且,常書記在這件事當中的影響力能有多大,畢竟這是中央選人,而不是省裡。
這一夜,他反覆思量。
放棄這個機會嗎?不能。正如父親說的那樣,一旦放棄了,以後會不會有機會都不一定。
去爭取嗎?必須要爭取。可他該如何爭取?
如果答應常書記,和聶瑾結婚——想到聶瑾,他會自然而然想起那冷若冰霜的三年,同時,他也會想起自己對聶瑾的傷害和背叛——這不是他願意接受的事,而聶瑾,也不見得會答應。聶瑾應該很清楚他們結婚以後的生活,在發生了顧曉楠的事件後,他們是幾乎不可能過的下去的,那樣的話,對兩個人都是傷害。
如果不答應,常書記會不會生氣,然後從中破壞?
他的腦子裡,亂糟糟的。太想要得到那個位置,可是又不知道該如何實施。
不經意間,他打開自己的信箱,看到草稿箱裡有一封郵件,不禁詫異。他從來都不會把沒有發出去的郵件存在信箱裡,究竟會是什麼呢?
他沒有去看收件箱,而是在好奇心的驅使下點開了草稿箱,竟然是三年前寫的一封信!他怎麼一直都沒注意呢?
短短的幾行字,他卻忍不住笑了。
當初那個看他洗澡的女孩子,已經陪伴在他的身邊。人海茫茫,誰都不知道自己會在什麼時候遇上什麼人,而什麼人會停駐心間難以忘卻,什麼人會執手一生,永不相負。
也許,這就是緣分,說不清的緣分。更也許,這就是天意!
在他的心淡漠了那麼多年之後,有個人敲開了他的心防,走進了他的生命,幾乎顛覆了他的人生。這就是天意!
如果世上真有天意,那麼,在上天改寫了他的感情之路後,他是不是可以將自己的未來交付給上天,去賭一把呢?
拼一次,即便是失敗了,他也沒有任何的損失。對於天上掉下來的餡餅,能接到就接,接不到,那也沒關係吧!因為他本來也沒有預計自己可能會有坐火箭的機會,大不了,大不了就像以前想的那樣,按部就班。不過,這次不答應常書記,肯定是把他得罪了的。江毓仁,做好被懲罰的準備吧!
深深呼出一口氣,他關掉電腦,準備回房間睡覺,卻發現已經凌晨五點了。
睡不了一個小時就要起床了,不如算了,去幹點壞事好了。
顧曉楠幾乎也是一夜未眠,江毓仁什麼時候離開臥室的,她很清楚。他出去之後沒有回來,她很擔心,她看出他有心事,很重的心事。於是,懷著擔憂的心情,她悄悄起床去找他,看見走廊地板上那一道從書房的門縫裡透出來的燈光。偷偷站在門口,她看見了他坐在電腦前。是不是該進去問問他,或者看看自己能不能幫到什麼?可是,她能幫到什麼呢?他的事,她根本不懂。她和他是生活在兩個世界裡的人,如果不是因為一些機緣,他們這輩子是根本不可能認識的,更加不可能在一起。
每每到了這樣的時候,顧曉楠的心就被那無邊的自責啃噬著。
他父母說她沒用,根本幫不到他。不管他們的出發點是什麼,這樣的話卻是事實,不可否認。
回到臥室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卻也不知到了何時睡著了。或許還是因為心裡覺得累吧!
