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魯大人!」
侍女長看了一眼大門兩旁那幾隊身作黑色甲胃的衛兵。
面帶難色的踮起腳尖在薩魯耳邊低語了數句鈐。
秦沐歌耳尖的聽見她提到了玉夫人洽。
這位玉夫人應該就是先前坐在薄紗簾子後面的婦人吧?
偷偷抬頭瞟了一眼那個叫薩魯的,發現他有些猙獰的面孔竟然漸漸的柔和起來。
秦沐歌暗暗在心中驚歎了一句:
看樣子那位玉夫人應當是與秦斬風不太一樣的。
否則,這一路上不管是侍女還是侍衛,都不會對她面上掛著幾分尊敬了吧?
「這樣啊,那……」
薩魯銳利的目光在幾個侍女身上又掃蕩了數次。
在看到最為嬌小的秦沐歌之時,他的目光微微一頓。
而後他猛的上前一步,有些粗暴的抬起她的下巴上下打量了許久。
「大、大人……」
秦沐歌任由他捏住自己的下巴,驚惶而怯弱的望著他。
小身板抖個不停,看上去煞是可憐。
薩魯突然放開她,轉頭對侍女長抱拳說道:「職責所在,還請見諒。」
「放行--」
侍女長微笑著對他點了點頭。
然後輕輕瞪了已經哭得涕淚橫流的秦沐歌一眼,似乎是在責怪她的怯弱丟了她們的臉面。
接過身邊侍女遞來的帕子,秦沐歌一邊擦淚,一邊吸著鼻子。
腳下卻是半點不慢的跟在她們身後。
當城主府的大門在她身後緩緩關閉的一瞬間,她的高懸的心總算是回歸原位。
只是,在那一瞬間,秦沐歌還是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身後。
在大門僅僅只剩下一絲縫隙的時候,秦沐歌彷彿是看到了遠處那一抹黑色的身影。
那是景哥哥!
他好像對著自己做了一個什麼樣的動作。
秦沐歌微微蹙眉,伸手學著容景的動作,將手探入袖口。
就在這個時候,她竟然發現袖口夾縫裡面,竟然有一卷極細的羊皮卷軸。
心口莫名的狂跳了起來。
秦沐歌壓住了躁動不安的胸口,將纖細的手按在袖口。
當馬車在最繁華的街區停靠之後,秦沐歌就趁大家請獸醫替團團問診的當口混進了擁擠的人潮之中。
在人頭攢動的鬧市之中,她憑借身體嬌小的優勢滑溜的鑽動著。
沒多一會就已經遠離了一干侍女。
在市區疾行了一大段路,盤算著找間平民的住所暫時蹲點。
她開始往相對僻靜的小巷子裡鑽。
就在她確定了一個目標,準備翻牆而入的時候,空氣中突如其來的劇烈波動讓她渾身一緊。
緊接著本能的自救反應讓她靈巧的旋身避過,並且瞬間回以一個力道十足的迴旋踢。
來者猝不及防被她踢了個正著。
「砰」地一聲,沉重得軀體飛出去老遠。
砸在小道的土牆上,泥石碎片嘩嘩的掉了一地。
秦沐歌雙腳一落地。
還沒看清楚襲擊她的到底是何人,來自四個不同方向的勁風同時將她包抄。
還未等她做出反應,另一道強大犀利的攻擊也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帶著不容她躲避的勢頭襲來。
不好!
