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天出奇的陰沉,一陣狂風過後,片片烏雲落在了樹梢上,壓得它們直不起腰來。
突然,一道紫色的閃電彷彿天神手中的利刃,直接劈開了百年古樹的樹幹,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聲響過一聲的炸雷。
在那麼一瞬間,蘇綠亭的身體猛地一震,她以為自己的母親宋雲裳變化成了從天而降的仙人,否則,宋雲裳又怎麼可能發得出如此巨大的聲響?
轉念間幡然醒悟,她的母親宋雲裳並沒有再打自己,她的手掌已經輕輕地落在了自己的面頰上。
母親這是怎麼了?
宋雲裳揚起的手在微微地顫抖著,她恨鐵不成鋼地看著自己悉心**的女兒,心中有些不忍。
窗外的雷雨聲促使她收回了手,隨即輕歎一聲,伸手扶起蘇綠亭,語重心長地教導:「綠亭,最近三年間,娘可曾處罰過你?今日也是氣不過,所以才會動手打了你。」
如此說著的時候,宋雲裳輕柔地揚起手,溫柔地撫過蘇綠亭的左臉頰,柔聲問道:「疼不疼?為娘剛才有沒有打痛你?」
「疼,亭兒記在心上了,下回一定不會再犯錯惹娘親生氣。」
蘇綠亭口中的話聽起來有些奇怪,然而,這正是宋雲裳所喜歡的,在她的面前只能說真話,才能得到她的寬恕。
更何況,蘇綠亭心中已經非常感動,這是她第一次在母親宋雲裳的臉上瞧見對自己的慈愛神情,讓她忍不住就要失聲痛哭起來。
宋雲裳此前給予她的愛太過稀少,讓她根本就感覺不到分毫,甚至還覺得母親總是在咄咄逼人,自己一點兒也不像是母親的親生女兒。
在這種嚴苛的環境中,除了努力學習各種技藝,蘇綠亭幾乎沒有任何空暇時間。
相比起劉漢諸多世家中的姐妹,她蘇綠亭沒有快樂的童年,沒有慈愛的父母。
每每看到別人興高采烈的訴說自己如何跟父母撒嬌耍賴,她幾乎嫉妒得發狂。
她的父親是那樣的懦弱,從來不會在母親面前幫助自己;而母親更是一個舉著鞭子逼迫自己的魔王,雖然是為了自己將來著想,但終究少了她更想得到的母愛。
「我知道你心裡在怪我,這麼多年來,我也從未對你有過什麼寬容。為娘當初十月懷胎生下你,不管如何冷淡你,心中也是十分惦記你的。」宋雲裳拉著蘇綠亭坐了下來,輕輕為她理著有些凌亂的碎發,安慰道,「為娘這樣做只不過是想讓你感受一下,當有朝一ri你獨自身處在沒有任何人倚仗地皇宮時,也應該能夠有勇有謀的獨當一面,而不是事事都依賴著為娘來給你墊後,亭兒,你能明白為娘的這番苦心嗎?」
蘇綠亭感動地點了點頭,滿含淚意的雙眸我見猶憐.
她輕聲說道:「女兒懂了,女兒不敢埋怨母親。無論如何,母親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和旭弟著想,我們又怎麼會有怨言呢!」
「一提起旭兒,為娘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也不知他的性子隨誰,優柔寡斷不說,一副溫吞的模樣,看了就惱火。」宋雲裳感歎著自己那個十四歲的兒子,提起來就一陣氣悶。
宋雲裳看了蘇綠亭一眼,再次語重心長地跟她講道理:「無論三房有沒有那個嫡長女,在世人眼裡,你都是平東侯府這一代最耀眼的,不管在任何時候,你都不能自貶身份。只有先把自己放在高位上,才能俯瞰其餘那些資質平庸的女人。亭兒,你今後是要進攻侍候皇上的,你的目標就該是成為一國之母,你的時間和精力怎麼可以浪費在跟那些連來歷都說不清楚的人身上呢?」
聽到宋雲裳這一番開解,蘇綠亭的心裡總算是舒服多了。
她點了點頭,柔聲解釋道:「聽聞那人比亭兒年長兩歲,竟然還是三嬸所出,所以才會擔心被她奪去了平東侯府嫡長孫女的身份……」
「所以說你是蠢貨,明日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你只管泰然處之便是。越是表現得在乎,那就失去的越徹底。唯有把最根本的東西抓握在手裡,你才有可能成為最出類拔萃的。」宋雲裳信誓旦旦地說道。
蘇綠亭訥訥地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兒,宋雲裳拍了拍蘇綠亭的手背,溫聲說道:「你也先別回去了,我讓下人準備些熟雞蛋,為娘親自為你敷上一敷,保管明天就好了。」
隨即,她揚聲吩咐丫鬟,「紅簫,到小廚房裡煮幾個雞蛋過來。」
「是。」紅簫聽命而去。
蘇綠亭眼眶裡的淚水盈盈下落,忍不住撲入她臆想已久的娘親懷抱裡,輕聲地嗚咽著說道:「娘親,原來你對我這麼好。」
「傻孩子,你是娘親的心頭肉,娘親為何不心疼你呢?眼巴巴的盼著你從一團肉長成現在這般亭亭玉立,為娘喜愛還來不及呢。只是有時候太過溺愛也容易毀了你的一生,如今到年底你也就及笄了,我若是再不放下臉子來跟你親厚一番,恐怕以後就都沒有機會了。」宋雲裳眼裡露出些許傷感,愛戀的撫摸著蘇綠亭的後背。
然而,轉念之間,她的眼眸裡閃過一抹異樣的精光。
沒想到平東侯三房沉寂了這麼多年,竟然也變得這樣囂張了。但願,他們不要觸碰到自己的底線……
蘇綠亭完全沒有看到宋雲裳如此犀利的眼神,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那個突然出現的女子身上。
左思右想了片刻後,終於打定了主意。
她的母親教訓的是,她今天也沒白挨那一巴掌,她今天的表現的確是令母親失望了。
那個女子是什麼東西?
不過就是一個帶著孩子回來討口飯吃的寡婦,那個討飯的寡婦,拿什麼跟自己爭?
她的母親說得一點兒都沒錯,如果她過於高看別人的話,只會擾亂了自己的本心,給自己一帆風順的將來添堵增亂。
這些念頭一轉而過,蘇綠亭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詭異的笑意。
如果那個來歷不明的寡婦做事規矩些,她蘇綠亭並不是不可以給他們孤兒寡母一個生存的院子,如果他們膽敢挑戰自己在平東侯府上的權威與地位,那麼她也不介意用她們母子倆來練練手,就當是為進攻而坐的操練。
相信母親宋雲裳也不會反對她這樣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