而等她醒來的時候,竟然是被他給吻醒的。
雖然氣溫降低了,卻還沒有低到要送暖氣的地步,再加上她沒覺得冷到需要開空調。可是,溫暖的被窩裡伸進來一雙冰涼的手,那絕對是會讓人刺激醒的。
「怎麼了?」她迷糊著問。
「沒事,你睡你的。」他說。
她睜開眼,盯著他,江毓仁頓時住了手。
「把你驚醒了?」他問。
她只是搖搖頭,凝神半晌,說道:「雖然你是我們的父母官,可是,好歹你手底下也有成千上萬號人呢,幹嘛把自己愁成那個樣子?操心太多可是會短命的!」
他愣了下,隨即笑了,沒說話。
「好了,你睡一會兒吧,等會我叫你起床。」她說。
他看著她,依言躺下了,將她抱在懷裡。
「楠楠,最近有些事我要處理一下,可能會很忙,你照顧好自己,不要讓我分心。」他在她耳邊沉聲道。
「嗯,我知道,你忙你的。」她伸手摸了下他的下巴,密密的冒著鬍渣。
也許是心太累,也許是太久沒有這樣的懷抱,他很快就進入了夢想。
顧曉楠一直沒睡,按照約定等到七點鐘叫他起床。他從來都是在六點以前起床的,可是她今天想讓他破例多睡一會兒。
她知道他經常是忙著工作連節假日都很少有,心中總是不忍。他平時都那麼辛苦了,偶爾睡個懶覺也不算過分吧?而且,就算是七點起床,也可以在八點之前到達市委上班的。望月小區距離市委,走路也就不到二十分鐘。
冰箱裡沒什麼可以當做早餐的,她便出門去在小區外的早餐店買了一些回來,等著他醒來了熱一下就好。
吃早飯的時候,江毓仁接到了姐姐的電話,原來也是詢問他的想法的。
「沒什麼特別的,我中午休息的時候打電話給爸媽。」他說。
「這是涉及到你一輩子的大事,我也不好說你什麼,只是,你想清楚了就去行動,寧可在做事前多想想,別等到出現問題了再後悔。」姐姐道。
「嗯,我知道。我會和爸媽商量的。」江毓仁說。
因為他是在書房裡接的電話,因此,顧曉楠根本不知道他和姐姐在聊什麼。
掛了電話走出來,江毓仁什麼都沒有和顧曉楠講,吃完早飯就上班去了。而顧曉楠今天沒有去學校,準備休息一天再去。
早上九點,江毓仁就乘車去了縣裡檢查工作。今年的氣候異常,入秋以後就沒有幾次有效降水,全市各縣出現了不同程度的乾旱,對於農作物的生長和人畜飲水產生了影響。他和周市長一起,成立了抗旱減災辦公室,親自指導全市的抗旱工作。
中午的時候開了現場會,去了一線視察旱情,抽空給父母打了電話過去。
江毓仁拖了這麼久給父母打電話,他的行為讓整件事變得撲朔迷離起來。父母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可是好像又不能確認,只好讓江心雅打電話過去探探口風。而江毓仁的回答,讓父母完全驚呆了!
「爸,我和冬林叔溝通過了,他說會聯合別人在省裡為我提名。只要省裡把材料報上去,剩下的,就只有等待了。至於常書記那裡,我會去跟他解釋。如果他非要抓著那一點不放過我,我也沒有辦法,只能盡力從其他的方面去改善他對我的看法——」江毓仁說,可是,話沒說完,父親已經不能聽下去了。
「你說的輕巧,你以為材料報上去就可以了嗎?要是不去活動活動,根本輪不到你!」父親道。
「如果真的那樣,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了的。而且,爸,即便是我和聶瑾結婚了,常書記就能保證那個位置就一定是我的嗎?其他的競爭者,想的辦法肯定不會比我少。到時候,我們只能不斷加碼,可加到最後,誰知道會是什麼結果?期待越多,投入越大,也越難以抽身。」江毓仁道。
父親那邊不說話。
江毓仁接著說:「爸,對不起,您可能覺得我太消極,可是,對於自己無法掌控的事,我真的不能允許自己有那麼大野心!」
父親似乎也考慮到會有這樣的一個結果,只問了一句:「你打算就這麼放棄嗎?」
「我不會放棄。爸,即便是不依靠常書記,您也有別的辦法的,對不對?」江毓仁道。
父親沉默片刻,道:「我會想辦法,可是,老常那邊,是你找他還是我找他?」
「我想辦法跟他解釋。」江毓仁道。
沉默了一會兒,江毓仁問父親道:「爸,沒有了常書記的支持,我會損失多少?」
「條條大路通羅馬,總會有辦法。」父親道。
父子二人的對話極為簡單的結束,可是誰都知道這背後要做的事絕對不會簡單。
江毓仁知道,到了這個地步,事情的發展遠遠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他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修補和常書記的關係,畢竟常書記是他的頂頭上司,現在也沒有絲毫他要調離的風聲,而即便是調離了,他在省裡耕耘了這麼多年,想要收拾他江毓仁,辦法還是有的。
可是,這次該怎麼做呢?他怎麼想都想不出來。
江啟華和兒子結束了通話,妻子詢問兒子的意見,江啟華便說了。