秦沐歌狼狽的避開了四個方向的攻擊。
不過,卻避不開最為強大的那股力量。
只覺得脖子猛地一緊,似乎被什麼冰涼滑膩的物體給緊緊纏住。
伴隨著劇烈的擠壓感和窒息感,她感覺到自己被甩了出去。
一聲巨響,她的身子重重地撞上堅硬的牆面。
鈍痛之後,身子的意識開始渙散。
仰躺在地,迷茫的望著頭頂的一方天空。
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墜入黑暗的瞬間。
似乎看見了一雙凌厲非常卻又透出絲絲妖嬈之色的湛藍色瞳眸……
頭痛欲裂,秦沐歌是被痛醒的。
摀住頭低低的呻吟了一聲,她緩緩張開眼。
盯著映入眼簾的俗艷帳子,她的額角微微一跳,昏迷前的零碎片段從她腦海裡一一閃過。
「醒了?」
顯得頗為熟練的南陵語來自一個高挑中年侍女。
放下手裡端著的藥碗,她微笑著探頭進來。
秦沐歌點點頭,沒有說話。
看了一眼仍舊顯得粗糙的皮膚,心頭暗松:
看來自己的易容丸藥效還沒有散去,那麼現在他
們應該認不出自己原本的摸樣才是。
緊接著抬頭用探究的目光打量著那侍女。
從外貌上看,她不似西苑不京這一塊的人長的有些粗礦,輪廓深邃。
反倒是有著南陵那邊的秀氣和溫婉。
那侍女輕柔的扶起她,在她腰間塞進一個小墊子。
然後舀起一勺藥來輕輕吹涼:
「你的傷不輕,需得好生的歇息幾日方可痊癒。」
秦沐歌聞言微微一皺眉,用嘶啞的聲音說道:
「你們是什麼人?抓我來想幹什麼?」
她都已經易容成這樣了,竟然還會在剛剛脫離虎口之後就又被不明人員偷襲,這算什麼事兒?
這年頭高手就這麼不值錢?
隨便走走就能碰見一個,她幾乎是連還手之力都沒就被擺平了……
「抓你?」
那侍女有些好笑的看了秦沐歌一眼,這才柔柔的道,「是救你才對吧?」
秦沐歌一愣,似乎沒有回過神來。
「你是什麼意思?」
「若不是我與主子路過,恐怕現在你又被那為銀髮藍眸的公子抓回城裡去了。」
聽到侍女的說話,秦沐歌突然想起了昏迷前自己看到的那一雙湛藍的眸子。
是粟裕!
他怎麼會知道自己要逃跑?
而且,她所有計劃好的逃跑路線,好像都在別人的眼皮子下面。
粟裕彷彿在那個地方等待了好久,然後等著秦沐歌自投羅網!
秦沐歌猛的蹙起了眉頭:是秦暖心!
一定是她出賣了自己!
想到這裡,秦沐歌那凌厲的眸子裡面不免閃過一抹厲色。
「你是南陵人?」
半瞇著眼,秦沐歌有些試探的問道。
雖說這女子隱藏得非常好,半點氣息都不外透,但秦沐歌直覺的認為她不是西苑人。
侍女女子聞言只是笑笑,將勺子遞到她嘴邊。
見她歪過頭去毫不領情,卻也不惱,只是笑著說道:
「聽說昨夜城主府鬧了賊,今日下午不京已經封城了。」
秦沐歌微微一皺眉,沒說話。
「你說,若把你送回城主府,你會怎麼樣?」
秦沐歌猛地轉過頭瞪著她,「你們想怎麼樣?」
「城主府地形圖,若你答應,我們拿到圖立刻放你走,絕對不會為難你。」
「地形圖?」秦沐歌頓時有種啼笑皆非的荒誕之感。
難道說她是因為之前身著一襲城主府侍女服才被這夥人給救了的?
