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笙仍是淡淡地笑著,眼裡藏著的情緒看不出是歡喜還是淡然:「你還記得你剛出城的那個夜晚嗎?」
長孫蘭芷想起,那晚她走著走著便暈倒了,醒來的時候躺在子笙的懷裡,她記得那天的星光璀璨,以及,子笙眼裡的一抹驚慌。長孫蘭芷一愣,繼而驚訝道:「那晚,你便知道了!」
子笙唇角含笑:「我是大夫,看到你暈倒我自然是要診脈的。」那晚他撫上她的脈搏,聽著那有力跳動的脈搏,他便知道,眼前的人竟是個女扮男裝的女子。
長孫蘭芷想起那晚她躺在子笙的懷裡睡了幾個時辰,那麼寒的夜晚,她被裹在他寬大的衣袖下。想著想著臉上便一陣發熱:「那你為何不直接拆穿我?」
子笙見她柳眉微蹙,腮幫子嘟得鼓鼓的,以為是生氣了,趕忙解釋道:「我見你隻身出城,又做男裝打扮,想來定是有什麼苦衷,所以才……」一雙眼睛直望著長孫蘭芷,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長孫蘭芷本來就沒生氣,只不過是有些慌張自己的身份被人識破,這才蹙眉擔憂。說到底,她是要感謝子笙的。那晚若不是這個傻傻的人一直半跪著用衣袖裹著她不敢動作分毫生怕驚了她的睡眠,只怕她早已躺在荒郊野外凍得全身發抖。或許,就那麼凍死了也說不定呢。
到了那時,恐怕傻蘭芷真要欲哭無淚了吧?
幸好幸好,她長孫蘭芷還好好地活著。
阿米豆腐!哈利路亞!
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轉過後,長孫蘭芷抬眸看向子笙,見他急得手忙腳亂,最後余留的一絲不悅也就灰飛煙滅了。
轉念間,她又覺得這樣的子笙著實可愛,剛想笑出聲來,卻又覺得自己一個大姑娘家不該如此輕浮,只好硬生生地將那抹笑憋進肚子裡,面上裝出惱怒成羞的模樣來:「你看你急成這樣,分明就是不懷好意!」
「沒有!我真的沒有!」子笙湊到她跟前,面色更加慌張。雙手直搖擺,嘴唇抿著,一雙眸子直勾勾地看著她。就彷彿全身的細胞都在說著,你看啊,我是真的沒有不懷好意。你快看看啊,你一定要給我證明啊,否則我這輩子的名聲就毀了啊!
長孫蘭芷微怔,俯下腰嗤笑地直不起身:「瞧你這小樣,我是騙你的啦!我沒有生氣!」她揉著肚子,唉喲唉喲地笑著,一張臉笑得都揉在了一起。
子笙回過神,明白長孫蘭芷在捉弄他。「好啊,你竟然捉弄我。」他上前,本是想扯住長孫蘭芷的袖子,無奈腳下一滑,竟直直地向她壓去。
有些時候,人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尷尬的時候臉紅,害羞的時候臉紅,生氣的時候臉紅。彷彿一切與情緒激動的表現都是臉紅。
四目相對,長孫蘭芷不知道此刻自己到底是害羞還是尷尬。但是她可以肯定一點,那就是——此刻的她,面龐一定紅透了。
過了許久,她才憋出一句話:「你壓碎我的胡蘿蔔了。」
子笙騰地一下跳開。這一次,他心急地連話都不會說了。他想要解釋自己不是壞人,最重要的是,他不是色狼。但所有解釋的話語到了嘴邊卻成了:「我賠你的胡蘿蔔。」
只一瞬間,空氣裡有什麼碎了。
長孫蘭芷知道,那是碎了一地的節操。
我賠你的胡蘿蔔。
賠你的胡蘿蔔。
你的胡蘿蔔。
胡蘿蔔。
……
長孫蘭芷慢條斯理地將子笙從頭到尾打量一遍,最後定在某個部位。又猛的將頭撇開,在心裡痛罵自己的無良。她的頭雖撇向一邊,手卻向子笙勾起:「那個,你知不知道什麼是胡蘿蔔。」她收起了手指,畫起了小圈圈。
子笙果斷搖頭。「我只知道你說要賠,那我就賠給你好了。」
長孫蘭芷石化,許久轉過頭,嘴角邊含著一抹笑容,陰森且幽暗。彷彿就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女鬼不懷好意地嘿嘿笑著:「少年,你太純潔了。」
子笙懵懂地抿了抿嘴:「純潔?我嗎?」他那斜著脖子、兩眼發呆、嘴角吃驚的樣子,活脫脫就是一隻任人宰割的綿羊。
長孫蘭芷按捺住自己的小心臟,扯過被子、一扭身子攀上白花花的牆壁,雙手捶牆。他是子笙嗎?他是剛剛那個深藏不露、一露驚人、直接撂倒李叢息的神秘少年嗎?哦,不對,是差點撂倒。
子笙伸手扯她的被子:「你怎麼了?是不是我說錯了什麼?你別躲在被子裡不出來,那樣對呼吸不好。」
長孫蘭芷從被子裡露出半張臉,以騰訊旋風不如迅雷離線的速度伸出了無影白骨爪。她原本打算扯過子笙的袖子,卻不想自己那一把竟然捏上了一團肉肉的東西。
抬眸一瞧,那是子笙的臉蛋。
滑滑的,軟軟的,手感真好。
「知道什麼叫蛋疼了嗎?」長孫蘭芷感歎著,雖然出手失誤,但她不能因此損了自己的威風。
「額,不疼啊?」
聞言,長孫蘭芷滿臉黑線。好吧,是她錯了,男女有別,此蛋非比蛋。
她咳了咳,手並沒有鬆開,反倒是一本正經地說道:「以後,別人讓你賠胡蘿蔔,不要這麼輕易地就答應。小心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呢!另外再免費送你一個消息……」
「什麼消息?」子笙懵懵地順著她的話茬問道。
「知道先前試探你武藝的那個傢伙是什麼身份嗎?」長孫蘭芷循循善誘。
「知道,當今李唐的鎮南王。」
「看來子笙你並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傻書生。」
書生……那個傢伙現在在哪兒呢?
長孫蘭芷揮了揮手,她現在在教育子笙,沒有必要去考慮書生那個奇怪的傢伙。她接著問道:「知道鎮南王他哥幹什麼的嗎?」
「李唐的皇帝,年號宣。」子笙更加懵懂了。
「嗯,不錯。」長孫蘭芷扭了扭脖子,躺了這麼久,著實有些不舒服,「那你清不清楚他最喜歡幹什麼?」
聞言,子笙仔細地思考了好一會兒,末了才認真地回答道:「這個……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