「他怎麼就這麼糊塗?」葉桂芝歎道。
「有些事,總得他自己來拿主意,將來的路,畢竟是要他走的,咱們能陪他多久?」江啟華道。
「可是,我就怕這麼一來,毓仁的處境就越難了。」葉桂芝道,丈夫不語,「你說,問題會不會出在那個顧曉楠身上?」
「你兒子是那種會為了女人而讓前途受到影響的人嗎?」江啟華道。
「即便你說的是真的,顧曉楠也難辭其咎。」葉桂芝道。
「你還是先別太衝動了,我想想事情該怎麼處理吧!他這麼一下,完全把事情弄亂了。」江啟華道。
很快的,常書記就從江啟華那裡得到了一些信息,雖然江啟華沒有直接說「江毓仁拒絕和聶瑾結婚」這樣的話,可是,江家那麼久沒有動作,常書記猜也猜得出。
他常繼山的女兒怎麼可以受到這樣的待遇?江毓仁這小子,一次又一次地讓他丟臉,真是——
聶瑾知道江毓仁要角逐團中央書記的事,這幾天,她也很清楚父親在做什麼,可她並沒有阻止。或許,她是想賭最後一次,看看江毓仁的心裡是不是真的沒有她。日子一天天過去,江毓仁沒有聯繫她,更加沒有想要接受她父親條件的舉動。巨大的挫敗感吞噬著聶瑾,讓她幾乎難以承受。然而,父母的規勸並不能緩解她心裡的傷痛,她知道自己徹底輸了,而且,不管她怎麼做,江毓仁都沒有回頭的意思。那麼,這一切是不是就意味著就此終結了?
父親跟她保證說,他會讓江毓仁好好吃吃苦頭。可是,到了這個地步,懲罰江毓仁又有什麼意思?難道懲罰了江毓仁,她就心裡舒服了,她就勝利了嗎?
自從聶瑾進入醫院工作以來,這段日子是她精神狀態最差的時候,比江毓仁當初和她提出分手的時候更差。現在,她是外一科的骨幹,即將成為外一科主任,可她突然覺得自己無力撐下去,接連幾天都將安排到自己手上的手術推給了別的同事。
不想做手術,可是更不願意回到家裡,這幾天,她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裡上網,不是像過去一樣的學習,而是買了一堆零食坐在那裡看片子。看的片子,依然是和自己工作類似的美劇《實習醫生格蕾》,從第一季開始看。
都說這部片子好看,可是,她越看越覺得女主角討厭。明明就是搶了別人丈夫的人,怎麼可以那麼心安理得?特別是當她看到男主角的妻子addisonshepherd回來後看到丈夫和女主角在一起,頓時產生了共鳴。她想起了自己在柳城見到顧曉楠的情景,想起江毓仁為了顧曉楠和她分手,想起顧曉楠在醫院裡對她的態度,這一幕幕,幾乎要讓她發瘋。
她簡直看不下去這個片子了,矯情又假裝無辜的女主角,背叛了婚姻又一副情聖模樣的男主角。可是,漸漸的,她似乎又想起了自己和江毓仁在一起的三年,想起自己一次次放他鴿子,在他朋友面前表現冷淡,甚至她連他的生日都不記得。
感情的世界裡,想要說清楚誰對誰錯根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整個科室都知道她心情不好,可是沒人知道是為了什麼,也沒人敢去打擾她。
這天,聶瑾正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抱著薯片吃,看的卻是另一部美劇,非常火爆的主婦故事《絕望主婦》。她看的片子,全是科室裡的同事推薦的,以前大家瘋狂討論《越獄》的時候,她沒有參與。現在自己看著片子,卻沒有人陪她說話。
她早就該習慣這樣的孤獨。
而此時,有人敲門,她關掉聲音和電腦屏幕,走過去開了門。
竟然是那個強吻了她又給她表白,卻被她給拒絕了的楊凱東。
「有事嗎?」她問。
楊凱東沒有說話,推門走進去,然後反鎖了門。
聶瑾沒注意到他反鎖門的動作,走到沙發邊繼續看片子。
楊凱東站在屋子中央,看著茶几上那凌亂的零食,還有雙眼盯著電腦屏幕的聶瑾。
「難道那個男人又做出什麼讓你難過的事?」他問。
聶瑾掃了他一眼,道:「跟你有什麼關係!」
「跟我沒關係的話,不如出去喝幾杯?你是不是沒喝過酒?」楊凱東道。
聶瑾也不懂他這是什麼邏輯,懶得理他,繼續坐在那裡看片子。楊凱東見她不動彈,直接過去關掉了電腦。
「你幹什麼?」聶瑾道。
「要是不想讓我把你扛出去的話,就自己用腿走。」楊凱東絲毫不打算妥協。
聶瑾看著他就來氣,這個男人,怎麼這麼自以為是?他以為他是誰?本來不想理會他的,可是想想他那次的強吻,就有些擔心他真的會把她扛出去。他是臉皮厚或者沒臉皮,不在意別人如何看待他,可她不同。
於是,聶瑾將零食鎖進櫃子,打掃了下戰場,脫下白大褂穿上外套,道:「前面帶路。」
早就下班了,樓道裡多是病人和家屬。
「不是要喝酒嗎?怎麼來到這裡?」聶瑾見楊凱東把車子停在一家餐廳的停車場,問道。
「喝酒之前吃點東西,連這點常識都沒有嗎?」楊凱東道。
聶瑾看著他這個人自以為是的樣子就火大,可還是乖乖地跟著他走進餐廳。真是奇怪了,她怎麼會任人擺佈呢?
