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年以後,顧明軒還時常想起那天發生的事。
早上,他和夏默甜甜蜜蜜在被窩裡膩了一會兒。起來洗漱吃早飯,然後他把夏默送到了?若溪那裡。大約過了兩個小時,他打電話給夏默,準備去?若溪那裡接她回來,結果聽出夏默聲音不對,最後在夏家附近一個店裡找到了夏默,夏默在夏家受了委屈,夏家爸媽讓夏默給夏實準備嫁妝,顧明軒自然是不同意的。
兩個人回去,他哄著夏默睡了一會兒,中午之後,他去了公司。夏默一個人在家。
之後。他接到了夏實的電話,說夏默情緒不穩定,等他火急火燎地趕到那裡,才發現夏默已經哭得像個淚人一樣,滿臉的驚慌失措。甚至一看見他,就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樣,撲到他懷裡哇哇大哭。
許多年過去了,顧明軒仍然清清楚楚記得當時的細節,夏默緊緊抓著他的衣服,夏默的累透過布料滲透到他的肌膚之上,夏默不曾停歇的哭聲,夏默那輕輕顫抖著的身體,所有的種種,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當時,他一顆心疼得幾乎完全縮了起來,只能緊緊抱著懷裡的人,試圖讓自己的懷抱和聲音讓她安靜下來:「寶貝兒不哭,乖。老公來了,老公在這裡。乖。不怕,老公在這裡。」
夏實一開始就被顧明軒忽略了,從那個男人進來,他的目光就緊緊鎖定在夏默一個人身上。等顧明軒和夏默相擁,然後說出那麼一番肉麻又呵護備至的一番話之後,夏實整個人都傻了——這個男人,真的是顧明軒嗎?
在夏實的印象裡,顧明軒這個人不苟言笑,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也就是俗稱的面癱臉,他和夏默在一起,從來也沒有什麼言語行動能讓人看出來他對夏默的愛,夏實一直以為,顧明軒就是那種不懂風情沒有情趣的男人,平時別說哄人了,估計他都不會好好和夏默說話。
可今天一看,夏實實在是意外至極。
眼前的顧明軒,那份柔情,那份細緻,那份把人擁在懷裡的屬於男人的霸氣,讓夏實一下子就看花了眼。
同時,心底的隱隱藏著的對夏默的嫉妒,在這一瞬,也完全爆發了——憑什麼,她一個夏家的養女,能嫁給顧明軒這樣的男人,只是有錢有勢也就罷了,看顧明軒這個樣子,肯定是很愛她的,為什麼所有的好事都讓夏默一個人佔全了?
顧明軒一顆心全在夏默身上:「老婆,別哭了,告訴我怎麼了,不管什麼事,有老公呢。寶貝兒,乖……」
不甘被忽略的夏實開口:「姐夫……」
顧明軒突然看向她,目光冰冷,眼神銳利:「閉嘴。」
輕輕兩個字,聲音不大,卻帶著叫人不寒而慄的力量。
夏實竟然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她哪裡知道,顧明軒身上那種氣勢,是久居高位的人長期發號施令形成的,豈是夏實這種沒見過大世面的女人能承受得了的?
夏實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應該趁這個機會把事情說清楚:「我只是把事實告訴她,誰知道她……」
顧明軒擁著懷裡的人,讓她的臉貼在自己胸膛,這才看向夏實,聲音依舊是冷冰冰的沒有起伏:「夏實,我沒有打女人的先例,你別逼我動手。」
夏實著實嚇了一跳,她招誰惹誰了,怎麼上來就說要打她?