「可以。」
她的乾脆讓侍女女子有些訝異的抬了抬眼。
「不過,我要你們將我安全的送出城。」
秦沐歌笑得有些狡黠,「既然已經封城了,那就算你們放了我,單憑我的能力,要逃出去太難太難了,你們不若就送佛送到西吧。」
「這……」
「你若做不了主,可以先去問問你家主人的意思。」
秦沐歌笑咪咪的道,「動作可要快,否則時間長了地形圖還能不能完整畫出來,我可就不能保證了。」
侍女女子只是稍稍的猶豫了一下,便推門走了出去。
她走了之後,秦沐歌翹起的嘴角抽搐了幾下。
笑臉猛地一垮,心虛的想道:
她之前哪來的國際時間記什麼鳥地形,要真畫得出地形圖才真是有鬼了……
管他的,走一步算一步了。
一見那侍女離開,秦沐歌連忙伸手從袖口裡面摸了一把。
在摸到袖口縫隙處的那一團硬物之後,秦沐歌鬆了一口氣。
還好,景哥哥留給自己的信箋還在。
她忙不迭的伸手將那一小卷眼皮卷軸給掏了出來。
上面用蒼勁有力的字跡寫著:子時,不京城郊橡樹屯。
原本還抱有一絲絲的疑惑,此刻秦沐歌整顆心已然是全部落回了肚子裡。
因為這上面有些潦草的筆跡就是容景的不會錯。
看來容景是有別的打算。
不行,自己子時一定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不然壓根兒就沒有辦法與景哥哥碰面。
就在她很是忐忑的等待著那女子的消息之時,她注意到自己身處的房間有些異樣。
房間的佈置俗艷也就罷了,為何那些個擺設全是些男女赤果果相抱交合的……
她剛覺察到一絲不對,四周漸漸變得喧囂嘈雜的環境引起了她的注意。
豎著耳朵傾聽了好半晌。
最終從那些放浪的尖叫、
調笑中判斷出她所在之地應該是一個風月場所……
想必是到了開張營業的時間。
之前的寧靜已經徹底被打破。
來來往往的腳步聲似乎近在咫尺。
不時還有醉酒的男人在門外踉蹌中撞擊在房門上,發出刺耳的匡啷聲。
秦沐歌緊張的直起身體,僵硬的端坐床榻上,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在玩她。
這個時候房門突然被人拍得「啪啪」作響。
一個喘著粗氣的男聲道:「媽的,這破門怎麼打不開?!」
又是一連串歇斯底里的搖門聲。
那男聲最後不耐的狠捶了一下房門,一邊罵娘,一邊粗聲道:
「小***貨,等不及了?爺立刻就讓你舒爽舒爽!」
「討厭……」
一個女聲嬌滴滴嗚咽了一聲,而後開始隨著門板有節奏的撞擊聲輕吟嬌喘起來……
目瞪口呆的望著不斷震動的房門,秦沐歌的臉一陣陣的發燒。
幸好,那侍女出門的時候將門給封上。
否則這幕活春宮說不定就要在她眼皮下赤果果的上演了。
屆時她很難說在環繞立體聲的現場直播下會不會抓狂暴走……
閉著眼,她摀住耳朵蜷縮在角落,努力忽略那些讓人作嘔的淫(和諧)聲浪語。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外的響動仍然在繼續。
她漸漸的覺出點不對了,警覺地睜開眼。
她緩緩抬起頭來,對上了一雙深沉的瞳眸。
一絲迷茫之色從秦沐歌眼底閃過。
眼前這個男人,有著沉穩不凡的氣質。
他的身材魁梧高挑,身著一襲質地上乘的淺藍衣袍。
此刻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
從秦沐歌這個角度看過去,只能瞧見那暗夜中模糊不清的五官,卻看不到他真真切切的長相。
他靜靜的站在那裡用凌厲的眼神打量著她,「你不是不京人?」
有些慵懶韻味的磁性嗓音從他口中流溢出來。
在察覺到秦沐歌因他的話而顯得有些慌亂之後,他眼角微挑。
淡淡的笑紋讓他的凌厲中透露出一絲不經意的艷麗和清寒,看得秦沐歌更是心驚肉跳了。
真是見鬼了,分明是一個陌生的男子,為何會給她一種特別熟悉的感覺呢?