兩個人隨便吃了點東西,隨後,便走到餐廳附近的一家酒吧。
這個點,正是夜生活開始的時候,酒吧裡的人自然不會少,兩個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位置坐下來。
音樂聲不是很吵,這讓聶瑾覺得很舒服。
「說吧,是不是又遇上什麼麻煩了?」楊凱東一邊給眼前的小酒杯裡倒啤酒,一邊說。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聶瑾先端起一杯喝掉了。
「因為我想關心你,而你,也需要我關心。」楊凱東看了她一眼,說。
「笑話!」
「我早跟你說過的,那個男人他不適合你,他根本沒有試著去瞭解你,怎麼會愛你呢?可你現在,竟然還為了他——」
聶瑾笑了下,沒說話。
楊凱東將酒杯推到她面前,拿著酒瓶往裝滿了酒的杯子裡繼續倒。
「你這是幹嘛?都倒到外面了!」聶瑾道。
「你要是不把原來的酒喝掉,杯子裡是裝不進去新的酒。要是不把他忘掉,你的心裡不可能再有別的人住進去。」他說。
聶瑾端起他倒滿的杯子,一飲而盡,幽幽地說:「在英國的時候,我已經讓自己忘記他了,可是,回來後——我想賭一把的,我想和他結婚,然後看看我們是不是還有機會重新開始,可現在——」
楊凱東望著她,一聲不吭。
「我知道他不會答應的,而他真的沒有答應,他寧可背負著失去很多東西的準備,也不願意——」聶瑾苦笑道,「我做人還真是失敗。」
「你愛他嗎?」他問。
聶瑾愣了會,道:「你說他沒有理解我沒有愛我,其實,仔細想想,我也那樣對待了他。事情發展到今天這一步,我也有責任。而且,」她盯著楊凱東,「我覺得自己對不起他!」
楊凱東將一杯酒推到她面前,道:「你很在意他,對不對?」
聶瑾點頭。
「既然那麼在意,就做些改變,讓他以後想起你的時候,記得你的過錯的同時還能記得你對他的好!」楊凱東道。
「怎麼,改變?」聶瑾不懂。
「為他做些事,最後一次,就當是你補償自己以前對他的虧欠。做完之後,就把他徹底扔進歷史的垃圾堆,不要再去回憶,否則,你根本不能繼續自己的人生。你還年輕,不該把以後的生命浪費在對過去的愧疚和遺憾上。」楊凱東道。
聶瑾歎了口氣,笑了。
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放下江毓仁,很多話,她不能跟別人說,可是,自己怎麼想都不會有答案。如今——
「你是個哲學家嗎?」聶瑾道。
楊凱東笑了下,道:「不是。我有私心,我等著你把他從心裡扔掉,然後我就有位置了。」
真是個不要臉的男人!聶瑾心想。可是,這樣的男人,很——
次日,聶瑾給父親打了電話,說是想見一見。父親昨天剛剛從北京回來,接到她的電話後,晚上回到聶瑾和母親的家裡。
「爸,放過江毓仁!」聶瑾的話,讓常繼山和聶小鳳都意外不已。
「我不想和他結婚,您要是真的為我好,就當做沒有這回事。不要再為了我逼他了,我知道他是不會回頭的,他要是回頭了,就不配做江毓仁!所以,您不要做的好像除了江毓仁,這個世上就沒有別的男人,我就嫁不出去了一樣!」聶瑾的態度那麼堅決。
「瑾兒,你,你怎麼了?」聶小鳳道。
「媽,我沒什麼,我想清楚了,您和爸別再為我擔心了。何況,要是讓別人知道爸爸逼著江毓仁和我結婚,我的臉往哪裡放?您和爸的臉往哪裡放?緣分這種事是老天注定的,根本強求不來,不管他以後選擇誰,都與我無關。而且,我以後不想在家裡聽到江毓仁的名字。」聶瑾道。