說不害怕,那是假的,夏實哪裡能承受得住顧明軒身上發出的那種強大的壓迫感。
她咬咬牙,開口:「好,我先回去,那件事,我回頭再和你們商量。」
反正該說的她都說完了,等夏默緩過勁兒來,她再來聯繫她就是了。
而顧明軒之所以對她如此不留情面,是因為一看見夏默的淚,顧明軒第一個反應就是,夏實在欺負夏默。雖然他心裡也氣夏默不爭氣,但夏實這個女孩子,也確實驕縱跋扈,不給她點教訓,只怕以後還會得寸進尺。
顧明軒也不顧旁邊人的目光,直接擁著夏默就往外走,小心翼翼地把夏默放到副駕駛,他也上了車,一直把車子開到一個比較安靜的地方,這才停車看著夏默。
夏默沒有哭了,但眼神空洞地盯著一個地方,眼睛紅紅的,一句話都不說。
顧明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他覺得,夏默上午還能鬥志昂揚地表示要做讓自己高興的事,那就沒理由再為夏家那些煩心的事哭成這樣。
而且,夏默這個樣子,也不像是單單受了委屈。
顧明軒把座椅放倒,整個人靠過去,擁著夏默,柔聲開口:「老婆,能聽見我說話嗎?」
過了有一會兒,顧明軒還想再說點什麼的時候,夏默有反應了。
她點了點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顧明軒鬆了一口氣,把她的頭髮往後攏了攏:「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夏默緩緩地移動目光,最後對上顧明軒的眼睛。
顧明軒的眼神柔和深情,目光裡的笑意和溫暖很明顯,他輕聲開口:「寶貝兒,告訴我,有什麼事,我們一起承擔。」
夏默沒說話,淚已經先掉下來。
顧明軒輕歎一口氣,抬手把她的眼淚擦乾淨:「別哭了,我會心疼。」
夏默的淚根本停不下來,如果一開始聽夏實說這個消息的時候,她是震驚,外加不可置信,接下來,就是無助的恐慌——也許,在夏實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心裡已經默認了這個事實。
她是夏家撿來的
孩子。
是啊,只有這樣,所有的事情才能有一個合理的解釋。為什麼爸媽對她的態度如此冷漠,為什麼爸媽從不捨得給她幾分溫暖,為什麼從來沒有人會顧慮她的感受——因為,她壓根就不是這個家裡的人,因為,他們只負責把她撿回來養大,卻從來不捨得分一點愛給她。
「我是撿來的……」夏默哽咽著開口:「夏實說,我不是夏家的孩子,他們不是我的爸媽,我是沒人要的孩子……」
顧明軒直接就愣住了。
他第一反應,這是夏實在說氣話,肯定是夏默做了什麼事,夏實氣不過,所以說這樣的話來打擊夏默。
「傻瓜,她說什麼你都信?」顧明軒摸摸她的臉,有點想笑:「你怎麼可能是撿來的孩子?她是撿來的還差不多,她比你小,她知道什麼?」
「不。」夏默搖頭:「我知道,她說的是真的。老公,我好怕,我怎麼會是撿來的……她說我沒人要……如果我真的不是爸爸媽媽的孩子,那我的爸爸媽媽在哪裡?他們,他們為什麼不要我?」
顧明軒覺得事態嚴重了。
其實他仔細一想,頓時就覺得這件事的真實性有多少。
但在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他肯定不捨得讓夏默這麼胡思亂想:「誰說你沒人要?你是我老婆,也是爺爺的掌上明珠,我們都疼你,愛你,還有夏金,張曉,?若溪,我們都是你的親人,你怎麼會沒人要?」
夏默緊緊地抱著他,不敢撒手:「老公,你別離開我……」
她的情緒很不穩定,顧明軒只能慢慢哄她,抱著她一直說些讓人放鬆的話,輕輕拍著她的背,讓她盡可能的放鬆。
夏默一開始還很不安,可是在顧明軒的懷裡,聽著他柔和低沉的聲音,心裡就覺得找到了依靠一樣,眼皮沉得很,恍惚之間,她閉上了眼睛,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良久,懷裡的人沒有什麼動靜,顧明軒輕輕叫了她一聲,沒有反應,他這才確定她是睡著了。
小心翼翼地擁著她讓她睡得更舒服一點,他把手機摸出來,直接打了一個電話過去:「夏默是你們的孩子嗎?」
他問得直白,接電話的夏媽媽卻還在氣頭上,當下就說:「她怎麼可能是我的孩子!當初是我瞎了眼才把她留下來,沒想到今天她……」
顧明軒直接把電話掛了。團女豆圾。
他想知道的事情,已經明確了,至於夏媽媽還想說什麼,他沒興趣知道。
如今,再聯想當初老爺子執意讓他去一個不知名的小村莊娶夏默為妻的事,似乎,就不那麼難理解了。
或許,老爺子根本就是知情人。
他毫不猶豫地把電話打了過去。
老爺子這個時候還在飯館裡,他這幾天有點感冒,吃了黎德讓買的那種藥,咳嗽輕多了,可擔心被油煙嗆著,夏默千叮萬囑不讓他去廚房。
看見電話響了,老爺子拿起來問:「怎麼了?」.!
顧明軒捏著手機,指節有點泛白:「爺爺,當初您為什麼讓我娶夏默?」
老爺子皺眉:「怎麼突然想起來問這個?」
顧明軒又問:「夏默不是夏家的孩子,這事兒您是不是知道?」
顧瑞林這下有點緊張了:「你怎麼知道了?小默呢?她知道了嗎?」
顧明軒深吸一口氣,垂眸看了一眼睡在自己懷裡的女人,繼續壓低聲音道:「她已經知道了,看來,這事是真的。」
「是誰告訴她的?」老爺子氣得直喘:「到底是誰這麼大嘴巴跟她說這些事?」
顧明軒說:「爺爺,我現在回家,您也回去,我有話要問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