「說,你是什麼人?混進城主府有何目的?」
原本站在男人身後的侍女緩緩的上前,出乎意料細緻的蜜色手指輕掐著她的下巴。
秦沐歌反射性的抬手使勁推開她的手,有些忿忿的怒視著她道:「少動手動腳的!」
被她充滿怒氣的大眼一瞪,那侍女微微一愣,有些怔忡的道,「你……」
「你什麼你,我是什麼人你不必知道,你們的身份也與我無關。
總之你們若想要圖紙就在子時將我送到不京城郊橡樹屯,否則一些免談!」
撇過頭去不看他們主僕二人,秦沐歌冷冷地道。
「成交。」
「當真?」
「還有一個時辰,我們會將你安全送到。」
注意到她面上飛快閃現的疑似心虛的表情,那男子的眼神頓時變得有些玩味起來。
微微一笑,他有些試探地問道:「那圖紙能否盡快繪製……」
「急什麼!出城之日就給你們。」秦沐歌粗聲粗氣的吼道。
「那好吧……」
男子低低的笑聲輕響而起,秦沐歌看著他的笑容,越發覺得有一種詭異熟悉感。
暗自嘀咕了一聲見鬼,她正想和那男子套套近乎,卻在開口的瞬間發現房間裡突然又多出一條身影來。
那人不知對男子說了些什麼,暗處的男人週身氣壓頓時凝重起來。
看了秦沐歌一眼,他對那侍人低聲交代了幾句,而後對她笑道:「待會他們會將你送到你要去的地方。」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男人幽深冰冷雙眸盯著剛剛跨進一樓大廳的銀髮男子,臉色有些陰霾。
從南陵一路追尋而來,他打探了不少的消息。
在看到那藍眸銀髮的男子之後,男人俊眉蹙了起來。
此人名喚粟裕,在西苑是個極其詭異的存在。
而且性格十分怪異殘暴。
只是,傳說粟裕那魔頭不是有潔癖的嗎?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飢不擇食了?
連這種二流的妓館也不放過?
「主子,你看是不是先迴避一下……」
從南陵一路過來,曾經在路上見識過那只藍眸銀髮的變態收
收藏的手段。
沒想到來到不京城又給碰上了。
「走。」在大廳裡那雙藍眼眸注意到他之前,他們的身影悄然消失於暗處。
粟裕此刻的心情用糟糕兩字已經不足以形容了。
到嘴的肥肉飛走了不說,他甚至連搶食的人是誰都不知道,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以他的脾氣,城主府因為這事自然又是雞飛狗跳了一番。
府裡的獅子寵物的肚子似乎又肥碩了許多,城主大人為此也終於暴走了。
事實證明,變態如粟裕之流在暴走的秦斬風手中也一樣討不到好。
臉上的傷倒是已經不留痕跡了,但內傷……
看來必須盡快找到秦沐歌回西苑京都了,這個攝政王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了……
不動聲色的看了身邊的跟班一眼,粟裕的語氣中透出一絲凍人的冷意:
「確定是這裡嗎?」
「是、是……」
「給我搜。」
當見到他的人悄然隱沒在人群中之後,粟裕再也不能忍受劣質香粉對自己的荼毒。
他掏出潔白的手絹輕輕掩住鼻子,厭惡的看了一眼惡俗的大廳。
然後轉身就走,一直走到離該妓(和諧)院足夠遠的位置才停下來。
靜靜的站在喧鬧街角的拐角之處,他抬頭望著顯得有些渾濁的天空:
「真是個麻煩,也許還是做成皮囊比較好。」
***
「他們在找人?」
是在找她嗎?
她到底是誰,為何帶會給他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呢?
「是的,主子,不過他們什麼也沒找到。」
說話之人語氣裡帶著一絲自得,作為一個隱藏在不京長達數十年的臥底,他對於自己所擁有的這間二流妓館的暗道還是很有信心的。
「繼續打探那個城主府攝政王的真實身份。」
幽深的眸子閃過一絲戾氣,而後似想到了什麼,他眉宇間的凌厲微微一鬆:
「早日找到麒麟和沐歌,我們就可以回不死島了。」