她望著父親,一直沉默著的父親。
「爸,不要為了我再做什麼。您愛我的話,就不要計較江毓仁拒絕了您的要求,就幫我償還我欠他的東西。」聶瑾道。
聶小鳳驚訝不已,她不懂女兒在沉默了幾天之後,怎麼突然就——
「你欠他什麼?」父親道。
「我和他走到今天這一步,兩個人都有原因,不是他一個人的錯。今後,我想要輕輕鬆鬆生活,不想背負對他的虧欠。所以,爸,您就幫他這一次,幫他爭取到那個位置,就算是幫我了,好嗎?我不想以後只要想到江毓仁,就覺得自己欠了他太多太多的東西,我真的,真的不想,爸——」聶瑾懇求道。
常書記沉默了好久,終於,深深呼出一口氣,道:「你想清楚了嗎?真的要放棄他?」
聶瑾點頭道:「爸,我知道您是為了我好,可是,為我好就不要給我強迫一樁婚姻,為我好就答應我這個要求。好嗎?爸——」
聶小鳳坐在一旁,拿著紙巾沾去眼角的淚。
「瑾兒,你想清楚了嗎?如果這次你放棄了,以後——」父親道。
「爸,我想的很清楚,江毓仁已經開始了他的新生活,我怎麼可以一直生活在過去的陰影裡出不來?我還年輕,有很多事等著我去做。可是現在,我一直在想著江毓仁的事,根本不能繼續生活。這些天,我根本不敢上手術台,我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弄出人命,什麼都不敢做——」聶瑾說著,流下了眼淚,母親憐惜地抱住她。
「爸,求您了,快點讓事情過去吧!我想要安靜生活,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聶瑾哭泣道。
她是個堅強的孩子,長到三十歲也沒流過幾次眼淚。此時哭的跟個淚人一樣,父母怎麼能不心疼?
「好了好了,瑾兒別哭了,爸爸知道,爸爸聽你的還不行嗎?」常繼山懷著對女兒無盡的內疚,趕忙勸道。
聶小鳳為女兒擦著眼淚,說:「孩子,對不起,爸媽都沒有想到會給你造成這麼大的壓力。好孩子,別哭了,啊?」
「爸,幫幫江毓仁吧!好不好?爸——」聶瑾拉著爸爸的手,道。
常書記長歎一聲,點頭道:「瑾兒,既然你想爸爸這麼做,爸爸就答應你。可是,只有這一次,以後,我不想再聽你為他說一句,明白嗎?」
聶瑾點頭。
另一方面,顧曉楠對於這些已經發生和即將發生的事完全沒有預料。因為江毓仁沒有透露風聲,她始終處在一無所知的狀態下。這兩天,江毓仁趕去省裡開會,而顧曉楠總是莫名其妙的心慌。
家裡,不管到什麼時候都是她一個人,第六感在這個關頭就顯得極為敏銳。可她無法將自己的擔憂和不安告訴江毓仁,她不想讓他擔心。
到了年終的時候,每個單位都在忙著盤點一年的工作成果,柳城大學科研處也是同樣。顧曉楠並不需要加班,可是行政工作的繁雜也讓她很繁忙,不得已,實驗工作只好處於暫停狀態。
這天是週五,早上和人事處的同事在一起就今年的課題分配狀況做了個溝通核對,剛回到辦公室,就從地上撿到了一個信封。
寄信的地址她不熟悉,信封上也沒有任何其他的提示信息。平常總是收到很多莫名其妙的宣傳冊,她以為這個也是,剛想要扔,卻還是準備打開確認一下。
是一封請帖,結婚請帖,這種狀況就是需要掏錢的。她笑了下,很是期待這次是誰的喜事,沒想到——
喜帖上清楚的寫著他的名字,而另一個名字——
怎麼回事?他這幾天不在柳城,難道是去做這件事了嗎?怎麼會這樣?他不是早就和聶瑾分手了嗎?怎麼還會,還會和她結婚?
不對,不對,這裡面一定有問題。
她拿出手機,給江毓仁撥過去,可是無人接聽。一連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是同樣的結果。
江毓仁,你不會騙我的,對不對?絕對不會騙我的。
一直坐在那裡,好久好久,閉上眼睛,似乎都可以聞見房子裡那淡淡的花香,似乎是那滿眼的各色鬱金香,是他要對她說的每一句話。
中午,她沒有出去吃午飯,穆玉英打電話約她,她也推掉了。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裡,呆呆的。
怎麼都想不通事情會這樣子!
既然能發請帖,而且,看起來距離結婚典禮的時間也不遠了,那說明他早就和聶瑾領了結婚證了,對不對?否則,怎麼會這樣大張旗鼓地發請帖?
不對,為什麼她會收到?誰會給她發?難道是聶瑾?
她又把請帖看了一遍,上面的確寫的是邀請她去參加婚禮。
百思不得其解,卻接到了江毓仁的來電。
「我今天晚上就回來了,你打電話是什麼事?之前一直在開會,關機了。」他問。
她很想質問他,手裡的那張紅色的喜帖發出刺眼的光,她合上了,想了想,還是說:「沒事,就是,就是想你了。」
「傻瓜,乖乖在家等著。我還有點事要忙,先掛了。」他說完,就真的掛斷了電話。
顧曉楠拿著手機,呆呆地坐在沙發上,淚水從緊閉的雙目流了出來。
他晚上不就回來了嗎?到時候再問他。
問題是,他既然要結婚了,她又算怎麼回事?
他一定是不想和她分開的,所以才一直不告訴她。可是,顧曉楠,你真的就願意做他背後見不得光的女人嗎?你能接受一輩子這樣嗎?
想想聶瑾的母親,聶瑾都三十多了,她母親還沒有正式成為第一夫人。那她顧曉楠要是繼續和「已婚的」江毓仁在一起,是否就得等一輩子?
冬天到來,滿目的蕭瑟,比她的內心更加淒涼。
疑問和懷疑,佔據了她所有的思緒,讓她根本不能理性思考。一路快走回到家裡,剛進門就看見了玄關處扔著的他的鞋子。他從來都不知道把鞋子擺放整齊,她一直都不懂,他以前一個人的時候都是怎麼生活的。
忍著要哭的衝動,將鞋子擺好。
他就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她看了他一眼,手伸進包包,摸到了那張印著燙金字的喜帖,心裡一陣陣抽痛著。
電視裡播放的是本地新聞,茶几上的果盤裡是他洗乾淨的蘋果,她拿出一個啃著。
她想分手,想離開他!再也不能這樣下去了,一點希望都沒有了,還怎麼生活。可是,他依舊那麼強硬地拒絕了她,那麼強悍地佔有了她。
難道說,自己於他而言,真的就只有這麼一個作用嗎?
黑夜裡,她拿著那張喜帖,無聲地哭泣。
淚水一直流,流不盡。
「楠楠、楠楠?」他在一旁推著她,顧曉楠猛然睜開眼睛。
「你怎麼哭了?這麼大的人了,做惡夢還會哭?唉,你啊,還真是個孩子!」他輕聲笑了。
她一下子坐起身,眼淚頓時止住了,用極其怪異的眼神盯著他。
「怎麼了你?大半夜的,想嚇死人嗎?」他摸著她的頭頂,極其寵溺地親了親她的額頭。
「你你你,我,我,」她發現自己根本說不連貫一句話。
「顧曉楠,大晚上的,你想說什麼?我還要睡覺,快點說完。」他鬆開她,躺下,兩隻黑亮的眼睛定定地盯著她。
她突然懵了,現實還是夢境,她分不清楚,立刻跳下床,也不管自己此時身無寸縷,抓起地上扔著的睡衣套上,幾乎飛奔出臥室。
江毓仁莫名其妙地看著她跑出去,枕著胳膊打了個哈欠。
這丫頭,到底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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